眉頭緊皺，孟渝州再低頭看看正在靠近他的簡季，語氣一時沒控制好，很是兇巴巴：“離我遠點！”

    好像就她一開始進公司做他助理的時候他有對她兇過，發(fā)過火。那時候，作為初入職場的小菜鳥，業(yè)務能力實在太差，經(jīng)常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孟渝州并不是一個溫和的老板，他嚴厲，難搞，她做不好，他也就會經(jīng)常皺眉兇巴巴的兇她。

    兇哭過她好多次。不過她都是私底下偷偷的哭。經(jīng)常的，她會邊哭邊偷偷罵他萬惡的資本家，白長了張好看的臉，天天兇巴巴。

    也許是孟渝州兇她大都是為她好，嚴師出高徒嘛，而且職場才不相信眼淚。所以偶爾回想起曾經(jīng)被他兇哭的歲月，倒一點不曾覺得委屈。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被他兇過了。

    大約兩年了吧，沒被他兇過。

    雖然平日里他偶爾也會陰沉著臉跟她說話，但沉著臉時語氣絕對也是平穩(wěn)的，不似現(xiàn)在兇巴巴。

    所以此時突然被兇，簡季心里咯噔下，不自覺的渾身顫了下，打了個激靈。

    激靈打完，簡季慌忙規(guī)規(guī)矩矩退后了一步，離他遠了點。

    —

    說好的第二天一早七點鐘從g市回東城的。所以第二天早上六點鐘的時候，簡季就起床開始準備了。六點五十分的時候，去敲了司機小張的門，告訴他她已經(jīng)收拾準備好了。

    “去問過孟總了嗎？他收拾準備的怎么樣了？”昨晚孟渝州兇她兇的有點莫名其妙，她今天有點不敢跟他說話了，也就在說完自己已經(jīng)收拾準備好后，問了小張孟渝州怎么樣了。

    小張回復：“孟總已經(jīng)走了。五點多鐘飛北京了。那邊好像臨時有個會議。”

    簡季點點頭：“好吧。那就剩我們兩個走了。”

    —

    從g市回東城的途中沒了孟渝州在，簡季看小張是自在了不少，也活潑了不少。

    之前來g市的時候，小張全程幾乎一直沉默在開車，沒說一句話。此時回程，小張時不時的就會跟她聊幾句。

    聊得話題圍繞的是房子。

    小張想買房子跟他95后女朋友結婚了，問她有沒有推薦的地段兒。

    簡季搖搖頭：“這個還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在的那個小區(qū)也還不錯?！?/br>
    小張知道簡季住哪。吸口涼氣后直搖頭：“你那兒房價太貴，我可買不起。不過簡總監(jiān)，你眼光也真是好，你住的那邊兒這兩年房價漲的不要太快……倒是挺適合投資?！?/br>
    簡季微微笑下看向窗外：想當初，她買她現(xiàn)在住的這個房子時還是孟渝州推薦的地段，也是孟渝州認識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給她要了個最低折扣。

    想想昨晚兇過她的老板這些年真的參與過她人生的好多事兒。

    沒有他，她的人生真的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精彩又順暢。

    而剛想到孟渝州，簡季的手機突然收到條短信，低頭看，是孟老板給她發(fā)的道歉短信：“對不起，昨晚心情不太好，一時情緒失控也就對你語氣好像不太好?！?/br>
    竟知道跟她道歉啊。

    簡季看完，回復一句：“沒什么的。”

    —

    因為公司有很多事兒等著她呢，所以簡季坐小張的車回東城后是直接到了公司了。

    上午十點半到的公司。

    拉著小行李箱進辦公室坐下沒多久，蕭婧就進來了。

    看看她的臉，蕭婧嘖嘖：“喂，被老板虐了？怎么出差回來一趟有點無精打采蔫蔫的？”

    她的確有被老板虐。比如，昨晚莫名其妙兇了她。

    她現(xiàn)在也的確是有點無精打采蔫蔫的。一來是剛剛從g市回來旅途勞累，二來，昨晚被老板虐后，翻來覆去沒睡好。

    忽略掉被老板虐的事兒，簡季托腮看她：“出差很累的，能不無精打采?！?/br>
    蕭婧微笑，揉揉她的肩：“這倒是。那你辛苦了辛苦了。不過老實交代，通過三天接觸有沒有跟孟總感情升溫？是否準備復合？”

    就知道蕭婧進她辦公室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問這個。

    深吸口氣，想著昨晚孟渝州兇她時說出的話是讓她離他遠點，估計他是很煩她的靠近吧，所以她一靠近，他才那么抗拒，情緒都控制不住了。

    眼神黯黯，抿抿唇角，簡季抬頭看看站在她身后還在揉她肩膀的蕭婧，語氣低沉：“拜托能不能別再把我倆湊一塊了，已經(jīng)分開都快大半年了?！?/br>
    （2）焦慮癥—記憶就那么浮現(xiàn)開來

    今天4月28號，周五。

    上周五，也就是4月21號的時候，簡季下午有去見一個小明星談了點廣告平面拍攝的事兒，跟小明星有約好這周五下午兩點讓她過來淮渝集團八樓的攝影棚這邊拍攝幾組照片。

    等蕭婧八卦會兒，給她揉會兒肩出門后，簡季泡杯咖啡提提神后，想了想，給小明星的工作室去了個電話，提醒了他們別忘記下午廣告拍攝的事兒。

    小明星工作室那邊答應的很爽快，說不會忘記，會準時到的。

    簡季點點頭，掛斷電話后又給大攝影師安寰去了電話。

    這次拍攝的小明星雖然咖位小，得四線了，但后臺挺硬的。據(jù)說金主是他們這次廣告合作客戶大老板的小情人。大老板指定了小情人為他們公司拍攝畫報，他們公司創(chuàng)意做好后，也就只能服從了。而大老板看起來也真的挺喜歡小情人的，為了把小情人拍的漂亮又完美，是又點名指定讓攝影圈大神安寰拍，還說什么只要安寰肯拍，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簡季之前也跟安寰打過招呼了。安寰跟他們公司一直有合作，她打招呼時，安寰應允說行。此時，電話過去，簡季也再提醒他一遍：“下午兩點別忘了我們公司的廣告拍攝的事兒?！?/br>
    安寰笑：“忘不了?！?/br>
    想起上次求他幫忙給溫蔓拍過照片，說請他吃飯，這都大半年了還沒請呢。撩撩碎發(fā)到耳邊，簡季承諾，“這次結束廣告拍攝后請你吃飯。”

    電話那端，安寰再笑：“好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吃點什么狠狠宰你?！?/br>
    因為合作過太多次真的太熟了，熟成朋友了，簡季面前，安寰脾氣真的不要太好，但在對待工作跟不熟的人面前，安寰真的不要太強勢跟難搞，脾氣差到爆，下午的時候，脾氣差到更是差點拆了他們攝影棚。其實說起來也不是安寰脾氣真的很差，是小明星有點過分了，明明約好的下午兩點拍攝，直至三點鐘，小明星才過來。

    安寰現(xiàn)在算是東城身價最高的攝影師了，也算是分分鐘按錢計算的人物，挺珍惜時間的。

    而身價高，拍照技術好，想請他拍照特別不容易，能約到他的話，也就鮮少有人敢讓他等。

    小明星卻讓他等了足足一個小時。

    等小明星過來后，安寰那種暴脾氣根本沒法忍，是直接開火了：“你他大爺?shù)母l耍大牌呢。我等你一個小時了你知道嗎？我很忙你知道吧?！?/br>
    小明星也是個難纏的主兒，自己做錯事絲毫不道歉不說，還揚著下巴挑釁：“你罵誰你大爺呢你，還有，不只你忙，我也忙得很，能趕過來拍就不錯了……”

    ……

    安寰根本不是能受氣的主兒，小明星也是傲的很，打死不認錯的主兒。而從小明星一進來攝影棚開始，簡季也一直在試圖調(diào)解兩人的關系，想讓兩人能道歉的道歉，能讓一步的讓一步，趕緊拍攝，但兩人真的太難搞，一個就是死活不道歉，一個聽不到道歉絕對不拍攝……

    攝影棚里一時氣氛很是緊張。

    他們攝影棚里有個小酒柜。小酒柜里有好多酒。氣氛緊張中，在簡季深吸口氣，張張嘴巴再試圖調(diào)解時，小明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發(fā)了瘋一樣的從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出來，朝她腦袋上狠狠打了下去。

    打完，嘴里開始念叨：“閉嘴了，聒噪死了……”

    出門在外拼搏，簡季偶爾接mama電話時，mama從來都會重復現(xiàn)在生活節(jié)奏快了，年輕人壓力大，亞健康頻出，要注意身體健康。其實現(xiàn)在年輕人不僅要多注意身體健康，也得多注意注意心理健康，精神方面的健康。

    小明星拿酒瓶朝她腦袋打下去那剎，簡季頭上一熱，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時，聽耳邊安寰不知朝誰在吼，趕緊打120……片刻又聽安寰開始吼小明星，而后……是小明星經(jīng)紀人帶著哭腔很著急緊張的在說對不起對不起，說小明星其實生活的也很不容易，有很嚴重的焦慮癥，發(fā)作起來的時候偶爾就會控制不住打人，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

    腦袋疼疼的，還昏昏沉沉的。

    鼻尖充斥著濃郁的藥水味。

    疼痛昏沉中，簡季清醒過一次。微微睜開眼，看安寰還有公司幾個高層立在病床前，看她醒來，很是關切問她還好吧。她點頭說句還好后，只覺得很累，閉閉眼就又昏睡過去了……

    這一昏睡，簡季睡的并不安穩(wěn)，腦子一直走馬觀花一樣的不停閃過各種陌生卻又熟悉的畫面。

    從高中到大學的畫面。

    她一直想不起來的那些畫面，現(xiàn)在清晰的縈繞在了腦海里。

    前段時間，她做過相同的一個夢兩次。

    在一條長長的燈光昏暗的小巷子里，昏黃路燈下，一個大男孩眉頭緊皺對她說：“簡季，下次來我學校找我的時候你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別突然出現(xiàn)。還有，最近學校一堆的事兒，我可能比較忙，別一天三個電話的給我打了……”

    第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她看不清男孩的樣子；第二次做這個夢的時候，男孩的臉是周暮安的。當時她以為是那晚看周暮安臉看得多了的緣故，所以做夢不自覺帶入進去了。

    而此時此刻，腦海里走馬觀花閃過的場景，全跟周暮安有關。

    —

    “高一（2）班的周學霸，沒想到你也會來補習班補課呀。認識一下吧，高一（3）班簡季?！?/br>
    她跟周暮安的初識是在一家數(shù)學補習班。

    她爸媽學歷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卻一直都是特關心注重她跟哥哥的學習的。一心地，想把他們兩個培養(yǎng)成優(yōu)秀的好孩子，想讓他倆通過學習改變命運，出人頭地。高中時候，她數(shù)學差到一塌糊涂，每次考試，成績出來基本上都只是剛過60分及格線的水準。

    這種水準將來考大學一定不行的。

    不想讓她落后，耽誤以后考大學。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她mama給她報了個數(shù)學補習班。

    而后每天下午放學后，她都得先去補習班上兩個小時的課，才能回家。

    在補習班里，她認識了他們年級的風云人物——家境好，長得好，腦子聰明學習也好，教養(yǎng)也很好，因為爸爸調(diào)來了東荔縣某銀行做行長，他也不得不轉校來東荔縣上學的轉校生周暮安，周學霸。

    在補習班里經(jīng)常見到。一來二去的，他們開始無話不說，成了朋友，慢慢的，開始成了小情侶。

    校服就成了情侶裝。

    ……

    夢里，走馬觀花一般的，簡季記起了兩個人曾經(jīng)一起逃過課，一起逃課手牽手的去看電影，電影看完，頭頂著星光跟月光，他背著她回家，很為她著想的告訴她說只許她逃課這么一次，她爸媽對她期望很大，不要辜負他們，還告訴她以后一定得安安分分上課，他們要一起考大學呢……

    也記起了一起走路時，周暮安會很自然的讓她走在里面，保護著她，也會很自然牽起她的手……她鞋帶開了的時候，他會蹲下身幫她系上……

    還記起他不僅學習好，也是個運動boy，業(yè)余活動豐富多彩，會打籃球也會踢足球，她為他吶喊加油做啦啦隊，他在球場上時不時會看向她，眼神溫柔。而在他比賽結束后，他下場也總會第一時間過來摸摸她的頭。讓她的小小少女心不得不怦怦跳動……

    也記起他幫她整理被風吹的凌亂的頭發(fā)……一個大男孩甚至幫她洗過衣服，洗過她的臭襪子……

    還有，她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會sao擾他，他會耐心陪她聊天，也會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睡……

    他學習太好，高二下學期已經(jīng)不需要上什么補習班了，但她還在上，他會像個小大人一樣，在她結束時去接她，讓她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把她安全送回家……

    ……

    而夢里，走馬觀花一般的，她也記起她因為太笨，即便信奉了笨鳥先飛的原理，每天早上五點頂著路燈跟薄霧就來學校讀書啃書，高考時依舊發(fā)揮不怎么樣，只能勉強進了個三流大學，周暮安那種尖子生則毫無懸念的靠進了一流大學……

    兩個人差距從此慢慢拉開。

    然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跟他打電話時，他開始變得不耐煩，開始敷衍了事，短短幾分鐘就掛電話；她因為很想他想去他學校看看他時，他開始找借口說很忙……而，他不讓她去他學校找他，她偷偷跑去想給他驚喜的時候，卻看他在看到她時，眼里完全沒有驚喜，卻是皺眉的嫌棄？然后一把拉過她的胳膊，把她拉進了空蕩蕩沒多少人的小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問她能不能有個女孩子的樣子，不要總是穿著牛仔褲白襯衣，不要總是素面朝天，大學生了，該學會打扮了……

    再后來的某一天，他開始連嫌棄都不想嫌棄了吧，直接跟她提分手了。

    分手原因倒也挺直白：不般配了。

    想想她也其實挺能理解這種因為不般配而分手的情況的。

    畢竟人往高處走。沒有誰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優(yōu)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