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寬敞的馬車里,阿愁抬頭看看跪坐于車門旁的瓏珠——她正以手握著衣袖,在一只鏨嵌著掐絲雕花的精致銅茶爐上烹著茶。 然后扭頭看看她的左側(cè)——左側(cè),二十六郎李程正嬉皮笑臉地看著她。 再看看右側(cè)——右側(cè),二十七郎則是以手托著腮,一臉高冷地看著車外熙熙攘攘的行人。 最后,她低頭看了看自己—— 莫娘子親手給她改制的、洗得發(fā)了白的淺粉色土布小棉襖,正可憐巴巴地擠在一左一右兩件華貴的錦衣貂裘中間…… 鑒于兩位小郎言下的威脅,便是阿愁師徒都不想自家跟這二位貴人有任何牽扯,這會兒也不得不就范了。 阿愁郁悶地動了動埋在寬大衣袖里的手指,然后抬頭,又把這裝飾豪華的車廂給打量了一遍…… 沒有上車之前,只看著這駕馬車的外部裝飾,阿愁就已經(jīng)覺得,這車夠豪華的了——如棺材蓋一樣(請原諒她這來自后世的見識)前翹后撇的華麗車蓋,飾成吉祥圖案狀的精致窗格,半透明的羊角明瓦車窗;以及車前可供四個馭者隨從并肩而坐的寬敞駕坐,和車后如陽臺一般圍著雕花欄桿的踏腳平臺;更別提那四匹粗壯健美的高頭大馬……實實不是一般人家能夠養(yǎng)得起的。 虧得如今她腳上的鞋襪已經(jīng)再不是從慈幼院里穿出來的破鞋破襪子了,當她被兩位小郎挾持著上了車后的“陽臺”,又學(xué)著瓏珠的模樣脫了鞋進到車廂里,便是前世就已經(jīng)坐慣了豪車的她,也仍是被車內(nèi)的華美給驚得一陣瞠目結(jié)舌。 才剛一上車,阿愁一眼就看到,那車廂板上鋪著一塊貨真價實的豹皮。寬敞的車廂內(nèi),兩位王府小郎君各自張牙舞爪地踞坐著,便是這樣,他們中間依舊能夠再并肩坐下兩個人。而,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那二十六郎就已經(jīng)哈哈笑著,一把將她拉過去,硬是按著她的肩頭,令她于他二人中間坐了。 于是,學(xué)著那瓏珠的姿勢跪坐著的阿愁,立時就感覺到,那鋪著的豹皮下方,正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意——顯然,這車板下方應(yīng)該還配有類似“地暖”式烤爐的。 阿愁早就發(fā)現(xiàn),這個時代的人們其實遠比她想像的要懂得如何享受生活。以這輛馬車內(nèi)的各種配置來說,其實也一點兒都不比后世那些配有冰箱電視的豪車差了多少,最多就只是設(shè)備原始了一些而已。 見阿愁不謙不讓地就這么于兩個小郎的中間坐了,那跪坐于車廂門旁的瓏珠忍不住就多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正猶豫著要不要找機會暗示阿愁注意一下上下尊卑的規(guī)矩時,抬眼間,卻是忽然就和她家小郎的眼撞在了一處。 雖然自幼就服侍著廿七郎,可不知為什么,這兩日,瓏珠發(fā)現(xiàn)她竟有些不敢跟她家小郎對眼了。這般驀然對上,她家小郎眼眸里的某種東西,卻是不由就令瓏珠的后背一陣生寒。她下意識地一垂眼,便假裝著什么都沒看到的模樣,回身默默關(guān)了車門,又依著一貫的規(guī)矩,打開暗柜拿出茶具,給兩位小郎烹起茶來…… 而習(xí)慣了平等社會的阿愁,此時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她的逾越。于她的好奇張望中,馬車緩緩行駛起來。于是,阿愁又發(fā)現(xiàn),這馬車走起來時,竟是一點兒也沒有小說里所描述的那種顛簸。當然,這大概也得歸功于廣陵城里“一馬平川”的平坦路況。 見她扭著脖子?xùn)|張西望,二十六郎便笑道:“如何,這車不錯吧?要不是廿七,我們也坐不上這么好的車?!?/br> 阿愁不禁一陣不解。 二十六郎笑道:“這是他姨母特意派給他用的車。” 卻原來,雖說他們兄弟都是皇室血脈,可尚未得到封號的他們,于官府層面上來說,就只不過是兩個閑散宗親。依著朝廷的規(guī)制,雖然他們出入的車馬陣仗可以比普通百姓更講究一些,卻是到底不如那有著一品誥封的宜嘉夫人更有特權(quán)。 阿愁心里感慨著這時代的等級森嚴時,那自上了車后就靠在窗前小幾上撐著個下巴的李穆,卻是忽地回頭瞥了李程一眼,淡淡道了句:“多嘴?!?/br> 二十六郎不以為意地哈哈一笑,道:“你當我怎么總找著你玩呢?不就是貪著你有這么一駕好車嘛?!?/br> 聽著他兄弟二人抬杠,阿愁再次扭頭看看左右二人,然后忍不住彎著眉眼笑了。 ——這二十六郎,就跟他愛穿的大紅衣裳一樣,一看就是個開朗活潑的孩子;偏那二十七郎跟他那兄長竟截然相反,就跟他偏愛的淺色系一樣,看著就是一身的高冷范兒。 想著后世頗為流行的“冷面郎君”,她的笑容不由更加擴大了三分。 笑彎著眉眼的她,卻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到,那正從眼尾處偷偷瞥著她的“冷面”廿七郎,這會兒正因著她這越來越燦爛的笑容,而于心里澎湃起一股突然的憤怒…… 雖說這會兒李穆差不多已經(jīng)確認了,阿愁應(yīng)該就是他的秋陽。不過出于天性里的謹慎,總叫他想要再多求證一二,因此,便是他心里再怎么不平靜著,外表看上去依舊一如那捕食的狼蛛般不動聲色。 裝著個冷淡模樣的他,其實一直打從眼角處默默觀察著阿愁的一舉一動。當看到她笑彎起眉眼時,那種隔世的熟悉感,忽地就化作一根尖刺,狠狠扎向他的心頭。那一刻,李穆忽然就憶起,當他接到通知,匆匆趕往醫(yī)院時,病床上那個渾身冰冷的秋陽來…… 那時候的她,看上去一臉的平靜安詳,就好像這個世間已經(jīng)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去留戀一般…… 頓時,那根尖刺于李穆的心頭捅出一股憤恨的涌泉——就算前世的他有著種種不是,可萬事又不是不可以商量,偏她總那樣,要么裝得乖順得不行,叫誰也看不出她的破綻,要么就那么決絕甩手,不給人留一點余地…… 隔了一世,終于再次看到這熟悉的笑容,李穆忽然就克制不住了。他猛地扭過頭去,瞪著阿愁冷冷道:“別笑了!人都已經(jīng)長得這么丑了,笑起來更丑!” 頓時,阿愁的笑容就凝在了臉上。 他的刻薄,立時就引得二十六郎跳出來替阿愁打抱不平道:“她哪里丑了?不就是眼睛小了些,皮包骨了些嘛。等她養(yǎng)起來,這張皮子只怕不比人差……” 這般說著時,他一伸手,竟就這么擰住了阿愁的腮幫。 被擰住臉頰的阿愁:“……” 她還沒反應(yīng)得過來,一旁的李穆那漂亮的眼已經(jīng)沉了下去,卻是忽地就往李程的手上狠拍了一記,喝道:“松手!” 吃了一痛的二十六郎飛快縮回手,委屈道:“干嘛打我?!” “男女授受不親?!崩钅吕淅涞?。 坐在兩個男孩中間的阿愁:“……” 她抬眼看看那垂著眼裝死,只顧烹茶的瓏珠,卻是這才意識到,她好像不該坐在這里——此時的她倒是沒有想到尊卑的問題,就只想到了男女有別。 “我看我……” 她說著,剛要起身挪到瓏珠的身旁去,不想李穆的手猛地伸過來,隔著衣袖用力按在她的手上。 “坐著?!彼?。 雖然眼前這孩子看著才十歲年紀,阿愁則自認為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偏他那冰冷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那隱隱的威壓,竟立時就壓得她坐在原處不敢動了。 她這乖順的模樣,卻是也立時就叫李穆想起,每回他倆爭執(zhí)起來時,只要他略一施壓,那也同樣縮起脖子裝慫的秋陽。頓時,他更憤怒了。于憤怒中,卻不禁又是一陣無奈??纯创怪垩b乖的阿愁,李穆只得忍了忍脾氣,心里又是一陣五味雜陳,到底松開那壓住她的手,憤憤地扭開頭去,只撐著下巴看向窗外不吱聲兒了。 窗戶上,那薄如蟬翼般的羊角明瓦,自是不可能如后世的玻璃那般清晰透明。 回過神來的阿愁看看身旁那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冷面郎君”,再看看那如毛玻璃一般幾乎看不到外面的窗戶,不禁于心里暗暗做了個鬼臉——這娃兒,哪里是什么“冷面郎君”,明明就是個“霸道總裁”嘛! 于是,連著不到一個時辰,李穆的腦門上又被阿愁貼了第三個標簽。 *·*·* 馬車于西靈寺后街上那家有名的素菜館前停下時,于車里侍候著兩位郎君的瓏珠頭一個搶著下了馬車。 和懂得當世規(guī)矩的瓏珠不同,阿愁看看和她并肩坐著的二十六郎和二十七郎,卻是依著后世被秦川寵出來的習(xí)慣,等著那兩個男孩先下車,她最后下車。 二十六郎帶著詫異看她一眼,見她竟不懂這尊卑上下的規(guī)矩,只當她是年幼,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先一步下了車。 李穆卻是心頭一動,心里默默生了個主意,便也跟在二十六郎的身后下了車。 只是,下了車后,他并沒有和二十六郎一樣,隨著迎上來的店小二步上酒樓前的臺階,而是故意擠開瓏珠,站在馬車旁等著。見阿愁從車里出來,他便裝著很自然的模樣,向著阿愁伸過手去。 阿愁哪里能猜到他的鬼心眼兒,見眼前的小男孩很是紳士地向她伸出手,她便依著前世的習(xí)慣,很自然地將手搭在他的手上,就這么借著李穆的胳膊下了馬車。 因她個頭矮,那車前踏腳的小幾不夠高,小心下車的她,卻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到,四周的人看到這一幕時,那驚得掉了一地的下巴頜。 等她于車下穩(wěn)穩(wěn)站定,抬起頭來,只見站在李穆身后的瓏珠幾乎是半張著嘴的驚訝模樣,阿愁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訥訥地收回手——男女大防呢。 那做完測試的李穆斜眼看看她,心頭一陣心思翻轉(zhuǎn)——她的反應(yīng),雖然也可以解釋為,不懂規(guī)矩的她只是怕摔倒,才會這般扶著他下了馬車;其實也可以解釋為,她……許多少也還記得一些前世的事……至少還保持著一些前世生成的習(xí)慣…… 這般想著,李穆垂眼看向那雖然只比他小了一歲,個頭卻僅到他胸口處的阿愁。 此時的阿愁,正因剛才那“有礙男女大防”的輕率動作而不自在著。為避開眾人一致看向她的眼,她正低垂著頭,假裝在整理著衣袖。 當她垂下頭時,那扎在她兩耳上方的垂髻忽地從她的耳旁移開,露出發(fā)辮下方一彎如貝殼般的耳朵。 驀地,李穆的眼一凝,又用力一擰眉,卻是飛快地往四下里掃了一眼,側(cè)身遮住身后眾人的視線,抬手在阿愁的左耳上用力捻了一下。 “……” 遭遇突然襲擊的阿愁驚訝抬頭間,就只見李穆的目光里閃過一種莫名的激動。正待她想要看個仔細時,他已經(jīng)飛快地轉(zhuǎn)過身去,只留給她一個從容的背影——就好像,剛才輕薄了她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先一步已經(jīng)上了臺階的二十六郎回過頭來,見二十七郎也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臺階,且原本于馬車上還臭著的一張臉,這會兒不知怎么竟笑得一臉的身心舒暢,二十六郎忍不住就好奇問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嗎?” “沒什么。” 眨眼間,李穆已經(jīng)斂了笑,那攏在袖籠里的右手,則輕輕撫過左手腕的內(nèi)側(cè)。 那里,正映著一枚看上去像是被撞青了一般的青色胎記。 而,站在馬車旁,一臉莫名其妙捂著耳朵的阿愁卻是還不知道,其實于她的左耳后方,那耳骨交界處,也印著一枚像是被人咬出來的牙印一般的淺紅色胎記——和前世秦川手腕上就有這樣一枚胎記一樣,前世秋陽的左耳后方,也同樣有著這樣一枚形狀怪異的印記…… 若說之前李穆還不敢百分百肯定,阿愁就是秋陽,在看到這枚他再熟悉不過的印記后,他則是已經(jīng)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了。 看著捂著耳朵呆呆站在馬車旁的阿愁,雖然李穆還沒能弄清,她是不是記得前世,但前世里就有著“狼蛛”這樣一個恐怖外號的他,這會兒心里已經(jīng)暗暗做了個決定——不管前世時對他已經(jīng)失去信心的秋陽是不是記得他,于他來說,最穩(wěn)妥也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假裝他不知道他們有過共同的前世,假裝著,這一世里,他和她就只是初相遇…… 第四十七章·真假熊孩子 李穆那里于心里默默打著各種算計時,馬車旁,摸著耳朵的阿愁則是半天沒能反應(yīng)得過來。 直到一旁以同樣的呆滯看著她的瓏珠,合上那因驚訝而半張開的嘴——虧得李穆在伸手“輕薄”阿愁時,曾側(cè)身擋住眾人的視線。便是這樣,他回頭去扶阿愁下車的動作,也已經(jīng)把瓏珠給驚得險些掉了下巴。 吃驚的瓏珠回過神來,卻是這才發(fā)現(xiàn),李穆早甩開她,自個兒上了臺階。于是她趕緊示意從前車馭座上下來的小番奴貍奴跟上去侍候,她則刻意緩了一步,對仍摸著耳朵站在車前發(fā)著呆的阿愁小聲道:“莫怕,小郎們也知道你不懂那些規(guī)矩,不會怪你的。不過,你到底得記住‘尊卑’二字,才不會叫自己吃了虧。貴人的脾氣,不計較時自是不計較,若是計較起來……” 她收住話尾,沖著阿愁安撫一笑。 阿愁眨了眨眼,這才從李穆那突兀的襲擊中醒過神來。 瓏珠的話,她自是聽得出來,這是為了她好。于是她還了瓏珠一個感激的笑容。 而,直到這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她竟自始至終抓錯了重點——對于他們這三個不是九歲就是十歲的未成年人來說,重點從來就不是那男女大防,而是“尊卑”二字啊! 偏自她上車后,她就行差踏錯了許多規(guī)矩。且不說位卑者不能跟位尊者同席,便是那二十六郎硬拉著她跟他們并肩而坐,她也該自知身份地避讓開才是;只她下車時,居然大言不慚地由貴人扶著她下車……這就已經(jīng)是極犯忌諱的事了…… 好吧,這般想起來,其實那個一臉高冷的二十七郎……唔,還挺有點傲嬌的。 再沒想到,她不懂規(guī)矩也就罷了,自認識第一天起,就以鄙夷的眼看著她的這位二十七郎君,居然肯回手來扶出身貧賤的她下車…… 阿愁抬頭看向臺階上方。臺階上,兩位王府小郎君正被打拱作揖的胖掌柜圍著獻殷勤。 ——可是,就算瓏珠告誡著她,要她跟兩位小郎君保持一個安全距離……這也不是她能夠決定的事??!摔!如今的她,說好聽了,是被那倆人看上的玩伴;說不好聽,她就只是一件沒個自主權(quán)的玩具而已…… “怎的還不上來?” 見她總站在原地不動,不耐煩應(yīng)付胖掌柜的二十六郎回身沖她招了招手。 阿愁眨巴了一下眼,然后一陣無奈嘆息——瞧,形勢比人強?。∷舨幌氤粤搜矍疤?,也就只能繼續(xù)裝瘋賣傻地“陪公子讀書”。直到這二人什么時候?qū)λ仧┝?,她什么時候才能得個自由呢。 這般想著,阿愁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臉。 雖然自修了眉后,她自認為自己好歹變得不那么丑了,可顯然二十七郎并不這么認為,那二十六郎更是公開聲明過,說她“丑得有趣”……可便是她丑得有趣,那明顯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她的二十七郎,干嘛還跟著他兄弟一起瞎起哄?!只瞅著他倆在她家時,二十七郎把二十六郎當槍使的模樣,也能叫人知道,這二人間誰才是占著主導(dǎo)地位的那一個。明明只要他一句話,那二十六郎肯定就會拋開她另尋新樂子的,他干嘛不肯開這個口?!可若說他是看不上她,才總到處挑著她的刺,那剛才她下車時,他怎么忽然又裝出個紳士模樣,伸手過來扶她?! ——呃,等等。扶女士下車……該是西方騎士時代遺留下來的習(xí)俗吧?講究個男尊女卑的東方人,懂這套禮儀嗎?! 還有,他無緣無故揪她耳朵干嘛?! 阿愁忍不住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這一世的她,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在她左耳的后方,那耳骨的交界處,和前世一樣,也有著那么一枚小小的淺紅色胎記。慈幼院里的小伙伴們從來沒人注意到過她的這個胎記;從不多話的莫娘子雖注意到了,卻沒想過要跟她提及;至于阿愁自己,照鏡子時,沒人會無緣無故去照那極不容易看到的耳骨后方…… 臺階上的二十六郎低頭看看拖著個腳步跟在瓏珠身后的阿愁,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店招,回頭對李穆道:“我們不該來這家店的。你看,”他挑著拇指一指臺階上的阿愁,“要養(yǎng)肥她,該帶她去吃大魚大rou才是?!?/br> 李穆心頭一動,也回頭看向阿愁。 在他初認出阿愁時,他就曾動過要想辦法將她帶在身邊養(yǎng)起來的念頭,如今肯定了她的身份后,他的這個念頭就更強烈了——所以人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便是李穆已經(jīng)意識到他前世的種種毛病了,可哪怕?lián)Q了一世,骨子里的他依舊還是那個他。只眨眼間,便叫他想到一個好主意,一個可以“圈養(yǎng)”了他的秋陽,還不會叫阿愁察覺到他的“陰謀詭計”的好主意。 跟在瓏珠身后步上臺階的阿愁,一抬頭,便正對上李穆那閃爍著“惡意”的眼。頓時,她胳膊上的汗毛就是一炸——這熊孩子,不會是想到什么壞點子,想要折騰她吧?! 于是,她便聽到李穆扭頭答著二十六郎道:“雖說這家店是廟里的產(chǎn)業(yè),不過,好像也沒聽說不許葷腥進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