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黎昕輕笑,面對姬子騫的痛心疾首,只云淡風輕道:“若非如此,王爺怎么會將證據(jù)主動交到我手上?” “你……本王居然中了你們的計!”姬子騫猛地一拍案幾,激起的浮塵漫天飛舞。也不知道是被氣,還是被灰層嗆到了,他忽的一陣咳嗽。 黎昕伸手去拍對方的后背,姬子騫狠狠拍開他的手道:“別假惺惺碰我!你不惜自污,也要取得本王的信任,他就真比本王好嗎?明明我們更早相識,我們曾經(jīng)……曾經(jīng)……” 曾經(jīng)關(guān)系那么好。 可是回憶起來,記憶中全是利用,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和對方交心過。 黎昕知道姬子騫誤會了,他沒有自污,朝中卻人人贊揚他的果斷和機智。他不想費口舌解釋其中的復(fù)雜,也沒法說得清他與姬昊空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就算他夜夜待在皇上的寢殿中,朝中眾人也只以為他與姬昊空在整宿下棋吧? 黎昕與對方斟酒道:“王爺見到我,就都提這些事,沒有其他要問的?這桌菜是溫王妃求我?guī)нM來的,她還托我?guī)Я藘杀就鯛斊綍r最常翻的書?!?/br> 姬子騫目光落在兩冊邊角略卷的書上,表情微微動容。流露的感情從眼眸中一閃而逝。 “本王不問是因為知道沒必要問。姬昊空說不會牽連妻兒,所以我并不擔心她們的安慰。” 最了解對方的人,往往是敵人。明明已經(jīng)鬧到謀反這一步,他卻始終相信姬昊空一諾千金。 其實他就是仗著對方這一品質(zhì),才敢肆無忌憚。這段時間他在牢里想了許多往事,終于想明白了這點。 姬子騫將酒杯中的好酒一飲而盡道:“本王當初納溫宜春進府,雖也是看中她姿色,不過更多是她的身份。黎昕,她是你表妹,你自然會幫襯她。本王做大事需要冒大風險,也得做兩手準備,好為自己留后路。本來……還想把你綁上本王的戰(zhàn)車,現(xiàn)在……能留下一絲血脈不被牽連,也是不錯的結(jié)果?!?/br> 他不去問溫宜春在導(dǎo)致他的失敗眾多因素中,擔任了什么角色,幫了對方多少,免得給自己添堵。 姬子騫又自顧自倒?jié)M酒杯,一口飲盡。他捏住銀箸去品嘗這些昔日最愛佳肴。他不擔心菜里有毒,不是銀筷讓他產(chǎn)生的安全感,而是沒有必要。 他是個將死之人,旁人不需要用這種小手段對付他,所以他吃的毫無顧忌。 菜肴很美味,也沒有行同嚼蠟的自虐心理。他被關(guān)在天牢里,獄卒雖在飲食上沒有虧待他,卻也不能如以往一般奢侈。這已經(jīng)是他這些日子吃過最好的一頓。 吃到最后,終于有一絲酸楚涌上心頭。姬子騫放下筷子道:“本王其實知道宜春那段日子惶恐不安。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給本王求了平安符,說只求平平安安,可惜……” 可惜這種平安生活中,已經(jīng)沒有了他…… “什么時候行刑?”他突然問道,“本王剛被關(guān)進來時,隔三差五還有人來營救本王,之后時隔越來越長……算起來,已經(jīng)有很久沒人來營救了。江白容的手下快死光了吧?姬昊空好算計!” 黎昕睫毛顫了顫,吐露道:“三天后?!?/br> 姬子騫聽了不語,顫抖的又喝了一杯。 半晌后他道:“本王想在離開前,聽你撫琴。你會來送送我嗎?” 黎昕淡淡道:“讓王爺失望了,黎昕不通音律,并非王爺?shù)闹?。今天便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見?!?/br> 姬子騫笑出聲:“你只不過不想彈琴給本王聽!本王知道你會彈,江白容說她弟弟將你教的很好,連琴譜都送給你了!” 黎昕垂目,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眸,默認了對方的說法。 他淡淡道:“其實這次來,有件事想要請教王爺——您將姜淑妃的尸體埋在哪了?” “……”姬子騫深吸一口氣,又是憋悶又是狼狽道,“反正不是亂葬崗!她畢竟是本王的表妹。本王已將她埋在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怪只能怪她在不恰當?shù)臅r間,出現(xiàn)在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其實很久以前,本王有那么一點喜歡她,很可笑吧?她那種貌不驚人的姑娘……” 黎昕眼中流露沉痛道:“不可笑?!?/br> “哈哈哈——你這么心善,怎么能成大事?可是偏偏你讓本王一敗涂地?!奔ё域q笑容扭曲道,“本王還是親手掐死了她,心中也是很痛苦的。不過若將她的埋骨之地說出來,豈不是多了一條私通宮嬪,殺人滅口的罪名?本王死都不會說!” 想到自己三天后就要被處刑,姬子騫笑得更癲狂。 “終于有一樣你們找不到的東西了。本王也不算太失敗吧?” “……”黎昕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心情走出天牢的,他只記得自己臨走前,照著對方的臉狠狠給了一拳。 行刑當天他沒有去刑場,據(jù)說有人劫法場沒有成功。 那天他收到的系統(tǒng)的提示音。任務(wù)完成,他內(nèi)傷被治愈,恢復(fù)健康身體。 姬子騫死了…… 那天劫法場的人是江白容派來的。其實她的行蹤,他們一直都掌握,不過始終沒有動手抓她,而是利用這只餌,引出她身后更多的隱藏勢力。 就這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年,江白容東躲西藏,自以為躲過了追捕。她每次在一個地方發(fā)展勢力,剛剛要形成氣候就被一鍋端。折騰得多了,勢力大不如以前。 黎昕除了接手抓捕江白容的差事,這一年來,他在皇上的大力扶持下,還將玉米、土豆、番薯這些高產(chǎn)作物,推廣到晉國的大片土地上。 收獲成果喜人,他終于放下心,不用擔心百姓們遇上大旱要餓肚皮。 唯獨在昔日江國故土上,這片已經(jīng)屬于晉國的土地,卻因為人稱殷公主的前朝皇室余孽在活躍,讓作物的推行極不順利。 江白容的勢力一次次被打擊,已經(jīng)壓縮到極致。偏偏在那片被殷王朝統(tǒng)治數(shù)百年的土壤上,她的勢力根深葉茂,使她得到了喘息,重新壯大起來。 她試圖與天隋國聯(lián)手,卻鎩羽而歸。她龜縮在此苦心經(jīng)營,頑強的與晉國皇室繼續(xù)作對。 大旱如期而至,這年七月,已經(jīng)許久沒下過雨的土地,蝗蟲遍地,赤地千里,瘟疫開始爆發(fā)蔓延,逐步發(fā)展到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餓殍無數(shù)。 其他地區(qū)雖也遭遇了旱災(zāi),卻在收獲季節(jié)自給自足還有結(jié)余。高產(chǎn)作物的大豐收,讓姬昊空有足夠的底氣投入賑災(zāi)當中。黎昕作為推行者,風頭一時無兩,收到了萬民的擁戴。 江白容就慘了,因為拒絕高產(chǎn)作物的推廣,讓她的殘余勢力損失慘重。殷公主成了禍國妖孽人人喊打。吃不上飯的憤怒百姓,將矛頭對準了她,不管她逃到哪兒,都很快被人檢舉揭發(fā)。 她在逃跑時摔斷了一條腿,要不是官兵趕到及時制止,她差點被災(zāi)民踩成rou泥。 江白容就這么狼狽的被押回京城,暫時保住了性命。在她故國的土地上,沒有人提到她不唾一口唾沫,名聲徹底臭了。 時隔一年,黎昕來到天牢,再次見到了這個女人。她依舊楚楚動人,有著憔悴而易碎的美麗,只是再也引誘不了任何人為她沉淪。 此時正逢天隋國國王蕭星津來晉國借糧,他的國家同樣遭受大旱,幸好他還有個盟友國可以依靠,讓他不至于寫下罪己詔。 蕭星津聽了這女人在天牢里,非要跟黎昕一起來。 一路同行,蕭星津開口回憶道:“一年前,她曾來找過孤,挺著肚子說自己是賢王姬子騫的遺孀,要與孤王共謀大事!孤初繼位時,姬子騫來為孤的皇兄吊喪,說與孤處境相同,你說可笑不?孤可沒有謀反殺自己的親兄弟!哪一點相同?他在孤邊疆上與江國死士勾結(jié),孤可看得一清二楚?!?/br> 可能是想起賢王當時與黎昕的關(guān)系還算親密。蕭星津不再提那個死人,將話題轉(zhuǎn)回來。 “孤與你家陛下一直是盟友,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當初我都沒理姬子騫,怎么會理他的遺孀?孤想將她抓過來獻給你家陛下,沒想到她跟我提扶風……” 說到這兒,蕭星津的語氣有了變化。 “扶風也是她配提的?若不是她在背后指使,扶風還在孤身邊好好的,根本不會死!” 他哽噎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控制住情緒,陰惻惻道:“所以孤踹了她一腳,讓她當場小產(chǎn)了??上氖窒逻€算有能耐,被她給跑了。這次抓到她,聽說你們晉國百姓都說大旱是這妖孽作祟,要將她凌遲祭天求雨?日子定下來了嗎?” 黎昕點點頭道:“三天后?!?/br> 蕭星津磨牙道:“還要等三天!孤還沒看過晉國的祭天儀式呢,真希望那天快點到來,你說那天會下雨嗎?” 黎昕目光放空,注意到面前透明界面上的任務(wù),進度條已經(jīng)推進到80%。 【讓江白容身敗名裂,當不成太后,千刀萬剮,不得好死!】(完成可青史留名) 他微笑道:“會下雨的。我想那天一定會下傾盆大雨,那雨太大,幾天幾夜都不會停歇?!?/br> 因為大雨會洗滌一切污濁,等雨過天晴時,將會是一個嶄新的未來。 本書由 水色藍鳶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