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眾所周知的,二中平時考試的難度,遠遠高于歷年高考,通常最高也就是六百四五十分,幾乎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七百多這種變態(tài)分數(shù)。 北雨盯著那七百二前面的“沈洛”兩個字,有點出神。 吳楠楠嘖嘖兩聲:“果然是洛神。” 北雨咦了一聲,疑惑地看她:“什么洛神?” 吳楠楠抬手指了指公告欄的名字:“沈洛?。∧銢]聽過?” 北雨搖頭,這才開學兩個月,班上的人都還沒認全,班級以外的人和事,她確實知之甚少。也就知道江越在二中也算是個風云人物——以渣聞名。 吳楠楠來了興致,笑道:“就是這個考了七百多的沈洛,這學期剛空降咱們學校高三,第一次月考就拿走了年級第一,比第二名好像也是高了幾十分。他們高三的人說他來了,以后其他人尖子生就只用爭第二了,所以大家都叫他洛神。” 北雨驚訝:“從哪里來的?這么厲害!” 大概是因為自己知道挺多,吳楠楠有些得意地眨眨眼睛:“當然厲害,人家那可是天才。聽說他十歲上初中,十二歲上高中,十四歲考上科大少年班,好像是因為身體原因,讀了一年就退學了,在家休養(yǎng)了兩年,然后插到我們學校,重新讀高三,一來就笑傲江湖?!?/br> 北雨想到自己的二十五名,有點悻悻然地暗嘆:看!這才是真正的天才! 她這個井底之蛙從子弟學校走出來,終于見識了一個她從前不知道的大世界。 吳楠楠等的同伴很快下樓,兩人告別之后,公告欄前就只剩下北雨一個人。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那紅榜上的沈洛二字,不由得開始好奇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樣的? 如果她依然還是第一名,可能對這個洛神不會有太大興趣。 但如今的她是班上二十五名,對所謂真正的天才便好奇得有點抓心撓肺。 膜拜而神往。 她望著沈洛的名字出神了半響,發(fā)覺周圍不知何時變得很安靜,才終于回過神。 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放學半個多小時,可還沒見著江越的鬼影子。 她懶得等下去,走到對面高三教學樓,蹭蹭跑到二樓十班直接喚人。 她來過一次江越的教室,算是輕車熟路。 江越是體育生上來的二中,人高馬大的家伙就坐在教室靠后門的地方。 北雨跑到他們班上,從開著的后門探進去腦袋,果然見江越還坐在位子上,旁邊圍了兩個男生,好像湊在一塊在看什么。 北雨見教室里沒剩幾個人,悄悄走上前,站在江越背后,忽然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江二狗,你搞什么鬼?我等你半個多小時了?!?/br> 江越被嚇了一大跳,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去,手忙腳亂將攤在桌上的小冊子塞進桌內(nèi)。 北雨眼尖,看到那冊子是什么玩意兒后,鄙視地翻了個白眼。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正是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年紀,尤其是江越這種體育生,北雨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越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轉(zhuǎn)頭看向她,虛張聲勢吼道:“北大嘴,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江越打會走路開始,就是個熊孩子惹禍精。在國營廠家屬大院,北雨是別人家的孩子,江越則是別人家的熊孩子。北雨一直充當江父江母的情報員,為此在江越口中得了個北大嘴的綽號。 江越旁邊的兩個男生看到是個漂亮女生,起哄壞笑道:“哎呦喂!越哥,這小美女哪里來的?介紹介紹!” “去去去!這是我妹。”江越揮手趕人。 “你妹?”兩個男生笑得更賤,陰陽怪氣唱起來:“你究竟有幾個好meimei?” 江越橫眉冷豎,一人踹了一腳,兩個家伙終于滾了。 北雨木著臉看著幾個白癡打鬧。 江越拿起書包,悄悄看了眼她,從桌子里掏出剛剛的小冊子胡亂塞進書包里。 北雨道:“江二狗,我眼睛又不瞎?!?/br> 江越腆著臉嘿嘿地笑:“雨姐,看到我今天載你回去的份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爸媽。我跟你說男生看這個很正常的。” 北雨嗤了一聲:“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走走走,咱們趕緊回家吃飯去,你媽說今晚做了糖醋排骨和紅燒rou,我得去蹭飯?!苯疥∷募绨?,將她轉(zhuǎn)了個身往外推。 “沈洛?!苯淌依锖鋈挥腥藛玖艘宦暎澳阕邌??不走的話,我把鑰匙給你,你鎖門?!?/br> “走?!?/br> 北雨下意識轉(zhuǎn)頭循聲看去,只見教室最后一排靠內(nèi)的位置,一個頎長清瘦的男生,正站起身收拾書包。 他穿著一件深藍連帽衫,微微低著頭,前額的頭發(fā)垂下來。雖然落在北雨眼中的,只是一張側臉,但配上剛剛“沈洛”二字,已經(jīng)足夠讓她心驚動魄。 有那么一瞬間,她忽然什么都聽不到看不到了。 周遭一切好像驀地變安靜,通通成為那道身影的背景。 這個身影與她十五年來看到過的所有男生,是如此不同。 霽月清風,遺世獨立。 只是匆匆一瞥,北雨就將他的模樣印在心里。 而之所以只匆匆一瞥,是因為她被江越推出了教室。 “看什么看!快走!”出了教室,江越松開扶住她肩膀的手,飛快朝樓梯跑,“你快點!要是沒追上我,我就一個人騎車走了!” 平日里,北雨肯定得和他掐起來,但此時她心思全在身后的動靜,根本就沒空搭理江越的白癡表演。 后面響起腳步聲,北雨知道是那個叫做沈洛的男生出來了。 她的心忽然碰碰跳得厲害,想轉(zhuǎn)頭去看,又不敢。 腦子一片空白,連腳下的步子都開始有點紊亂。 走到樓道口時,她終于鼓起勇氣回頭,卻發(fā)覺走廊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空空蕩蕩,哪里還有人影? 北雨重重舒了口氣。 江越從樓下探出個頭看上來,大叫道:“北大嘴,你墨跡什么?是不是撞到鬼,魂兒被吸走了???” 還真是魂兒被吸走了! 北雨低頭朝江越啐了一口:“江二狗,我已經(jīng)收集一籮筐你在學校的豐功偉績,今晚回去準備和江廠長王會計好好聊聊?!?/br> “臥槽雨姐,看到我待會兒要載你回去的份上,你不用這么狠吧?” 3、春心 去車棚的路上,江越嘰里呱啦聒噪不停,見北雨一直神色游離沒有反應,粗線條的他也看出了不對勁。 開了鎖,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腦勺:“怎么了?一臉丟了魂的樣子。” 北雨腦子里還是剛剛沈洛的模樣,心不在焉回到:“沒事?!?/br> 江越想了想,佯裝不經(jīng)意問:“是不是這次沒考好?我跟你說,二中跟咱們子弟中學可不一樣,除了我這種特長生,其他都是尖子生上來的,哪個在初中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多從重點初中上來的還吊車尾呢!那些考前幾名的都是變態(tài)?!?/br> 江越其實打聽過她的成績,知道她只考了班上二十五名。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北雨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臭丫頭心高氣傲,恐怕這回是個不小的打擊。 他擔心她落差太大。 而他不知道的是,因為沈洛的出現(xiàn),二十五名的陰影幾乎已經(jīng)在北雨心里消失殆盡。就算是江越此時提起,她也沒覺得被碰到了傷口,滿不在乎地噎他:“我雖然考得不好,但又不是像你一樣吊車尾,有什么好難過的?” 江越不在意中刀,挑著眉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雖然有點異常,但確實不像傷心的樣子,便嘻嘻笑道:“那就好?!闭f著拍拍單車座位,“走,哥帶你回家。” 因為兩人走得晚,路上行人稀稀落落。 北雨坐在江越單車后座,抬頭看了眼吭哧吭哧踩著單車的家伙,有點忍不住想跟他打聽沈洛。 “江二狗,我問你個事兒!” “說!小弟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北雨翻了個白眼,正要開口,忽然瞥到人行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其實算不上熟悉,畢竟只是之前匆忙一瞥。 但那一瞥,已經(jīng)足以深刻。 此時正值深秋,天色將晚,有風漸起。人行道上只有幾個行人。 沈洛斜挎著書包走在前方的路上,將衣服的帽子戴在頭上,耳朵里似乎塞著耳機在聽歌,微微低著頭,走得不急不緩。 北雨的心忽然跳得厲害,屏聲靜氣等著單車超過他,剛剛要和江越說的話,忘得一干二凈。 一,二,三…… 單車漸漸超過人行道上的男生。 在北雨的視線里,先是背影,然后是側影,最后終于看到了他藏在帽子里的正臉。 斑駁的夕陽下,少年五官昳麗的面孔沉靜如水,像是從畫中走出來。 北雨遙遙看著他,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本來微微低著頭的沈洛,像是覺察到有人看他,忽然抬起頭,朝這邊看過來。 此時兩人也不過十來米的距離,他黑沉沉的目光直直與北雨撞上,嚇得她趕緊轉(zhuǎn)過頭。 因為動作太大,身下的單車狠狠晃了一下。 江越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大聲叫道:“你亂動個什么鬼?是不是想摔個狗吃屎???” 照平時,北雨早跟他掐起來。但此時沈洛就在身后不遠處,她喉嚨便像是被人掐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單車到了前面轉(zhuǎn)角時,北雨又才悄咪咪往后轉(zhuǎn)頭。 可人行道上除了寥寥幾個行人,和被風吹落的樹葉,哪里還有沈洛的影子。 讓她有種剛剛是在做夢的錯覺。 余下半個小時的路程,江越依舊聒噪不停,北雨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只是偶爾敷衍地嗯呀兩聲,跟平日里判若兩人。 江越認定她是被考試打擊到,回到家后,他跑到對面的北雨家蹭飯,趁她不注意,悄悄鉆進廚房,和北母報告了這事。 北雨父母素來疼愛女兒,吃晚飯的時候,也就故意沒去問她期中考試的事。 沒有人知道,北雨因為腦子里都是沈洛,早就將二十五名拋到了九霄云外。 吃完飯后,江越回了對面,北雨喜歡的綜藝正好開始,可看了一會兒,就抓心撓肺坐立難安,沒等播完,就跑去了對面的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