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是素心宗的一代弟子，武功高強，那日層主不在，我方兩死一傷。露城的分樓被燒了，屬下無能，請宮主責(zé)罰?！憋L(fēng)翎樓主跪在丹漪面前，將傷亡損失一一報上來。

    金翎十二樓，各有各的用處。風(fēng)翎屬于下六樓，在各地的分樓是最多的，主要跟江湖人和普通百姓做買賣，接一些諸如在山上尋找東西、快速傳遞信件等生意，并不用于打架比武。因而，風(fēng)翎中的人武功都不是很高，只要會青云扶搖功，就可以在風(fēng)翎樓做事。

    燒了風(fēng)翎樓，便是在挑釁歸云宮。這種事情，老宮主在位的時候，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他們不過是看本座剛剛繼位，來試探深淺罷了。”丹漪的眼中盡是冰寒。

    十六歲的歸云宮宮主，對于那些活了幾十上百年的老家伙們來說，的確是個可以隨意欺負(fù)的小孩子。

    辰子戚看看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已經(jīng)因為生氣而攥出了青筋，抬手拍拍：“你打算怎么辦？”

    丹漪垂眸，斂去眼中的戾氣，這才轉(zhuǎn)頭看向辰子戚，見他眼中滿是興奮，哭笑不得道：“你有什么主意？”

    “我是想著，這天寒地凍的，你再帶著一群人去打素心宗，有些不劃算，”辰子戚說到這里，忍不住露出個不正經(jīng)的笑來，勾勾手讓丹漪湊近些，小聲道，“既然歸云宮掌握了天下那么多秘密，要報復(fù)素心宗，不如就公布一件她們最見不得人的事，比如無音師太在外面養(yǎng)小爺什么的。”

    “……”風(fēng)翎樓主聽到這話，差點沒跪穩(wěn)。無音師太是出家人，若是真的養(yǎng)小爺，整個素心宗都沒法在江湖上混了。

    “無音師太沒有養(yǎng)小爺?！钡や舻难壑蟹浩鹆它c點笑意，攥著的拳頭也松開了。

    “我是打個比方，你們肯定還有別的更厲害的把柄。”辰子戚露出一排小白牙，沖丹漪擠擠眼。

    丹漪抿唇笑了起來，忍不住抬手，摸摸辰子戚的腦袋，輕聲應(yīng)道：“好?！?/br>
    還沒有及冠，辰子戚的頭發(fā)是用發(fā)帶綁著的，這一揉，頓時亂了。拍開那作怪的手，自己扒了扒頭發(fā)，辰子戚沒耐性再聽丹漪處理公務(wù)，起身出去玩了。

    任由辰子戚跑開，丹漪斂去眼中的笑意，看著風(fēng)翎樓主道：“自己去青云殿領(lǐng)罰，把白云使叫過來?！?/br>
    “是。”風(fēng)翎樓樓主行禮告退。

    青云殿，是白云使與烏云使處理事務(wù)的地方，也是懲戒犯錯樓主之處。風(fēng)翎樓主哭喪著臉來找兩人。

    “風(fēng)翎本是做生意的，打不過你們不知道跑嗎？”藍(lán)江雪站起身，整了整衣擺，“還跟那些老尼姑拼上了，你以為自己是鵝呀！”

    “屬下知錯了，回去定當(dāng)整頓風(fēng)翎?！憋L(fēng)翎樓主恍然大悟，終于明白宮主讓他領(lǐng)的是什么罰。

    “知錯了，就來我這里吧?！钡罅遗d奮地左手攥右手，把拳頭攥得嘎嘣作響。

    藍(lán)江雪走出殿外，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陣的慘叫聲，眉頭都不皺一下，面色冷清地朝丹鳳殿走去。

    三日之后，歸云宮要公布一個天字號問題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大章。

    金翎十二樓中，并不是所有的都有分樓。風(fēng)翎的分樓是最多的，其次便是鴉翎。鴉翎屬于上六樓，比較大的城中，基本上都會有一個鴉翎樓，主要作為歸云宮的喉舌，負(fù)責(zé)回答問題。

    各地的鴉翎樓，在這一天，同時敲鑼打鼓地宣布，要在明日公布一個天問。

    所謂天問，就是天字號問題的答案。天字號的問題，乃是用錢換不來的，如今竟然要毫無條件地公布一個，這可是件稀罕事。但凡有鴉翎樓的地方，附近的門派都派了人前去探聽，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著湊熱鬧。

    露城和劍陽都太荒涼，沒有鴉翎樓。露城比劍陽還好點，起碼有個風(fēng)翎樓，辰子戚的封地，那才真是窮得鳥不拉屎，連風(fēng)翎都沒有。

    離歸云宮最近的鴉翎樓，在潯陽城，乃是廬山派管轄之下的大城。

    恰好辰子戚要去給廬山掌門送禮，便拉著丹漪去潯陽湊熱鬧。

    一大清早，鴉翎樓前便聚滿了人，名門正派、三教九流、販夫走卒，皆在人潮中翹首以盼。

    辰子戚坐在對面的茶樓中，也不知丹漪的手下怎么搶的，讓他們坐上了靠窗邊最好的觀景位置，正對著鴉翎樓的二層。

    鴉翎樓與周圍的房屋很是不同，黑墻黑瓦，連門窗都是黑框。

    “怎么弄得這般黑？”辰子戚趴在欄桿上好奇地左右瞧。

    “王爺沒聽過嗎？天下烏鴉一般黑。”刁烈靠在柱子上，口中叼著一根草，閑閑地說，沖一旁的烏不見抬抬下巴，“你說是不是這個意思？”

    烏不見就出身鴉翎樓，聽到烏云使這話，咂咂嘴，想反駁又不敢說，只能耷拉著腦袋，不情不愿地說了一聲：“……是?！睂m主要出來玩，白云使鎮(zhèn)守宮中，烏云使就出來當(dāng)護衛(wèi)。有烏云使在，所有的屬下都老實得像鵪鶉。

    “鴉翎，真是烏鴉毛的意思??？”辰子戚眨眨眼，這歸云宮起名的方式，還真是別致。

    兩杯茶下肚，對面黑樓的門終于打開，不過開的不是一樓，而是二樓露臺的門。一人穿著黑色廣袖長衫，緩緩走出來，站在二樓的欄桿邊，沖眾人抱拳：“各位武林豪杰、鄉(xiāng)親父老，在下潯陽鴉翎分樓層主，今日有幸在此，公布一個天問……”

    這位層主，五官周正，但也是一副倒霉像。

    “你的屬下分工，是不是按面相分的？”辰子戚見丹漪也站到欄桿邊來，便湊在他耳邊小聲問。據(jù)他這些時日的觀察，風(fēng)翎樓的人身材矮小，鴉翎的皆是一副倒霉相，而孔雀翎則全是相貌出眾的美人。

    丹漪單手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算是吧。”

    “快點說，別啰嗦了！”

    “到底是什么問題呀？”

    樓下的人們不耐煩聽長篇累牘的開場詞，叫囂著讓那位層主趕緊說重點。

    “十年前，露城程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眾所周知，那全家八十六口，乃是血刃閣所殺。血刃閣，只認(rèn)錢，想當(dāng)然，這背后是有人指使的。而程家滅門的元兇，便是今日要揭開的天問。”

    謎題說完，全場鴉雀無聲，生怕因為議論而錯過了答案。

    程家滅門一事，在江湖上一直是個迷。要知道，他家只是個與世無爭的小家族，沒有什么厲害的武學(xué)，也沒有什么有名的仇家，一夜之間就死絕了，在武林中轟動一時。

    神無雙俠，查了多年，也沒有結(jié)果，誰都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誰，除了歸云宮。

    素心宗也派了人來探聽，幾個年輕的弟子聽到這話，均白了臉。她們知道，這次公布天問，很可能是針對素心宗的，卻怎么也沒想到，竟?fàn)砍兜搅顺碳覝玳T之事。

    鴉翎層主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公布了答案：“雇用血刃閣，且親手殺死了程家家主的，便是素心宗宗主，無音師太?！?/br>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程家，是素心宗下屬的武學(xué)世家，每年給素心宗上供，接受素心宗的庇佑。萬萬沒想到，滅了程家的，竟然就是素心宗自己！

    “你胡說！”幾個素心宗弟子面色蒼白地尖叫反駁，卻被淹沒再了震耳欲聾的驚呼與討論聲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青云殿的刑罰是很可怕的篇》

    戚戚：那位樓主到底受了什么刑罰？

    鳥攻：很可怕的刑罰

    刁烈：脫衣服

    樓主：脫好了

    刁烈：變成原型

    樓主：嘰喳

    刁烈：啾哈哈哈，今天的刑罰是，老鷹扔小鳥樓主：o(gt﹏lt)o明天的刑罰呢？

    刁烈：明天是老鷹拔鳥毛

    樓主：qaq 那還是今天吧

    第五十二章 差輩

    “程家對素心宗一直忠心耿耿，就這么被滅門了，真是慘?。　?/br>
    “簡直是喪心病狂?！?/br>
    “可是, 為什么呢？”

    一個問題解開了，更多的問題隨之而來。然而今日只公布一個天問, 多余的話鴉翎樓一個字也不說。

    “竟然是這樣！”辰子戚也很驚訝，驀然想起, 當(dāng)年程舟綁架丹漪的時候說過，歸云宮給的回牌, 是要他殺了無音師太。作為素心宗的附屬家族，程舟認(rèn)為, 歸云宮給出這樣的條件是在刻意刁難……

    當(dāng)真是因果輪回，報應(yīng)不爽。

    這一條天問, 在各地同時公布, 轟動了整個大章。

    一時間, 屬于素心宗的幾個小門派人人自危, 大宗門也非常詫異。至于素心宗為什么要滅了程家, 歸云宮沒有說, 各種猜測便紛至沓來。

    有人說，素心宗是為了搶一件絕世珍寶。

    有人說，無音師太與程家家主是老相好，因家主納妾而徒生恨意。

    還有人說，程家的男子，都是素心宗的禁｜臠，因程舟名聲漸起，無音師太怕事情敗露，便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

    “無音師太年輕的時候，名叫無音仙子，也是江湖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后來突然出家為尼，眾人皆以為她是為了繼承宗主之位，其實不然。江湖傳聞，乃是為了一個男子……”

    潯陽城是廬山派的地盤，這里的人可以隨意說氣宗的壞話。幾天時間，茶樓酒肆的說書人，都開始說起了素心宗的傳聞。越是香艷離譜的，人們越是喜歡聽，傳得也就越廣。

    這一出《素心宗小爺秘聞》很受歡迎，茶肆中天天座無虛席。

    辰子戚坐在雅間里，津津有味地聽著段子嗑瓜子。他自己不怎么愛吃瓜子，就喜歡磕著玩，以前小紅鳥在身邊的時候，他就嗑了喂小紅鳥，今日則都進(jìn)了丹漪的口中。

    嗑開一粒，放到手中掐掉殼，剝出瓜子仁來，放到一邊的小碟子里。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便伸過來，偷走。

    “說話說一半，另一半叫人們自己猜，當(dāng)真比說完還有用?！背阶悠菘粗敲硷w色舞的說書人笑道。

    “說完了的?！钡や裟砥鸸献尤剩瑒幼髯匀坏胤胚M(jìn)嘴里。

    那個問題，答案就是如此，至于無音師太為什么要滅程家，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那，到底是為什么？”辰子戚停下掐瓜子的手，轉(zhuǎn)頭看向丹漪，見他半晌不說話，撇撇嘴，“我知道了，又是天字號問對不對？”

    丹漪抿了抿唇，抓一把瓜子放到辰子戚手中：“再嗑一把，我告訴你。”

    一把瓜子換一個天字問，這生意做得！辰子戚立時開始嗑，等說書的將這一段“無音會情郎暗通曲款”講完，一把瓜子就都嗑了出來。

    丹漪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那滿碟飽滿圓潤的瓜子仁，緩緩道：“是為了一本秘籍?！?/br>
    “程家能有什么秘籍？要是有秘籍，他們早成大門派了。”辰子戚不信。

    “也可能不是秘籍，是什么珍寶。這一點，我也不知道?！钡や艚乐献尤实馈＿@件事，當(dāng)年歸云宮有仔細(xì)查過，程家的九引山莊，是有東西被無音師太惦記了，這件東西，不能被天下人知曉，所以她必須秘密地殺了所有人。

    “歸云宮也有不知道的事？”辰子戚有些詫異。

    “我等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知道所有的事，‘盡知天下事’不過是個虛指?！钡や粢槐菊?jīng)地說。

    虛指？辰子戚有些傻眼。

    “這就跟‘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劍’一樣，都是個名號?！睘醪灰姼忉屃艘痪?。

    又不是靠占星算卦得來的消息，就算探子遍布天下，也總有探不到的東西。

    “……”辰子戚無言以對，這般說好像也有些道理。

    讓人送了消息給李于寒，辰子戚就拉著丹漪，在潯陽城聽了兩天書，等著那個便宜舅舅來找他。

    因為歸云宮頒布的這個消息，廬山派最近很是忙碌，忙著安撫自己屬下的小門派，順道去素心宗那邊煽風(fēng)點火，好趁機挖一兩個門派、世家過來投靠自己。

    聽說辰子戚想來拜訪，忙得腳不沾地的廬山掌門原本是想拒絕的，李于寒便按照辰子戚所說的話，多勸了一句：“這位簡王殿下，與歸云宮的新宮主有些交情?！?/br>
    廬山掌門沉吟片道：“再忙也要見見王爺?shù)模烊グ讶苏垇戆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