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辰子堅十四歲封王,在京中停留至十六歲前往封地。打從他去了封地,辰子戚就沒再見過他,如今算來也有五六年光景了。多年不見,辰子堅已經(jīng)與往日很是不同。 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已經(jīng)及冠的辰子堅,穿著一身月白繡天青龍紋道袍,腰間掛著一柄三尺長劍,瞧著像個儒雅劍客,又帶著幾分天潢貴胄的驕矜。 “鳳王別來無恙?!背阶訄孕χ鷮氉系牡や舸蛘泻簟?/br> 丹漪斜倚在寶座上,眸色深沉地看了他片刻,微微抬了抬下巴。 有侍者上前,給辰子堅搬了張凳子,放到高臺上來,示意他可以坐。刁烈和藍江雪,一左一右站在丹漪身邊。刁烈一直死死盯著辰子堅,藍江雪則清冷地垂著眼。大殿中寂靜無聲,讓人無端端感到不安。 淡然如皖王,也禁不住有些心中打鼓,不知道丹漪對他是什么態(tài)度,便小心地措辭,開口寒暄道:“因著藩王無召不得出封地,去年你繼位,我也沒能來慶賀,只托老七帶了些禮物……” 辰子堅說出來的話,恰到好處的不惹人厭煩,縱使丹漪沒什么耐性聽他啰嗦,也沒有發(fā)脾氣。 將這次帶來的奇珍異寶送給丹漪,辰子堅便提出要去看看辰子戚,似乎真的是個關心弟弟的好哥哥,而不是來攀關系的。 辰子戚正在梧桐林里曬太陽,他其實已經(jīng)沒事了。也不知道是沐長老的藥管用,還是每天晚上丹漪抱著他輸?shù)膬攘τ猩衿婀π?,反正他是哪兒也不疼了,早上還活蹦亂跳地跟著丹漪去竹峰挖竹筍。 皖王過來的時候,卻見辰子戚正面色蒼白地躺在竹榻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頓時皺起了眉頭,“小七,你沒事吧?” “二皇兄,”辰子戚虛弱地抬了抬手,立時被皖王拉住,“我傷得有些重,不能起身相迎……” “你我兄弟之間,還客氣什么?”辰子堅在他身邊坐下,問了問狀況,得知他是被無音師太打傷的,且常娥也被擄了去,很是氣憤,“真是豈有此理,素心宗這是要反了天了!” 皇家親王被隨意砍殺,太妃說擄走就擄走,素心宗之舉可謂罪大惡極。 辰子戚嘆了口氣,抬眼盯著二哥的臉道:“多虧丹漪及時趕到,我才活下來,只是……” 說到一半停下來,皖王臉上的神色也隨著辰子戚的話有了明顯的起伏,顯然對于“丹漪”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太妃之事,哥哥一定幫你,讓劍盟出面說理,這幾分薄面素心宗還是會給的。只不過,”辰子堅很是擔憂地說,“素心宗畢竟隸屬氣宗,要直接施壓有些難,可能還需要些時日。這些時日,也不知月太妃在素心宗過得如何……” 三言兩語,挑起辰子戚對常娥的擔憂,話里話外都是覺得常娥在素心宗會遭虐待,催促辰子戚同時想點別的辦法。 辰子戚挑眉,這個“別的辦法”,就是丹漪吧。 跟辰子戚說得差不多,皖王便又去找丹漪說話,言說有個好買賣要跟丹漪談。 “實不相瞞,這次來劍陽,還有一件事要做?!背阶訄宰笥铱戳丝?,示意丹漪屏蔽左右。 丹漪微微抬手,倒茶的侍女便下去了,花廳中只剩下辰子堅與丹漪兩人。 “本王也是近日才聽外公提及,氣宗祖師趙何天曾留下一份遺書,這份遺書中,有關于武學最高境界的秘密,不知鳳王可曾聽說過?”皖王露出個有些神秘的笑來。 天下氣宗的所有門派,都起源于一位開山祖師,此人名為趙何天,乃是千年前的一位武學奇才,自創(chuàng)門路,天下無敵。氣宗的啟蒙功法《天衍萬象功》,便是趙何天所創(chuàng),被人們沿用至今。只是這人出現(xiàn)得離奇,消失得也離奇,至今也沒有找到他的墓xue。傳聞他最后踏破虛空、羽化登仙去了。 趙何天的遺書?丹漪垂眸,晃了晃手中的杯盞,杯中的茶水里,映出一張漆黑的鷹臉,正目光犀利地看過來。若不是看習慣了,定然會嚇一跳,丹漪抽了抽嘴角,瞪了房梁上蹲著不動的黑色老鷹一眼。 屏退左右,并不能屏退忠誠的烏云使。黑漆漆的老鷹被瞪了,立時平著挪了挪身子,把碩大的鳥身藏到房梁的陰影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烏云使的朋友圈篇》 @刁烈:夭壽咯,看到老板白日宣yin,我會不會被滅口(驚恐) @藍江雪:走好,我的伙伴 @藍山雨:走好,順道,求資源 刁烈回復@藍山雨:什么資源? @藍山雨:白日宣yin呀,最近缺資源,求 刁烈回復@藍山雨:(手動再見)在我被滅口之前,我想吃一只孔雀@丹漪:你們三個,到本座辦公室來一趟@戚戚:原版雕毛、孔雀毛,限量出售,想要的私戳(配圖) 第六十六章 得罪 “黃化慚叫你來,便是盜取這份遺書的嗎?”丹漪緩緩喝了口茶。 盜取……說得這般直白,辰子堅不免有些尷尬, 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道:“外公想要借閱一番,只是素心宗恐怕不會愿意給, 便想著托宮主幫我找找。當然,只需給我看一眼原書, 允我謄抄一份便可?!?/br> “劍盟不修《天衍》。”丹漪斜眼瞥向辰子堅。 趙何天的遺書,就算真的是有什么秘籍隱含其中, 對于劍盟來說也沒什么用。氣宗的功法都是基于《天衍萬象功》的,與劍盟的修煉方法完全不成一路。 辰子堅明白丹漪的意思, 笑了笑道:“凡事到了極致,便殊途同歸, 武學至高之境, 鳳王不想知道嗎?” 人們一直說, 武學沒有止境, 但也有一種說法, 當武學修煉至頂峰時, 便可以踏破虛空立地成神。 丹漪用拇指緩緩摩挲腰間的白玉簫,沉默片刻道:“趙何天的遺書,若真的存在,便是武林至寶,你打算用什么與本座交換?” 辰子堅微微一笑,拿出了一只青瓷小瓶,打開瓶塞,遞給丹漪看。映著日光,能看到小瓶中關著一只白白胖胖的小蟲子,趴在瓶底一動不動,看到光亮,立時抬頭,張嘴,亮出猙獰的口器。亮過之后,復又閉上嘴,用兩顆黑豆一樣的眼睛盯著人看。 “吸血蠶?!钡や粢谎劬驼J了出來。 “鳳王果然見多識廣,沒錯,這便是西域的魔蟲吸血蠶,專吸人血,血液留存體內,可保十日新鮮。”辰子堅把瓶塞蓋上,很是寶貝地重新收起來。 丹漪對此毫不感興趣。他基本上不吃蟲子,除了玉竹蟲和精煉的蠱蟲這兩種特別好吃的,其它的蟲子吃起來都有一股土腥氣。這種珍貴的吸血蠶,非常難吃,充滿了血腥味,rou質也不是很好…… 見丹漪看不上這吸血蠶,辰子堅也不在意,繼續(xù)說道:“小七被皇上下了蠱,不知鳳王可知道?” 提到辰子戚,丹漪端茶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 這個微小的動作被辰子堅看在眼里,心下頓時有了幾分把握,徐徐道來。天德帝身邊有個神秘的灰衣人,早在他作為二皇子還沒出宮的時候,這個人就已經(jīng)存在了。派人查了許久才知道,此人是一位煉蠱高手,出自哪里卻是查不出。 這些年,天德帝給覺得有威脅或是有用的弟弟,都下了蠱,包括二皇子。二皇子身邊也有能人異士,早早察覺出不對來,尋到了這只吸血蠶來救命。 “那蠱蟲,皇帝為防別人解開,用了九個人的精血煉制,如果不能湊齊這九個人的血,就是萬蠱門的掌門來也解不開,且一旦用錯一種血,就會立時惹得蠱蟲發(fā)作,當場斃命。”辰子堅解釋道。 他廢了很大的功夫,才查清楚是哪九個人。這九人都是宮中的普通宮女太監(jiān),極難尋找,也多虧他在宮中經(jīng)營日久,眼線眾多,方解了此厄。 “呵,”丹漪冷冷一笑,妖異的鳳尾目泛起一層寒光,“拿辰子戚的名來威脅本座,你以為本座會在意?” 辰子堅一愣,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試探,他幾乎已經(jīng)確定,這位新任的鳳宮宮主對辰子戚非常在意,難道他猜錯了? “你可知道,那些膽敢威脅本座的人,如今都如何了?”丹漪用他那清越悠揚的嗓音,緩慢而低沉地說,帶著幾分陰森可怖。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自房梁上撲下來,粗糙有力的大手呈鷹爪狀,準確無誤地掐住了辰子堅的脖子。 “對宮主不敬者,死!”刁烈穿著一身漆黑的衣裳,半邊臉掩藏在光影交匯處,兇狠的眼睛緊緊盯著辰子堅的脖子,似乎在考慮著從哪里下口。 辰子堅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單手按在腰間的寶劍上,努力克制出劍的沖動。在丹漪面前拔劍是很危險的,黃山劍法中正平和,修習起來十分耗時,他練了十多年,才堪堪小有所成,而丹陽神功每一重都威力甚大,何況還有面前這個一看就是頂尖高手的大漢,真要動起手來,他肯定要吃大虧。 素心宗都敢對王爺動手,歸云宮殺一個王爺簡直易如反掌。 “是子堅唐突了,還望宮主莫怪。”辰子堅立時放軟了語氣,等刁烈松開手,再不提蠱蟲的事,只說讓丹漪提條件。 丹漪什么條件也不要,根本不接這單生意,直接讓人把辰子堅一行人扔出了歸云宮。 皖王負手站在玉山下,仰望著山嵐掩映中的歸云宮,氣惱不已。沒能空手套白狼不說,還把丹漪給得罪了。丹漪竟然并不在意辰子戚的死活,還真如天德所言,是把辰子戚當玩物了? 打發(fā)走了辰子堅,丹漪晃晃悠悠地去梧桐林找戚戚,竹床上空無一人,只有一本還未看完的話本。撿起來瞥了一眼,這是一本關于“羽衣人”的傳說。 傳聞上古時期,有一種羽衣人,背后長著翅膀,會在天上飛。有個莊稼漢在田間勞作,看到有羽衣人從而降。羽衣人也是男子,見莊稼漢長得俊俏,便將他按倒在地,強行做那云雨之事。而后羽衣人騰空而去,莊稼漢的肚子卻一日大過一日,半年之后,肚子突然劇痛無比,似有什么要破體而出。莊稼漢痛得無法,持刀割開了自己的下|身,生出一只小蛇來。 丹漪抿了抿唇,抬腳去尋辰子戚,果不其然,在烏不見和涂不顯養(yǎng)傷的房子里找到了他。 此時,辰子戚正坐在涂不顯床邊,抓著他那只沒能變回去的爪勾看:“你是什么鳥呀?”瞧著像是鷹隼之類的猛禽。 原本被嚇傻的涂不顯,總算緩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禿鷲?!币驗檫@只爪斷了,骨頭沒長好變不回去,他就只能一直舉著這只鳥爪。 “不對呀,丹漪說過,翅膀是手。”辰子戚撓頭。 “屬下的手是爪勾,烏不見的就是翅膀?!痹瓉韺m主已經(jīng)暴露了,那就不用怕了,涂不顯呼了口氣,毫無負罪感地把自己的伙伴也給賣了。 辰子戚了然,“那你們會不會去莊稼地里……” “戚戚!”丹漪趕緊開口,阻止他繼續(xù)問下去。 辰子戚看到丹漪,立時扔下涂不顯的爪,跑過去蹭到丹漪身邊,“老二走了?” “嗯。”丹漪拉著他,離開了這間充滿藥味的房子,出門恰好碰到前來治病的沐長老。 沐長老向兩人行了禮,便晃晃悠悠地走進去。 就聽得里面涂不顯顫顫巍巍道:“沐長老,我內傷不重,讓我自己恢復吧?” “不行,自己恢復要到什么時候了,躺好?!?/br> “嗷嗷嗷嗷!”一陣慘叫傳出來,“您不是揉的嗎?別敲啊啊啊!” “敲著好得快?!?/br> 然后便是一陣巴掌敲胸口的“篤篤”聲。 辰子戚聽著那聲音,禁不住摸了摸胸口。幸好他的內傷有丹漪給治,不然也要受罪了。 “怎么了?”丹漪見他捂胸口,立時開口問他。 “沒事……”辰子戚看看丹漪,見他那雙眼睛正專注地看著自己,又開始心癢癢,扒著丹漪的肩膀耍賴,“我不想走了?!?/br> 供屬下養(yǎng)傷的地方比較偏僻,此處沒有瀑布,干燥一些有利于傷口愈合。要走回主殿那邊,需要爬一條悠長的臺階。 丹漪奇怪地看了辰子戚一眼,他怎么覺得,這兩天戚戚變得粘人了……難道是丹鳳回天療傷落下的毛???不論如何,這種變化他是樂見其成的,抬手把辰子戚背起來,緩緩往山道上走。 “老二找你做什么?”辰子戚趴在丹漪背上,悠閑地左看右看,伸手拽了一根山壁上長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用草尖的毛毛去掃丹漪的下巴。 丹漪被掃得癢癢,忍不住偏了偏下巴,“要我?guī)退亿w何天的遺書,說是藏在素心宗中?!?/br> “遺書?”辰子戚嚼了嚼草桿子,禁不住罵了一句,“cao他奶奶的辰子堅,這回的事,肯定跟他脫不了干系?!?/br> “他奶奶也是你奶奶?!钡や舻卣f了一句。 “那就cao他姥姥!”辰子戚憤憤道。 “……”丹漪不知道說什么好,那根狗尾巴草又湊了過來,開始燎他的耳朵。把背上的壞東西往上掂了掂,順道在那柔軟的屁屁上拍了一巴掌,“別鬧!” “先前咱倆打賭說過,如果老二來了,就算我贏,對吧?”辰子戚摸摸被打的屁股。 正說著,遇到了前來尋找宮主的鶴翎樓主。鶴翎樓主穿著一身黑白相間的廣袖道袍,又瘦又高,走起路來緩慢而優(yōu)雅,看到宮主背著辰子戚,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躬身行禮:“宮主,陽春宴已經(jīng)準備妥當,明日開席,您還有什么吩咐嗎?” 陽春宴?辰子戚跳下來站好,想起了那天的那個得意洋洋的青族女人,說是要在陽春宴上獻舞的。 “在本座旁邊加一個坐,讓戚戚也去。”丹漪拉住辰子戚,防止他亂蹦跌下石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戚戚:你是不是羽衣人吶? 鳥攻:你猜 戚戚:我覺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