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軒?！敝烨镌驴戳酥煸栖幰谎?，又去看姜月秀：“嬸嬸，有不要的布嗎？我要縫小袋子！”

    “那邊的都是不要的，秋月你自己去拿。”姜月秀還是很喜歡這個侄女兒的，朱秋月的mama沒空管他，就常常托在家里做衣服的姜月秀照看，因為朱云軒比較調(diào)皮，白天的時候她跟這侄女兒相處的時間都比跟朱云軒多。

    朱云軒是男的，本身就跟朱秋月沒什么共同話題，更何況他現(xiàn)在實際年齡都要奔三了，跟個小女孩就更加沒話可聊了，只能看著朱秋月拿了把小剪刀剪了兩塊長方形的布，然后把三面都縫起來，翻過來就變成了一個小口袋。

    他這個堂姐，從小就文靜聽話，估計縫口袋都能打發(fā)掉一天的時間，朱云軒坐在小凳子上看著，看久了就走神了。

    現(xiàn)在，是九三年……

    重生了，真的重生了？朱云軒曾經(jīng)上網(wǎng)看小說的時候，也很多次想過自己重生了要怎么辦，當(dāng)時想來想去，想到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也就是一定要慢慢來，決不能和家人鬧開，一定要在家人都得到了幸福以后再想辦法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曾經(jīng)的

    他，工作很努力，在小時候有多少花多少的他工作以后就很節(jié)省，每個月寄一千塊錢回家，其他的就全存著，那時候他很攢錢找人代孕一個孩子，他的父母家人全都是重男輕女看中后代的人，只要有了一個孩子……

    可惜的是，他才攢了沒多少錢就重生了，既然回來了，那么這輩子……

    朱云軒一直都是鄙視那些騙婚的人的，可是代孕就不一樣了，錢財兩清，至于孩子，他其實一直都很喜歡孩子，小時候天天磨著他媽想要個弟弟或者meimei……如果這輩子能找到一個愿意跟他共度一生的男人，兩人再擁有兩個孩子的話……

    不過，這世上的男人，有幾個是好的？朱云軒想到那些自己在圈子里遇到的亂來的男人，不由苦笑。

    陸明已經(jīng)是難得的干凈的人了，結(jié)果呢？

    一個gay，想找到幸福實在太難了，也許，這輩子他會單身一輩子也說不定。

    “軒軒，這個袋子送給你了！”朱云軒正在想心事，朱秋月卻把一個縫好的小袋子放到了他腿上，比他還黑的圓臉上上咧開了一個笑容，露出缺了門牙的牙齒。

    朱秋月不算漂亮，長大了也相貌平平，不過這個小時候常常被朱云軒欺負長大了卻成為朱云軒跟這個家唯一的聯(lián)系的親人，卻曾經(jīng)在結(jié)婚的時候驚艷過朱云軒。

    果然，只有懶女人沒有丑女人，而一個從來不化妝的人，化妝后的變化也足夠大！

    上輩子，他讀大一的時候，這個跟他同歲的堂姐就結(jié)婚了，他大二的時候就生了個兒子，他那會兒跟家里鬧翻的時候，堂姐的兒子都會笑了……

    雖然他不討厭那個堂姐夫，可是想到堂姐小小年紀就結(jié)婚生子，還是覺得有些可惜的，更可惜的是，其實那時候他堂姐高考的分數(shù)就比他少了一點點而已，卻偏偏沒上二本線，因為是三本要花不少錢，也因為鄉(xiāng)下習(xí)慣早婚，她也就沒有再上學(xué)而是相親結(jié)婚。

    “謝謝。”如果是以前的朱云軒，估計不會要這么一個袋子，可是現(xiàn)在的朱云軒卻高興地把袋子接了過來，讓朱秋月都有些驚訝了。

    “軒軒，古代的大俠都有這樣的荷包的，你可以在里面放錢！”這時候武俠片正盛行，朱秋月也非常喜歡看，說起這個就兩眼放光。

    “我以后就拿它放錢，秋月，你想吃冰棍嗎？我們?nèi)ベI冰棍吧！”朱云軒知道自己以前跟堂姐關(guān)系不好，這時候卻想跟對方搞好關(guān)系了，當(dāng)初也只有這個堂姐會不時來看看他，大三的時候，要不是堂姐借給了他五千塊，他估計還湊不出學(xué)費來。

    “我沒錢買冰棍，不過可以去買兩粒牛皮糖！”朱秋月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個跟朱云軒手里的荷包除了用的布料其他完全一樣的荷包，摸出兩毛錢來。

    這個年代，東西比二十年后便宜了很多，可是這時候的人干一天活也只能到手十塊錢甚至更少，比后世少了十倍，相對而言，反到是這時因為各種物資少的緣故東西貴。

    就說冰棍，這時候有三毛一根的冰棍，其實卻只是用糖水凍出來的，買個奶油冰棍就要七八毛，而在十年后，這種七八毛的冰棍就只要五毛了，當(dāng)然，二十年后這種冰棍估計又要賣一元了。

    可是二十年后的孩子，別說一塊錢了，十塊一百塊都拿的出來，這時候的鄉(xiāng)下，一個孩子口袋里能有一塊錢就是讓人興奮的了！

    朱云軒口袋里有兩塊錢。

    他爺爺奶奶生了兩兒一女，孫輩里卻只有他一個男的，自然非常疼寵，愿意給他錢，他爸如今在鎮(zhèn)上修自行車摩托車，他媽是裁縫，家里也寬裕，當(dāng)然也少不了他的零花錢，在這個朱秋月口袋里從來沒有超過五毛錢的零花錢的年代，朱云軒卻能拿出兩塊錢來！

    “秋月，我給你一塊錢，你想吃什么自己去買！”一出門，朱云軒就給了自己堂姐一塊錢，這么小的孩子可沒有什么自尊不接受別人錢財之類的，于是朱秋月高高興興地接了，去了不遠處的小店，朱秋月卻沒有買吃的，反而是買了一段一塊兩毛錢的橡皮筋。

    這種東西，朱云軒家里其實挺多的，他媽給他們做褲子的時候，每次都會用上這個，于是小時候的他總是被褲子在腰上勒出痕跡來，不過朱秋月買這個，絕不是為了做褲子。

    果然，那么長的一截橡皮筋，朱秋月在打了個結(jié)以后珍而重之地收起來藏進了口袋，估計過會兒，她就會去跟小朋友們炫耀自己手里新的橡皮筋然后一塊兒跳著玩了……

    對這種兒時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玩過的游戲，朱云軒就算是個男孩子也印象深刻。

    第5章 送飯

    朱秋月果然找自己的小朋友玩去了，反到是朱云軒，原先的他應(yīng)該有不少玩伴，可是如今的他……

    那時候只有他去鎮(zhèn)上上學(xué)了，小時候的伙伴都在村里的學(xué)校上學(xué)，大家后來基本上就沒怎么相處了，這么多年下來，他雖然有些模糊的印象，可哪里還記得自己跟誰玩得好？而且現(xiàn)在的他，也不想再去跟一些小屁孩一起玩了。

    說到念書，朱云軒突然想起來，朱秋月因為家里條件一般，所以以前都沒上過學(xué)，上輩子因為爺爺堅持要讓孩子們?nèi)ユ?zhèn)上上學(xué)，幼兒園一直在鄉(xiāng)下念的朱秋月曾經(jīng)跟他一樣明年會去鎮(zhèn)上的小學(xué)上學(xué)，當(dāng)初的他因為在鎮(zhèn)上念過一年幼兒園所以適應(yīng)的不錯，朱秋月卻連普通話都說不好，那時候小學(xué)管的嚴，她一說土話就會被扣分，于是很長一段時間都非常自閉……

    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應(yīng)該想辦法讓朱秋月去鎮(zhèn)上上幼兒園？當(dāng)然，因為鄉(xiāng)下只會在小學(xué)前上一年幼兒園的緣故，現(xiàn)在的朱秋月都沒上過學(xué)，直接上小學(xué)估計是不成的……

    朱云軒想了很多，結(jié)果回家的時候，就已經(jīng)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拌好的蒸茄子、炒豇豆還有炒空心菜，最中間有一個小碗，碗里放著紅燒rou，如果沒有意外，這碗紅燒rou就是他專屬的，爺爺帶過來給他的！

    朱云軒的爺爺朱阿大五十多歲，人還很健朗，他年輕的時候就會殺豬，幾年前揣著幾把刀就到鎮(zhèn)上弄了個rou攤子開始賣rou，如今干這行的人不多，他賺的比兩個兒子還多不說，家里也時常能吃上rou了，不過，rou吃的最多的，絕對是朱云軒。

    朱阿大有兩子一女，長子朱成功，也就是朱云軒的大伯，他農(nóng)活干的很好，可是因為是老大一直幫家里干活的緣故沒上學(xué)也沒學(xué)什么手藝，除了干田里的活，就是偶爾幫人做小工每天賺個七八塊錢。

    朱成功的妻子朱秋月的母親叫馮仙，在紡織廠上班，干活勤快，可惜的是她他性子直生的又是女兒還不肯再生，所以一直都被自己的婆婆朱云軒的奶奶不待見。

    次子朱成才，也就是朱云軒的父親，他跟人學(xué)了修自行車和摩托車，擺了個小攤子，雖然賺的也不多，但比自己大哥好多了，姜月秀做裁縫賺的也許跟自己大嫂差不多，而且她只有一個孩子，各種花銷也少了。

    最后，就是小女兒朱成英了，她也在紡織廠上班，生了一個女兒，在鄉(xiāng)下頭胎是女兒可以再生一胎，不過她女兒還小，不曾再度生育。

    孫輩里只有朱云軒一個男孩，可想而知朱云軒有多受寵！

    因為朱云

    軒的爺爺還健壯，所以朱家還未分家，當(dāng)初，他爸和他大伯差不多是一個時期結(jié)婚的，朱云軒的爺爺就在村里批了地基，建了開著六間屋子的兩層樓，兩個兒子一人兩間，而他們夫妻兩個和當(dāng)時未出嫁朱成英住了中間的兩間。

    最初的時候，大伙兒一塊在中間的屋子里吃飯，可是朱云軒的奶奶脾氣異常古怪，對兒媳婦非常挑剔，朱云軒的大伯母受不了了，就堅持分開吃飯，這會兒各吃各的倒也相安無事，不過，朱云軒的爺爺因為賣rou的緣故，伙食總是最好的，朱云軒的奶奶從來不給朱秋月吃一塊rou，卻天天會弄點好菜拿個小碗裝了給朱云軒。

    比如這會兒，朱云軒就有紅燒rou可以吃。

    紅燒rou是豬的肋條rou，也就是常說的五花rou，非常油膩，朱云軒才看到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軒軒，把rou吃了，也要多吃點菜知道嗎？”姜月秀開口，把三道素菜里，朱云軒唯一會吃幾口的茄子端到他面前。

    自己小時候，好像確實異常挑食……朱云軒看了看那三塊紅燒rou，卻一點胃口也沒有，這時候的鄉(xiāng)下，普通人家一個月也才能吃上一回rou，他要不是自己的爺爺賣rou，估計也沒rou能吃，可是現(xiàn)在的他六歲的身體里裝著的是二十六歲的靈魂，也許是小時候rou吃多了，長大了的他愛吃素菜，就算吃rou也只吃瘦rou……

    “mama！我今天吃青菜，這rou給你吃！”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朱云軒忍不住心里一酸。

    跟家人斷了聯(lián)系以后，朱秋月曾經(jīng)用手機拍了一些家里的照片給他看，那時候的母親，頭發(fā)都半白了……

    “mama不要吃……你是不是吃多了零食不想吃飯？”姜月秀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才沒有！”用茄子豇豆空心菜下飯，朱云軒沒一會兒就把滿滿的一碗飯吃光了，惹得姜月秀抱著他親了好幾口，說了他好幾次乖巧。

    這本來該是讓成年人抗拒的親昵行為，朱云軒卻只感到高興，能再次被母親寵著，他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姜月秀自己沒有吃rou，說是要留著給朱云軒等會兒吃，不過想了想，又問：“軒軒愿不愿意把rou給爸爸吃一塊？”

    “全部給爸爸吃好了！”朱云軒馬上開口，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每天都很早就會去鎮(zhèn)上支起自己的修車鋪子，直到晚上才會回來，而中午的時候，姜月秀就會拿個飯盒裝了飯給他送去。

    “有三塊呢！爸爸吃一塊就好了！”姜月秀拿了個有些

    變形的鋁飯盒，塞上滿滿的飯，又用個搪瓷杯子裝了菜和一塊rou。

    朱成才也許是小時候餓壞了，飯量很大，一次吃飯至少兩大碗，也許就是這樣再加上遺傳，朱云軒讀高中的時候他就被查出了糖尿病，而糖尿病和高血壓，不管是朱成功朱成才兩兄弟還是朱云軒的爺爺朱阿大，每個人都得了，要不是有這兩樣毛病，朱阿大也不會在朱云軒攤牌以后突然中風(fēng)……

    朱云軒很想讓父親少吃點，可是朱成才后來都得了糖尿病還不肯少吃，他這個時候去跟對方說，估計只會被訓(xùn)一頓吧？

    “mama，我跟你一起去送飯！”朱云軒看到姜月秀從隔壁的奶奶那里拿了同樣的一個飯盒一個杯子，然后跨上了自行車，馬上開口。

    朱成才白天一整天在鎮(zhèn)上，朱阿大也一樣，中午都是姜月秀送飯的。

    明明母親騎得很穩(wěn)，坐在后座上，朱云軒卻覺得非常不適應(yīng)，自行車在小路上騎著，確實很顛簸。

    如今的文德鎮(zhèn)，跟后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沒有那么多的店更沒有那么多的人，朱云軒來到菜場門口，就看到了正在幫人補自行車輪胎的父親。

    朱成才沒有租店面，而是自己搭了個小棚子，整個人弄得臟兮兮的。

    曾經(jīng)的朱云軒在小的時候，很為父母的工作自豪，因為他的爸爸mama賺的錢比鄉(xiāng)下的其他人多多了，現(xiàn)在卻覺得有些心酸。

    “爸爸！”朱云軒響亮地叫了一聲。

    “軒軒！”朱成才笑瞇了眼，可是手上臟兮兮的，還有活沒干完，也就只能繼續(xù)干活。

    自行車的內(nèi)胎已經(jīng)取出來了，然后打足氣，放到一個水盆里慢慢挪位置，什么時候有氣泡泛出來了，那里就是有破洞的地方。

    找到破洞，用個擦子磨幾下，然后沾上四四方方的一塊，輪胎就補好了。

    “餓死我了！今天軒軒怎么也來了？”朱成才拿出一個塑料小盒子，從里面捏出一小撮的洗衣粉洗手，不過因為常年接觸油污的緣故，他的手怎么都洗不干凈，總是黑乎乎的。

    “這孩子要跟著來的，他這次還省下來一塊rou給你吃！”姜月秀笑瞇瞇地開口，看著朱成才已經(jīng)吃起來了，又去給公公送飯。

    爺爺……想到那個疼愛自己的爺爺，朱云軒心里一跳：“mama，我也去！”

    “行啊，不過，軒軒你要是覺得難聞就快點出去吧?！苯滦阈χ嗔巳鄡鹤拥哪X袋，菜場里面的味道不好聞，以前朱云軒都是不愿意進去的。

    現(xiàn)在的菜場，跟朱云軒記憶里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記憶里，菜場是用磚頭砌了，然后貼上白瓷磚，一個攤位一個攤位整整齊齊的，可是這會兒，菜場卻有些亂七八糟的。

    而且，以前菜場光賣豬rou的，應(yīng)該就有五六十個攤位，可是現(xiàn)在，卻只有十來個。

    地上濕濕的，扔著爛菜葉子也扔著一些小塊的rou皮什么的，讓習(xí)慣了干凈整潔的環(huán)境的朱云軒覺得無處下腳，怪不得自己以前都不肯來……

    如今是夏天，朱云軒穿的是拖鞋，一個不小心，腳趾就濕了，他覺得非常不自在，可是想到即將見到爺爺，他又不在乎了。

    朱云軒的父母這輩，正好是流行晚婚晚育的時候，計劃生育也抓得嚴，男女結(jié)婚要分別滿24周歲和22周歲，所以朱云軒出生的時候，他父親已經(jīng)二十六了，可是，朱云軒的爺爺卻是十九歲就娶了十六歲的奶奶的，所以，朱阿大如今也不過五十三歲，賣rou以后身體富態(tài)了一點，看著也就比在田地里討生活的同齡人看著年輕。

    “哎呦，是軒軒啊！”朱阿大看到朱云軒，擦了一把手就出來講朱云軒抱了起來，百多斤的豬他都能提得動，瘦小的朱云軒，都能被他甩著玩兒。

    汗味混著一股子難聞的味道沖進鼻孔，朱云軒卻完全不在乎，反而伸手就摟住了自己的爺爺。

    十多年后，還不到七十歲的爺爺，是被他氣死的……

    這輩子，他不會再忤逆親人，他希望他們每個人都能健康長壽！因為，在那些沒了親人支持的日子里，他輾轉(zhuǎn)反側(cè)，一遍遍地回想兒時的經(jīng)歷，每一次都會淚流滿面。

    上輩子，他沒辦法再走回頭路，更回不了家了，可是這輩子，他不會再做那個仗著有長輩的寵愛任性自私的朱云軒了，他會做一個乖孩子，他會讓每個人都過上好日子！

    第6章 偏心

    朱云軒哭了。

    在菜場里，他很沒骨氣地哭了。

    朱阿大摟著他問他是不是不想上學(xué)，他一邊搖頭一邊哭，顧不得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后來還是姜月秀將他抱了回來才讓他止住哭聲。

    不過，也是這么一場大哭，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了，這輩子，他會為了家人，為了自己，好好地活著！

    緩了口氣，朱云軒就擠到了朱阿大身邊，看著他吃飯。

    朱云軒的爸爸飯盒里有三樣新鮮蔬菜，朱阿大的碗里卻只有好幾塊紅燒rou，然后澆了一些咸菜湯。

    不管是爺爺還是奶奶，吃菜都重油重鹽，飯量又大，這樣下去，怪不得爺爺會又是高血壓又是糖尿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