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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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夜晚涼氣沁人,打開窗,新鮮空氣涌進(jìn)來,一掃連日的沉悶。他的病沒有全好,白天燒退下去,晚上又熱起來。此刻他坐在桌前,腦袋如墜云間,頭疼欲裂。他抱著頭問站在桌上的呆呆獸:“呆呆獸,我該怎么辦?”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他問過太多次,呆呆獸藍(lán)光一閃毫不猶豫地回答:“買鉆戒,去紐約?!?/br> 他苦笑:“除了這一招你會不會別的?” 呆呆獸回答:“這是成功率最高的選項,根據(jù)我的計算,成功率為5.04%。” 他不禁自嘲:“確實,比0.04%強多了?!?/br> 算了吧,想了多少年算了吧,其實他何嘗真正放下過,總是不甘心,每天睜眼第一件事是刷頌頌的空間,閉眼前最后一件事還是,毫無理由地相信,在將來的哪一天,五星匯聚的某一時刻,他們還有重逢的可能。所以他打開電腦,在頌頌的空間里留了一封長信,告訴呆呆獸在紐約第五大道的蒂芬妮定戒指,然后第二天帶上寬寬踏上去紐約的列車。 父親的后事已經(jīng)處理得差不多,不管紐約之行結(jié)果如何,他都要轉(zhuǎn)道回西雅圖去了。臨走前他請求母親:“您一個人在麻省太孤單,不如到西雅圖我那里住一陣。”母親紅著眼回答:“這里是我的家,我住不慣了其他地方。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記得過節(jié)回家就好,要帶寬寬來?!?/br> 從麻省到紐約的列車三個小時,寬寬一路興高采烈,問他:“爸爸,我們什么時候去那個很高的大樓?” 他回答:“那個很高的大樓叫帝國大廈,下午就去。” 寬寬問:“mama會來嗎?” 他不知道。他在頌頌的空間里留言,告訴她他和寬寬下午三點到六點在帝國大廈的頂樓等她。她一定猜得到他此去的目的是求婚,至于她會不會來,他完全不知道。 到了中央車站,照例被紐約的人潮吞沒。他們?nèi)ゾ频攴畔滦欣?,又去第五大道取了戒指,在路邊的小攤子吃熱狗,然后直奔帝國大廈。 帝國大廈遠(yuǎn)不像電影里拍攝的那么浪漫,到處是游人,需要排看不見頭的長隊,一個人一個人過安檢,然后換個地方排另一個看不見頭的長隊。幸好寬寬是個愛熱鬧的性子,看見人多尤其興奮。門口執(zhí)勤的警察朝他微笑,問他:“小朋友,你從哪里來?”寬寬高興地回答:“我和爸爸從西雅圖來,去樓上等mama?!?/br> 所有的人都會心地微笑,都想到電影里的浪漫橋段。 真正攀到頂樓,景色也不如傳說中的美好。帝國大廈只是曼哈頓眾多高樓中的一座,置身林立樓群當(dāng)中,一點不覺得空闊自由,反而感覺自己是鋼筋水泥牢籠中的一只鳥。 亦辰抬腕看表,只有兩點三十五分,他們早到了二十五分鐘。寬寬興致高漲地繞樓一周,一個挨一個地投幣看望遠(yuǎn)鏡里的風(fēng)光,最后繞到某個地方,告訴他:“爸爸,這里,就是這里,西雅圖來的小孩等到新mama的地方?!?/br> 頌頌的短信在這時候傳進(jìn)來:“會議中,今天不能來,你們不要等?!?/br> 他低著頭盯著手機,他的臉色一定出賣了他,連寬寬也看出了端倪,拉拉他的衣角,抬頭問:“是不是mama來的電話?她什么時候才來?” 已經(jīng)等了五年,不過是多等幾個小時,他怎么能放棄。他迅速回了短信:“會等你到六點?!比缓蟊饘拰捳f:“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爸爸和你下棋?!?/br> 下棋一下下到四點,范羽的那封信這時候通過電子郵件發(fā)進(jìn)來。郵件發(fā)給頌頌,包括兩張信紙的照片,他在密送欄上。信一定是范羽在獄中手寫的,看得出一筆一劃潦草地寫在一張皺巴巴的紙上,字里行間充滿他的怨恨和不滿。他看得手微微發(fā)抖,這么多年發(fā)生過的這么多事,包括他和頌頌,他父親的死,原來完全可以是另一個樣子。 傍晚時分,頂樓的人潮終于慢慢散去。六點鐘來了又走了,天邊開始爬上橘紅的晚霞。一天的舟車勞頓,寬寬已經(jīng)累了,挨到他懷里問:“mama還不來嗎?” 他想到范羽的信,想到樓下人山人海的長隊,心里還存了一線希望,跟寬寬商量:“樓下排隊的人很多,咱們再給mama一點時間,好嗎?也許她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睂拰挀е牟弊?,點點頭。 轉(zhuǎn)眼到了七點,然后七點十五,然后七點三十。再也沒有大批大批的人流從電梯里涌出來,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他跟寬寬承認(rèn):“mama應(yīng)該不會來了?!?/br> 他抱著寬寬去坐電梯下樓,兩個人都低著頭。到達(dá)底層,門口的警察還來和寬寬搭話:“西雅圖來的小朋友,你mama呢?”寬寬摟住他的脖子開始抹眼淚,抹了一會兒問他:“爸爸,mama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他還能說什么?站在帝國大廈門口的石階上,眼前就是車輛呼嘯來往的街道,繁忙而冷漠。他抱著寬寬,苦笑說:“mama肯定明天就會來接你。她沒有不要你,她只是不要我了。” 也許是在這同時,他看見馬路對面人影。隔著寬闊的第五大道,飛馳而過的黃色的士,他看見頌頌站在對面,黑色的裙子黑色的長發(fā),一陣風(fēng)來,吹亂她的發(fā)梢,她轉(zhuǎn)身,朝遠(yuǎn)處走去,留給他一個背影。 他立刻回去大廈里面,把寬寬放在那個警察的腳邊,低頭囑咐寬寬:“寬寬站在這里別動,爸爸去追mama,一會兒就回來?!彼咽謾C錢包全部掏出來塞給那個警察:“孩子拜托你,五分鐘,我立刻回來?!?/br> 警察目瞪口呆,他顧不得這許多,飛奔下臺階,直接闖進(jìn)車馬繁忙的第五大道。四周的車輛憤怒地朝他摁喇叭,頌頌大約聽到喇叭聲,朝他的方向回過頭。他已經(jīng)到達(dá)馬路的中央,這時候他感到身后有什么東西撞到他,他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頭頂一方藍(lán)天,周遭是人聲喧嘩的欲·望都市。他在倒地的那一刻想,這輩子他愛過一個人,可惜虧欠她許多,現(xiàn)在欠她的全都還回去,也算得上是一種圓滿。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老陳沒生命危險。。。 也不會殘廢。。。 也不會失憶。。。 也不會喪失開車的功能。。。 (還有什么情況沒想到?) 第60章 世間最美好的你(16) 頌頌參加的電影節(jié)在紐約的布魯克林。她兩個星期前飛抵紐約, 第一個聯(lián)系她的是宋挺。 宋挺比她早一個星期抵達(dá)美國, 先是去了硅谷,然后來紐約, 據(jù)說安排了一系列和風(fēng)投的會面,為他苦心經(jīng)營了一段時間的公司拉融資。她到的第二天,宋挺約她在法拉盛碰面吃飯, 她心里忐忑了一陣, 跑過去一看,是一家門臉黑漆漆的蘭州牛rou拉面館,不知為什么頓時松了一口氣。 寬寬在走前曾經(jīng)告訴她關(guān)于宋挺的話, 什么三十五歲之前拼事業(yè),拼好了要結(jié)婚,她猜想拼事業(yè)和宋挺這次的美國融資之旅有關(guān)系。果然宋挺神色沮喪,一邊吸著拉面, 一面跟她吐苦水:“談了四五家,都說現(xiàn)在銀根吃緊,投資新項目要慎之又慎, 恐怕這次是沒什么希望了?!?/br> 她當(dāng)然是希望他成功的,所以因為剛才松了一口氣而內(nèi)疚, 鼓勵他說:“這次不成功也沒什么,總有下一次?!?/br> 宋挺是個灑脫的人, 笑笑說:“也好,后天打道回府,終于能喝上醬蘿卜下小米粥, 再也不用吃難吃的漢堡包了?!?/br> 結(jié)果過了兩天他又打電話來告訴她,情況有變,還需要再多待幾天,約她晚上出來吃飯。 她沒多想,穿著牛仔褲t恤就出了門,沒想到這一回是街心花園中的法式大餐。她在門口停了十秒鐘,挨了門口的領(lǐng)班發(fā)射來的兩個白眼,來不及退出,已經(jīng)被從里面出來的宋挺發(fā)現(xiàn)。 她抱怨:“早知道是這種地方,我應(yīng)該穿得隆重點?!彼瓮Σ灰詾橐?,笑說:“管他們做什么,我是無所謂。你穿什么我沒見過?!?/br> 晚餐是乳鴿rou松撻配勃艮第黑皮諾葡萄酒。宋挺說起他融資的事意氣奮發(fā):“到紐約后談的第一家風(fēng)投叫j. yang family iments,上星期就已經(jīng)把我給拒了,昨天忽然說重新考慮之后,打算給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天使投資,接下去幾天要去談具體條款,但應(yīng)該是十拿九穩(wěn)了。這下可好了,至少公司可以支撐到明年底不用愁發(fā)工資?!?/br> 她替他高興,向他舉杯:“恭喜你。” 他的面色忽然嚴(yán)肅起來,正色說:“頌頌,有一件事,我也考慮了好一陣了。你知道我一直想從z大學(xué)辭職,自己出來創(chuàng)業(yè),可是公司初創(chuàng)階段會比較艱苦,所以我一直沒敢跟你提?,F(xiàn)在拿到了投資,公司上了正軌,我想問問你的意見。你看我們兩個,是不是有發(fā)展一下的可能?” 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她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而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鄭重其事地打開,放在搖曳燭光里,說得頗為誠懇:“我今年三十五歲了,家里的老人也很著急,女朋友呢,也不是沒談過,談來談去都好象沒什么感覺,還是覺得和你最談得來。我們認(rèn)識那么多年,算得上知根知底,我一個外地人獨自在h城,常常覺得你那里就象我自己的家,你做的菜我很愛吃,我也很喜歡寬寬。不如就讓我們組成一個家庭,讓我來照顧你們,你看怎么樣?” 她還處于失語狀態(tài),宋挺又補充:“也不是說要你今天就回答,我們也可以以結(jié)婚為目的先相處一下?!彼Γ骸安贿^也別太久了,我也老大不小了,我們認(rèn)識那么久,其實也沒啥可以再了解的了吧?!?/br> 她總算找到了事先想好的理由:“我們……其實……不大合適吧。我?guī)е鴮拰挘慵依锶宋幢貢澇??!?/br> 他立刻說:“這個你放心,我和我父母提過了,他們說尊重我的選擇?,F(xiàn)在政策也允許,我們還可以有自己的孩子?!?/br> 她立刻急了:“可要是我不想再要孩子了呢?” 他似乎沒考慮過有這個可能,愣了兩秒鐘,才問:“為什么不想要?” 因為上一次愛得太用力,寬寬已經(jīng)傾注了她所有的感情,再也找不到力量來愛其他? 她沉默,宋挺繼續(xù)說:“這幾年你有點心灰意冷,我懂。可是你不是也想重新開始的嗎?我不知道你想找個什么樣的人,但我覺得我們挺合適,除非你想跟那個姓陳的復(fù)合,哪還有人比我更適合做寬寬的爸爸?” 句句在理,可是有時候只是合適遠(yuǎn)遠(yuǎn)不夠。她充滿愧疚地說:“這些年,我和寬寬都幸虧有你的照應(yīng)。二師兄……你看,我還叫你二師兄,我們之間恐怕師兄妹情誼遠(yuǎn)多于男女之情……” “魯頌頌,”宋挺也急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別拿這種藉口來搪塞我。當(dāng)年你叫范羽大師兄的時候,可沒妨礙你喜歡他?!?/br>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冷下來。宋挺頓了頓道歉:“對不起,我是直脾氣,不會說甜言蜜語,你別生氣。” 她怎么會生氣。這些年,她一個人帶著寬寬的艱辛只有自己知道,宋挺是她唯一可以依賴的朋友。宋挺為人仗義直爽,對她開始也許是存粹的兄妹之情,或許還帶點同情。久而久之,有什么開始慢慢變得不一樣,她試圖閉上眼睛,假裝視而不見,如今被擺到臺面上來,她只覺得滿心愧疚。 一頓燭光晚餐吃得不歡而散,他們在餐廳門口分手,她真心地向他道歉:“對不起,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一團(tuán)糟,實在不是個好時機談將來?!?/br> 宋挺笑了笑:“算了,沒關(guān)系。其實從你生下寬寬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也沒那么容易重新開始。”被拒絕自然是令人沮喪的,不過他也不得不釋然,還調(diào)侃了一句:“以后還能上你那兒蹭飯嗎?不會被你趕出來吧?” 她連忙表示:“任何時候都?xì)g迎?!?/br> 為了靠近電影節(jié),頌頌的酒店定在布魯克林。她一個人從曼哈頓坐地鐵向東,又在微涼的夜晚步行回酒店。九點半的布魯克林已經(jīng)安靜下來,她走在燈光昏暗的街道上,心情難以描摹。重新開始,想了五年的重新開始,原以為并不是件難事,歷經(jīng)三段感情,她相信總還有下一次。也許是心里打了太多補丁,再也掀不起什么波瀾,五年過去,她還在原地踏步。新的人,新的事,至多不過是掀動舊傷口,讓她想起一些舊人舊事,胸口一陣隱隱作痛。 獨自走在回酒店的路上,還有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宋挺提到,改變主意給他融資的那個風(fēng)投叫j. yang family iments,這名字讓她心中一頓,回到酒店上網(wǎng)一查,果然那間投資公司的官網(wǎng)上掛著董事長的照片,長得十分面熟,和a.j.很有幾分相似。 這些年a.j.和她聯(lián)系不多,也就是他在她的空間里偶爾留兩句話,頻率不超過一年兩次。最近一次就是前幾天,a.j.說,在shane那里見到你的娃了,哇,shane這根木頭,現(xiàn)在是一根樂傻了的木頭,竟然做了奶爸。 她知道a.j.家經(jīng)營一間投資公司,說不準(zhǔn)就是這一間。也不知是想印證什么,她第二天一早給那個j. yang family iments掛了個電話,對秘書臺說:“我找a.j. yang?!泵貢_果然說,楊先生暫時不在,是否要留言。她留了自己的名字和電話,讓a.j.給她回電。 天色尚早,電影節(jié)還剩兩天,這一天她還有幾場片子要看,也打算開始約見幾個制片人談播映版權(quán)。酒店房間的電視被她調(diào)成了靜音,屏幕上正在播出早間新聞,幾輛汽車從公路開進(jìn)醫(yī)院,車上推出一張病床,上面是裹得象宇航員一樣的病人。放下電話她才注意到電視新聞的字幕:著名無國界醫(yī)生感染伊波拉病毒。 早間新聞是重播前一天下午的情景,等她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拋下手頭的所有事情去租了一輛車,直奔麻省而去。作為家屬,亦辰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西雅圖飛來了吧,至少她要去看一看寬寬是否安好。 她并不知道亦辰父母的家在哪里,所以只好開到醫(yī)院,等在大門外。醫(yī)院的門口還聚集了大批新聞媒體的采訪車,她找了一個更遙遠(yuǎn)隱蔽的角落等候。 從紐約這一路向北,她在車?yán)锵肓嗽S多。她要以怎樣的身份出現(xiàn)在他和他的家人的面前?舊情人?寬寬的mama?還是那個收了分手費答應(yīng)不出現(xiàn)的人?躺在病床上的大科學(xué)家和大慈善家,估計這一輩子最不想見到的面孔就是她,她何必在這個生死關(guān)頭去膈應(yīng)人。 等到日暮時分,她終于看到有人從大樓里出來,幾個記者立刻圍上去問問題。一個高個子的人影站在臺階上耐心地對著話筒說話,正是亦辰,頭發(fā)有些凌亂,面容消瘦。他確實比以前更老了,并不是外貌,而是神情,似乎失去了大部分生趣,歷盡了磨難。 記者好不容易放他走,他開車離開,她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一路出了市區(qū),進(jìn)入大片林蔭夾道的住宅區(qū)。這時候她的手機有電話進(jìn)來,她戴上耳機,發(fā)現(xiàn)是a.j.終于給她回電話。 “魯頌頌!多年不見,你怎么會找到我公司來?” 她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爸恢酪粋€叫宋挺的人?” 他說:“知道啊,我們剛剛給了一筆投資,明天還要和他再談細(xì)節(jié)。怎么,你認(rèn)識宋挺?” 她答應(yīng)一聲,想了想該怎么措辭,最后問:“我就是好奇,你們不是早把他拒了嗎?怎么又改了主意?” a.j.在電話里停了一秒鐘,然后問:“這個宋挺是誰?你朋友?愛人?老公?” 她咬了咬嘴唇回答:“朋友。” a.j.言簡意賅地說:“沒什么好好奇的,shane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投給他,還要不留名?!?/br> 她立即問:“為什么?” “你還要問為什么?”a.j.在電話那頭說,“原來我也很意外,問shane,他說算是送給別人的一份禮物,我還說哪有送禮物不留名的。既然是你朋友,那就不奇怪了,一定是為了讓你高興唄。只要你高興,這家伙啥傻事做不出來。這份禮也太厚了啊,這人是誰?你救命恩人?不過shane說話時的語氣可不像送人禮物那么高興,你們是怎么回事?前陣子見到他領(lǐng)了個娃吃披薩餅,還歡天喜地的。幾天不見,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就像五年前剛剛回西雅圖那時候一樣,可以用什么萬念俱灰啊,心如枯木啊,嗚呼哀哉啊之類的成語形容,你懂的。我還以為你要嫁人了,他送你份結(jié)婚禮物,所以送得那么如喪考妣。”a.j.最后說:“你知道了吧?他父親出事了,你應(yīng)該去看看?!?/br> 她“嗯”了一聲,說不出其他話來。這時候前面的車已經(jīng)拐進(jìn)一所大房子前的車道。她趕緊對a.j.說:“我在開車,改天再聊?!?/br> 她把車停在路邊,看見亦辰從車?yán)锍鰜怼L鞂⒑诙春冢窡粢呀?jīng)亮起來,他站在灰黃交織的光影里,形單影只。他并沒有進(jìn)屋,而是站在車邊,低頭拿著手機似乎在寫什么,寫寫停停,寫了一會兒又放下,似乎在沉思,最后拿起手機,重新又寫。 等他再次放下手機,她手里的手機“?!钡囊宦暎瑏砹藯l短信。他字斟句酌寫了足足有五分鐘,其實也只有短短的兩句話,告訴她寬寬在麻省,讓她來麻省接。 短信沒有別的廢話,只是她看了很想哭,如果可以,她也想沖出去抱住他,給他安慰。這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里面象一支箭一樣沖出來,一把抱住他的雙腳。他彎腰抱起寬寬,兩個人一起轉(zhuǎn)身,消失在大門里面。 她對自己說,好了,都看到了,父子平安,兩個人都安好,你還要怎樣?所以她打著引擎,踏上回紐約的路。 回紐約的路上途徑小鎮(zhèn),她停下來加油。大概是離城市遠(yuǎn),這里的天空格外的黑,抬眼望去,一片璀璨繁星耀眼奪目。她抬頭看了片刻星空,想起來還沒有回短信,一低頭,眼淚突如其來地掉下來。 有時候她恨自己不爭氣。以為打滿了補丁的心再掀不起什么波瀾,結(jié)果讓她掀起波瀾的還是那些舊人舊事??墒且趺崔k,長痛不如短痛,堅持了五年不動搖的決定不能半途而廢,在一起于她于他都會太折磨。所以她在一片星光下抹掉眼淚,回了三個字的短信:“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半天沒寫到重要的地方/(ㄒoㄒ)/~~明天繼續(xù)。 感謝慢程程和風(fēng)起青萍的灌溉。 第61章 世間最美好的你(17) 日子過得繁忙而空虛。先是一場接一場的看片, 然后是和制片和發(fā)行人沒完沒了的會談。原本她要去麻省接寬寬, 亦辰父親去世的噩耗傳來,她想了想, 還是決定暫時不去,畢竟陳氏傳統(tǒng)大家族,亦辰一定也希望寬寬參加完葬禮再走。 葬禮那天, 她還是去了一趟麻省, 對自己說,也許葬禮結(jié)束可以把寬寬接回來。 殯儀館是小鎮(zhèn)上的古老建筑,一座都鐸式的宅院, 她從窗口往里望,看見大廳里坐滿陳氏子弟和媒體,亦辰就站在臺上主持儀式。這樣一個莊嚴(yán)的場合,所有人都神色肅穆, 連寬寬也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在奶奶身邊正襟危坐。 院子里古木參天,舉行儀式的大廳門口有寬而深長的門廊, 仿佛邁過這個門檻,就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她站在院子中央想了良久。五年了, 她和寬寬的生活即使有缺憾,仍是平靜而滿足的。理智地想一想, 這一步邁出去,有可能海闊天空,也有可能萬劫不復(fù), 所以她終究還是沒有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