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他的手一撥,視線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凝固住了。 照片里,面容清雅如畫的女人拿著白瓷勺子喝粥,她低著頭,一縷烏黑的發(fā)絲垂在耳際,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對面的男人單手支著頭,他的眼里只有那個女人,一抹溫柔的寵溺蘊在眼角眉梢。 那是一種時間從此定格,不再流逝的美好。 半響,沈穆鋅笑著搖了搖頭,摻雜了難言的柔情。 原來他看蘇夏的眼神是那么的癡傻,迷醉。 不動聲色地將那張照片拿走,收回口袋里,沈穆鋅說,“叫我來,就為了給我看這個?興師問罪?” 他的嘴角一扯,突然譏笑起來,“你有什么資格?” 沈肆的臉上沒有表情。 吊著眼角,沈穆鋅居高臨下,語氣陰冷,“就因為你在大街上看到蘇夏的演出海報,她就要被迫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還是個傻子?!?/br> 他吸一口氣,字字句句動牙縫里擠出,透著強烈的憎恨,妒忌,“哥,知道你傻了以后有多令人討厭嗎?你得到了她的所有包容,關愛,體貼,可以在她面前無理取鬧,甚至去親近她,霸占她?!?/br> 沈肆側了側臉,去看窗外的方向。 光進不來,他卻感受到了,想去依戀。 “現在你不記得變成傻子以后發(fā)生的事,心安理得的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句話就讓她回蘇家,你有沒有替她想過?” 沈穆鋅一字一頓,“昨晚你做手術,她受盡冷眼,被責罵,被打,今早知道你醒了,她傻嘻嘻的跑來醫(yī)院,然后呢?你是怎么對她的?” “即便你把她忘了,要她離開沈家,害的她成為全荊城的笑柄,她還是擔心你!” 沈肆紗布下的眼瞼微微動了動,無人知曉。 “說實話,你忘了那些事,我還挺高興的。”將紙袋子扔回去,沈穆鋅漫不經心的環(huán)顧病房,“你現在頭上有傷,眼睛又看不見,還是安心在醫(yī)院養(yǎng)病吧,至于其他的……” “離婚協(xié)議媽已經給你打印好了,” 他抬手,撩開袖口看腕表,“這會兒差不多送到蘇家了,你放心,今天就能走完手續(xù)?!?/br> 沈穆鋅說完,發(fā)覺床上的人還是那副冰山的樣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雙眼瞇了瞇,沈穆鋅當著沈肆的面打了一個電話。 幾分鐘后知道了想要的結果。 田箐樺的秘書途中發(fā)生車禍,人受傷了,手里的協(xié)議也毀了。 身邊沒了秘書,田箐樺會忙的不可開交,沒時間去做別的。 一舉兩得。 沈穆鋅冷冷的看著他的哥哥,躺在醫(yī)院,成了瞎子,依然可以cao控外面的一切。 病房里的氣壓驟然下降,在極低的層面凝結,一股可怕的陰冷之氣彌漫開來。 沈穆鋅沒說話。 他的氣息漸漸的混亂,面部的神情也隨之變的扭曲。 “你想利用她做什么?她不是你的棋子。” 后半句沈穆鋅是用吼的。 這個人和他的成長經歷截然不同。 從他記事起,對方就被爺爺帶在身邊,后來從母親口中得知,爺爺是當繼承人培養(yǎng)。 論城府和計謀,他遠不及這個人。 沈肆忽然開口,“你喜歡她?!?/br> “是,我喜歡她?!鄙蚰落\的胸口劇烈起伏,陰惻惻的笑,“所以你為了惡心我,不肯輕易放過她,是嗎?” 沈肆說,“不是?!?/br> 沈穆鋅笑起來,“那是因為什么?” 沈肆不答。 “和她離婚吧。”沈穆鋅說,用了生平從未用過的語氣,又有幾分懇求,“哥,放過蘇夏,我愿意放棄沈家的一切?!?/br> 沈肆還是沒有給出答復。 怒意在胸腔充斥,沈穆鋅一把揪住沈肆的衣領,用力攥住,“你想怎樣?” 沈肆淡淡道,“不要試圖去踩我的底線?!?/br> 他說出這場談話的目的,聲音里沒有溫度。 沈穆鋅的神色陰沉,“你的底線?” 沒有去管拽住衣領的那只手,沈肆不見絲毫受制于人的狼狽,慌亂,“我和蘇小姐還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br> “你們之間沒有感情?!鄙蚰落\冷笑,“蘇夏不愛你?!?/br> 沈肆陳述事實,“沒離婚前,她是我的妻子。” 他說的時候,神情漠然,沒有感情。 仿佛在說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沈穆鋅的眼底出現審視,實質化的刺過去,對方一向寡言少語,沉默的時候居多,他猜不透。 所有的情緒全部收斂,沈穆鋅站直了身子,邁步往門口走。 問不出什么,他不如親自去查。 沈肆說道,“東西留下?!?/br> 沈穆鋅知道沈肆指的是自己偷拿的照片,他的瞳孔一縮。 轉而嘲諷,眼睛看不見,聽力倒是提高了。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別把蘇夏牽扯進來,否則我不會坐視不管?!?/br> 說罷,沈穆鋅摔門出去,帶走了那張照片。 在那股大力之下,病房的門發(fā)出砰一聲響,反彈回來,撞到墻壁,灰塵簌簌落下。 沈肆摸到紙袋子打開,他的手放在那些照片上面,一張張往后推,在第六張時,按住了。 照片里,蘇夏望著遠處的天空,神情有些恍惚,沈穆鋅在她后面,張開雙臂,虛虛的抱著她。 沈穆鋅沒看到,否則也會拿走。 沒什么血色的唇抿了一下,沈肆把照片放下來,那里折出了一道深痕。 下午三點多,日頭正烈。 蘇家客廳響著中年人混厚的聲音,飽含歲月落下的愛恨情仇。 捧著水杯,蘇家聽著舅舅楚成遠的愛情羅曼史。 楚成遠和jiejie楚翠鈴的輪廓有一點相似,都是眉清目秀的那一種。 但他多了幾分英氣。 個頭也像jiejie,不高。 不過,男人上了四十歲,內在的東西會蓋過外形。 楚成遠有過兩段婚姻。 第一段是愛情童話里的有情飲水飽。 楚成遠沒有面包,只有水,女孩子不在乎,愿意為了他喝水。 但是水喝久了,就是越喝越餓。 堅持最終敗給了饑餓感。 第二段的時候,楚成遠已經有了面包,想擁有情,卻發(fā)現對方只要他的面包。 于是一拍兩散。 楚成遠單了多年,按他的話說,這把歲數,是一輩子都過半了,不圖別的,就圖有個伴,一起度過另外半輩子。 所幸的是,楚成遠這回終于遇上第三春了,打算近期就舉辦婚禮。 蘇夏那聲恭喜到了嘴邊,還沒蹦出去,就聽楚成遠說,“舅舅的婚禮能不能辦成,就靠你了?!?/br> 蘇夏沒聽明白。 她這個舅舅是個大忙人,做珠寶生意的,不會三天兩頭往她這兒來嘮家常。 一般來了,準有事。 上次來找她,是請她去給要參加選秀節(jié)目的侄女編了一段舞。 上上次,好像是舅舅來荊城出差,她給他過了生日,禮物是當了兩天導游。 蘇夏摩挲著杯口,“舅舅,你說吧。” 楚成遠拿出手機,舉到蘇夏面前,“你準舅媽想在這里舉辦婚禮?!?/br> 屏幕里是一個圖片。 藍天白云,綠樹成蔭,歐式風格的城堡前,有一片湖,水湛藍。 草地上,兩匹馬愜意的垂著腦袋,親昵的相互蹭著。 畫面美的讓人很舒服,也向往。 想去那里,找個微風徐徐的地方,什么也不做,只是去享受大自然。 蘇夏感嘆,“很漂亮。” “確實,你準舅媽提的時候,舅舅也很喜歡?!背蛇h滿臉可惜,“這地方在兩年前被人買下來了,現在是私人產業(yè)?!?/br> 蘇夏隱約知道了什么。 下一刻,她聽到楚成遠說,“那個人就是沈肆。” 蘇夏的表情一窒。 “舅舅,你應該也聽到傳聞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