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jié)
她開著車子,不知走了多遠,最后,停在了大學(xué)門口。 正值放學(xué)時間,有著坡度的柏油路上,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行走著。 每一個從車邊經(jīng)過的人,她似乎都可以從他們身上長到自己曾經(jīng)的影子,還有,他的。 “溫雅昕,快點騎啦,你沒吃飯??!” 穿著紫色雪紡紗及膝洋裝的她,背著背包,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青春揚溢。 “小姐,現(xiàn)在上坡呢,你怎么沒說你長胖了?”穿著深藍色休閑裝的他回頭,揚起嘴角,笑意容容。 “你活膩了,竟敢說我長胖了!”坐在車后面的大小姐不開心了,捶了他好幾下。“你好討厭。” “溫雅昕,那個論文的資料我還沒找,晚上我要跟朋友逛街,你幫我找。” “好?!?/br> “溫雅昕,逛街逛得腳好痛?!?/br> “好,我去接你?!?/br> “溫雅昕,我想吃牛車水的紅豆冰……” “好,我去買……” “溫雅昕……” “好……” 聽說過這么一句話,每個人在初戀的時候,都會被施以魔咒,如果初戀不成功,魔咒將會伴她一生。 她想掙脫那個魔咒,可她掙不掉。 走了那么遠,那么遠,回頭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還在心里。 沒有辦法,這么多年,她還是只能愛他一個。 愛恨交加?。?/br> 她趴到方向盤上,淚如雨下。 “溫教授,今天怎么有空來學(xué)校?” 一個清爽的年輕嗓音在耳邊響起,她緩緩那抬起頭,望著那個白色襯衫,黑色西服,戴著眼鏡的儒雅男人從學(xué)校走出來,笑著回應(yīng)與他打招呼的男生,“原來是嚴(yán)禹同學(xué),我過來跟宋教授談點事情?!?/br> 對于自己教過的學(xué)生,溫雅昕一向都有記得。 “聽宋教授說,您馬上要結(jié)婚了,恭喜。” “謝謝?!睖匮抨磕樕先耘f淡淡的笑,“我先回家了。再見?!?/br> “溫教授再見?!?/br> 與大男生告別后,他直接走向自己停在路邊的鐵灰色轎車,發(fā)動車子調(diào)頭離開,沒有注意到那輛紅色的跑車就停在他的對面。 結(jié)婚?什么意思? 臉上的淚還沒有來得及擦,岑靜怡望著他車子離開的方向。 溫老太太說他快瘋了?要她來見他一面又是什么意思? 她可一點也看不出來他要瘋了! 都要結(jié)婚了?瘋什么?忙瘋了嗎? 那她開著車傻傻來到這邊,又是為什么? 她開著車回到自己公寓樓下時,另一輛迷你轎車攔住了她。 胡雪昭下車,看著車?yán)锏尼o怡微笑:“老同學(xué),可以請我吃頓晚餐嗎?” —— 晚上九點,岑靜怡的車了停在國大附近的公寓樓下停車場。 三分鐘之后,溫雅昕出來應(yīng)門,看到一臉怒火的岑靜怡時,臉上有一瞬間的怔住,他似乎有些分不清做夢還是現(xiàn)實。 “溫雅昕——”一直她怒惱的聲音傳入耳內(nèi)時,他才回神,這不是做夢。 是靜怡,在他面前,咬牙切齒地叫著他的名字,就像以前一般。 “靜怡——” 他才開口,岑靜怡一把推他,讓猝不及防的他后退了兩步,她踩著高跟鞋沖了過去,第一眼看到擺在客廳桌上的未動過的車?yán)遄?,她走了過去,將它拿了起來,連著盤子直接扔進了最近的垃圾桶,然后轉(zhuǎn)身往廚房而去,打開冰柜,里面塞滿的都是她愛吃的水果,牛奶,零食,卻沒有一樣是能幸免于她的毒手,全都進了垃圾桶。 “靜怡,你——” 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怒意沖沖地走過來,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被她一把揮開—— 于是,他只能擔(dān)心地跟在她身后,看著她打開客房的門,在一瞬間的怔住后,發(fā)了瘋似的沖過去,將架子上的鞋子全都扔到地上,似乎還不解恨一般,用腳踩了好幾下。 “靜怡,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跟我說,如果你不喜歡這些鞋子的話……”他跟在她身后嘗試解釋,卻她又兇又狠地罵了吼了回去—— “我就是不喜歡,不喜歡,以后不許你再買了——” 她朝他大吼著,聲音卻哽咽了,“你還給我買了什么?” “衣服——” 好,衣服。 她從已經(jīng)亂七八糟的房間出來,往臥室而去,拉開衣柜,看著那堆還掛著標(biāo)簽的漂亮衣物時,兩只手將它們?nèi)汲冻鰜?,丟到地上,看著還不解恨,焦急地轉(zhuǎn)了好幾次身體要找東西卻找不到。 “溫雅昕,剪刀呢?剪刀呢?”她發(fā)脾氣地叫著。 “這里——”身后的他將手里的剪刀遞給她。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華美的衣物已經(jīng)成了一堆的爛布,她卻不覺得開心,將剪刀扔下來,坐到地上哭了起來—— 她哭得太認(rèn)真,沒有聽到他靠近的腳步聲,沒有聽到他的嘆息聲,一直到她顫抖的身軀被摟進一具溫?zé)岬膽牙?,她才抬起哭得朦朦朧朧的淚眼—— “溫雅昕,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走開。” “我走開可以,但不許再哭了?!彼麩o奈一笑,伸手替她抹掉臉上未干的淚水。 “我哭關(guān)你什么事?” “我擔(dān)心你哭得忘記呼吸?!彼綍r很少哭,但是一哭起來就昏天暗地的,讓他真的擔(dān)心她會哭到喘不過氣。 “溫雅昕,我聽說你要結(jié)婚了?”她一邊抽泣著一邊問出這么一句話。 他揚唇一笑,連眼里都閃著笑意,“是我們要結(jié)婚了?!?/br> 所以,胡昭雪并沒有騙他,他的心病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 他,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顫抖地伸出手,慢慢地?fù)嵘纤迨莸奈骞?,依著耳際,摸到了那已經(jīng)白了一半的發(fā)尾,眼淚再度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要逼瘋他自己嗎? “雅昕,如果我說,我們先不要結(jié)婚,你愿意嗎?” 他臉上的笑容未變,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沒關(guān)系。你要是覺得沒有準(zhǔn)備好,我可以等,多久都等你?!?/br> “好,那你等我。” 等他好了,等他們都解開心結(jié),才能迎接新的開始。 —— 夜太漫長,床太空蕩,他一個人孤單了好久好久。 今晚,那張空蕩的床上不再是他一個人,他的身邊有著他的靜怡,有溫度,會呼吸,會講話的岑靜怡。 “我抱你一下,好不好?”他側(cè)過身子,輕聲問道。 就像那年,她第一次耍賴呆在他公寓不走,硬要跟他一起睡的第一個晚上。 只是,角色換了過來,當(dāng)年,是她主動問他可不可以抱他。 結(jié)果,她將自己脫光了就纏著他不放。 她倒是好,一睡到天亮,他只能睜著眼無眠到天亮。 “可以?!彼瑯虞p輕地回了一句。 他伸出手臂,她的頭靠了過來。 分離多年之后第一個如此親呢的擁抱,他的心跳,她的氣息,讓他們都醉了,都不分清是現(xiàn)實,還是做夢。 他的唇吻上了她的唇后,便像個饑渴的旅人,吸吮著荒漠里的甘泉,糾纏著不放。 他的熱情,他的狂亂,瞬間將她淹沒了。 他一遍一遍地愛著她,毫無節(jié)制,不顧一切,不要命似的,直到筋疲力竭,再也動不了。 第一次,他在她身上昏了過去。 嘩喇喇的水聲,拉開了清晨的序幕。 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過后,岑靜怡回到床上,擁著暖暖的薄被,靜靜的看著還在睡著的溫雅昕。 凌凌亂亂,黑白參半的黑發(fā),深深的眉心,鎖住一條憂傷的凹痕。 黑亮而溫柔的眼眸是緊閉的,似乎在抵抗著世界里的某一些東西。眼底下映著兩塊明顯的黑影,仿佛兩朵天邊飄來的烏云。直挺的鼻梁下,昨晚用來膜拜她全身的嘴唇像是被人用針密密實實的縫成一條直線。 這是溫雅昕的臉,刻在她心上十年都沒能忘記的的臉。 他們分手,復(fù)合,再分手,再度重逢,她仍舊愛著恨著的那個男人。 “若是你還愛他,他也愛著你,為什么不能在一起。靜怡,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就當(dāng)作是最后一次,好不好?沒有你,他就算活著,也是個活死人而已?!?/br> 昨晚,大學(xué)里并沒有多少交情的胡昭雪在將他這幾年的病歷將給她之后,對她說的話。 最后一次機會,人生沒有多少個最后的機會。 胡昭雪知道他們兩個都是偏執(zhí)的人,偏執(zhí)到近乎變態(tài)的程度。 所以,他們就算分開,卻都是同樣活在過往里走不出來。 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給他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吧? 她不想再欺騙自己,也不想再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