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夏安淺顧不上計較鬼使大人趁人之危,那個夢做得好像是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一般,只覺得渾身軟趴趴的。而來自幽冥的氣息,有一股幽然的冷,可懷抱卻是溫?zé)岬摹?/br> “安淺?” 趴在男人懷里有些失神的夏安淺抬起眼來,氤氳的眼中帶著幾分慵懶,她朝黑無常笑了一下。 黑無常:“……” 夏安淺軟軟地賴在他的懷里,嘆氣著說道:“我又做噩夢了,可能是因為大人你先前跟我說了魂燈的事情,我竟然夢到了在海里點著的一盞燈,燈里燃著青藍的鬼火,火里還有——”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鬼使大人可能又吃錯藥了,他竟然將她的手握住了。 鬼使大人平常看著風(fēng)流瀟灑,不管是去替她解圍還是去捉拿惡鬼妖物,看著都十分游刃有余。可是此刻被他握著的手,卻能感覺到他的掌心似乎有幾道傷疤,在虎口處還有著厚厚的繭。夏安淺的手微動了下,可隨即被握得更緊。 夏安淺心中哆嗦了一下,然后她眼睜睜看著男人握著她的手,湊至了嘴邊。他淡色的薄唇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夏安淺腦袋一片空白,她覺得這樣什么都不做不是她的作風(fēng),她先前還想過一百零八種策略來應(yīng)對鬼使大人的撩撥,可到了此刻,她只能木然著臉,勉強端著自己十分淡定的表象。 男人眉眼低垂,神色近乎虔誠。 夏安淺天人交戰(zhàn)了近乎半晌,才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趁人之危?!?/br> 黑無常抬眼,嘴角慢慢地漾起了一抹笑,握著夏安淺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開,他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迷人,像是開屏的孔雀一般想要將眼前的女子神魂都勾過來。他微笑著,聲音溫柔地幾乎能掐得出水來,但話語卻十分無賴:“嗯,就是在趁人之危?!?/br> 夏安淺被他這樣光明正大的無賴行徑震驚了,舌頭打結(jié),說不出話來。 黑無??粗陌矞\的模樣,低聲笑了起來。他伸手將夏安淺攬進了懷里,下巴抵著她光潔的額頭。 “安淺,我們試試看,好嗎?” 夏安淺被他抱著,可能是噩夢將她的力氣耗盡,又可能先前她所做的一切掙扎都是欲迎還拒。她一面告誡著自己和黑無常之間不能踩線,可她從來也沒有言行一致,如果真的言行一致,她想她就應(yīng)該離開,而不是勁風(fēng)來問她到底是走是留時,還要找那么似是而非的借口,說服自己留下來。 而且,鬼使大人未免也太卑鄙了些。他不是像過去那樣跟她在談笑風(fēng)生間撩撥,而是在她噩夢醒來,渾身軟趴趴、心無著落處的時候出現(xiàn)。 夏安淺想,人是很難抗拒這樣體貼的溫情的。 而且,心魔不心魔那事情姑且不說,修行之路漫長無際,要是心頭上總是那樣空空落落的,也并不是那么令人高興的事情。 算了。 夏安淺干脆自暴自棄,將自己之前還想著絕對不能讓鬼使大人牽著鼻子走的念頭拋到九天云外。她閉上眼睛,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渴望,在男人的懷里全然放松了身體。 迷迷糊糊中,一個溫?zé)岬奈锹湓谒念~頭,她隱約聽到男人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 “那我們就從今天開始,好不好?” 麗姬從來不知道半天過去,竟然能發(fā)生那么多的事情。 她先前還跟夏安淺耳提面命,讓她千萬別被黑無常的男色迷惑,誰知道她前腳才走,夏安淺后腳就被拐了。麗姬氣得一雙眼睛恨不得在黑無常的身上瞪出兩個窟窿來。 夏安淺被鬼使大人拐走了就算了,鬼使大人竟然還說要她和東郭予一起到北海。 麗姬不樂意了,“北海是個什么鬼地方,我不去!” 已經(jīng)入夜的曹公山一片死寂,如水的月光照在山頂?shù)目盏厣稀:跓o常隨身帶到芥子中有一座府邸,鬼使大人頗有自覺,他覺得自己如今從今天開始就算是半個有家室的人了,身為一家之主,就得擔(dān)起一家之主的重任。 動輒讓心愛的姑娘餐風(fēng)露宿,那多造孽啊。 于是黑無常二話不說,取出芥子,將夏安淺裝了進去,麗姬來了,也樂得放行。 鬼使大人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夏安淺有主了,什么妖魔仙鬼,想要覬覦的都得掂量掂量,不怕死的盡管來。 麗姬說不去北海的時候,鬼使大人正在擦著鋼刀,而夏安淺則是十分安靜地在旁邊捧著一杯茶喝著,也沒吭聲。 她自從白天從噩夢中驚醒后,精神就有些蔫。 鬼使大人看了看手中亮得可以當(dāng)鏡子的鋼刀,緩緩看向麗姬,“不去?” 麗姬:“就不去!” 黑無常竟也不生氣,語氣涼涼的,“東郭予不是不想成為疫鬼嗎?上一任疫鬼是被魂燈所傷,而魂燈如今就在北海。說不定上一任疫鬼還有一縷元神留在那魂燈上呢,你就不想陪著你的救命恩人去碰碰運氣嗎?” 麗姬聽到這話,也不看黑無常,眼睛看向夏安淺。 夏安淺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朝她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這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既然鬼使大人都這么說了,走一趟說不定還是有收獲的?!?/br> 麗姬輕哼一聲,反駁說道:“萬一他不安好心呢?” 夏安淺莞爾:“你知道鬼使大人不是那樣的人。而且你也跟我說過東郭予如今這樣不人不鬼、還背著一身罪孽,心中飽受折磨。你何不去問問他的意見,說不定他覺得去北海是破釜沉舟,值得一去呢?” 麗姬抿了抿唇,然后她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走了幾步,然后又十分不服氣地回頭,瞪了黑無常一眼,“真是,有人幫腔了不起啊!” 黑無常聞言,嘴角揚起,氣死人不償命般地說道:“對啊,就是了不起。” 麗姬定力不夠,被鬼使大人氣得拂袖而去。 第88章 蛇人(十二) 麗姬氣呼呼地走了,夏安淺看向黑無常。 黑無??粗龥]什么精神的模樣, 走了過去, 將她整個人橫抱了起來放腿上。 “沒事, 這蛇妖氣不死?!?/br> 氣死了最好, 省得三天兩頭來找夏安淺, 即使夏安淺不好蛇妖那一口,可是每次看到麗姬鍥而不舍地在勾搭夏安淺,那也夠討厭了。 夏安淺的心思卻不在麗姬的事情上, 她從前在白水河的時候, 也沒少惹麗姬生氣。麗姬的火氣來得快, 去得也快。跟這樣性格的麗姬相處久了, 再跟人間的那些凡人相處, 反而不習(xí)慣了。 她在想白天做的那個夢,她不止一次夢到關(guān)于安風(fēng)的事情了。最早的時候, 是剛離開白水河的時候,那時候經(jīng)歷了甘鈺和阿英的事情, 又將那些前塵往事翻了個底朝天, 心神俱傷所以沉睡了很久,醒來之前的最后一個夢, 就是看到安風(fēng)在一個叫養(yǎng)龍池的水里吐泡泡。 養(yǎng)龍池?黑龍? 安風(fēng)的真身會是一只黑龍嗎? 想到夢里的那盞魂燈居然還要將安風(fēng)一口給吞了, 夏安淺的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黑無常抱著夏安淺, 美人在懷本來是件令人心醉的事情,可這美人卻心不在焉,那就讓他不那么是滋味了。他伸手, 將夏安淺的臉抬了起來,“怎么了?” 夏安淺抬眼看向他,“我在想安風(fēng)。” “小家伙不是好端端地在你做的玉雕里睡得正香,怎么?沒人來鬧騰你,反而不習(xí)慣了?” 夏安淺眼睛微彎,想要低頭,可臉卻被人捧住了。 男人英俊的五官逼近,平時總是帶著幾分調(diào)笑意味的狹長雙眼此刻深不見底,帶著幾乎能溺死人的溫柔。 夏安淺覺得真是奇怪,原來人跟人之間,一旦關(guān)系不一樣了之后,會有這樣大的反差。黑無常一旦溫柔體貼起來,令人無法抗拒。當(dāng)然,她的內(nèi)心也并不想抗拒。 她淺笑著上前,用鼻尖蹭了一下男人的,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她像是在呢喃一般地說道:“我都沒來得及告訴你,我白天夢到安風(fēng)差點被海里的魂燈一口吞了?!?/br> 黑無常的一只手掌順著她的臉游移到那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接著往后,放在她的后頸。五指微微用力,不重不輕地按揉著,“什么魂燈竟然敢吞了安風(fēng)?那個小家伙不去一口吞了那魂燈,你就該偷笑了。” 夏安淺被他的話逗得笑了起來,“胡說什么呢,安風(fēng)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亂吞東西了?!?/br> 黑無常看著她的笑容,心里頭一熱,按在她后頸的手微微用力,兩個人的鼻尖再次相觸。 夏安淺一怔,一個不留神就直直地望進他那黑得跟子夜一般的眼里,心跳終于后知后覺地猛然加速,似乎快要從胸膛里蹦出來。 她那雙長長的睫毛如同蟬翼一般扇了一下,隨即眼神開始閃爍,就是不愿意再對上黑無常的視線。她想,該要怎么辦?是將黑無常推開還是要隨便他?推開了的話好像很矯情,可是不推開又顯得很不矜持。 夏安淺這么一想,就覺得左右為難,十分糾結(jié)。 黑無常望著她那眼神閃爍的模樣,不由得失笑。平常的時候看她張牙舞爪,牙尖嘴利的模樣,原來竟然是只偽裝的小野貓。 “安淺?!?/br> 夏安淺聽到他叫她,可還是不愿意看他,眼神左右游移。 黑無常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逗她,“我長得這么英俊瀟灑,你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夏安淺不上當(dāng),不能看,一看就會迷失在那一片深不見底的溫柔深海里。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呢,從前那個問我是不是想要和她雙修的安淺,跑哪兒去了?你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趕緊把她還給我?!?/br> 夏安淺一聽到黑無常翻舊賬,瞪他,語氣兇巴巴地,“不許提以前的事情!” 可是那么一瞪,就看到了黑無常眉目含笑的模樣。她心里有些懊惱,潔白的貝齒咬著下唇,不應(yīng)該這么沉不住氣的。 她那懊惱的神情落入黑無常的眼里,他忍不住悶笑出聲,聲音帶著幾分淡淡的寵溺,“你是不是不習(xí)慣與我這么親密?” “……是挺不習(xí)慣的。” 黑無常放在她后頸的手又游移到她的下巴,拇指的指腹摩挲著她下巴的肌膚,聲音里帶著笑意:“慢慢就會習(xí)慣。其實你不必顧忌太多,不管你是什么模樣,其實我都挺喜歡的?!?/br> 夏安淺默了默,然后“哦”了一聲,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十分不自在,可是剛才就是被他忽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弄得有些失常。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要正常一點,于是十分干脆地將鬼使大人的手拍了下去,說道:“既然這樣,大人還是先把我放開吧,我覺得挺熱的?!?/br> 黑無常:“這過河拆橋的速度有點快啊,安淺?!?/br> 夏安淺推開他,施施然地站了起來,側(cè)頭瞥了他一眼,無辜反問:“不是說不管我是什么樣,你都挺喜歡的嗎?” 鬼使大人沒想到眨眼的功夫,眼前這女子變臉變得這么徹底。 夏安淺看著他有些傻眼的模樣,終于覺得自己不是那么局促了,也是,不就是跟他試試看嗎?緊張什么呀?忐忑什么呀? 真是!出息呢? 夏安淺內(nèi)心唾棄了自己一把,然后擺出一副跟從前沒什么兩樣的姿態(tài),“我出去看看勁風(fēng)在倒騰些什么——啊,你做什么?” 夏安淺才擺好的游刃有余的姿態(tài)在片刻之間破功,又驚呼失聲。 黑無常長臂一伸,環(huán)住她的腰肢不由分說將她往他懷里撈,夏安淺被他禁錮在懷里。 夏安淺掙扎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雖然沒有用蠻力,可她就是掙不開他的力道。她抬眼,瞪他,“無賴?!?/br> “男人只有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才會無賴?!焙跓o常笑瞇瞇地湊近她,誘哄般的語氣:“閉眼。” 夏安淺并不想配合,跟他唱反調(diào):“我不?!?/br> 黑無常見狀,低聲笑起來,還不等夏安淺反應(yīng)過來,眼前就一片漆黑,接著唇上傳來溫軟濕熱的觸感,那是男人的唇瓣吻了下來。 兩人的氣息曖昧親密地交纏在一起,眼前漆黑一片,那原本溫柔似水的吻慢慢地變得火熱,燒得她不知所措,最后在他懷里幾乎要軟成一灘水。 黑無常移開了那只掩著夏安淺雙目的手,那變得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被吻得紅腫濕潤的唇上,隨即伸出舌頭舔了舔犬牙,聲音低?。骸澳氵@樣,我最喜歡?!?/br> 夏安淺臉上也變得火熱,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反應(yīng)的。她活了這么多年,面對這種……男女間的親密,應(yīng)該顯得游刃有余才對。 可理論比不過實戰(zhàn),縱然她從前放肆,也喜歡不知死活地去撩撥一下旁人,不過都只限于言語。時有尺度大一點的時候,不過就是被人抱一下而已。 這樣的唇舌交纏,卻還是頭一回。 黑無常望著她一副回不了神的模樣,將她摟進了懷里,“安淺,跟我一起去北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