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有一天我的意中人會身穿金甲圣衣, 腳踏七彩祥云…… 好吧, 在現(xiàn)實生活中,蓋世英雄是騎著摩托來的, 在很遠(yuǎn)處就下了車, 仔細(xì)地把車停好,甚至撅著屁股檢查了一下車鎖,給人以他正下班停車的感覺,這多少讓死河谷這邊如臨大敵的氣勢顯得有些滑稽, 就連頂著李竺后背的槍口都因此有些松懈:要應(yīng)對這種緊張的氛圍, 最差的選擇就是做出大無畏的樣子, 這只會讓敵人更意識到他手中有多少權(quán)力, 平常些、再平常些, 就算是最兇悍的恐怖分子也不會在大家閑聊的時候隨便殺人。 傅展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他也的確做到了平常,甚至連李竺的臉都沒多看一眼, 她被綁在一根桿子上,有人拿槍指著她的背, 但姿態(tài)松懈,這很好,應(yīng)該繼續(xù)保持,他也知道她在jem沒受到虐待,這組織一向和中美兩國暗通款曲,領(lǐng)導(dǎo)人勞勃差一點就接受了他們的報價,她自然不會受什么折磨。 “嗨呀?!彼p松地說, “初次見面,我是david——你一定就是k吧,很高興看到你,k先生?!?/br> 這些都是廢話,他只是為了多少分散一下k的注意力:從他出現(xiàn)起,k就一直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這男人的表情讓他心中有些警惕,就像是一頭瀕臨奔潰的野獸,也許暫時還能勉力思考,但也已經(jīng)被逼到了墻角,考慮到他正面臨的輿論壓力,傅展也能理解他現(xiàn)在的心情,他和李竺就算死在這里也沒什么,他們已經(jīng)沒什么好失去的了,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對他們來說是個成就,但對k來說,把u盤帶回去,只是自我拯救的第一步,想要重回人生巔峰,依然要面臨諸多不可知的變數(shù),他的命運現(xiàn)在沒什么能有自己掌控的地方,全都懸于別人的指尖。 這樣的人會很瘋狂,但也相當(dāng)脆弱,他們實際上占有優(yōu)勢,傅展盡量呼吸得深一些,但動作不敢太大,他告訴自己要加倍鎮(zhèn)定,別看李竺,慌張無濟(jì)于事,在這種時候需要的是絕對的冷靜和自信,他們會贏,他們能贏的。 “東西呢?” 這時候是不會有太多廢話的,美國佬也能感覺到氛圍的改變,意識到自己事實上的弱勢,他的嘴唇緊抿著,眼睛嚴(yán)厲地掃過站姿松垮的雇傭兵,傅展拿出u盤沖他亮了一下,他依然還在笑。 “拿過來?!?/br> 他沒有馬上行動,k立刻就掏槍對準(zhǔn)了他,受到他的帶動,雇傭兵的槍口齊刷刷地舉了起來,場地里七八支槍,不是對準(zhǔn)李竺就是對準(zhǔn)了他,每個人的手指都在扳機上:沒有人允諾過這是一場以物換人的公平交易,他出現(xiàn)的那瞬間就等于是放棄了主動權(quán),拿到u盤后k會不會反過來抓他,甚至是把他們就地槍決,這都是未知數(shù)。 從常識判斷,他不該來,每個人都這么說,他們當(dāng)然關(guān)心李小姐,但也現(xiàn)實地指出,他重新出現(xiàn)于事無補,只能讓她的犧牲失去意義。就連傅展自己的理性也這樣認(rèn)可,確實,是不該來。他真的又蠢又傻,現(xiàn)實也的確如此,李竺肯定會被綁得密密實實,東西一到手,對方就可能當(dāng)場崩掉她的腦袋,他過來除了親眼見證她的死以外有什么好處?更別提這可能還要搭上他的性命。 但他還是來了,李竺就算是死他也得看著她死,他飄了她一眼,她的嘴被膠帶封上了,雙手被緊縛在桿子上,看起來,臨陣脫逃絕地反殺的可能性并不大,也是,這的確不是電影,反派并不會腦殘地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但機會也許仍會有,現(xiàn)在并不是放棄的時候,傅展把u盤對美國人又亮了一下,往語氣中注入更多的自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它給你——不過,我想說的是,你怎么能確定它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雇傭兵什么也不知道,看似對這一切漠不關(guān)心,只是聽命行事,不過,即使如此,基于觀眾的本能,他們的眼神依然飛向了老板:他帶了什么東西過來,每個人都能看得見,沒有電腦隨身,甚至u盤也未必知道密碼,k該如何確認(rèn)真假? k也明顯地滯了一下,傅展立刻知道jem給的情報沒錯,k是孤身前來,除了錢以外什么補給都沒帶。他進(jìn)一步指出,“就算它是真的,那,你又知道密碼嗎?” “就算這個u盤沒有密碼,里面也裝滿了資料,但,你知道你在追的是什么東西嗎?” 這很滑稽,為了一個u盤出生入死,但卻連它裝的是什么都無權(quán)知道,k沒回答,傅展也讓沉默不動聲色地發(fā)酵幾秒,挑撥就是這樣最有效。 “如果你沒想過驗貨的事,”他繼續(xù)說,“那么,這不就是說,不論它是真是假,你都沒打算活著放我們走,那么我又何必要把東西給你?” 槍口垂了一下,傅展不動聲色,仔細(xì)觀察:他甚至都沒想到這個,思緒已經(jīng)有些混亂,他很驚慌了。 但這驚慌也只持續(xù)了一瞬間,k還是繃得住的,他冷冰冰地說,“因為不給我,她一定會死,給了我,你們也許還有一線可能,從你出現(xiàn)起,你就已經(jīng)做了選擇?!?/br> 槍口擺了擺,他直接堵住了李竺的太陽xue,“把東西給我。” 所有人的視線都追隨著他的動向,傅展的眼神第一次和李竺相遇,她瞪大眼望著他,但神色仍很寧靜,過了一會兒,她的眼睛瞇縫起來,眉眼彎彎,似乎是在對他打招呼,又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 這女人瘋了,簡直完全不可理喻。傅展移開眼神,壓下所有無可名狀的情緒,k太激動了,得讓他冷靜下來,否則會有人要遭殃的。 “只是一線可能?”他故作猶豫,似被打動。 k臉上重新出現(xiàn)了笑容,“我保證會仔細(xì)考慮?!?/br> “好?!彼辉侏q豫,把u盤丟過去,“給你。” k接了個正著,他的槍放下了,有那么一會兒,他好像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拿到了貨,只是拿著u盤翻來覆去的看,臉上浮現(xiàn)出不可思議的狂喜——但同時也有無限的心酸和感慨,傅展冷眼旁觀,也不得不承認(rèn),過去的一段日子,對他來說應(yīng)該也一樣是一段不容易的旅程。他開始一定把事情想得很容易,但之后慢慢發(fā)現(xiàn),他追捕的獵物不但異常狠辣,而且還狡詐jian猾…… 慢著、等等—— 就像是看著他的大腦運轉(zhuǎn),他看著k狂喜褪去,狐疑漸起:這么痛快就把u盤丟了過來,這其中是否有詐? 懷疑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傅展沒有說話,而是露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脊背漸漸挺得更直,現(xiàn)在是時候把姿態(tài)調(diào)高了,能否詐唬過去,就看他的表現(xiàn)了。有時候,最好的演技并不需要言語,只需要讓自己相信就足夠了,余下的事情,可以任由對方觀察。讓他自行去想象:這u盤是真的還是假的?看起來應(yīng)該是真的,這么好的東西是很難仿冒的,但他為什么這么輕松就給了,一副這無關(guān)緊要的樣子,難道,思路在什么時候出了錯,從這里往上回溯,他們和盜火者至少在死人城有過接頭,所以k會很自然地想,難道,他們在死人城就完成了數(shù)據(jù)傳輸? “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把數(shù)據(jù)傳輸出去了?!眐同時問,賓果,完全對上節(jié)奏了。 傅展往笑容里注入一些真誠的遺憾,“我們也一直想告訴你們這點,但恐怕,你們是不會相信的?!?/br> “什么時候,怎么回事?為什么會這樣——你們不可能有網(wǎng)絡(luò)的,整個歐洲的安全屋都——” “是的,整個歐洲的安全網(wǎng)絡(luò)都在你們的監(jiān)視下,但恐怕,這世上還有一個東西叫移動硬盤。”傅展繼續(xù)遺憾地說,“你們一直都追得很緊,但在開羅,他們還是找到了機會,它被拷成了二十多份,這還是我知道的數(shù)——盜火者的內(nèi)線把它們都帶去了以色列,如果你們沒有展開相應(yīng)行動的話,它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送到了美國、俄羅斯,還有全世界你能想到的幾十個國家。” “不可能!”k脫口而出,“但新聞——” “新聞也要講究時機,我們這一陣子都在蘇丹,收不到外界消息,不過,我想,”傅展說,“我這么貿(mào)然地猜測——恐怕外界已經(jīng)開始有動靜了,前置炒作,這是他們和我說的,對這件事他們安排了一系列的行動步驟?!?/br> 他們當(dāng)然有行動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行動,美國國內(nèi)怎么忽然會如此轟轟烈烈地開始炒作政治黑幕的新聞,進(jìn)而把他推到風(fēng)口浪尖?原來他只不過是個前奏,對方想要的,恐怕還是透過他扯出水面下的大魚,甚至是這么一整份文件…… k面如死灰,沒有說話,他最想要的自然是通過u盤將功贖罪,把這件事就此消弭,但如果文件真的已被送到雇主手里,就算是拿到u盤,他所做的一切也只不過是徒勞,傅展把他的情緒看得清清楚楚,他嘆了口氣,做出心有戚戚焉的樣子,“不得不說,我有些同情你,k先生,你的確是個厲害的獵人——只可惜,你們的內(nèi)部出了嚴(yán)重的問題?!?/br> cia內(nèi)部一定有普羅米修斯的人,這是雙方的共識了,就像是每個沖鋒陷陣卻被豬隊友害死的主力一樣,k的憤怒終于找到了出口,他沒有說話,但表情卻不無認(rèn)同,氛圍沒那么劍拔弩張了,事態(tài)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傅展告誡自己要穩(wěn)住,絕不能多看李竺——她有一側(cè)臉頰腫得厲害,看來是被人扇了耳光。是誰打的?k?看來他的情緒已經(jīng)累積得很滿了。 u盤拿到了,卻依然窮途末路,這樣的特工是最好招降的,h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是h在對面,傅展的姿態(tài)會擺得很高,威壓他更認(rèn)識到自己現(xiàn)在別無選擇的事實,但現(xiàn)在他決定表現(xiàn)得柔和點,“能抽根煙嗎?太陽底下有些曬,要不,咱們坐下來聊聊吧?” 他一面說一面接近,高舉雙手,以示誠意,k沒說話,雇傭兵們交換著眼色,有人的槍口已經(jīng)垂了下來:一直端著槍確實是很累的,再說,他剛才提到了k沒錢的事情,他們都聽得懂英語,也知道k的處境并不像他表現(xiàn)出的那么好,他們應(yīng)該也很關(guān)心自己的尾款什么時候到位。 煙被點起來的時候,傅展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了,如果說開始的時候,k占了99%的優(yōu)勢,那么現(xiàn)在他的1點勝算至少變成了60%。打倒k的并非是他的話術(shù),而是他心中充斥著的恐懼,他要做的無非是提供第二個選擇——現(xiàn)在想想k最開始的算盤,簡直是孤注一擲得荒唐,一對破三也敢賭博,他哪來的膽子? 不過,傅展的底牌也很爛,全靠bluffing,他把煙遞給k,也向四周散了一圈,大部分人并沒接,而是警惕地望著他,傅展也不介意,隨手抽了一根己貪婪地吸了一口,“我能理解你的感覺,說實話,我和你一樣無奈——我也并不情愿做他們的信使,把東西送到開羅。只是,兄弟,說了你別介意,比起美國人,還是他們更可怕,你說對嗎?我們也只是兩個普通人,無權(quán)無勢,沾到了這個事,你能怎么辦?你沒有任何選擇,沒人能做你的后盾,你只能聽命行事——也許我們都是一樣的,是不是,兄弟?” k垂下頭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苦笑起來,“普通人?” 他抬起頭,從雇傭兵的煙盒里抽出一根,點燃了深深吸了幾口,“有這樣的普通人?為了追捕你們,我死了20個特工——這都是我的罪證,你們真不是中國人的特工?” “平民百姓,如假包換?!备嫡拐f,“頂多就是身手利落些——個人愛好,也是運氣好,不然早死了?!?/br> 這句話,倒是發(fā)自肺腑,就是傅展也不得不承認(rèn),如果一開始沒帶上李竺,這條路,他一個人很可能走不到現(xiàn)在。 “那你們的表現(xiàn)……” “都是普羅米修斯在背后做的后勤?!备嫡拐f,k想問個清楚也是情理中事。他會問就證明有興趣,“不然你以為h是怎么被我們反蹲的?” 他提出h就是為了提醒k,他有一個同伴已經(jīng)率先重新選邊了。人類心理的破窗效應(yīng)絕對不會有錯,cia內(nèi)部肯定有內(nèi)鬼,老同事也做了同樣的決定,他心理就會比原來更容易轉(zhuǎn)圜得多,k現(xiàn)在的處境和h比要更艱難得多,他為什么不能重新選呢? 但,這句話沒收到意料中的效果,至少k沒有如他所想的急急追問細(xì)節(jié),詢問加入‘普羅米修斯’能帶來的好處,反而低下頭不知盤算起了什么,傅展心里一沉,他有種感覺:事情可能不對勁了。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難以解釋,他瞟了李竺一眼,想得到什么提示:她什么都說了嗎?可并不像啊,jem也不是這么說的—— 李竺的眼睛瞪得很大,看得出來是想傳遞什么,一定有什么細(xì)節(jié)是他應(yīng)該注意而有所疏忽的,但這不可能,所有的細(xì)節(jié)他都想過了,不論是美國人還是盜火者,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們意識到他的身份—— “呵呵呵……”還沒想到答案,k依舊垂著臉,但低沉的笑聲已經(jīng)傳了出來,“你是個說故事的能手,是不是?david——但這并不能解釋,李小姐昨天對jem的心理攻勢,都是平民百姓,你們找誰來向勞勃開價呢?” 什么心理攻勢?她說了什么?他自然什么都沒聽清,但已意識到壞事。這時候去掏槍也來不及了,雙手剛握成拳,傅展就又松開了:沒用,槍都還在手上,人太多了,直接打肯定是沒用的。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表面上,他仍做出驚慌、質(zhì)疑與著急的樣子,就像是每個被冤枉的人一樣急于解釋,“但是,我們能找到人開價,是因為我們遇到了能傳話的中國人——” “夠了!” k的槍口重新抬了起來,這個長相平凡的中年人面部扭曲,鼻孔翕張,就像是剛抽了一根過勁的煙,“我對你們的真實身份不感興趣——關(guān)于我你們要知道的事,就是我永遠(yuǎn)也不會像h一樣選擇,我永遠(yuǎn)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這就夠了?!?/br> “但——” “我對我的處境比你們都要清楚得多,”k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下來,他像是為剛才的動搖感到羞恥,更有股惡狠狠的勁兒,咬著牙說,“也許你們是最后的贏家,你們會怎么說我?邪惡總是包含著自我毀滅的種子——這就是你們看待我們的方式,是不是?” “也許你們是對的,也許我已經(jīng)輸了,而你們終究會贏?!彼耆潇o了下來,唇邊甚至重新躍上了笑容,“但你們永遠(yuǎn)不了解真正的力量——也許有一天,邪惡確實會自我毀滅,但它也會帶著全世界一起,全世界就是它的自我,我們就是全世界。” 這句話,是死河谷一個瀕臨崩潰、走投無路的失敗者對勝利者放出的狂言,但同時也夾帶了在全球水域搖曳的航母,遍布五大洲的基地的力量,這股純粹的權(quán)威讓人無從反駁,只能保持靜默——這樣的力量,確實是值得有人對他懷抱點信仰的。 而k露出平靜的微笑,咔嗒一聲按下了保險栓,重新把槍口對準(zhǔn)了李竺。 “而現(xiàn)在,失敗者打算玩?zhèn)€游戲。”他說,語氣甚至可以說是甜絲絲的,這種甜凝聚了人類社會最冰冷的惡意,“我打算守諾——經(jīng)過仔細(xì)考慮,我的確考慮放人回去,總得有人把故事流傳,對不對?土著人以前就是這么做的?!?/br> “但,我只打算放一個人走,誰死,誰活——” 他才說到故事流傳,傅展就完全摸清楚他的套路了,他心底急速地計算著整個場地的地形,人員的戰(zhàn)斗力與策略,幾乎是k的‘你們自己決定’才剛落定,他就緊接著說道。 “她死,我活——來這一次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我做了決定,她死,我活?!?/br> 可能從來沒有人能這么快就下這個決定,河谷里一片靜謐,甚至連k和雇傭軍都瞪大了眼睛,傅展泰然自若地面對他們的審視,而李竺第一次有了動靜,她雙眼泛紅,嗚嗚地掙動起來,帶動著長桿,發(fā)出了一陣陣晃動的聲音…… 第66章 達(dá)爾富爾(7) 蘇丹達(dá)爾富爾 死河谷 沒人不喜歡看狗咬狗。 這是一條普適性真理, 從紐約到開普敦, 沒人不喜歡看兩條狗失去理智,彼此爭斗, 人們甚至付大價錢來看這種事, 那些地下拳場,還有存在于傳說中的暗網(wǎng)殺戮直播間,就靠人性中的這點陰暗存活。k幾乎要樂出聲了,他不知道自己更喜歡哪一面, 是男人這坦然的無恥, 還是女人滿心氣憤, 卻什么也說不出的憋屈。 如果給她們兩把槍的話, 會怎么樣?這個念頭冒上腦海, 極有誘惑力,但k還是把它按滅了,他知道自己幾乎已經(jīng)成了棄子, 行動總部呈現(xiàn)半荒廢狀態(tài),他來蘇丹, 除了已入賬的行動經(jīng)費以外,什么后援都沒有,甚至連驗證hash值真?zhèn)蔚能浖疾唤o他,大人物不想讓他知道更多了,不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會被犧牲掉——對這件事k并不去多想,他現(xiàn)在只想著眼前此刻, 只知道自己絕不會像h一樣,為了活命,對原本不屑的低等國民搖尾乞憐。 給他們刀吧,他想,冷兵器有代差,兩個手持匕首的人在槍口下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應(yīng)該會聽話地上演一出搏斗的好戲。這正是他想看的——殺死一個殉道者,是對她的成全,他想要毀掉的正是他們的優(yōu)越感,讓他們露出獠牙,狠狠地互相撕咬,撕出血那是最好。 以后他該怎么樣,他會怎么樣,是在監(jiān)獄度過余生,還是他們也準(zhǔn)備讓他死于離奇的心臟?。窟@個念頭,說是不想,但其實也一直隱隱回蕩,讓他心浮氣躁,差一點就下令把連李竺解開——但好在,他始終還是個出色的特工,k穩(wěn)了一下,又決定還是別這么冒險,他轉(zhuǎn)而撕下李竺臉上的膠布,“那,你呢,李小姐,你的看法是什么?” 李竺剛張開嘴就沖傅展吐了一口唾沫,嘶啞著聲音大罵臟話,“偽君子,謝謝你為了拯救我做的微小努力。” “我已經(jīng)守諾了,我的確回來找你了?!备嫡够卮鸬眠€是那么自然,這人的臉皮的確令人佩服,k對他印象深刻,難怪他在商界這么有作為?!昂芨兄x你在危難時刻主動留下來斷后,李小姐,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的確想和你一起回去,但是——” “我是主動留下來的嗎?我是嗎?”李竺掙動得更厲害了,她看起來就像是想從傅展身上生咬下來一塊rou,如果這塊rou剛好在喉嚨那就更好了?!澳闼麐尅?/br> bastard、motherfucker罵多了,她開始罵著說中文單詞,k的笑容有些失色,他輕輕抽了李竺的后腦勺一下,“說英文?!?/br> “殺了他?!崩铙脧纳迫缌?,轉(zhuǎn)頭要求,“殺了他,放我走——他更無恥,他應(yīng)該死。” 狗咬狗通常包含著互相攻訐,不過李竺的話居然罕見地讓大家都覺得很有道理,李竺急切地懇求,“我有錢,我可以給你們。” 每個人在求生時都不會太好看,如果說她昨天還有些最后的堅持,那么,在今天被傅展輕易出賣后,昨日的堅信反過來也就成了今日的羞辱,所以,她特別氣急敗壞,她想活下來,這是肯定的,但想讓對方死的心情一定比傅展?jié)饬摇?/br> 對她的心情,k更有共鳴,但他仍沒下決定——他還沒看夠,沒聽夠,他喜歡看到這對搭檔內(nèi)訌,就像是看到了故事的bside,在他們充滿了挫敗的aside之外,原來bside也并非一路太平,從他們互相的謾罵中可以聽出,傅展是做主的那個,而李竺對此早就心存怨恨?!霸谕炼渚蛻?yīng)該干掉你——是你哭著求我?guī)夏?,你保證過你會聽話?!?/br> “聽話的結(jié)果就是把所有危險的活都讓我做——刺殺是我做,我之前殺過人嗎?在羅馬還要把人引開,這也是我做,這些活只是恰好很適合我!” 舊賬翻完了,開始互相攻擊人品,又競相向雇傭軍買命,“我真的很有錢——我比你的雇主還有錢得多,你殺他,你殺他我給你三倍的價格?!?/br> 傅展一直還較為平靜,但此時也不得不夸耀自己的財富,“這樣的比較沒有意義——k已經(jīng)沒有后續(xù)金援了,他最多只有三百萬美金?!?/br> 他說三百萬美金的語氣好像那就是三百元錢,“我們誰的財產(chǎn)不比他多?” 雇傭兵聽得不免悚然動容,也有些好笑,七八個漢子里已經(jīng)有人臉上出現(xiàn)了笑意:殺誰又不由他們決定,還不是雇主一聲令下?開始求執(zhí)行者,實在是太過絕望,病急亂投醫(yī)了,又不是說他們就能被輕易地買通,去影響雇主的決定—— 即使,這雇主并沒有官方背景,只是個窮途末路的cia,從剛才的對話里可以知道,他的未來恐怕也一樣灰暗,任務(wù)終于宣告失敗,回國就要面臨審判,叛逃其實是更理智的選擇…… 啊,等等,其實……如果在這里被殺掉的話,是不是,也沒人會追究?如果這兩個人質(zhì)確實付得出更高的價格的話,這是筆更合算的買賣,至少,至少會比k出的20萬美金更多…… k的笑容漸漸淡去,同一時間,雇傭軍開始交換眼神,氣氛也變得有點微妙:他們可能未必想直接倒戈,畢竟,雇傭兵總是注重名聲,他們也不那么想惹麻煩,但話又說回來了,一張嘴就是三百萬,人質(zhì)甚至還能給更多,20萬的出場費是否已經(jīng)有些過少,能不能再添點什么?七個人分300萬,一個人四十多萬的巨款,他們在蘇丹受苦,一年也不過只能拿20萬,這筆錢至少對大部分人已經(jīng)足夠有誘惑力了。 對雇傭兵來說,他們還沒下決定,至多只是有些心動,但對k來講,這游戲正變得越來越危險,又一次——對著這兩個人,只要給他們一點機會,局面似乎就會在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化到對他們有利的一邊。 他伸手舉槍:雇傭兵對傅展的警惕一直保持,始終都有槍口對著他,但現(xiàn)在下令開槍未必會被順從,反而會加深他和雇傭兵之間的裂隙。而要叫他住嘴,最簡單的辦法也許不是殺了他,而是直接殺了李竺——如果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計策,那么,有什么比計策落空更讓人絕望?他可以先欣賞幾秒傅展的不可思議,然后再把槍口移向他,扣下扳機——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都發(fā)生在那一秒,傅展似乎大喊了一聲中文,而他身側(cè),李竺忽然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軟倒下去,就地翻滾到了另一個方向,而有聲音在喊——什么東西好像推了他的后背一下——那是熟悉的英文。 “現(xiàn)在只有我們能給錢了!” 那聲音是這么說的,但k用了很久才理解他的意思,地突然變得很近,奇怪,天氣這么熱,他卻有點冷—— 他本能地往下瞥了一眼,看到了一片絢爛的,多彩的紅,深色的,還夾帶著一點沙石的黑,真好看,就像內(nèi)華達(dá)的礦山,他小時候一直玩耍的地方,在那兒他有個秘密基地,他經(jīng)常坐在那里看著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