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氣得她將宮女遞上來的茶水掃落, 殿中宮人們噤若寒蟬,嚇得那宮女跪地叩頭不停地喊饒命,她雙眼通紅,讓人狠狠將宮女責(zé)打四十大板, 喝了一杯茶水,才算是堪堪消氣。 明明陛下默認, 讓煥兒先娶寶曇過門,那個孽子要排在后面, 誰知陛下如此不聲不響地給下了旨,她還是聽到宮人來報才知有此事,身為一國之后, 所有皇子的嫡母妃, 皇子們的親事不應(yīng)該先給她通個氣嗎? 皇帝都不與她商量, 就給定下日子, 分明是不給她臉,打她個措手不及。 她重新梳妝一番,環(huán)佩珠釵,敷上脂粉,整理衣裙,往前殿走去, 永泰帝在案上作畫,旁邊研墨的是巧笑倩兮的南瑾。 孟皇后臉一僵,今日南瑾打扮得格外仙氣溫婉,束腰湖藍長裙,微墮的發(fā)髻帶著一絲庸懶和媚態(tài),永泰帝似是興致很高,不時低聲地與她說著什么,外人看著郎情妾意。 南瑾首先見孟皇后進來,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墨錠放下,永泰帝也抬起頭,擱下手中的筆。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br> “原來瑾妃meimei也在啊,本宮來得是不是不太湊巧?!?/br> 南瑾柔情萬分地看一眼永泰帝,笑道,“臣妾想著宮中還些許事情,容臣妾告退?!?/br> 永泰帝一言不發(fā)地坐好,似是有些掃興,有眼色的太監(jiān)趕緊將案上的東西撤走。 孟皇后見人走了,擠個笑上前,“陛下,臣妾剛在宮中聽到三皇子完婚的事情,不知三皇子大婚的事情為何下得如此的急,是否有什么不妥貼的地方?” “長幼有序,哪有不當之處?” 這話堵得孟皇后一噎,頓了一頓,“陛下所言極是,臣妾正是想著長幼有序,南三小姐在府中行三,上頭還有賜婚給大皇子為側(cè)妃的二小姐,要到九月才會被抬進府,如此一來,三小姐不是搶在其jiejie的前頭出嫁。” 永泰帝抬眼看一她,倒是忘記這茬,不過是抬個側(cè)妃,怎么要等那么久,“既然如此,那便在月前擇個日子,讓書兒將人抬進府里?!?/br> 他見孟皇后還有話要說,似有些不耐煩,“皇后可是還有什么話要說,不過是個側(cè)妃,早些抬進府里,也好為書兒開枝散葉?!?/br> “陛下英明,只不過賢妃那邊…” “賢妃怎么了?” 孟皇后有些氣結(jié),陛下是真忘了還是裝糊涂,不就是因著當初采選的事,加上瑾妃在宮中風(fēng)頭無二,賢妃吹的枕頭風(fēng),讓常家的那個小姐先進門,最好是先有身子,遲半個月再讓南二小姐入府,生生壓一頭。 “陛下,賢妃meimei似乎更加中意常家的那位小姐,所以…” “這也好辦,就讓她們兩個一同進府好了?!?/br> 能給賢妃添個堵也是好的,兩人明爭暗斗這些年,賢妃一貫裝得無欲無求,偏皇帝吃她假惺惺的那一套,老是偏幫她。 孟皇后的心思轉(zhuǎn)了幾下,“陛下圣明,只那南家的三小姐,臣妾覺得頗有些禮儀欠缺之處,也不知如今學(xué)得如何,眼看著就要大婚,可不能到時丟了皇家的顏面?!?/br> 永泰帝不置可否,這些女眷的事是皇后cao心的,他這個皇帝倒是不好過問,于是南珊又被召進了宮。 孟皇后與護國夫人似乎正坐著閑聊,見她進來,自顧是話著家常,不經(jīng)意地用挑的眼神地打量著她,讓兩人暗自吃驚,這位南三小姐最近的變化太大,瘦下來也就罷了,那身段兒,她們女人看得都面紅心跳,可真會長。 她低眉順眼站在那里,儀態(tài)讓人挑不出來錯。 南珊得知要進宮,自然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反復(fù)詢問過杜嬤嬤,有什么要注意的,尤其是儀態(tài),萬不能讓人挑出錯來。 她表現(xiàn)得再好,孟皇后也看不順眼,心中不美,硬是遲遲不出聲。 立在下頭的南珊,心情可謂是萬分的微妙,自從與三皇子相認,才知自己就是那身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文嫻皇后,她是愣了好久,怪不得沒人見過文嫻皇后。 前世,凌霄登基后,冊立她為皇后,封號文嫻,并為她建造了正陽宮,在里面種滿凌霄花。 由于沒有人見過她,所以坊間什么傳言都有,等凌霄駕崩后,各種各樣的話本子都出來了。 上次話本子里一句屬實的都沒有,任憑他人再會天馬行空的想像,怕是也料不到自己根本就不是這世間的人。 眼下,還要對著養(yǎng)子兒媳行禮,南珊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且另一個老女人,疑是覬覦自己男人的人,這感覺,怎么是一個復(fù)雜可以形容的。 她腦抽地想著,若是她大喊一句自己就是文嫻皇后,讓孟皇后給她行禮,別人會不會當她是瘋子。 上座的人是她的兒媳,她也是對方的兒媳,這關(guān)系比繞口令還要拗口,簡直就是悖論。 約一刻鐘后,孟皇后終是開了口,“前次本宮派去的洪嬤嬤,不合你的心意,硬是讓三皇子給換成了杜嬤嬤,可算是稱了三小姐的意?!?/br> 護國公人在旁邊幫腔,“皇后是嫡母妃,三皇子行事太過不合禮數(shù),長者賜不可辭,南三小姐以后可要多多規(guī)勸,莫要再做出格的事,引來別人詬病。” “是,臣女謹記皇后和夫人之言?!?/br> 孟皇后又道,“說起來,你與瑾妃是姐妹,以前看著不太像,如今一看,倒有幾分相似,瑾妃深得圣寵,想來德勇侯的家教不錯,將女兒都養(yǎng)得知書達禮,各各人品出色?!?/br> 這明贊暗譏的,南珊就當自己聽不懂,不就是說她們姐妹相似,都會勾引男人,就對了。 她低著頭,做乖巧狀。 “眼見就要大婚,可三皇子早先身邊一直也沒個貼心人兒,怕是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本宮早先賜下的人,他也給推了,如今你馬上就要成為三皇子妃,一些禮數(shù)可不能忘記?!?/br> 來了。 南珊就知道,皇后召她入宮肯定沒有好事,原來是要給三皇子塞婚前教人事的宮女。 從外面裊裊婷婷地走過來兩個宮裝少女,腰肢纖細,彎眉杏眼,正是時下標準的美人兒,她心道,孟皇后真是用心良苦,這是有多想用美色迷住三皇子,可是再如何美麗的女子,與他一比,都黯然失色,堪比塵埃。 “奴婢初芙(蓉)見過南三小姐。” 南珊點下頭,不說話,長輩賜,不可辭,護國夫人可是早就將這話堵在那里,看來今天這兩位女子,勢必要帶回去了。 見她沒有拒絕,孟皇后的氣稍順了一些,果然是個庶子所出的,沒見過什么世面,三兩句話就鎮(zhèn)往了,量她也不敢違抗自己的意思。 目的已經(jīng)達到,也不愿再和南珊多說話,揮手讓她回去。 南珊慢慢地走在引路太監(jiān)的后面,身后跟著如花似玉的兩個美人兒,兩位宮女心中又喜又怕。 喜的是,未來的在皇子妃看起來如此軟弱可欺,必定是個好性子的,以后若是得寵,生下個一兒半女,后半輩子就有了依靠,三皇子雖然脾氣怪異,可長相出眾,讓人見之失魂。 怕的是,萬一三皇子魔性大發(fā),將她們打殺了,小命都丟了,有福也是沒命享。 轉(zhuǎn)念又想著自古富貴險中求,若不是三皇子名聲在外,這樣的好事哪里會輪得到她們,早就被人搶破了頭。 一時間,臉上紅白相交,頗為詭異。 南珊正低頭走著,卻見地上投來一道高大的影子,抬頭一看,面前站著威武不凡的孟國公。 “小姑娘,地上是有什么金子寶貝,你頭都快低到土里,眼看都快撞到人了?!?/br> “小女見過孟國公?!?/br> “貓咬舌頭了,前次見不還是伶牙俐齒的,將老夫懟了好一頓?!?/br> 南珊直視著他,見他眼中帶著一絲縱容,這人也是奇怪,在宮中堵著她,不會是為了前次的事情找回場子吧。 孟進光也看到了她身后的兩個宮女,譏笑一聲。 “小姑娘,這兩位宮女不如送給老夫吧,老夫家里一堆找不到女人的孫子,正好解了急?!?/br> “這…” 當然好了,南珊想立馬答應(yīng),將這兩個燙手的山芋丟過去,只不過這些人是孟皇后賜的,她可不敢做主。 兩位宮女也急了,孟國公講的孫子,肯定不是自己的親孫子,他的親孫子是孟郡主的親哥哥,怎么可能缺女人,那么只有其庶弟家的那一堆扶不上墻的爛泥,便是在深宮中,對于那亂七八糟的一家也有所耳聞。 “奴婢等見過孟國公,只是奴婢是皇后親賜給南家三小姐的,還望孟國公體諒?!?/br> “這好辦,”孟國公朝引路的太監(jiān)道,“你回去稟報皇后娘娘,就說人被我?guī)ё吡?。?/br> 兩位宮女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只是這事可由不得她們,孟國公位高權(quán)重,又是皇后的親父,他要人過去,皇后那邊哪有不同意的,她們將希望放到南珊身上,指盼這位南三小姐能爭上一爭。 南珊正巴不得,哪里會爭,只不過她的心里有些許的詫異,這孟國公說得隨意,可意圖明顯是替她解圍。 他若真想替庶弟的孫子們找女人,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犯不著問她要人。 她面露感激地看著他,他笑一下,一揮手,就有人將兩位宮女帶走,送到孟二老太爺?shù)募抑小?/br> 兩位宮女走得不情不愿的,四只眼睛又怨又恨地看著南珊,她別過臉,對此愛能莫助。 “孟國公,你為何要幫我。” “小姑娘心思還挺多,腦子轉(zhuǎn)得也快,怎么知道我是幫你,老夫都說了,家中孫子沒女人,你算是幫我的忙了?!?/br> 這孟國公有點意思,南珊笑一下,燦爛陽光,鮮活靈動,孟進光看得臉上一愣,這位三小姐,長得可真像崇起,只不過印象中,崇起從來沒有這樣笑過。 他的笑總是淡淡的,帶著隱隱的克制,從未見他縱情過任何一件事情,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 少年相識,從國子監(jiān)第一次見到白衣墨發(fā)的他,自己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圍著他轉(zhuǎn),兩人從同窗到同朝為官,相識多年,幸得相伴。 “南家這么多的孫子輩,就只有你長得最像你的祖父?!?/br> 她長得是像祖父,很多人都說過,孟國公這一臉的悵然懷念是怎么回事,他是侯府的???,是祖父的好友,經(jīng)常見面,懷念什么。 “別人也如此說過?!?/br> 孟進光收回目光一笑,幽幽地望著遠方,“你是女子,雖相似,可神異,與崇起不能比,他當年才貌雙全,姿儀出眾,不知引得多少人癡迷,論風(fēng)華,世間無人能與他相比?!?/br> 他神色落寞,最后一句輕不可聞。 復(fù)又轉(zhuǎn)頭對她輕笑,“小姑娘趕緊出宮回家吧,家里人怕是都等急了。” 南珊點點頭,與他分道揚鑣。 不經(jīng)意地回頭,他正朝皇后的宮中走去,高大的身形微微地佝僂著,周圍假山廊亭,像一幅精美的畫,可他卻仿佛身在畫卷之外,形影單只,如祖父一樣的孤冷寂寥。 回到家中,南二爺與丁氏早就在門口翹首以盼,見著她平安無事,明顯松一口氣,皇后突然召見珊兒,他們都摸不清楚情況。 還是盧氏道皇后為人狹隘,此去必要小心謹慎。 “珊兒,皇后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祖母,爹娘,咱們進屋說吧?!?/br> 丁氏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家人都還站在大門口呢,連忙退回院子,關(guān)上大門。 “也沒什么事,不過是賞了兩個宮女讓我?guī)Щ貋怼!?/br> 南二爺疑惑道,“人呢?” 南珊略一落座,丁氏就將備好的茶水點心放在她的面前,她揀起一塊,塞進嘴里,“出宮里碰到孟國公,孟國公將人要走了,說是家中一堆的孫子沒女人?!?/br> 話一落,南二爺臉色一變,袖子里的手握成拳。 盧氏輕笑,松口氣,“那敢情好,皇后賜下來的宮女,怕是別有深意,孟國公帶走,誰也說不到咱們珊姐兒的頭上?!?/br> “到底是有些姻親,孟國公還知道拉一把,咱們可得承人家這個情?!?/br> 南二爺見妻子如此說,臉色更難看。 “珊兒從宮中回來,怕是累了,讓她回去歇息吧。” 盧氏與丁氏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讓南珊回自己的屋子去了,去一趟宮中,雖然沒有做什么,可卻比干重活還累人,南珊也不推遲。 還未走到門口,就見千喜萬福兩人神色古怪地守在外面,見到她,明顯一喜,千喜胖胖的手指朝屋內(nèi)一指,南珊馬上明了。 敢情是未婚夫又上門了,有個武藝超群的男人,是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