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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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恒卻笑不出來。 微言的用戶活躍度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分鐘低。 他覺得他如今就像是一個空空懷抱著一個所謂夢想的旅人,在大海里抱著最后一根稻草,隨著波浪沉浮,嗆了一口又一口的海水,卻始終找不到可以依托的島嶼或者帆船。 好像希望在離他遠去。 黑云在天際卷起巨浪。 他沒有坐公交車或者地鐵,一路漫無目的地行走,等到他聽到一陣樂聲,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明玥練習(xí)的舞蹈室的門口。 但明玥并不在舞蹈室。 休息期間,章之薇眼尖地望見了他,跑出來同他說話:“你來找明玥是吧?明玥現(xiàn)在不在這里。她在主任的辦公室,隔壁那棟樓一樓?!?/br> 周自恒略有些驚訝。 “明玥今天……心情可能會不好,你……”章之薇語氣也有些低落,于是沒有發(fā)現(xiàn)周自恒今天的異狀,只是囑咐他,“你好好安慰安慰明玥?!?/br> 為什么心情不好? 周自恒很快知道了答案。 暑期校園空曠,周自恒站在辦公室的門口,輕而易舉就聽到了清晰的交談聲。 一位年長的女老師古井無波地和明玥說著安排:“……原本選定你做領(lǐng)舞的副教授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所以不能繼續(xù)指導(dǎo)你們排練,新來的這個老師……她覺得你的氣質(zhì)不太符合《梅魂》,而且你最后的旋轉(zhuǎn),到現(xiàn)在還是有缺陷,所以,領(lǐng)舞由凌雁接替?!?/br> 系主任面試過明玥的入學(xué)考試,當(dāng)時明玥的規(guī)定動作其實做得并不好,但因為自選舞蹈的超常發(fā)揮,讓系主任拍板,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成績。 而明玥入學(xué)之后,為人處世的態(tài)度和學(xué)習(xí)的干勁大家有目共睹,系主任也非常喜歡明玥這個學(xué)生。 但…… 主任放下手里的筆,看著眼前這個挺直背,神態(tài)平靜的女孩子,嘆了一口氣道:“還有一個半月,如果你把伴舞的動作學(xué)好……” “老師,我會退出《梅魂》?!泵鳙h搖了搖頭。 周自恒在一側(cè),只能看到她半邊背影,頭發(fā)有些松散,沾了汗水,黏在雪白的脖頸上,而她把脊背挺得筆直,連著天鵝頸子,形成一段剛毅的直線。 “cctv電視獎很有分量。”主任出言規(guī)勸,但她沒有等到明玥的妥協(xié),這個女孩依舊用一雙澄明的眼睛望著她。 就算是見多了殊麗的女孩,明玥的容貌也值得主任贊嘆。她其實可以利用這一個優(yōu)勢,流一些眼淚,再裝一些柔弱。 想到這里,年長的女主任詢問她:“為什么就這么倔呢?” “因為我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我說再多的好話,也是沒有用的?!泵鳙h把手背在后頭,“新的編舞老師,也姓凌?!?/br> 話中含義,再不用多說。 她的聲音素來軟糯,是江南水鄉(xiāng)里養(yǎng)大的女孩,說話都是甜絲絲的,但此時此刻,她用這樣的聲音平靜陳述事實,周自恒心里一陣一陣地疼。 他腦海里閃過許多念頭,比如不管不顧把這個搶走她角色的女孩打一頓,再比如把編舞老師趕走,但這些都不現(xiàn)實。 他絞盡腦汁,到最后,也其實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來保護她。 就好像…… 他到現(xiàn)在,也無法解決自己身上的重擔(dān),無法替將死的微言找到出路一樣。 拿破侖遠征時,壯志凌云,豪氣滿懷,滑鐵盧戰(zhàn)敗后,落寞下臺,死于孤島。 何等英雄人物,也不過慘淡落幕。 周自恒望著明玥纖瘦的背影出神。 陽光還是炙熱的,周自恒卻忽然覺得,自己泡在了一潭冰水里。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甜起來~ ☆、第102章 八月蝴蝶黃(一) 第一百零二章. 江雙鯉出國留學(xué)的時候, 明玥由明岱川單獨帶過一段時間。 明岱川喝了一肚子洋墨水, 又裝了一腦袋武俠小說, 能做出精美的設(shè)計圖, 也能帶好一家公司,但論到帶小孩,他就不是那么擅長了, 蒙頭蒙腦宛如一個新手村出來見世面的莽撞少俠。 明玥是個非常懂事而貼心的小棉襖,明岱川對這個女兒愛極了, 對她輕言細語,含在嘴里, 捧在心里, 生怕她受到哪怕一點的委屈;但他又怕自己對女兒太過溺愛,于是又嚴肅認真地抱著豆丁大的女兒, 給她講人生的大道理。 明玥就扎著兩個麻花辮, 趴在爸爸的膝蓋上,聽他講《白雪公主》——她的爸爸告訴她, 善良的人會受到命運的厚待,然后在生命里開出璀璨的花來; 聽他講《丑小鴨》——她的爸爸告訴她, 勇敢的人會獲得幸運的青睞, 夢想的光會照進生活,然后長成美麗的白天鵝; 聽他講《龜兔賽跑》——她的爸爸告訴她, 堅持不懈能贏來天道酬勤,汗水才能澆出甘甜的果實。 明岱川教了她許多許多的道理,想讓她擁有這些美好的品格, 但唯一沒有教給她的,是如何面對人□□際之間產(chǎn)生的摩擦,如何面對勾心斗角的爭奪。 她以為天賦和努力會為她換來成就,但這個機會如今已經(jīng)被人剝奪走。 明玥很難過很難過。她為了這一支舞蹈,已經(jīng)訓(xùn)練了三個月,腳尖因為連續(xù)的長時間旋轉(zhuǎn)長出了水泡。她在晚上對著光把這些水泡用針挑掉,未等痊愈,就繼續(xù)綁上舞鞋。 其實特別疼。 就好像是美人魚變幻出雙腿之后,走在刀尖上的刺痛。 明玥安慰自己啊,這些都是值得的,哪一個舞蹈家不是這樣過來的?她既然喜歡舞蹈,喜歡舞臺,就得吃得起苦。 在看到夢想的曙光之前,要先經(jīng)歷生活的苦難。 于是她沒有掉一滴眼淚,也沒有對任何人訴苦,包括她的爸爸mama,也包括周自恒,自己咬著牙給傷口抹藥水。 但只是一夕之間,她堅持的理由就化作了泡影。 長達百天的練習(xí)輕飄飄地散作粉塵,然后被人一吹,就吹走了。 明玥從辦公室出來,每走一步,都覺得腳尖生疼,可她明明穿得是一雙寬松的平底鞋,柔軟而舒適。 那大概是她的心有點疼了吧。 明玥這樣想,抬頭望著天,使勁地眨著眼睛,把眼淚憋回去。 她蹲在了廊柱后面,雙手抱著膝蓋,貼著墻壁縮成一團。 周自恒退回樹林,遙遙望著她,她失魂落魄沒有察覺他的存在。 廊柱下是一片淺淺的灰影,陽光被屋檐擋住,明玥下巴支在手背上,眼神沒有焦距,就像是安徒生童話里賣火柴的小女孩,圣誕節(jié)的寒夜在墻角劃下最后的火柴,又冷又餓,然后孤伶伶地死去。 人是群居動物,喜歡分享歡樂,但在最失意的時候,又希望一人獨處,暗暗舔舐傷口。 周自恒不知道這時候,他是該給明玥獨處的空間,還是該將她抱進懷里。 仿佛就這樣過了許久,清風(fēng)吹下幾片葉子落在他肩膀上,他正準(zhǔn)備上前之際,手機卻忽的響起來。 明玥給他打來電話。 他飛快按下接聽,明玥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嘿,周周,今天我終于有空啦,你有沒有空?我請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輕快,甚至很高興,沒有半點悲傷沉痛。 周自恒停下了腳步。 透過茂密的樹葉,他看到明玥已經(jīng)站了起來,揚著笑臉對著電話。 周自恒定定地望著她,喉頭動了幾下,啞聲回答她:“好?!?/br> 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聽筒里還有蟬鳴,顯得安逸又閑適,明玥的眼眶又開始酸脹。 她移開手機,深吸了幾口氣,又呼出,同時還用手掌扇風(fēng),保持住情緒的穩(wěn)定后,她又擠出笑臉:“我在哪里等你?” 不需要等。 他就在這里。 但顯然她其實并不希望他在這里,也并不希望,他知道方才發(fā)生在辦公室的不愉快。 于是周自恒順應(yīng)她心中所想,撒謊道:“二十分鐘,我到你們學(xué)校門口來,去買一根提子味道的雪糕,到樹蔭下面等我?!?/br> 明玥悄悄地擦了擦眼眶邊的眼淚:“你不是不準(zhǔn)我吃雪糕嗎?”她在夏季的最愛就是提子味道的雪糕,但周自恒不準(zhǔn)她多吃。 周自恒很想走過去替她擦掉眼淚。 但他不能。 周自恒把手握成拳,把掌心捏出印記后放開,再故作輕松地告訴她:“怕你等我的時候無聊。” ——是怕她傷心。 明玥實在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孩,這二十分鐘里,他就遠遠地跟著她,看她買了一根雪糕,坐在樹蔭下,小口小口地舔著,雪糕化出水,才會被舔掉。 她像是一只小奶貓,舔到一口都非常開心,舔完整根雪糕后,就已經(jīng)露出了笑臉。 她吃完后就抱著雪糕包裝袋發(fā)呆,想再吃,又覺得不太好,低著腦袋,晃著小腿。 周自恒掐著二十分鐘的時間點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她眼前,和他一道出現(xiàn)的,還有一根被他咬了一口的雪糕。 “你不吃了嗎?”明玥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手指。 他捏著雪糕,顯然興趣缺缺。 周自恒“嗯”了一聲,然后把雪糕遞到了她的嘴邊:“給你吃?!?/br> 這個雪糕比明玥買的更大,也更貴,味道也更好,聞著就有一股奶香,明玥喜滋滋地接下了,桃花眼在舔下第一口的時候,瞇成了一條縫。 周自恒摸了摸她的腦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勾進懷里。 哪里是他不吃了,他是特意買給她吃的。 明玥對此一無所知,她滿足地吃完第二個雪糕,在夜幕降臨前,履行承諾,帶著周自恒到餐館用餐。 依舊是常去的那家平價小店,下午五點,客人絡(luò)繹而來,鄰桌坐滿年輕的男女,交談聲與歡笑聲融成一片。 明玥沒有選包廂,聽旁人歡笑也讓她能夠笑起來。 柜臺上擺放的電視機調(diào)到了娛樂新聞節(jié)目,甜美的主持人在播放其中一條消息:“作為大學(xué)生創(chuàng)業(yè)的代表,青年企業(yè)家江燁堪稱事業(yè)愛情雙豐收的楷模,他與女主持人白雅琪的戀情也備受關(guān)注,但由于經(jīng)營不善,近日,江燁迫于壓力,將公司賣給了千橡國際……” 電視屏幕上插播出一段畫面,媒體拿著話筒,爭先恐后地采訪從寫字樓里走出的青年男子。 男子一臉愁容,擁擠間領(lǐng)帶歪斜,他并不愿意多言,疲憊地應(yīng)付兩句,走向停車場。 這名男子讓明玥覺得熟悉。 她忽而想起,她曾經(jīng)在周自恒的桌子上看到過的一本雜志,內(nèi)頁便有江燁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