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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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這般清晰地意識到,一切都與“夢中”不一樣了。 天色一亮,徐清澤就起來了。 他厚著臉皮去見主帥魏鐵川,在主營中等候消息。 魏鐵川還在,身邊的副將卻不在了,營地也空了大半,看來都起得比他早。見徐清澤來了,魏鐵川也不意外,招呼徐清澤坐下,讓人奉上飯食。 魏鐵川爽朗一笑:“清澤,我與你父親也算相識,你既然來了我?guī)ぶ校傻煤煤贸燥?,免得你回去瘦了,你父親肯定會跟我急?!彼屑毝嗽斝烨鍧?,“我瞧著清澤你好像清減了許多?!?/br> 魏鐵川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不像個大將,倒像個鄰家叔叔。徐清澤緊繃的心神放松下來,也笑了起來:“爹爹可不能將這賴到魏叔叔頭上?!?/br> 正說著,外頭傳了傳訊兵的聲音:“將軍,勝了!勝了!”隨著聲音由遠而近,營帳內(nèi)的布簾也被掀起,傳訊兵站在那兒,“將軍!” 魏鐵川笑罵:“都把門簾掀開了,進來吧?!?/br> 傳訊兵高興地進來稟報。 原來昨夜姬明遠一出發(fā),這邊便準備著了,天還沒亮,幾位副將就出發(fā)了。據(jù)說他們還向魏鐵川保證滅了他們就回來用早飯。 此時伙兵將飯菜端上來了。 戲言還是真應(yīng)了。 看來夜襲相當成功。 徐清澤長長地舒了口氣。 魏鐵川心情頗佳,當下就坐回原位,招呼徐清澤:“來來來,清澤,聽到這等好消息,值得多吃一碗!” 長輩這樣說,徐清澤自然不會推拒。 兩人吃完,便陸續(xù)有人歸來。這次北蠻人派了五萬人過來攻這一路,還有些人分散在各處sao擾,北疆十三州都損失不小。 魏鐵川是防御好手,但不善強攻,此次主動出擊還是頭一回。得了個開門紅,魏鐵川的心情自然好到極點。他吃過早飯,帶著徐清澤去親迎歸來的將士們。 徐清澤站在魏鐵川身邊,在人群之中搜尋。令他失望的是,他沒在其中找到姬明遠的身影。 難道姬明遠受傷了?徐清澤心頭一跳。 魏鐵川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笑著說:“知道你與三王爺感情好,去找他吧。他受了點傷,腿中了箭,不便行動,落在了后邊。你想早些見到他就去吧?!?/br> 徐清澤一怔。感覺自己與姬明遠之間的種種都落入了旁人眼中,他面上有些窘迫。不過在他們看來,大抵不可能猜出他與姬明遠真正的關(guān)系吧? 畢竟他這人素來最是守禮,這回若不是父母見他因祖母的逝世而哀痛至極,也不會提出讓他出來游歷。 誰都不會想到,他這個從不會讓人cao心的人,竟會與姬明遠攪合在一起,而且越纏越緊,再也難以分開。 知道自己和姬明遠的事不可能會被看破,徐清澤坦然說:“那我去了。” 魏鐵川點頭,命人為徐清澤領(lǐng)路。 徐清澤繞到傷兵那兒,卻發(fā)現(xiàn)姬明遠也不在。他找了一會兒,便見姬明遠身邊的親衛(wèi)過來了:“徐公子,王爺說等他傷好了自會尋你。” 徐清澤:“……” 徐清澤懶得想姬明遠在玩什么把戲了,轉(zhuǎn)身就往回走。 魏鐵川見他這么快回來,有點驚訝。一問,魏鐵川哈哈大笑:“他是不想瘸著腿見你吧,那孩子從小最好面子,第一次真正上陣就傷了腿,他哪好意思在你面前出現(xiàn)。” 徐清澤:“……” 魏鐵川也就順勢和徐清澤說起姬明遠一些事。比起姬禹,他與姬明遠其實更熟悉些,姬明遠從小是個什么樣的人,魏鐵川比誰都清楚。 徐清澤聽著聽著,莫名有些羨慕。姬明遠從小就是個張揚肆意的人,從來不曾在意過別人的看法,別人是忌憚是惋惜,都影響不了姬明遠。 姬明遠敢拔朝中老臣的胡子,也敢騎到先皇肩膀上撒野。他是京中少女最愛慕的人,也是同齡人中最瀟灑任性的。 若不是見過姬明遠失控的模樣,徐清澤也許會以為姬明遠永遠不會在意任何事。 是因為明白即使在意也改變不了什么,姬明遠才讓自己活得更放肆吧? 這時候的姬明遠,與少年時的姬明遠到底是不一樣了。 徐清澤嘆了口氣。 又過了一段時日,魏鐵川清掃了北蠻殘兵,將大捷的消息往回報。徐清澤一直留在軍中,跟著魏鐵川學(xué)了不少東西。在他以為就要這樣輕松愉快地學(xué)到回京的時候,姬明遠卻又再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姬明遠還是如往常一樣衣錦戴玉,姿容非凡。他腿腳已經(jīng)顯然已經(jīng)恢復(fù)了,眉目中滿含笑意,笑吟吟地問:“多日不見,清澤你可曾想我?” 徐清澤一見姬明遠這模樣,便想起魏鐵川說的那些話。既然姬明遠無恙,他也收起了初時的憂心。 徐清澤說:“想了?!?/br> 姬明遠一愣。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徐清澤,覺得今日的徐清澤與平時不大相同。饒是他向來鎮(zhèn)定,遇到什么事都能從容自若,聽徐清澤這般認真地說出“想了”二字,還是著著實實吃了一驚。 驚訝過后,耳根便慢慢紅了。 連姬明遠都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弄得臉皮發(fā)燙。眼前這人總是這般狡猾,每每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完全攻陷了,這人偏又給他看到不同的一面,讓他感到新鮮而有趣,舍不得就這樣放手。 姬明遠說:“我也想了。”他定定地看著徐清澤,不讓徐清澤發(fā)現(xiàn)自己耳根發(fā)燙,“我夜夜都在想你,想得難以入眠?!?/br> 徐清澤一笑:“只是因為好面子,不想讓我看到你瘸著腿的樣子,才不愿意馬上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姬明遠:“……” 幾日不見,他的清澤竟叫人給教壞了。 不過瞧見徐清澤眼底顯而易見的笑意,姬明遠竟覺得又無盡的甜意在心底泛開。 真不知道徐清澤到底給他下了什么咒,他居然因為聽到徐清澤這樣一句調(diào)侃而歡喜不已。 他與徐清澤糾纏了三輩子,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與徐清澤靠近了一些。 徐清澤不再透過他看著“嚴明遠”的影子,他也不再為兩次身死而不甘。 姬明遠說:“徐清澤,你可真會折磨人?!?/br> 徐清澤說:“我從未想過折磨任何人?!?/br> 姬明遠說:“也是,你只會折磨你自己?!边@人素來是最隱忍的,若不是與姬瑾榮重逢,在“那個世界”里徐清澤恐怕會蟄伏一輩子。 沒什么喜歡的東西,沒什么想做的事,擺脫了曾經(jīng)牢牢套在身上的枷鎖,徐清澤卻沒有更快樂一些。 這樣的家伙,永遠知道怎么折磨自己折磨到讓他心疼。 徐清澤笑了起來:“不會了?!?/br> 那天夜里,大周大敵當前,將士在陣前浴血奮戰(zhàn),而他只能在營帳里輾轉(zhuǎn)反側(cè)。這種感覺他嘗過很多遍,選定的君主病逝,繼任的君主瘋狂,再重逢時他也只能守在后方等著前方的消息。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以后不會了。 徐清澤仰頭看著姬明遠:“你教我練武吧,不須到殺敵制勝的程度,只要能自保就可以了?!?/br> 姬明遠心頭一跳。 他也笑了起來:“你莫不是想當我的隨軍軍師?” 徐清澤說:“也無不可。” 姬明遠這下是真的訝異了。他說:“你是見我有絕世之才,怕我威脅到你選定的那小子,想到軍中盯著我?” 徐清澤一臉自然:“對啊,就是這樣。” 姬明遠說:“好吧,我答應(yīng)你?!彼H了親徐清澤的額頭,“誰叫我喜歡你。” * 京城。 姬瑾榮被姬禹抱在膝上,姬禹看奏章,他也看。姬禹察覺了也不在意,反倒問:“阿瑾看得懂嗎?” 姬瑾榮煞有介事地答:“懂。” 姬禹哈哈大笑。 他指著奏章上的一句話說:“念給父皇聽聽?!?/br> 姬瑾榮乖乖照念,一個字都沒念錯。 姬禹也不訝異,宮中的一切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別人都卯足勁想把太子拉下去,大的小的,個個都想盡辦法往他跟前湊。只有阮靈韻和姬瑾榮,他不召,他們就不來,阮靈韻照常練槍,姬瑾榮則忙著念書和帶著那群小孩玩兒。 這孩子像他母親。 姬禹越想越喜歡。他根本沒去想,有哪天他不召阮靈韻和姬瑾榮?總是不下召人來,他也會特意過去瞧瞧。 別人求不來的東西,姬瑾榮和阮靈韻需要求嗎? 姬禹繼續(xù)抱著姬瑾榮看奏章。 瞧見北疆的奏報時,姬禹特意挑出來,說道:“你魏叔叔真是大膽,竟讓你皇叔領(lǐng)著人去夜襲?!?/br> 姬瑾榮目光一凝,仔細地看了起來??赐暌院?,他像個小大人似的夸道:“皇叔做的不錯,這場夜襲真精彩。若不是他取了敵營,魏叔叔可能沒那么快拿下對方五萬大軍?!?/br> 姬禹說:“哦?阿瑾懂得真多,這都看得出來?” 姬瑾榮指著奏章上最后一段話:“上面是這樣寫的啊?!蹦鞘俏鸿F川夸姬明遠的。 姬禹:“……” 他莞爾。 也就魏鐵川那種直脾氣的家伙,才會這樣夸姬明遠。換了別人,早就避而不談了吧?而且讓姬明遠上陣,著實大膽至極! 比起他,姬明遠少有才名,不管是學(xué)文還是學(xué)武都是第一的。若不是他占了個“嫡”字,他這位置恐怕輪不到他來坐。 他從太子一直忌憚到登基,病體漸弱,幾次在鬼門關(guān)徘徊,許多事倒是想通了。有時他都想著若是姬明遠真的想搶,叫他搶了去便好。可幾番試探,姬明遠竟都像無意如此。 倒是底下的人見他如此猜疑,當下都與姬明遠劃清關(guān)系。原本姬明遠交游廣闊,一到這種時候便沒人愿意再與他往來。 敢這樣在奏報里夸姬明遠的,也只有魏鐵川這家伙了。 姬禹早已厭倦了爾虞我詐的日子,魏鐵川這樣反而讓他舒心。他說道:“你魏叔叔說得對。等你皇叔回京了我宣他進宮,讓他和你多說說夜襲的事?!?/br> 姬瑾榮說:“好!” 姬禹有些倦了,宣來太醫(yī)替自己按摩。 姬瑾榮被安排在一邊,和他一起享受太醫(yī)的按摩。 一大一小兩個人并排趴著,瞧著竟真有點父子相。 大半個時辰后,姬瑾榮才被內(nèi)侍送出來。 魏霆鈞一直等在外面,見姬瑾榮出來了馬上迎上去。他彎腰抱起姬瑾榮,嗅見姬瑾榮身上沾著姬禹的氣息,心里有點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