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向蘇特貝拉的人類發(fā)起攻擊是他的個人行為,他滿腔的怒火與仇恨詭異的燃燒在蘇特貝拉的上空,對于沒有武裝保護的城鎮(zhèn),一只圖蒙提足夠?qū)⒁磺写輾А?/br> 然而,他在傷害到第一個倒地的人類時,就遭到了艾林憤怒的攻擊。 追隨者是不能反抗掌權(quán)者的,他私自想要懲罰人類的意圖在艾林的怒火下熄滅,但是他點燃的那片可怕的火焰,人類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撲滅。 所以,他說:“全部?!彼邢萑胩K特貝拉大火中喪身的人類,都是他殺害的。 “無論是蘇特貝拉的城主還是那座城里的居民,都是我殺死的。可是,人類該死?!卑駡猿种挠^點,就像他堅持著華焰鳥滅絕是人類導致的一樣,“他們供養(yǎng)著那樣殘暴的城主,就該遭受相同的下場?!?/br> “哪怕你爪下死去的有一個人對珍獸抱有善意,你也不認為自己有錯嗎?”艾爾的語氣已經(jīng)降至冰點,他沒有掌權(quán)者一般的威信,也不是指責艾格的過去,他只想知道,面對這樣的一條假設,艾格會不會有不同的反應。 那位深褐色的圖蒙提,即使渾身的絨毛掩蓋了他對人類的厭惡,也掩蓋不了他嘯叫之中排斥。 艾格說:“人類沒有一個無辜者!” 他的怨恨和仇視從嗷聲中滲透出來,艾爾盯著爪尖上的血跡,充斥著圖蒙提襲擊人類的可怕畫面,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懂得了當時的艾林。 緊隨艾格身后出現(xiàn)的猛獸,嘯叫之中不止是憤怒。 也明白自己的忽然的失控是因為什么。來自仇恨了上百年的圖蒙提的傳承,他的長輩——艾格,對所有的圖蒙提發(fā)出的信號,只能圖蒙提能夠接收到的憤怒與血腥。 室內(nèi)空氣凝滯,艾格發(fā)出低聲的喘息,忍耐著時間印刻帶來的痛苦。艾爾看著他的掙扎與不妥協(xié)的痛恨,說道:“你這樣的行為,和那些虐殺珍獸的人類有什么區(qū)別?!?/br> “我會讓艾林來做最后決定?!?/br> 艾爾離開的時候,花迎幾乎是緊接著跑了過去,他不知道應該用什么話來安慰艾爾,但他知道,一百多年前,他的上一任記錄人,一定是這個時間印刻的擁有者。 “艾格的時間印刻,應該是艾林要求的?!被ㄓ軌驈陌竦膽嵟兄腊l(fā)生過什么,“也許艾格并沒有殺害過如此多的人類。” 在海藍星歷來的圖蒙提記錄之中,真的發(fā)生如此可怕的事情,艾林不可能只字未提,而且,連帶著回到海藍星的上一任記錄人,也沒有在圖書館里寫下關(guān)于蘇特貝拉的事情。 ——華焰鳥滅絕了。 簡單的六個字,就是他們帶回來的全部信息。 “也許是的?!卑瑺柕木趩释ㄟ^他的聲音都能都傳達出來,“可是艾格承認殺人?!?/br> 從來沒有圖蒙提,會以如此殘暴扭曲的心態(tài),發(fā)布這樣的宣言,而他殺害人類的理由是不存在的。 華焰鳥沒有滅絕。 艾爾在同伴的關(guān)切目光里打起精神,他說:“我會告訴衛(wèi)良這件事的。” 雖然已經(jīng)很多次證實,德雷的某些聯(lián)絡單純是為了浪費時間,衛(wèi)良還是心情平靜的聽完他關(guān)于“幼崽”與“戀愛”的演說。作為一個過來人,他完全理解德雷此時此刻的激動,也明白德雷對未來無限的暢想和追求。 “不過,你能先停一停對城堡的重新裝修嗎?”衛(wèi)良覺得這位老友的演說方向越走越偏,已經(jīng)在計劃里把霍特凱拉整個翻新了一遍,“我好像覺得,你的幼崽不太可能有絨毛?!?/br> 德雷描述里的幼崽,有著細嫩的絨毛,蓬松的尾巴,對于一頭龍來說,這是相當可怕的想象。 這位黑發(fā)黑眼的戀愛患者,似乎在展望一種極不可能出現(xiàn)的畫面。 衛(wèi)良說:“你的那位對象,如果獸類擁有絨毛,那么,你們也不可能會有幼崽?!?/br> “為什么?”德雷并沒有從妄想中清醒,覺得衛(wèi)良總是反駁他的計劃,一點兒也不友好。 “首先,關(guān)于幼崽的誕生,你有很多空缺的知識需要補充,建議你去看一看馮克帝國基礎教育課本中的《青少年生理知識》、《物種的繁衍與進化》,然后,再來討論你的幼崽?,F(xiàn)在,可以將重點放在你的那位女士身上。” “不是女士,是先生。”德雷回答得很快。 收到這樣肯定的回答之后,衛(wèi)良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一只白色絨毛的圖蒙提,忽然覺得,也許世界上最后一頭龍,要走上自取滅亡的道路,他說:“那你還是不要想幼崽了。” 德雷:? “先想想怎么獲得那位先生的歡心吧?!边@是衛(wèi)良面對德雷的突發(fā)奇想,第不知道多少次覺得無話可說,從他變?yōu)辇堘痰巧吓馁u臺這樣的意外發(fā)生之后,衛(wèi)良認為,自己不應該對他的戀愛感到詫異。 畢竟,這是德雷,擁有漫長生命的龍,沒有思考權(quán)力與地位,憑借著興趣與他強行施加的責任,能夠保持清醒的成為黑市的帝王,已經(jīng)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 否則,這頭黑龍,也許還在森塞的山谷間沉睡,根本不會理會身邊千百年的時間變化。 他的提議終于得到了德雷的贊同,一直致力于獲得艾爾青睞的德雷,總算是從短暫的妄想里走出來面對現(xiàn)實,“是的。這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和他的關(guān)系剛剛有了一絲緩和,我希望這一次向自由聯(lián)邦宣告珍獸的所屬權(quán),能夠讓他……” 衛(wèi)良的緊急通訊打斷了德雷的演說開篇,他在看到通訊申請人的信息之后,果斷的抬起了手掌,制止了面前的德雷繼續(xù)折磨他的靈魂。 他說:“你的那位先生向我發(fā)出緊急通訊請求?!?/br>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看到的對話是這樣的,其他人看到的是這樣的。 艾爾:我問你…… 艾格:嗷嗷,嗷,嗷嗷嗷! 唉,艾爾那邊在進行如此嚴肅的對話,德雷卻在想著生崽崽,真是被艾爾撓得滿臉花都不委屈。 第64章 衛(wèi)良還沒接起艾爾的通訊, 德雷這邊就斷線了,剛才還在為了戀愛發(fā)表演說的人終于還給他一片清凈。 德雷沒有肯定,但是沒有否認的態(tài)度, 顯然已經(jīng)默認了衛(wèi)良的猜測。他對于這種跨種族、跨世紀的戀愛,沒有任何指手畫腳的余地, 卻還是覺得, 德雷沉睡的時間過于漫長, 世俗根本不會影響他任何的選擇。 衛(wèi)良覺得有點頭痛, 艾爾禮貌禮節(jié)也得足夠好, 是他這樣的老古董喜歡的年輕人。 大約,這也是德雷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衛(wèi)先生, 我找到了當年蘇特貝拉出現(xiàn)的圖蒙提, 他叫做艾格, 他……”艾爾覺得, 面對那雙淺灰色的眼睛, 很難平靜的說出接下來的話,“他承認殺人?!?/br> 這句話令思考著德雷和艾爾未來的衛(wèi)良皺起眉,圖蒙提殺害蘇特貝拉的居民, 已經(jīng)是一百多年沒有改變的事實, 當這位極力為同類申辯的年輕人再次將殘酷的事實翻找出來的時候, 他更想知道, 圖蒙提會怎么處理這樣的同類。 是寬容、懲罰還是當做血腥沒有發(fā)生過。 他聲音低沉的問道:“現(xiàn)在,你們會處罰他嗎?” 在氏族之中,如果華焰鳥毫無理由的濫殺無辜, 將會受到監(jiān).禁。他忽然想到了小越,也許一貫囂張跋扈的寵溺,并不是養(yǎng)育幼鳥的最好方法。 “會?!卑瑺柕幕卮鸶裢鈭远?,他親眼見過艾亞的結(jié)局,“但是,我還不能夠做出決定?!?/br> 因為艾林。 衛(wèi)良完全理解艾爾的苦惱,在他們這樣種族維系的階層之中,掌權(quán)者、族長擁有的決定權(quán),是誰也無法越過的。 他說:“我會等艾林的決定,然后以華焰鳥的身份,與圖蒙提的掌權(quán)者進行溝通?!?/br> 一百多年的時間都過去了,衛(wèi)良也不會執(zhí)著于當下,給艾爾作出短暫的限制。 他將艾爾的通訊當作詢問時間的,卻沒想到這位圖蒙提仍舊躊躇猶豫的再次問道當初結(jié)束的問題。 “衛(wèi)先生,哪怕這個問題您已經(jīng)給了我們確定的答復,但是華焰鳥真的沒有發(fā)出求助信號嗎?”艾爾唯一的疑惑,在于這個事情上,他和衛(wèi)良永遠達不到一致,“艾格親眼見到蘇特貝拉的城主殺死了最后一只華焰鳥。” 最后一只的說法顯然是不正確的,不僅是衛(wèi)良還是小越,都能夠證明華焰鳥的存在。 衛(wèi)良聽到這句詢問時的震驚,令他目光都變得銳利,他說:“蘇特貝拉沒有城主,那是他們當年的執(zhí)行長官,他因為虐殺兇獸被判監(jiān).禁三年,死于進入監(jiān)獄第二天。也是最開始,自由聯(lián)邦推行保護兇獸的法律規(guī)定出現(xiàn)的第一個月。” 然而,這條規(guī)定,也因為圖蒙提的大面積虐殺,變成一個笑話。 人類制止人類傷害兇獸的同時,蘇特貝拉遭遇了兇獸的襲擊,再加上執(zhí)行長官的突然死亡,怎么也不可能將這條規(guī)定繼續(xù)具有法律效應。 一百年過去,兇獸的虐殺一直存在,卻沒辦法阻止加害者的行為,因為蘇特貝拉的事件即使被扭曲成勇氣的傳說,真相也存在于傳說的背面,從未被人遺忘。 “大量無辜者的犧牲,導致那條法律再也沒有任何作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滿是遺憾,他仇視濫殺的行為,無論是人類還是兇獸。 “他殺死的是杜維爾拉鳥,我們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當時人類在自由聯(lián)邦存在著為兇獸說話的官員,他以法律的名義將蘇特貝拉執(zhí)行長官投入監(jiān)獄,在等待審判的過程中,遭到了刺殺?!?/br> 這是與兇獸無關(guān)的行為,他們能夠很好的掩蓋并且淡化這個事實,將保護法推行開。 然而,蘇特貝拉的大火是最讓人震驚的意外。 “我們甚至不知道圖蒙提是怎么樣出現(xiàn)在蘇特貝拉,但是關(guān)于你所說的求助信號,絕不是我們氏族中任何一位發(fā)出的。我沒有必要欺騙你?!?/br> 艾爾沉默的表情里充滿的困惑沒人能夠給他答案,他沒有處置艾格的權(quán)利,也不能避開艾林宣布任何的結(jié)果,他說:“我會將艾格留在夜瑰上,您可以詢問他任何的事情。希望您能保證不對他動用私行,作為圖蒙提,我們會解決這件事。” 德雷做好心理建設出現(xiàn)在會議室的時候,艾爾已經(jīng)完全結(jié)束了和衛(wèi)良的通話。 來自海藍星的珍獸聚集在一起,討論著應該如何進行接下來的事情。 艾林應該是在圖蒙提的墓地,而艾爾要獨自前往那個地方。 “我能一起嗎?”德雷用商量的語氣提出這個要求,瞬間受到了四雙眼睛的矚目。 莫斯一如既往覺得龍是一種神奇的生物,總是好無防備的擊中要害,身為艾爾御用cao作員、廚師,偶爾還兼職保姆的莫斯,都不可能踏入屬于圖蒙提的領地,更不用說一頭龍。 他們保持著沉默,等候著艾爾表態(tài)。 這位德雷預訂的對象,充滿歉意的說道:“非常感謝你在蘇特貝拉提供的幫助,接下來就是海藍星自己解決的事情了?!?/br> 然后,他伸出了手,將那個黑亮的龍環(huán)展示在德雷面前,“這個還給你,謝謝?!?/br> 德雷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一向討厭、抗拒自己的艾爾態(tài)度終于緩和了下來;壞消息是,艾爾將兩個人的距離拉扯得比“仇敵”還要遠。 他們之間隔著的距離簡直是整個自由聯(lián)邦,德雷心中的毛絨絨幼崽連絨毛都沮喪得耷拉了下來,他終于意識到了鴻溝與天塹。 他已經(jīng)計劃好了要和艾爾共度余生,但是艾爾仍舊他擺在疏遠的地方。 而且,這還是正確的位置。 在夜瑰的cao作室,德雷遠眺著離開的海藍星飛船,思考著這之中毫無回旋余地的拒絕——因為,他不是海藍星的獸。 “我應該怎么才能加入海藍星的戶籍?”德雷覺得最近思考的問題都能列為一生之最,“或者說,我要怎么才能加入艾爾的戶籍?!?/br> 如果,海藍星有戶籍這種說法的話。 “圖蒙提上一任掌權(quán)者的伴侶是人類,所以,應該不難?!绷炙固卣驹谏砗螅曇詾槌5穆犞笕说奶釂?,“只要圖蒙提愿意,他們不會拒絕任何的種族?!?/br> 林斯特的話說得很好,卻不能消除德雷的苦悶。他只想搬進查克號,取代莫斯的位置,可惜這只是妄想。 艾爾對莫斯的信任是源自海藍星,德雷現(xiàn)在絕不可能達到那樣的程度的信任。 他抬起手,將艾爾的私人號碼選中,展開了離別之后的第一次sao擾。 ——喬是怎么樣的人? 通訊器亮起來的時候,搖籃里裝著的白絨毛小獸抬起了頭,在輕輕的搖晃之中,看清了德雷的提問。 簡單的一句話,將艾爾拉入回憶之中,曾經(jīng)的溫馨都沾染了一絲時間的悲傷氣息。 ——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人。 艾爾發(fā)送的回復簡單又籠統(tǒng),他實在無法描述喬在他心中的形象。喬是一位溫柔的父親,又像一位睿嚴肅的長輩,他們的相處不僅僅只有寵溺,還有他對艾爾無數(shù)次的引導。 傷到小伙伴的時候,喬帶他登門致歉;學習懶惰的時候,喬親自教他讀書。很多時候艾爾都無法回憶起他們之間是為什么賭氣,最后都是喬溫柔的妥協(xié)與教導,或者艾林的嚴厲訓斥。 想到艾林,艾爾的舒展的尾巴都從搖籃邊上縮進了懷抱,他要去墓地尋找掌權(quán)者,那么搖籃的存在一定不能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