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一頓兩頓的,又餓不死?!?/br> 老戰(zhàn)王雖沒好氣如此說,可那眉頭卻也是皺得緊緊的,臉色更是沉沉的嚇人,還忽就沒頭沒腦的冷哼:“這日子越過越舒坦了,一些人的架子就越來越大了,逮著個孩子都要耍一把威風(fēng),顧前不顧后的蠢東西!” 老王妃知道,他這是在罵張皇后,因?yàn)閺埢屎蠼裉臁傲P”夏陽站了將近兩個時辰。可憐夏陽那實(shí)心孩子,平時挺機(jī)靈的,偏關(guān)鍵時刻竟犯傻,腿上有傷也不知道說,傻了吧唧的站了將近兩個時辰…… 想到夏陽腿上的傷還不知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老王妃對張皇后也是一肚子氣,接口便道:“太后娘娘前陣子托我尋的孤本已經(jīng)尋到了,明兒一早我就親~自~給她送進(jìn)宮去。” 老戰(zhàn)王點(diǎn)頭。 于是…… 第二天,皇后娘娘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被跟老王妃聊佛經(jīng)聊人生聊得太嗨的太后娘娘,一不小心忘在了門外一個多時辰。 委屈的皇后娘娘轉(zhuǎn)頭就想像平時一樣去尋太子李煜哭訴抱怨一番,卻猛然發(fā)現(xiàn)太子如今病重已無力安撫她,便又想到了尋人撒氣,可惠武帝那邊是不敢想,楊貴妃那里又戰(zhàn)斗力太強(qiáng),順勢數(shù)到四妃時,素來厭棄的麗妃就成了很好的發(fā)泄對象…… ** 夏陽留在戰(zhàn)王府里養(yǎng)傷,國子監(jiān)都暫時不用去了。 蔣太醫(yī)受惠武帝之命帶了兩瓶紫玉斷續(xù)膏來,一個勁拍胸脯保證,夏陽骨裂不嚴(yán)重,敷上紫玉斷續(xù)膏保證三天后就能下床走動,半月后就能痊愈,不會留下一點(diǎn)后遺癥。 時間飛逝,一晃三日便過去了。 與夏陽料想的不差,這日宮里果然來人了…… 惠武一十七年,皇太子李煜病逝于東宮,享年二十歲。 這結(jié)局,夏陽算是最早有心理準(zhǔn)備的,可真的聽到的時候,她那干了三天的眼眶,還是忍不住噴涌出了淚水來。 這三日,她一直在等,她以為李煜至少會在臨死之前再見她一次,因?yàn)槟翘焖久黠@是有話要單獨(dú)跟她說的,卻因李旭打岔和發(fā)現(xiàn)中蠱而沒有說成…… 然而,他果然因中蠱而改變了主意,她終是沒能等來他再召她進(jìn)宮,沒能見他最后一面跟他道別,只等來了他的病逝的消息。 “……太子殿下直至最后都記掛著郡主的腿傷,特地為郡主求了恩典……到時候,郡主只需在人前露露臉就行,待行至那些需要長時間跪拜的章程時,奴才會悄悄帶郡主去暖閣休息……”小泉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李煜最后的交代。 夏陽只覺得聲聲都在戳她的心窩,疼得眼淚大顆大顆的不住往下落:“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嗎?真的沒有了嗎?”太子他……原本要跟她說的話和交代的事,真的不打算說了? 至少…… 給她留一點(diǎn)不好的印象??! 不然日后有個什么的話,她要如何對他的母親張皇后袖手旁觀? “沒有了?!毙∪訐u頭。 夏陽沉默了會兒,咬咬牙:“李年呢?” 小泉子不明白夏陽為什么會問起李年,卻還是老實(shí)道:“太子殿下命李大人守陵五年?!?/br> 五年? 五年后,她就及笄了! 到時候,不出意外的話,惠武帝會最快速度讓她和李旭成婚! 李煜啊李煜,到底最后你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又在籌劃什么?可千萬,不要讓她失望啊…… ** 李煜似乎真的很得惠武帝偏愛,竟特賜其天子之儀,喪事自是非常隆重,王公百官皆齋宿二十七日,舉國上下百日內(nèi)停止喜樂婚嫁。 然而就算如此,也彌補(bǔ)不了張皇后喪子之痛。 倒是,這時愈發(fā)顯得真情可貴般,惠武帝格外寬容溫柔,百忙之中不忘抽時間親自去寬慰張皇后,甚至一整個月下來,除了御書房,皆宿張皇后的坤寧宮,別地兒,都未去。 國子監(jiān)恢復(fù)正常上課的時候,夏陽的腿傷已經(jīng)好全了。 “你果然在這里。” 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的聲音,打斷了夏陽的思緒。 來找她的,竟是素來避她如蛇蝎,又總甩不掉她的柳明月。 夏陽一動不動的仰著頭靠在亭欄上,半邊身伸出亭子外,定定的看著隨風(fēng)左搖右擺的竹尾,任竹葉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身上:“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太子在國子監(jiān)“靜養(yǎng)”不是秘密,喜歡在竹林這邊撫琴也不是秘密,特別看重夏陽亦不是秘密…… 柳明月能找來,當(dāng)然不稀奇。 可是這些,他現(xiàn)在都不敢說:“直覺?!?/br> 夏陽勾了勾唇,難得的笑得很淡,卻有股子說不出的寧靜安和,襯著那身只有簡單銀色云紋的白色襖裙,莫名令人驚艷…… 柳明月直接呆住了,兩眼發(fā)直。 忽然就沒了聲響,夏陽揚(yáng)眉看去,便見那偽少女匆匆低頭,驚慌的不知在躲避什么。 夏陽奇怪的看了看他,未在意:“你怎么也翹課了?” 偽少女俏臉一熱,愈發(fā)心虛,匆匆狡辯道:“什么翹課,我是來尋你的!” 夏陽面色古怪的又看了看他——孩子,你這是打算失憶呢還是讓我失憶?小弟弟不疼了? 柳明月不知她所想,卻被她看得渾身都似在長毛:“你,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夏陽勾唇,別開眼:“沒什么,就想問問你,今天食堂有什么菜。” “喂!”明擺著的敷衍,讓柳明月很氣憤,卻詞窮的不知該指責(zé)她什么。 “我是真的想知道食堂吃什么啊,畢竟……”夏陽幽幽的看著一片竹葉可憐兮兮的隨風(fēng)翻滾掙扎:“以后的午飯,我都得老老實(shí)實(shí)的去食堂吃了?!?/br> ☆、【39】沒心沒肺的人 然而,中午飯點(diǎn)的時候,李旭就拎著個食盒找來了。 “天祿寺的齋飯?!?/br> 他面無表情的將食盒塞給她,不待她反應(yīng),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旁在場見證之一的柳明月童鞋默默表示——李旭明明是森森的瞪了他一眼才走的! 而夏陽,錯愕歸錯愕,但能吃進(jìn)嘴里咽下去的從來就不會客氣的想那么多,自是津津有味的吃了個干凈。 柳明月目瞪口呆的看她將那份大到足夠兩人量的齋飯吃到一點(diǎn)不剩,甚至還有種想舔碗的不滿足感…… 汗了汗,忍不住提一句:“陽陽……吃太撐……不好。” “我都還沒吃飽!”夏陽委屈兮兮的看著空碗:“這人也忒摳門了,有心送,干嘛不送多點(diǎn)?多拎一碗能重死他怎地?” 柳明月一陣無語。 仔細(xì)看了看夏陽,見她雖然神色糾結(jié)不滿,卻是針對那只空碗的,并不是對他叫她“陽陽”有反感不悅,不由暗松口氣,心情則莫名的愉悅了起來,腦子一抽就脫口而出道:“食堂的韭菜盒子味道很不錯,要不我去給你買一個?” “嗯嗯,那個我吃過,確實(shí)不錯,走走走,麻溜的,慢了就沒了。”夏陽兩眼一亮,二話不說推了柳明月就往食堂去。 ** 第二天中午,李旭又拎著個食盒來了。 照例塞給夏陽就走,照例是天祿寺的齋飯,不過…… 份量是前一天的兩倍! 柳明月伸頭瞄了一眼,面色略微有點(diǎn)怪異,更加肯定剛才李旭離去前瞪他的那一眼,確是比昨天的更森然不是錯覺。 然而,年少血?dú)夥絼?,總多無畏和義氣,就算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心理也清楚,卻依舊還是不愿意去改某些不小心已經(jīng)習(xí)慣了的習(xí)慣! 更何況,和某人一起吃飯,真的特下飯…… 反正,有巧玲那等恨不得寸步不離的忠奴在,就算他想,也不可能跟夏陽單獨(dú)呆在一起,他們總歸是純潔的相處,有什么關(guān)系? 而說起巧玲…… 她總覺得這個世界忽然就玄幻了—— 代表一,九皇子那種生人勿進(jìn)熟人也滾蛋的孤僻人種,居然每天給他們家郡主送午飯已經(jīng)堅持半個月了! 代表二,往??偖?dāng)他們家郡主是毒蛇猛獸避之唯恐不及的柳明月,竟然倒過來粘著他們家郡主不放了! 更詭異的是…… 如果前一天柳明月給他們家郡主帶了個蘋果,那么,第二天九皇子的食盒里就會多兩橘子。 如果前一天柳明月給他們家郡主帶了只蟈蟈,那么,第二天九皇子就會多帶只鳥,然后,蟈蟈被鳥吃了,鳥被他們家郡主吃了…… 如此這般詭異了整整一個月后,某郡主才終于第一次有了接某皇子食盒以外的反應(yīng)。 她一手抱著食盒,一手拽住了轉(zhuǎn)身欲走的李旭的袖子,問:“明天你還會送午飯過來嗎?” 李旭回過頭來,目光森森的掠過柳明月,巧玲,而后才落在夏陽臉上,就聽到她又問:“還是天祿寺的齋飯?” 李旭抿唇,思考著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問這么個問題。 “還是雜糧花生飯配白菜豆腐么?”隱隱的,竟有一絲哭腔。 李旭皺眉,不明白她那滿臉苦瓜汁什么意思,卻是總算開口了:“不好吃?”不應(yīng)該啊,天祿寺做的齋飯是帝都一絕,每天都供不應(yīng)求的,即便是他,也要派人去排隊才能買到…… 夏陽無語凝咽:“天祿寺只有這一種齋飯一種菜色么?” 李旭隱約明白了,但臉色不好看了,一張棺材臉拉得老長,目光森然。 目光相觸瞬間,夏陽哆嗦了下,可一想到這里是國子監(jiān),周圍多的是人,巧玲也堅實(shí)的站在她身后,他還敢真掐死她怎地? 于是,膽子一肥就很現(xiàn)實(shí)的直接發(fā)飆起來:“李旭,你故意的吧?給我送一整個月的雜糧花生飯配白菜豆腐!” 特么的,再好吃,它也還是那個味兒呀!連吃一個月,胃會疼啊! 李旭一聽,臉都黑了:“你不是喜歡吃嗎!差不多四個人的量你一個人就吃完了!你敢說你不喜歡!” “干嘛非得說得那么清楚?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吃得多嗎?”夏陽活似被踩了尾巴的小肥貓,氣憤得炸毛,差點(diǎn)沒直接跳起來。 李旭氣得都笑了,很想敲開她腦袋看看里面的腦溝究竟是怎么轉(zhuǎn)彎的,到底怎么就那么理直氣壯的把他的重點(diǎn)過濾掉,卻還是順口就冷笑著回了一句:“難道不多嗎?都趕上學(xué)院后面養(yǎng)的那群豬了!” “你……你……你……你個壞蛋,就知道欺負(fù)我,太子哥哥從來不會這么說我!” “你還記得他?這么久了,你可有問起過一個字關(guān)于他的事!” 霎時間,萬籟俱靜,周圍圍觀的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了。 柳明月和巧玲也很震驚——剛才不是還在說天祿寺的齋飯嗎?怎么就忽然轉(zhuǎn)到了已故太子那里去了??? 李旭抿唇,面色陰沉到極點(diǎn),但其實(shí),他心里也有些錯愕,看著夏陽的目光總有些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