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阿愁站住回頭,就只見不遠處,一個年青婦人忽地放下手里撩起一半的冪籬,卻是轉(zhuǎn)身就重又鉆進了才剛下來的馬車里,引得那在車旁侍候著她下車的侍女驚愕地問了一聲:“娘子?” 馬車里,那婦人壓著聲音回了句什么,侍女便一臉疑惑地重上了馬車。很快,那車便駛走了。 阿愁回頭,見李穆也在看著那輛馬車,二人交換了個茫然的眼神,便將這件事拋至了腦后。 吃完早飯(于阿愁來說是早飯,于李穆來說應(yīng)該就是早茶了),二人來到西關(guān)街上,那阿愁簡直像是鉆進了米籮里的小老鼠一般,差點沒樂瘋了。昨兒她還在想著她沒那財力買這些材料來做試驗,如今就有個冤大頭主動提供了,她豈有不利用的?更何況,真出了什么產(chǎn)品,得利的是李穆。 所謂科技是第一生產(chǎn)力,研發(fā)新產(chǎn)品什么的,可不得費錢!這理由,足夠她按下那絲不自在了! 因在馬車上,阿愁曾跟李穆提過她要改良現(xiàn)世那些胭脂水粉的話,也曾說到過她所知道的一些材料,以及那叫她念念不忘的油橄欖。當她這里挑撿著她需要的香料,以及姜黃、胭脂草等等原材料時,李穆忽然踱了過來,伸手將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遞到她的鼻尖前。 “什么?”她抬頭問道。 “猜?!崩钅滦Φ馈?/br> 阿愁拿起來聞了聞,想了想,咬了一口,那眼里不禁閃過一道喜色,“油橄欖?!”她驚喜道。 前世她跟秦川去土耳其旅游時,因好奇曾親口嘗過那油橄欖的味道。當時,見她一臉的古怪,秦川曾毫不客氣地嘲笑過她。為報復(fù)他,她還故意往秦川的嘴里也硬塞了一顆,強詞奪理說什么“有難同當”…… “可惜了,”李穆笑道,“這東西咱大唐沒有種植,只他們那邊有?!?/br> “能種嗎?”阿愁問。 “可以試試?!鳖D了頓,李穆笑著從身后又拿出一個小瓶子來,小聲道:“猜猜,這又是什么?” 阿愁接過去,拔了瓶塞一聞,那小眼頓時又瞪大了一圈:“玫、玫瑰油?!”她還想著,有機會她自己造出來呢,原來這時代里早就有了…… 李穆看著她手里的那一小瓶,道:“這么一小瓶,你猜,多少錢?”他湊到她耳旁報了個數(shù)。 阿愁立時就把她那平常難得一見的雙眼皮給瞪了出來,“這得值好幾千個我了!”她驚呼道。 “什么?”李穆一揚眉。 阿愁一陣尷尬,摸了摸鼻子,頗有些不舍地放下那一小瓶玫瑰油,嘀咕道:“若我們能自己做就好了?!?/br> “可以啊,”李穆再次湊到她的耳旁,壓低聲音小聲道:“我有辦法弄出來?!闭f著,還將手指按在唇上,暗示她不要聲張。 于是,阿愁不由猜著,這位廿七郎,不會是要偷這些波斯人制香的秘方吧?! 她又哪里知道,李穆根本就不屑去偷。作為前世的一員學(xué)霸,即便他不是化工專業(yè)的,有些東西他也有那自信能夠鼓搗得出來。 “走吧,”李穆將一只手按在阿愁的肩上,推著她道:“你不是擔(dān)心有些東西帶毒嗎?我們都帶去東關(guān)街,找間藥局問問那些夫子,看他們怎么說。” 因馬車里那一場毫無阻礙的暢談,令阿愁于不知不覺中降低了對李穆的心防。加上之前他總故意借著要保密的模樣湊到她耳旁小聲說話,所以,便是這會兒她明確意識到他的手放在她的肩頭,她也沒像以前那樣豎起渾身的刺,只乖乖被李穆推出了波斯人的店鋪。 見她難得如此乖順,李穆略意外了一下,唇邊悄悄抿出一個小小的笑靨。此時,他腦海里不禁浮出一句話——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第七十九章·眉筆 第二天, 阿愁等六人回到夫人府里時, 卻是才知道, 那甜姐兒的“鐵口神斷”竟成了真——這一回的月考, 她們六人還真是全都過關(guān)了! 而, 許是因為第一個月她們六人全都過關(guān)了, 便叫梁冰冰以為姑姑們這是認可了她們,學(xué)習(xí)上多少有些懈怠。于是, 第二個月的月考下來, 梁冰冰被無情地淘汰了。 梁冰冰的淘汰, 頓時給剩下的五人全都敲響了警鐘。之后誰都沒敢再懈怠, 直至三年后, 居然五人全都堅持了下來……當然, 此乃后話。 之前把六個小徒弟分成兩組,原就是上面幾位姑姑玩笑的話。如今只剩下了五個, 且阿愁還搬去“幫”李穆了, 白姑姑又時不時需要下鄉(xiāng)去莊子上視察,于是這分組之事便不了了之了,岳菱兒和林巧兒也都搬去了余小仙她們的屋子。 至于阿愁她們的課程,因各人原就有基礎(chǔ), 再經(jīng)過三個月的訓(xùn)練后,從六月起, 兩位姑姑便不再特意授課,而是每天給她們出一個命題,由五個小徒弟各自施為, 然后再由兩位姑姑評點優(yōu)劣。偶爾夫人來了興致,也會親自過來評點一番,卻是令阿愁等人受益良多。 這期間,阿愁等人照例依舊于每日早晨侍候兩位姑姑跟前的大侍女們梳妝,順帶著練手??勺云咴缕穑瑑晌还霉煤鋈痪托?,以后她們服務(wù)的對象將是全府所有三等以上的大丫鬟們。這些大jiejie們相中誰的手藝,就可以直接指著誰來服務(wù)。等到月底時,兩位姑姑會根據(jù)她們被人“點單”的數(shù)量排個序,第一的,可以從夫人那里得到一份賞賜;而連續(xù)三個月墊底的,則將要面臨淘汰——不用說,這促狹的主意,自是那閑極無聊的英太太提出來的。 這主意,不僅令同樣也嫌生活平淡無趣的夫人大感興趣,更是叫底下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大丫鬟們一陣興奮——誰不愿意自己艷冠群芳呢? 如今府中上下,幾乎人人都知道,那余小仙是余娘子的高徒,岳菱兒是岳行首的女兒,林巧兒和甜姐兒的母親也是行會里的老人兒了。想著“名師出高徒”,人人都愿意找她們替自己梳頭,甚至一開始時,那余小仙每天三個梳頭的名額都被人瘋搶著。 和她們這些有“名師”的相比,阿愁的“生意”就慘淡多了。她師傅莫娘子,在行會里幾乎是名不見經(jīng)傳,且她為人一向低調(diào),一開始時,竟是除了瓏珠等李穆身邊的大丫鬟外,就只兩個姑姑身邊知道她手藝深淺的常點著她的名。不過,就如那句“好酒不怕巷子深”,沒個幾日,看到她做出來的“作品”后,她的名頭便漸漸在府里傳開了。 明明是同樣的一個垂鬟髻,阿愁梳成的,總跟別人梳成的略有一些差異。甚至,同樣是她梳出來的相同發(fā)式,只換了個人,給人的感覺竟就不同了。更奇妙的是,她給同樣的人連著兩天梳同樣的發(fā)式,只因妝容配合著服飾略有變化,竟給人的感覺又大大不同了…… 外行之人不知究竟,在這一行當里浸染了半輩子的宜嘉夫人和兩位姑姑,自然一下子就注意到,阿愁做出來的妝容,總是極講究整體的搭配效果。兩位姑姑欣慰地夸著阿愁:“你算是入門了?!?/br> 連宜嘉夫人也道:“才小半年就有這樣的進步,讓我很是期待你們學(xué)成后會變成什么模樣?!?/br> 作為府里地位最高之人,宜嘉夫人從來不吝嗇于往下拋散她的恩惠,哪怕只是一些口頭上的夸贊和鼓勵。雖然她的表揚是“陽光普照”式的,依舊給了阿愁滿滿的信心。 后世有種說法,說自信是自己給的,可其實自信更是需要別人承認的。不管是阿愁還是秋陽,其實缺的一向都是別人的認可。加上她防衛(wèi)心重,便是當初秦川其實也一直在認可著她,她總認為那是他的“愛屋及烏”。如今不說別的,只阿愁每天也跟余小仙一樣是三單全滿,這就足以用事實慢慢培養(yǎng)起她對自己的信心來了。 當初李穆將阿愁圈在身邊,原就是心疼她天天都要早起侍候人的。卻不想,他能把人圈在身邊,卻圈不住阿愁自己“心生向外”。自梁冰冰被淘汰后,原本一心撲在“試驗”上的阿愁不由警醒起來??伤植辉敢夥砰_她感興趣的“試驗”,于是便只能自己辛苦著“兩手一起抓”了。便是她上午不用去執(zhí)役,每天早晨依舊趕早,和余小仙她們一同去幫那些大侍女們梳妝。后來,英太太想出那個促狹的主意后,她就更忙了——每天早起忙完前一天預(yù)約下的三個jiejie后,她便鉆進她的“工作間”里去做那些“試驗”,下午則是跟著其他四人一同去認真習(xí)藝,晚上還得被李穆抓去練大字……每天忙得跟個陀螺一般。 這可把李穆心疼壞了。其實依著他原本的個性,他早就想著要找著機會做點什么破壞,好讓她別這么累了??伤垡娭m忙得腳不沾地,整個人卻煥發(fā)著一種他從沒見過的活力,再想著前世總跟只懶貓一般的秋陽,他便怎么也下不去那個手了。無奈之下,他只好給她做好“后勤”工作。除了幫她弄出她心心念念想要的化妝刷等等小玩意外,他也只能時不時地借著“東家”的身份,給她塞一些好吃好喝的補充她那原就欠缺的營養(yǎng)。 因心疼阿愁的奔波辛苦,李穆都沒怎么敢再向她提他那所謂的“發(fā)財”大計,他只默默做著他原就計劃好了的其他一些事??傻鹊骄旁聲r,阿愁還是給了他一個驚喜——她不僅折騰出他們早就說好的面霜,且還自己一個人試著鼓搗出來一支眉筆! 那三款面霜適用不同膚質(zhì)的面霜,李穆并不怎么驚奇,他只驚奇著那支眉筆。 那是一支僅手指長的筆,中間是黑色的墨芯,外面是以紙層層紙裹起的厚厚紙殼,。當阿愁撕開最里層靠近筆頭處的紙,沿著那層層裹緊的紙一點點往外撕開時,李穆立時便知道,她這靈感是來自哪里的了。甚至她用的紙,他也認出,那是一種宣紙,撕開時,會自然形成一個不會斷的長條。 “這就是你說的眼線筆?”李穆打量著那筆,心里不禁一陣感慨。看來他還是小瞧了她,便是沒有他,顯然他的阿愁也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來的…… “不是,這是眉筆?!卑⒊顜еz憾道。 一開始時,因著她的小眼,她原是打算做支眼線筆出來的??僧斔囂街炎约旱南敕ǜ鷦e人提起時,除了外行的李穆,不管是兩個姑姑還是和她交好的余小仙,都是兜頭潑了她一頭冷水。白姑姑和洪姑姑雖以安全為由勸阻了她,其實話里話外都透出她這主意是異想天開的意思來;余小仙更是不客氣地說:“若真有這樣的東西,祖師爺早造出來了,還等你來造?!” 對于當世之人的守舊,阿愁早在莫娘子身上領(lǐng)教過了,倒是兩位姑姑提到的安全問題,她心里很沒底,因為她也不知道若是黛粉掉進眼睛里,對眼睛有沒有危害。于是乎,這眼線筆就只能先當眉筆使了。 作為眉筆,兩個姑姑和宜嘉夫人倒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只莫娘子和余小仙這兩個保守的,都認為她這是多此一舉——“多少人用了一輩子的眉黛,不也沒覺得不方便嗎?!” 李穆并不知道阿愁心里的郁悶,只轉(zhuǎn)著那筆問道:“之前你不是說,找不到黏合黛粉的東西嗎?這是用了什么?” “魚膠?!卑⒊钚Φ溃瑓s是看著李穆心底又是一陣感慨。 同樣是這個時代里的人,不管是莫娘子、兩位姑姑,或者是余小仙、甜姐兒,她跟她們溝通起來,似總隔著一層一般。只這聰慧過人的廿七郎,不管她說什么,他竟很快就能理解,且還能舉一反三。更叫阿愁吃驚的是,她的很多主意,其實她在說的時候深深覺得,以當世的技術(shù)應(yīng)該是不可能完成的,可李穆總能想到一些代替的辦法,或者在現(xiàn)世的基礎(chǔ)上想到改進的辦法,弄得阿愁都快不知道,他倆到底誰才是穿越的那一個了——當然,她更不知道的是,他倆其實都是穿越的。 “魚膠?那是什么?”李穆道。 “那是剛從京里傳來的一種東西,專用來貼花黃花靨用的?!卑⒊畹?,“如今京城盛行用金箔剪成花樣做花黃,背后涂上魚膠,再沾點水,就能粘在額上,一天都不會掉……” 說到這里時,她忽然想到她一直想要試著做出來的假睫毛來。雖然她還沒想到以什么材料來做假睫毛,可顯然,膠是叫她找著了…… 她那里走著神時,李穆伸手扯過一張紙,以眉筆當筆,在紙上寫起字來。 看著他寫字的模樣,阿愁忽然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可因她正想著那魚膠的事,且因他寫字又叫她想到別的,便先丟開那種怪異感,笑道:“你也想到了?其實我做的時候也想到了,這個完全可以當筆來用。不過,只怕這筆芯不行,我用的是黛石,畫眉還行,寫字的話,只怕一擦就沒了?!?/br> “這個我倒是有些想法……”李穆將眉筆夾在兩指之間晃了晃,眉尖微蹙,似在回憶著什么的模樣。 阿愁看看他,再看看那在他指間晃動著的眉筆,卻是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她覺得哪里不對——剛才李穆拿眉筆寫字時,那握筆的姿勢,正是后世標準的握筆姿勢,卻不是當今那握毛筆的姿勢…… “你……” 她指著他的手,剛想問他那握筆姿勢是怎么回事,卻只見那晃著的筆驀地一頓,然后便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晃悠了起來。 李穆仿佛什么都沒注意到一般,一邊晃著那筆一邊截著她的話道:“這是個好東西。不過,只怕還得先藏起來一陣子,等我做成可以寫字的筆,再一并推出去。省得別人看到你這眉筆,也想到一樣的主意。” 便是阿愁心里依舊疑惑著,這會兒也被他的話給帶開了心思。她皺眉道:“之前你曾說過,要讓新開的店能被人記住,就得有能讓人記住的東西。我總覺得我那幾款香膏還不夠分量,原想著加上眉筆就該夠了。如今缺了這最重要的一樣,這店還能開得起來嗎?” 李穆微微一笑,道:“急什么,我這出錢的都不急,你這花錢的急什么。你只慢慢搗鼓你的東西就好,我會看準了時機開店的。何況,便是沒你那些新東西,每天街上新開的脂粉鋪子也不在少數(shù)呢?!闭f著,拿著那面霜和眉筆便出了門。 因阿愁這里藏著“商業(yè)機密”,李穆早下了令,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許進去。所以瓏珠等人都在屋外伺候著。見李穆出來,瓏珠飛快看了阿愁一眼,便領(lǐng)著眾人規(guī)規(guī)矩矩向著李穆斂手行禮。 自阿愁搬來這邊后,瓏珠就發(fā)現(xiàn),雖說她家小郎待任何人一向都是那種親切和藹的模樣,可他待阿愁似乎格外地不同。便是阿愁常常會忘了上下尊卑,跟他說話時仿佛對平輩朋友一般,他也從來不以為忤。而換作別人,哪怕只一丁點的冒犯,她家小郎都會“賜”對方一個疏離冰冷的微笑。 雖然小郎那里不計較,可作為他身邊的一等大丫鬟,便是職責(zé)所在,瓏珠也得提點著阿愁“規(guī)矩”二字,何況她一直覺得阿愁是個值得相交的??娠@然她家小郎很不高興她這樣的“盡職”,甚至背著人暗暗敲打了她一通,叫她“不要多管閑事”。直到這時,瓏珠才發(fā)現(xiàn),她眼里幾近完美的小郎,骨子里居然也有九郎君那樣的“賤脾性”……好吧,幸虧她家小郎的“賤脾性”只發(fā)作在阿愁的身上。也幸虧雖然阿愁常常會忘了“尊卑”二字,本性倒是個知好知歹的。 而,雖然這會兒瓏珠什么話都沒說,她那一眼,仍是提醒了阿愁,她該恭送李穆出門才是。于是她便忙也于門邊上斂手站好,彎腰對著李穆道了句:“小郎慢走?!?/br> 她這忽然的一句客套,叫李穆意外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瓏珠一眼。見這會兒周圍眾人全都低頭行禮,他眼眸一閃,飛快抬手撥過阿愁額前的劉海,只淡淡道了句:“你忙你的,別送了。”就帶著人呼嘯而去了。 直到所有人都跟著李穆退出院子,阿愁這才站直了身體,然后抬手鎮(zhèn)定地理了理被李穆?lián)軄y的劉海。 她總覺得,李穆似乎把她當寵物了,總趁著別人沒看到的時候?qū)λ槹l(fā)。偏他手腳還快,總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他就裝作沒事人般跑開了。這般一來二去,次數(shù)多了,她漸漸地竟也看開了……算了,熊孩子嘛,計較不來。 第八十章·生財有道 當晚, 李穆忽然派人來將阿愁找了過去。 當她來到李穆的書房時, 只見二十三郎李和和二十六郎李程都在。二十三郎手里正拿著她做的那支眉筆, 在一張紙上畫著一朵墨梅。 見她進來, 二十六郎立時丟開眾人, 過來一把將她拉到案邊, 指著二十三郎手里的眉筆笑道:“這是你想出來的點子?可真是妙?。∠麓纬鲩T就不需要再帶上筆墨紙硯那許多的東西了,只這么一枝筆就成了?!?/br> 他扯住阿愁胳膊的手, 卻是不由就令李穆的眼眸微沉了沉, 便借著說話的當兒, 不著痕跡地將他從阿愁身邊擠了開去, “最多只是省了‘筆墨硯’三樣罷了, 紙可省不掉的。” 不管是阿愁還是二十六郎, 都沒有注意到他的這點小動作。被擠開的二十六郎甚至還對著李穆做著鬼臉,抱怨道:“你又挑我話里的刺!” “你倒是別讓我挑著刺啊?!崩钅滦v款款道。 于是二十六郎趕緊沖他一陣投降擺手, “我認輸我認輸!如今我連《四書》都還沒讀完呢, 你竟就已經(jīng)可以跟先生辨經(jīng)了,我是再不敢跟你辨論的?!?/br> 說到這里,卻是忽然想起今兒在學(xué)里挨先生罰的事來,恨恨又道:“我要退學(xué)!我原說, 單只我們這身份,天生只該躺著混吃等死才對。偏府里有個二十三哥還不算, 如今又添上一個你,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每挨先生罰一回,便要嚷嚷一回退學(xué), 二十三郎和李穆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會兒誰都沒搭理他。 那二十三郎低頭看看自己畫的墨梅,又端詳了一會兒那眉筆,抬頭對李穆笑道:“你叫我們來,不會只是讓我們看看這支筆的吧?” “自然不是?!崩钅滦Φ?,“我看上你們手里的祿銀了。就是府里剛分下來的那筆錢?!?/br> “你缺錢?”二十三郎意外道。 頓時,阿愁心虛地偷瞟向李穆。這半年來,為她的那些試驗,李穆花了不少錢,可至今沒能看到一文錢的回本…… 李穆笑道:“我倒是不缺錢,制書局從上個月起就已經(jīng)開始回本了……” 咦?!阿愁不由驚奇地看他一眼。她竟不知道他還開了個制書局…… “……造紙坊那邊,大概年底也能開始回本了……”李穆又道。 誒?! “……還有農(nóng)莊那邊。雖然明年才能有大的出息,今年好歹也能收些糧上來……” 阿愁:“……” 前世時,秦川就有個“小神童”的美譽,可就如今的阿愁看來,當年的秦川最多不過是比同齡人略聰明了一些而已,眼前這位小郎君卻是以十一二歲的稚齡,竟就能毫無障礙地理解許多后世觀點……顯然,人家才是真·神童! 而更顯然的是,這位“真·神童”同時還是個摟錢耙子…… 粗略報過他名下那厚實的家底后,李穆還戳著他那兩兄弟的肺管子道:“我是不缺錢,不過我知道你們?nèi)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