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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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2 隊伍找了新導(dǎo)游,開始最后一段旅程。 臨行前,林錦炎單獨把周遙拉到一旁做思想工作,想說服她和大家一起出發(fā),但周遙心意已決,怎么說都不肯。 林錦炎長嘆一口氣,最終放棄,只叮囑她一個人在客棧注意安全。 同伴們離開后,周遙開始打掃房間,完了洗一大堆衣服,又洗頭洗澡,忙活一圈后無事可做,于是獨自坐在空落落的房間里,發(fā)了很久的呆。 忽然聽到樓下院子里傳來男人們說笑的聲音,周遙耳朵尖,聽見駱繹低低的哼笑混雜其中,立刻爬到床上趴在窗戶邊往下頭望。 店里的伙計們聚在院子里談笑,男的女的都有。 駱繹單手抄著兜,立在一旁抽煙,看他們鬧。 小姑娘小伙子圍著扎西逗樂。扎西今天穿了藏服,很隆重的樣子,其他人也都打扮得有頭有臉的,好像要集體出門做什么大事。 周遙默默趴在窗臺上,看他們笑。 駱繹無意間抬眼,瞥一眼她的窗戶,就看見她毛茸茸的腦袋歪在上邊,表情有些孤單的樣子。 他看著她,慢慢地吐出一口煙。 她的隊伍出發(fā)時,他看到了,同伴都走了,就剩周遙。 周遙見他看到了自己,發(fā)問:“駱老板,你們要出門?” 駱繹說:“扎西的哥哥結(jié)婚。” “藏族婚禮?”她直起腦袋,眼睛亮了亮。 “想去?”駱繹問。 周遙點點頭。 駱繹說:“下來?!?/br> 周遙飛快溜下床,在箱子里翻來找去,最后換了件白色毛衣,配海藍色的闊腿褲,還對著鏡子把頭發(fā)梳了好幾遍。 她確定自己收拾得很漂亮了,沖自己咧嘴一笑,春。光滿面地下了樓跑進院子。 駱繹正咬著煙,聽到動靜朝她這邊看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注意到她此刻美好的狀態(tài),短暫之后又移開。 一伙人熱熱鬧鬧往村子里走, 駱繹走在最后頭,問周遙:“怎么不穿那件裙子?” “去別人婚禮不好穿紅色?!敝苓b答。 駱繹淡笑一下,說:“這邊不講這個?!?/br> 周遙想了想,跑到他前邊,張開手臂給他看:“我這身不好看?” “……”他不回答,繞過她繼續(xù)往前走了。 扎西的家就在亞丁村里,是一棟很大的藏式碉樓,城堡一樣,屋子旁邊是田地和花圃,粉粉綠綠的,很是好看。 由于結(jié)婚,附近的屋頂上、樹上、到處掛滿了彩色的經(jīng)幡,用來收集上天的祝福。一條條旗幟拉在空中迎風招展,抬頭望去,湛藍的天空被切割成了一塊一塊,藍寶石一般。 扎西作為新郎的弟弟,自然要去接新娘。駱繹問周遙,要不要湊去看熱鬧,周遙早已迫不及待。婚禮上還有什么比看新娘更叫人興奮的。 新娘是同村,家離得不遠,新郎春風得意騎了馬去接。男方的親友唱著歌跳著舞快快樂樂跟在后頭。到了新娘家門口,歡樂的氣氛達到高潮,新郎下了馬,被大家伙兒蜂擁著往屋里擠。 周遙也樂顛顛跟著跑,卻被駱繹揪住她后衣領(lǐng)給扯了回來。 下一秒,站在樓頂?shù)男『⒆觽兲嶂巴鶚窍聺娝?,一伙人澆成了落湯雞。 水花濺了周遙一臉,她愣了半秒,隨即哈哈大笑。 迎親的人濕了頭,更熱情地往屋里沖;女方親友齊齊攔住,說得先在院里唱了歌跳了舞。 這倒不是難題。大伙兒都爽快,男人們扯開嗓子就唱起了歌子,女人們舒展身姿便跳起了民族舞。 周遙在一旁看得正歡兒,被一個跳舞的姑娘扯進隊伍。周遙絲毫不扭捏,學著她們的動作就歡歡樂樂地跳了起來。 駱繹在一旁靜靜看著。一眾人里頭就她一個小小白白的臉,格外顯眼。她皮膚原本就白,白毛衣的光反在臉上,愈發(fā)白皙。那闊腿褲又長又寬,像一條海藍色的裙子,跳舞時隨風涌動,如海上的波浪。 周圍人影攢動,駱繹目光筆直看著她,看她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像山里盛開的花兒。 很快跳完,一片起哄聲鼓掌聲。 散了場,她目光明亮,在人群里四處尋,找到他的位置,立刻跑來他跟前站好。她拍著胸口喘著氣,臉頰上笑容未散,紅潤有光。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緩慢開口:“悠著點兒,別高反了?!?/br> 周遙輕輕喘氣,嗔怪道:“來那么久了,怎么還會高反?” 他正要開口, 又聽人們起哄:“絆柴火兒!絆柴火兒!” 周遙立即伸著脖子望,拉著駱繹的手臂搖了搖,問:“駱老板,絆柴火兒是什么?” 駱繹看一眼袖子上她細小的手指,有些漫不經(jīng)心,說:“你馬上就知道了?!?/br> 院子中央擺上一堆木柴,親友們哄笑著把新郎抬起來,周遙正納悶,就見眾人突然把新郎拋向空中,新郎墜落到那堆柴火上! 周遙一驚,立刻別過頭去。 過了半刻,人們的歡笑聲重新傳來,駱繹輕輕拍了拍周遙的肩膀。 周遙臉上已沒了興奮勁兒,小聲道:“這個太危險了?!庇粥止疽痪?,“要是我結(jié)婚,我才不讓他們這么摔新郎,摔壞了怎么辦?” 駱繹道:“等你結(jié)婚,自然有你們那兒的鬧法?!?/br> 周遙不同意,抬起下巴:“反正我不準他們鬧。誰鬧就把誰趕出去?!?/br> 駱繹逗她:“要是新郎樂意鬧,你把新郎也趕走?” “……”周遙沖他翻了個白眼。 進了屋,見著了眾人簇擁下美麗的新娘。新娘穿著橘紅色的藏服,頭發(fā)編成小辮兒,墜滿珊瑚蜜蠟和綠松石,光彩照人。 新娘的父母和親友們正給她戴哈達送祝福,很快新娘脖子上掛滿了白色的哈達。 長輩們拉著新娘同她說話訓誡,周遙也聽不懂,便先行離開,走的時候偷偷抓了一把瓜子和花生帶在路上吃。 駱繹和她一起往回走,一路上,彩色的經(jīng)幡迎風飛揚。 路邊堆著了石頭堆,每塊石頭上都畫著彩色的符號,那是祈福用的瑪尼堆。 經(jīng)過一個瑪尼堆,有一塊石頭掉在一旁,駱繹彎腰撿起來放回石堆之上。 周遙難得見他這樣,意外:“你在祈福?還是你有什么心愿?” “沒有。順手撿一下?!瘪樌[拍拍手上的泥土,問,“你呢?來這兒的外地人都會轉(zhuǎn)轉(zhuǎn)神山,許許愿?!?/br> “心愿么,自己實現(xiàn)才有意思?!敝苓b昂起頭,明亮道,“求佛做什么?我來這兒是為了實驗數(shù)據(jù)。不去野外考察,天天求佛就有用了?” “那倒是。”駱繹笑一聲,問,“不跟同伴一起出去,沒關(guān)系?” 周遙臉上笑容淡了少許,道:“我研究的項目跟他們不一樣,而且——我真正的同伴也不在這兒。” 駱繹又彎腰撿了一塊石頭放在瑪尼堆上,似乎隨口一問:“哦?在哪兒?” 周遙指了指頭頂湛藍的天空。 駱繹眉心稍稍蹙起。 秋風拂面,陽光稀薄, 周遙扯起一絲笑容,道:“你聽說過阿斯伯格綜合征嗎?自閉的一種。但他是個天才,比我爸還厲害的天才。我現(xiàn)在研究的項目就是他一手開發(fā)的,也是他命的名?!?/br> “后來呢?” “研究進行到一半,他——出了點意外。后來項目被我們接手。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愿望吧,早日成功,但這不需要求佛?!?/br> 駱繹“嗯”一聲,沒再多問,似乎不感興趣。 周遙也沒再過多地講述。 走過一段路了,她抬頭望一眼空中飄揚的經(jīng)幡,忽然說:“我那個朋友,他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br> “四夕羅,譽滿天下的譽?!_譽?!?/br> “的確是好名字?!瘪樌[說。 …… 新娘接到新郎家,婚禮正式開始。 喇嘛們誦經(jīng)祈福,新人誠心祈禱。一對新人手中沾了青稞酒,朝天空和大地揮灑,敬天敬地,感恩父母。 周遙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看了很久,轉(zhuǎn)頭問駱繹:“駱老板,你說,人是在什么時刻突然想結(jié)婚的?” 駱繹看一眼那對新人,兩人緊握著手,每每對視便眼波流轉(zhuǎn),恩愛模樣羨煞旁人,他收回目光:“覺得可以和一個人過一輩子的時候?!?/br> 周遙歪頭想了一會兒,問:“可你不覺得一輩子很久嗎?怎么確定呢?” 駱繹手里捻著一粒花生米,說:“不過完一輩子,誰也無法確定。年輕時就說確定,多半是沖動腦熱的,所以結(jié)婚得趁早,不然等想明白了,就不想結(jié)了?!?/br> 周遙問:“那你現(xiàn)在是想明白了,還是沒想明白?” 他眸光閃了閃,反問:“你覺得呢?” 周遙眼里流出一絲沮喪,蔫蔫地說:“想明白了。” 駱繹把花生米放進嘴里,嚼著,嘴角彎了彎,不置可否。 周遙沒精打采地拿筷子夾了幾粒玉米粒吃吃,又問:“駱老板,你曾經(jīng)有過想結(jié)婚的一個人嗎?” 他看著走過來敬酒的熟人,隨口說:“有過?!?/br> 周遙心里有些刺痛,微微一笑:“那感覺應(yīng)該很神奇?!覜]有過。” 有人來敬酒,駱繹應(yīng)酬了一杯,放下杯子了又開始捻花生米,淡淡道:“你還年輕?!?/br> 周遙執(zhí)著問:“既然想過要結(jié),后來為什么又沒結(jié)了?” 這個問題被周圍的人聲淹沒。藏族人愛酒,碰上喜慶更要多喝幾杯。同坐一個屋檐下,哪管認不認識,端起碗便干。 駱繹被周圍人敬了好幾道,再也無暇顧及周遙這邊。 周遙耷拉下肩膀,癟了嘴,盯著自己碗里的酒看了一會兒,索性也端起來一口悶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