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

    駱繹已近潰倒邊緣，體能到了極限，視線也模糊了，但他清楚對手好不到哪兒去。剛才他招招使出了全身力氣。

    全場觀眾吶喊，為殺手助威，等待終場的爆發(fā)。

    最后一招，火星撞地球。

    殺手拼盡全力沖向駱繹，飛身一腳踢向他頭顱，駱繹迎面而上，踏著他的身體飛躍而起，雙腳剪住他的脖子，一個氣勢如虹的絞殺。

    槍殺雁落，殺手頭顱砸地，失去知覺。

    現(xiàn)場死一般的寂靜。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場中浴血而勝的那個男人。

    駱繹微晃著站起來，擦一擦嘴邊鮮血，嘴角邪氣地勾起。他回頭看向觀眾席上的姜鵬，姜鵬緊握著座椅扶手，面色鐵青。

    周遙再次沖進(jìn)場內(nèi)時，就撞見了駱繹那染血的眼神，陰狠的，野性的，原始的，殘忍的，而又充滿霸氣的。熟悉又陌生，讓她脊背發(fā)涼。

    在那樣的眼神里，姜鵬站了起來，冷笑：“你的對手打了兩場比賽，為了公平，你得再勝下一場。”

    一位肌rou健碩的拳擊手已等候一旁。

    現(xiàn)場一片嘩然。

    而周遙毫不猶豫就朝駱繹撲過去。

    在那一瞬間，燈光突然熄滅。斗獸場陷入一片漆黑。

    停電？

    所有人迷茫詫異議論紛紛之際，一只冰冰涼涼的小手鉆進(jìn)駱繹的手心，拉他。

    “跟我走。”

    第16章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周遙抓住駱繹的手，他從拳擊臺上跳下來，光露的胸膛劈頭撞她臉上，男人的熱氣和汗水蹭她一臉，粗重的喘息聲近在耳邊。

    人聲嘈雜，周遙回頭望，不遠(yuǎn)處隱約兩點(diǎn)微弱的熒光，她怕他走丟，雙手抱緊他的胳膊，快速朝熒光走去。

    不耐煩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停電了？”

    “怎么會停電？”

    周遙很快到達(dá)熒光處，撿起散光的手表裝進(jìn)口袋，拉開大門。

    突然，姜鵬的命令穿透了黑暗：“別讓臺子上那人跑了！”

    手下們即刻朝場地中央沖去，然而觀眾被禁止攜帶手機(jī)和明火，只有姜鵬帶了打火機(jī)，可當(dāng)他想分辨方向時，卻發(fā)現(xiàn)火機(jī)不見了！

    絕對的黑暗讓人失去方向感，手下們和觀眾撞成一團(tuán)，摔倒聲，咒罵聲，呼叫聲，鬧哄哄的像養(yǎng)雞場里闖進(jìn)了幾條狗。

    周遙拉著駱繹逃出斗獸場。

    這是一條“l(fā)”型的長走廊，連接著拳擊場和茶室。走廊上只有一扇窗子，蓋著厚厚的窗簾?？纱丝桃黄岷冢裁匆部床灰?。

    她呼吸慌亂急促，空余的一只手在墻上飛速摸索，時間漫長得可怕，在她懷疑已錯過時，終于摸到那扇窗。她心中一喜，剛要爬，身后不遠(yuǎn)處的門被撞開。

    幾人快速跑上走廊：

    “跳閘了！快去開電閘！”

    “趕緊開電閘，把他們找出來！”

    對方追過來了！

    周遙一驚。身邊男人握緊了她的手，迅速摁著她貼到墻壁上。

    萬幸的是，對方也在黑暗中，看不見周遙在哪兒。

    “他們肯定藏在觀眾席里。等電開了就逃不了?！?/br>
    “太暗了，他媽的看不到路，順著墻根走，速度快點(diǎn)！”

    幾人摸索的聲音從墻壁上傳來，窸窸窣窣。

    周遙腿腳顫抖，心跳如擂。那幾人摸索著，手指聲，腳步聲越來越近，朝兩人過來。周遙緊緊捂住口鼻，停住呼吸！

    越來越近，他們來了！聽聲音，兩側(cè)墻壁都有人！

    身邊男人突然握住周遙的身體，輕輕往前橫跨兩步，站在了走廊中央。周遙抓緊頭發(fā)，生怕發(fā)絲飛出去。悄悄站穩(wěn)后，周遙感覺到了那幾人的氣息，近在咫尺，她心跳幾乎停止。

    黑暗中，那幾人也停了下來，似乎在感受什么。

    周遙緊緊咬著牙關(guān)，汗水密集滑落。

    一秒被拉得格外漫長，離她僅有半米的地方，有人開口：“cao，你摸我干什么？”

    “剛才是你？”

    “不是我難道是鬼？”

    “你倆吵什么，快去開電閘！”

    兩側(cè)的人摸索著往前走，擦肩而過！

    周遙猛地張大了口換氣，依然不敢發(fā)出呼吸聲。短短幾秒，冷汗已將她渾身濕透。

    她豎著耳朵聽，那群追趕者在“l(fā)”形拐角拐了彎。

    周遙立刻跑回對面墻壁，手剛觸碰到窗簾，突然松開，她扭頭看著身邊的男人。絕對的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見。

    她猶疑半刻，空余的那只手立馬伸過去摸索，她慌慌地摸上了他的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觸到了血，仍然遲疑，又滑下去摸他脖子……

    “你摸什么？”他低低開口，嗓音暗啞。

    周遙的手頓住，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小聲道：“我怕我拉錯人了。”

    駱繹：“……”

    “現(xiàn)在才驗(yàn)貨，不嫌晚了？”他居然還有心情調(diào)侃。

    就在這時，拐角那邊傳來一道光，伴隨著驚呼：“著火啦！救火！著火啦！”空氣中也飄來木頭的燒焦味。

    周遙再度緊張起來，她掀開窗簾，推開窗子，爬上窗臺，要拉駱繹，駱繹自己跳了上去。

    兩人翻過窗臺，逃去戶外。

    上天憐憫，夜幕已降臨。天空黑云密布，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那把火應(yīng)該能拖住他們一段時間?！敝苓b分不清方向，有些害怕地問，“我們往哪邊走？”

    “往公路方向走?！?/br>
    “你知道方向？”

    “大概記了一點(diǎn)?！瘪樌[拉著她，先往遠(yuǎn)離火光和人聲的方向跑，很快跑到一處田埂上，駱繹擔(dān)心后邊有人追來，拉著周遙往莊稼地里走。

    他察覺到她在發(fā)抖，輕聲說了句：“別怕?！?/br>
    周遙小小地“嗯”了一聲。

    走過一大塊種地的山頭，又經(jīng)過放羊人的羊圈。烏云終于散開，隱約的天光灑下來，黑色的山脈映在灰色的天空下，白灰色的公路像一條細(xì)細(xì)的帶子。

    駱繹迅速判斷了一下地形，他們站在小山峰上，山谷里有個村莊，鄉(xiāng)村土路通向公路；可現(xiàn)在他們不能往那邊走。駱繹選擇了沿山脈走過去。

    山坡斜滑，駱繹攥著周遙的手腕，防她摔倒，這才問：“你剛才干了什么？”

    “我順走了姜鵬的打火機(jī)?！敝苓b輕輕喘氣，“我之前跟姜鵬講話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電閘，在茶室的落地鐘旁邊。我剛才跑回去，把梅蘭竹門上的紙撕下來點(diǎn)燃，塞到電閘箱里頭去了。還好房子老，都是木頭做的?！?/br>
    駱繹聽她講著，沒說話，只在夜幕中無聲地彎了一下唇角。

    又聽周遙低低說了一句：“我以為你不會來，想自己逃生用的。”

    駱繹半晌沒說話，過了很久，說：“你很聰明?！?/br>
    “謝謝你來救我。——你呢？不要緊吧？”周遙急問，“傷得重不重？”

    駱繹隱忍地扯一扯嘴唇：“沒事?！?/br>
    周遙抬頭望他，看清了駱繹的輪廓，他光裸著上身。

    夜里的山野，冷風(fēng)肆虐。

    周遙這才想起自己把他的風(fēng)衣和t恤穿身上了，立刻脫下來還給他：“那件毛衣沒法帶，就扔了?！?/br>
    “沒事。”駱繹把衣服穿上，已經(jīng)佩服她還曉得穿上攜帶。

    周遙問：“會不會冷？”

    他搖搖頭。

    山路坎坷，駱繹扶著周遙從高處跳下，手機(jī)在口袋里撞了周遙一下，周遙愈發(fā)心急，剛才手機(jī)被關(guān)，現(xiàn)在沒信號，林錦炎唐朵他們一定急瘋了。

    “哦對了，你的手機(jī)放在柜子里，我也拿回來了。”周遙把手機(jī)遞給他，“看看你的有沒有信號？”

    駱繹摁開手機(jī)看一眼，沒有，遂關(guān)了屏幕。

    可就在那一秒鐘的亮光里，周遙看見他嘴唇慘白，額頭仍暴著青筋。

    周遙的心沉了一沉，但什么也沒說，悶頭趕路。

    兩人再也無話，沉默地快速行走。每走一段時間，駱繹便找一個高點(diǎn)看看公路的方向，確定前路正確。即使遇到采藥人走出來的便利小路也不走，他們始終堅(jiān)定地在樹林斜坡里穿梭。

    在綿延的山上走了不知多久，終于到了公路旁。

    但駱繹依然沒有貿(mào)然上公路，而是沿著公路旁的山脈走了約十多分鐘。直到手機(jī)有了微弱的信號，駱繹才帶著周遙下山，到山腳找了一處隱蔽的凹地，離公路有一段距離，卻又能清楚地看清公路上的形勢。

    他把周遙藏好，自己也藏下，給扎西打了個電話：“我把定位發(fā)你手機(jī)上，讓你二叔來接我?！?/br>
    扎西的二叔是鎮(zhèn)醫(yī)院的醫(yī)生。

    駱繹放下手機(jī)，不繼續(xù)走了。他整個人變得遲緩下去，坐到地上，低下了頭，很久沒說話。

    周遙聽見他一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到后來，呼吸聲越來越緩慢，越來越沉重。

    那么長的崎嶇山坡，他一路攥著她提著她，身體的疼痛已堆積到極限。

    周遙跪坐在他身邊，伏低身子，歪頭看他的臉，見他疼得眉心緊皺，冷汗涔涔，趕緊拿袖子給他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