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也虧得阿愁有不少行內的高手相助。不管她設計出什么樣的新方案,余娘子等人都能照著她的意圖完成妝容那一部分的工作。至于服裝設計,恰有那巧手的吉祥幫忙,只要阿愁能夠畫出圖樣兒,吉祥便總能將那畫紙上的衣樣打出來。 更妙的是,莫娘子那閨蜜柳娘子家里開的正是織紡。便是在外頭找不到阿愁想要的新鮮花樣衣料,她也能畫了圖樣求柳娘子家里幫忙。 于是乎,漸漸的,阿愁的手下竟形成了一條產業(yè)鏈。從妝容到衣裳,再到首飾、扇佩、箱籠等物,只要是她想得到的,那商業(yè)頭腦發(fā)達的李穆總能將她的設計變成一門掙錢的生意。 李穆守孝的第一年年底,胖丫滿師出徒了。 雖然如今李穆三不五時便借著“散心”的名義來仁豐里的別院里小住,可別院到底只那么大點的地方,又只需要侍候李穆這么一個正經郎君,廚下怎么也不可能需要養(yǎng)著兩個大廚的。 加上如今阿愁和李穆的關系也愈來愈瞞不住人了,便是胖丫心大,想不到那一層,別院里的總管也不好再拿和阿愁義結金蘭的胖丫繼續(xù)當丫鬟使。于是,她這里剛一滿師,總管便和她解了契約,從此胖丫便再不是別院里的丫鬟了。 那有手藝的人,無一個不想要一個可以施展自己本事的空間。胖丫也知道別院里不缺廚子,所以她便琢磨著是不是去什么貴人家里求個更好的發(fā)展。 阿愁聽了,很是舍不得她被別人使喚,便打算出資替她開一間點心鋪子,因為胖丫最拿手的就是制作各色點心了。 如今阿愁是真的“不差錢”,胖丫也不矯情,便答應了下來。 阿愁是個圖新鮮的,覺得這點心鋪子得開得別致才能吸引客源。于是,原本只設計人物造型的阿愁,就這么不小心跨了界,又開始設計起店面來。 而因她那散發(fā)的思維,由原本單純的點心鋪子,卻是不小心就聯想到了后世的咖啡館。于是點心鋪子就這么一點點地又變成了茶館。又因余娘子聽說這件事后,開玩笑說,以后她們這些梳頭娘子終于有固定地點聚會了。于是,圖紙上的茶館,就這么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只接待特定人等的會所…… 等阿愁買下七里河邊一座清雅的小院,改造完成后,這里便成了廣陵城里首家只招待女賓的會所。那廣陵王李穆還給親筆提了名,叫作“巾幗館”。 巾幗館里,除了提供好吃的點心茶水之外,還提供專業(yè)的美容服務,以及專業(yè)的服裝設計,甚至是專業(yè)的首飾打制…… 巾幗館開業(yè)當天,叫阿愁都沒料到的是,不僅余娘子等人來了,宜嘉夫人來了,甚至連首輔家的鄧老奶奶聽說后,也帶著孫女跑來趕了一回熱鬧。 那宜嘉夫人看了巾幗館里的環(huán)境,又品嘗了胖丫的手藝后,當即表示,以后她那玉櫛社就選在這里定點聚會了。 阿愁原以為,便是玉櫛社看中這里聚會,肯定也只是中社或者下社的成員會過來,那自命清高的上社成員們只怕是不肯“同流合污”的。卻不想,隨著廣陵城一日不同于一日的變化,那些原本自恃身份的貴人們,那思想也在悄悄起著變化。如今那些貴人們早已經不在乎和她們同室喝茶的人是什么樣的出身了,她們更在意的,是那些人的打扮是不是時尚入眼…… 那廣陵城原就是個商賈云集之地,因著李穆的拓路計劃,又使得這里的交通更加便利,物產也愈發(fā)豐富。加上李穆擅理財,如今廣陵城里百業(yè)興盛,人們的收入如竹節(jié)一般一年高似一年。隨著那些下九流的平民百姓們收入的提升,人們也開始舍得在自身上花錢了。往常只有貴人們才買得起的奢侈品,如今也常常會出現在平民女兒家的嫁妝之中。 后世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有了余錢的人們在學會了如何正確打扮和文雅的談吐后,便和世家子弟們沒什么不同之處了。因此,漸漸的,不管大唐別的州郡是個什么情況,至少在廣陵城里,原本森嚴的社會等級,變得不再那么分明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太妃 在李穆守孝的第一年, 他只是隔三岔五地去他那私人別院里小住個一兩天, 平常多數時候都是留在王府里過夜的。 到了第二年起,漸漸的,他留宿在別院的時候越來越多, 在王府里過夜的時候卻是越來越少了。 偏偏別人還沒辦法說他什么。因為便是他晚間不住在王府里,每天白天也都是要按時回王府處理公務的。 那知道的,自然知道,他不過是把“廣陵王”當個工作在做,白天里去王府“上班”,晚上“下班”后就回家(別院)休息。那不知道的,卻只當他這是在有意避嫌, 要避開陸太妃從京城帶回來“侍疾”的那兩個“表妹”。 這兩個陸姓“表妹”,阿愁是直到李穆守孝第一年的盂蘭盆節(jié)那天, 才知道這二人的存在。 七月半, 自來就是人們祭祀先祖亡靈的日子。陸氏太妃定在這一天請那惠民寺的僧眾替故去的老廣陵王做一場盛大的水陸道場。莫娘子這個虔誠的信徒也挑在這一天, 帶著一家老小去圣蓮庵上香祈福。 作為惠民寺的附屬庵堂, 那圣蓮庵的香火原就比不上惠民寺, 何況今兒大寺那邊有王府的大法事,一早,圓一師太等幾個德高望眾的老尼姑,就被請到大寺那邊去替那老廣陵王念經超度了。阿愁一家子過來時, 這邊圣蓮庵里竟只有凈明領著幾個平常不怎么出來的老尼姑在主事。 和往年一樣,那金蘭娘子和柳娘子是早就跟莫娘子約好了在庵堂里見面的。見面后,眾人一陣小聲問安畢, 三位娘子就攜手去了庵堂里聽經念佛。 那季大匠原不是什么虔誠信徒,可因莫娘子難產一事,倒叫他真信了三分,所以難得地也跟著默默坐在庵堂后面聽起了誦經。 倒是阿愁和那送柳娘子過來的柳青,依舊還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地坐不住。加上跟著一同過來的吉祥、冬哥,以及被吉祥抱在懷里的、如今剛滿四個月的小裕哥,幾人只在堂上略站了站,便在裕哥不耐煩的咿咿呀呀抗議聲里,從堂上退了出去。 才剛從堂上退出來,那柳青就死皮賴臉地猴到吉祥身邊,借著逗弄裕哥,和吉祥套近乎去了。 童心未泯的冬哥則時不時扭頭看著惠民寺的方向,對阿愁嘀咕著想要去惠民寺看法事的熱鬧。 此時凈明正好從殿里退出來,看到阿愁,便也笑著過來打了聲招呼。略停頓了一下,凈明問著阿愁:“你可有凈心的消息?” 之前在京城的新年祈愿會上,凈心悄悄向阿愁透露了李穆的秘密后,便又悄然消失于人群中了。因當時阿愁處于震驚中,一時沒能顧得上追蹤她的去向。后來等事情塵埃落定后,她再去找凈明時,才從凈明那里得知,當天凈心果然聽了阿愁的勸,悄悄給圓一師太留了話,說明她并不是被人拐走的,不過到底沒有透露她的去向。 阿愁嘆息著搖了搖頭,道:“既然她還了俗,這時候只怕已經嫁人了。” 大唐雖然對戶籍管得極嚴,可自來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若那凈心是個男孩,要落戶往往會涉及到各方利益牽扯,倒沒那么容易了,幸虧她是個女孩兒,只要她愿意嫁人,官府對于這樣沒來歷的女子入籍管得倒不是那么嚴苛。 想著這多少也算是李穆造下的罪業(yè),阿愁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回頭對著大殿之上的菩薩們再次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只望菩薩能夠保佑所有人都順遂如愿。 因當家的師太們都被招去惠民寺參加大法會了,那一個頂著兩個用的凈明很快就被人給叫走了。 冬哥過來拉了拉阿愁的衣袖,笑道:“裕哥呆不住,被柳青抱去惠民寺看熱鬧了,吉祥jiejie也跟去了?!鳖D了頓,他略壓低了一點聲音,又道:“我……還是想去慈幼院看看。” 阿愁愣了愣。這些年,她也總想著能為慈幼院里的孩子們做些什么,可那慈善局的大門門禁極嚴,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可以輕易靠近的,便是她想著要給那些孩子捐些衣物米糧都沒個途徑。 自李穆承襲了王爵后,就曾跟阿愁說過,遲早要管一管那慈善局的事。只是如今他才剛剛承爵,正跟刺史就著拆坊墻等事在明爭暗斗著,一時騰不出手來罷了。 這般想著,阿愁忽然就知道她可以幫李穆做些什么了。那些政策性的大事她雖插不上手,幫著拾遺補缺她總可以的。 她一邊想著后世的那些慈善福利制度,一邊就這么不知不覺中被冬哥拉著出了圣蓮庵的大門。 因冬哥一邊跟她說著話,一邊踮著腳尖往人群里張望著先他們一步出了庵門的柳青和吉祥,一時沒注意到,便和幾個剛從山門外進來的丫鬟老娘撞在了一處。 那丫鬟看來是個橫行慣了的,被冬哥撞了一下,冬哥一聲“對不起”才剛說了兩個字,那丫鬟就抬著手臂向冬哥揮過一記耳光來。 虧得阿愁眼疾手快地拉了冬哥一把,才叫那記耳光落了空。 偏那丫鬟見一掌落空,竟不依不饒起來,上前就要拉扯冬哥,一邊喝罵道:“什么腌臟玩意兒!也敢不長眼來碰我!” 阿愁頓時就不滿起來,對那穿著一身綾羅綢緞,明顯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丫鬟道:“我弟弟不小心撞了你,原是他不該,可他都已經開口道歉了,你怎么抬手就打人?!” 那丫鬟卻叉腰罵道:“打又怎的?!這下三爛有膽子碰我,我跺了他胳膊都沒人敢呲一呲牙!”說著,便回頭去喝令原跟在她們身后的一個老娘,“去,把王府侍衛(wèi)都給我叫來!” 一聽“王府侍衛(wèi)”這幾個字,阿愁不由就眨巴了一下眼。她再沒想到,這囂張的小丫鬟居然是王府的下人。 果然,那老娘轉眼就把一隊王府侍衛(wèi)給叫了過來。 偏不巧,為首的那個侍衛(wèi)長是認得阿愁的。見那丫鬟在那里叫囂著讓他把阿愁姐弟拿下,這位常常護衛(wèi)著李穆去別院的侍衛(wèi)長哪敢造次,忙丟了那小丫鬟上前來對著阿愁行禮問安,道:“不知道姑娘今兒也來了。大王在惠民寺里,姑娘可要過去請個安?” 那小丫鬟再沒想到侍衛(wèi)會對阿愁如此卑躬屈膝,頓時怔在了當場,又帶著警惕把阿愁一陣上下打量。 正這時,后面緩緩停下一輛馬車。車里的人看到這邊圍了一圈人,圈內站著的還是自己身邊的大丫鬟,便派了個老娘過來詢問情況。 那丫鬟見了,趕緊丟開阿愁,跑到馬車旁對著車上之人一陣小聲稟報。 那侍衛(wèi)長則也湊到阿愁身邊,小聲道:“那是太妃娘家侄女跟前的大丫鬟。原是兩位娘子在那邊法會上呆煩了,想來圣蓮庵走動走動,太妃便叫了我等先來清場的。不想倒驚擾了姑娘?!?/br> 太妃的娘家侄女。且還是兩個…… 不用人解釋,阿愁也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所以她雖然主動退到了一邊,卻也頗具興味地偷眼看著那兩個正從馬車上下來的貴女。 那兩個貴女,也在那丫鬟的指點下扭頭向著阿愁看了過來。 那二人原本眼里都帶著明顯的敵意來著,可在看清阿愁那雙比常人都小了一圈的小瞇縫眼時,二人都怔了怔,頓時,眼里流露出一絲不屑和高高在上來。 那侍衛(wèi)長能跟著李穆去別院,且還特別被李穆分派給太妃指使,怎么著也該算得是李穆的心腹了。便是李穆認為他把自己對阿愁的心思瞞得極嚴,他身邊該知道的人,其實多少還是都知道一些的。 侍衛(wèi)長怕阿愁吃虧,便趕緊迎著那兩個小娘子過去,對二人低聲笑道:“那位姑娘是花間集的供奉,且自幼和大王一處長大的,頗得大王的器重?!薄且馑?,你倆可別惹她,大王會不高興的。 這兩位貴女能被太妃從陸家數十個遠近侄女中挑出來,自然都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當下便有一個笑盈盈地過來,拉著阿愁的手就是一陣姐長妹短。 另一個落了后的,也笑盈盈地奉承著花間集里的各色胭脂水粉。 阿愁不是個擅長辭令的,便只好笑彎著一雙瞇縫眼兒和那二位貴女一陣應酬。直到那二人邀著阿愁和她們同游圣蓮庵,阿愁才終于逮著機會推辭道:“我和弟弟要去惠民寺。” 不想那二位一聽,當即雙雙改了主意,笑道:“既然這樣,我們陪姑娘一同過去?!眳s是再不提清場游圣蓮庵的事,殷勤地邀請阿愁跟她倆同車而回。 阿愁哪肯答應,只說還有個弟弟在。于是其中一個小娘便對冬哥笑道:“小哥若不嫌棄,就坐丫鬟們坐的車同回吧?!敝劣谘诀邆?,她們家的小娘決定,讓她們走著回惠民寺去,反正離得又不遠。 于是,黔驢技窮的阿愁就這么被硬行拉上了馬車,冬哥也被幾個老娘半拖半拽地推上了后面的馬車。兩輛馬車便這么著,在那幾個丫鬟或委屈或憤怒或若有所思的眼里,往著惠民寺而去。 等兩輛馬車到得惠民寺時,果然那惠民寺的大門已經被王府的侍衛(wèi)們給守嚴實了??吹桨⒊顝鸟R車上下來,如今已經成了王府內務大總管的強二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扭頭對著一個小內侍說了句什么,然后才殷勤向著馬車迎了過去,卻是沒有怎么跟阿愁說話,倒是將重點放在那兩個小娘的身上。 那兩個小娘從馬車上起,就處處套著阿愁的話,如今下了馬車,正是眼珠都不錯地看著強二對待阿愁的態(tài)度。 也虧得強二機靈,對待阿愁的態(tài)度也就是普通大總管對待自家供奉的那種平常態(tài)度,倒沒叫那兩個小娘瞧出什么端倪來。 只是,強二沒有破功,在阿愁被那兩個小娘帶到陸氏面前時,李穆自己卻因一時心神不穩(wěn)而破了功。 看到李穆匆匆從外面進來,頭一眼就先看向阿愁,原本并沒有把阿愁放在眼里的陸氏,那眼眸忽地就微瞇了一下。 而,正是從那一天起,廣陵王李穆開始漸漸“夜不歸宿”。 偏偏別人提起此事時,卻是沒人說李穆不孝,倒頗為同情他這個在孝期里被嫡母隱形逼婚的廣陵王。 那陸氏也算得是個人才了,不過在這樣一個時代里,便是一個女子再有手腕,容得她自由施展的空間也就那么大。所以從先天來說,她就沒辦法跟李穆相抗衡。 于是,盂蘭盆節(jié)過后沒幾天的一個白天里,當李穆在王府里“上班”時,太妃陸氏忽然就這么不打招呼跑來了李穆的私人別院。緊接著,阿愁便被一個下巴抬到天上去的老娘給請到了陸氏太妃的面前。 一進大廳,阿愁便看到那陸太妃端坐在上首,周圍居然一個仆叢都沒有。 阿愁規(guī)規(guī)矩矩給太妃行了個極端正的禮后,便匍匐在下首聽著太妃的動靜。 顯然,太妃是打算好好給她個教訓的,所以任由她趴在下面約有兩盞茶的時間都沒理她。 阿愁也耐心極好地等著,反正如今是如火如荼的七月天,別院的青磚地上不僅干凈且還挺涼爽的。 最后,當陸氏太妃認為她足夠令阿愁不安了,這才命她起身。 卻不想,在她命阿愁抬起頭來時,她看到的,是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于是陸氏便知道,這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小女孩,骨子里很不簡單。 于是她便抹過了之前的打算,開門見山道:“既然廿七喜歡你,將來他要如何待你我都可以不管,但你不能不守婦道,限了他的自由。將來他娶了正妃,你也不能仗著他的寵愛就不敬正妃……” 她話還沒說完,阿愁就已經譏嘲一笑,卻是笑得陸氏立時就收住話尾,怒道:“你笑什么?!” 阿愁笑著攤了攤手,對陸氏道:“只怕我說了實話太妃也不信的,所以還不如不說了?!?/br> “你且說!”陸氏怒道。 阿愁這才笑道:“是,廿七是喜歡我,我也喜歡他,但于我來說,嫁不嫁他關系不大。甚至可以說,嫁了他,我不僅沒有半點好處,還有無數的壞處。就像太妃想說還沒來得及說的那樣,我這樣的出身,是配不上他那樣身份的。如果我嫁了他,只怕大唐上下噴我的口水都夠淹死我的了。想來太妃也該知道,我是個正式執(zhí)業(yè)的梳頭娘。若是不嫁他,憑著我的手藝,我就可以輕輕松松自自在在地過一輩子,甚至還可以一輩子不嫁人,不用替人做牛做馬伺候公婆?;蛘邔砦蚁胍⒆恿?,還可以招個不敢支使我的贅婿。我這一輩子怎么著都要比做那勞什子廣陵王妃要輕松愜意。所以說……” 她看著太妃將一雙小瞇縫眼兒彎得如兩勾新月一般。 “其實我真心不想嫁他,想娶的從來都只是他而已,且是他說他只要娶我一個,不會有第二人的。您的這些話,真不該對著我說,該對著他說去才是?!?/br> 太妃冷笑道:“既這樣,明兒我就送你走。你走得遠遠的,他自然也就沒那些念想了?!?/br> 阿愁抿唇笑了笑,道:“可惜的是,我也離不開他。” 不等陸氏開口,她緊接著又道:“我不想嫁他,不過是我這人自私,不想為了他給自己添那么多的麻煩罷了。可既然他都已經愿意頂著所有的壓力也非要跟我在一起了,我自然也不會辜負他,更不會放棄他?!?/br> 又直言不諱道:“太妃今兒來找我,只怕不是擔心他因娶我而遭人恥笑,您擔心的應該是他娶親之后,王府換了個女主人,您將不得不放權吧?所以您才希望他在您娘家侄女當中挑一個做正妃,這樣一來,您也就不用放手了。既這樣,咱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答應嫁他,圖的原就只是他那個人,不是王府那一攤子富貴。如果我嫁了他,我只要做他的妻子就好。至于太妃最擔心的那一塊,還是有勞太妃您繼續(xù)承擔下去吧,我和大王都可以承諾您,只要您不想放手,我們就不會去碰您手里的那些東西。” 阿愁的話可以說是直擊要害。可陸氏是貴人圈里長大的,她最習慣的是人們以一種隱晦的方式表達各自的意愿,然后通過一番更加隱晦的討價還價,最后才能慢慢磨得各自想要的結果。像阿愁這樣砍瓜切菜一樣,以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談判,還是陸氏平生僅見。 那陸氏跟看個怪物般盯著阿愁看了半晌,最終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這就是廿七看上你的原因?清淡口味吃膩味了,換個辛辣的口味嘗嘗?” 可便是她不認同阿愁,心里卻依舊還是有些佩服阿愁什么都敢直言的直爽,便又冷笑道:“你到底太年輕了!這會兒他把你放在心上,自然什么話都肯說的。可日子長了,難道他還真能只對著你一個?!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自處?!?/br> 阿愁眨巴了一下眼,笑道:“若真到了那一天,他拋下了我,那么我也拋下他去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不過,”她微笑道,“只怕沒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