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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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男孩兒就該像魏霆鈞這樣,能吃能喝,能跳能躥,每天忐忑著被父母揍,一天不被揍卻又覺得皮癢,非得鬧騰點(diǎn)什么事才舒服。 不像他…… 他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沉黯,輕輕地一笑:“所以你練出了這手殺魚絕活?” 魏霆鈞大點(diǎn)其頭,恬不知恥地夸起了自己:“對,論這手殺魚功夫還真沒幾個人比得過我?!?/br> 他在魏霆鈞的指示下學(xué)著烤魚。 魏霆鈞不知道他吃了這魚會多嚴(yán)重,更不知道他圍著明火烤這么久會有什么后果,所以興致勃勃地帶他玩兒。 他知道后果是什么,卻還是興致勃勃地跟著魏霆鈞玩。 當(dāng)天晚上,他就病倒了。 左右他一年沒幾天是好的,也不怎么在意。病痛纏著他太多年,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它的折磨,想想那烤魚焦香鮮美的滋味,覺得挨這一次病還是值得的。 魏霆鈞卻不一樣。 魏霆鈞在被他父親狠狠打了一頓,又被老太醫(yī)禁止入內(nèi)好幾天之后,終于從老太醫(yī)口里聽到他的身體到底有多弱。 不僅雪不能碰,冷水也不能碰,明火也不能烤,有滋有味的食物更是不能嘗半口。 對于尋常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一切,對他而言都必須隔絕在外。 魏霆鈞趴在他床前哭了很久。 魏霆鈞就是這樣的,想鬧騰就鬧騰,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從來不會像別人那樣小心翼翼地藏起情緒,怕他看了太過難過或者過于憂慮。 只是后來噩耗一個接著一個,麻煩一樁接著一樁,困境一重接著一重—— 魏霆鈞才會變成那個人人畏懼的“血修羅”鎮(zhèn)國將軍。 除了離京后在他屋外哭的最后一場,魏霆鈞再也不像少年時那樣愛哭,更不像少年時那么愛笑愛鬧。 經(jīng)過疆場浴血的洗禮,他的心仿佛也變成了一顆冷硬的石頭,誰都無法動搖他、影響他、改變他—— 即使是在他面前,魏霆鈞也不再像少年時那樣,藏著一抔雪帶給他看,燒起一堆火帶他烤魚。 相反,魏霆鈞總是攔下所有試圖給他帶外食的人。 那個直來直去、沖動又熱情的少年,仿佛徹底從世上消失了。 姬瑾榮微微失神。 邵峻英殺完魚調(diào)好調(diào)料,瞧見的便是姬瑾榮那像是懷念又像是悲傷的眼神。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姬瑾榮正透著他看著別人。 這種感覺并沒有讓他覺得妒忌或難過。 正相反,他想要立刻將姬瑾榮擁入懷中。 邵峻英皺著眉看著沾著魚鱗和魚血的圍裙。 他現(xiàn)在還不能抱姬瑾榮。 邵峻英走了過去,俯身輕輕親吻姬瑾榮的額頭。他喊:“阿瑾?!?/br> 姬瑾榮緩緩回神。 他對上了邵峻英的眼睛。 眼睛不像,鼻子不像,嘴巴不像,可那眼底的溫柔和深情卻從來不曾改變。不管變成了什么樣的人,他都這樣愛著他——也許他還沒有填滿邵峻英的整顆心,可邵峻英確實(shí)已經(jīng)把他所能給的全部都給了他。 姬瑾榮回親邵峻英。 親他的眼睛,親他的鼻子,親他的嘴巴。 每親一下,他們之間仿佛都涌動著洶涌的暗潮,可是他們依然保持著最安全的距離。 邵峻英說:“阿瑾,等我忙完這幾天,你和我一起去看我?guī)熌负脝幔俊?/br> 邵峻英的師母,自然是他教官的妻子。連沈老都見了,多見一個家長又有什么? 姬瑾榮說:“好?!?/br> 邵峻英說:“你也很久沒回過柳昌市那邊了,到時我陪你回去一趟?!彼兆〖ц獦s的手,“我以前的做法確實(shí)不對,那時候我——” 姬瑾榮說:“那時候你傻,把我媽他們都給得罪了,以后你想真正獲得他們的認(rèn)同可不容易。” 邵峻英聽到“以后”兩個字,心中一陣感動。 在遇到姬瑾榮以前,他從來不敢去想“以后”兩個字。他是哨兵,哨兵是沒有資格談“以后”的,他們幾乎等同于沒有未來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向?qū)У母改鸽[瞞向?qū)У挠X醒,害怕自己兒女被迫和哨兵結(jié)婚。 可是現(xiàn)在他敢想了。 姬瑾榮的出現(xiàn),讓他每一天都想著他們的未來。他再也沒有退路,因?yàn)樗缓笸?,站在他身后的姬瑾榮就會陷入險境。 邵峻英說:“我會努力的?!?/br> 邵峻英回到廚房,把魚做好端上桌。黑魚刺少,rou質(zhì)鮮美,配上酸甜的調(diào)料,每一口都挑動著舌尖的味蕾。 姬瑾榮吃得心滿意足。 * 又忙碌了三天,邵峻英終于閑了下來,和姬瑾榮一塊休假一天。 姬瑾榮乖巧地跟在邵峻英身后登門。 邵峻英師母是個溫柔的女人。 一看就知道她從小被人捧在掌心養(yǎng)大,結(jié)婚后又被丈夫如珠似玉地寶貝著,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年輕。直至邵峻英教官在執(zhí)行任務(wù)時犧牲的消息傳來之后,她眉宇之間才多了幾分愁緒和堅(jiān)強(qiáng)。 姬瑾榮見到人就知道該怎么表現(xiàn),沒一會兒就把邵峻英師母哄得眉開眼笑,帶著他進(jìn)廚房忙活。 邵峻英師母見姬瑾榮動作嫻熟,既高興邵峻英找到了適合過日子的人,又有些心疼姬瑾榮年紀(jì)輕輕就把活兒干得這么熟練。 這要是首都那些世家子弟,哪個能做到這一點(diǎn)?無非是從小就練了起來,才有這么熟練的刀工和廚藝。 一頓飯吃下來,邵峻英師母對姬瑾榮已經(jīng)徹底滿意了。聽完姬瑾榮曲折的身世,邵峻英師母摸著姬瑾榮的腦袋說:“真是個聰明又懂事的孩子。” 明知道自己有著這樣的身世,卻沒有變得偏激,沒有變得憤世嫉俗,反而有著寬闊而仁善的胸懷,這樣的孩子長大以后必然會有大出息的。 邵峻英師母瞧了邵峻英一眼,說道:“倒是便宜這小子了?!?/br> 聽到邵峻英師母喊邵峻英“這小子”,姬瑾榮有些忍俊不禁。 不管孩子已經(jīng)多少歲,在長輩眼里他終歸還只是個孩子。 臨別時,邵峻英師母把姬瑾榮和邵峻英送到門外,站在原地看他們離開。 姬瑾榮想起了家里的許金花,心中也一暖。 這一世,他們的家庭雖然也不算圓滿,但都有這樣真正關(guān)心自己的人。所以他在沒和邵峻英“重逢”的日子里才過得那么有滋有味,邵峻英在沒有“遇見”他的漫長歲月里才不至于和他獨(dú)自經(jīng)歷一個個世界時那么偏激—— 姬瑾榮麻溜地躥上邵峻英的背:“邵叔叔背我~” 邵峻英罵道:“你小子又皮癢了是不是?” 姬瑾榮摟著他的脖子從背后親了他耳朵一口。 邵峻英的耳根頓時紅了一片。 兩個人正鬧騰著,姬瑾榮的心臟突然猛跳了幾下。他周圍的樹木輕輕搖擺著枝椏,對他說:“柳昌市那邊出事了!” 姬瑾榮心中一凜。 邵峻英身上的傳呼器也響了起來。 第122章 收服最強(qiáng)哨兵(二十六) 柳昌市是一個靠海城市,但周圍又有群山合圍,像是防護(hù)罩一樣讓海風(fēng)打了個旋,又繞開了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 于是柳昌市一年四季氣候溫暖,各種藥草和花木都能在這邊生長。 邵峻英上次就是率著人去柳昌市執(zhí)行任務(wù),才遇見了和許金義在一起的姬瑾榮。 邵峻英結(jié)束和基地那邊的對話,將姬瑾榮放下地:“我要去出個任務(wù)。” 邵峻英神色冷靜,仿佛沒有隱瞞姬瑾榮任何東西。 姬瑾榮已經(jīng)從樹木那邊得到消息,怎么會被邵峻英瞞過去。他在原地站穩(wěn),看著邵峻英說:“我不是需要你保護(hù)的弱者?!?/br> 邵峻英說:“并不是只有弱者才需要人保護(hù)?!彼钌畹赝ц獦s,“有時候不管對方多強(qiáng),你都會想保護(hù)他?!?/br> 姬瑾榮一愣。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邵峻英也感覺自己的心臟微微發(fā)顫。這一種似曾相識的悸動令邵峻英停頓了許久,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不知道為什么,最近他越來越覺得心臟深處好像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他甚至莫名地覺得,姬瑾榮所說的“上輩子”是真的,他和姬瑾榮有過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而且他們一定也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 不管對方在別人眼里有多么強(qiáng)悍,他們都想盡自己所能地保護(hù)對方。 因?yàn)樵谒麄冃睦铮瑢Ψ绞侵赜馍摹?/br> 邵峻英凝視著姬瑾榮。 姬瑾榮說:“所以,帶上我。”他重要的親人在危險之中,他愛的人也要深入險境,他怎么可能安然地留在首都這邊? 邵峻英想保護(hù)他,他也想在邵峻英有危險的時候能在邵峻英身邊。 姬瑾榮說:“在訓(xùn)練場上,我可從來沒有輸給過你以外的人。” 邵峻英說:“真正的殺戮,和訓(xùn)練場上是不一樣的?!?/br> 姬瑾榮淡淡地說:“我不怕?!苯?jīng)歷了這么多世界,他早就不是那個連葷腥都碰不到的病秧子,他手上也是沾過血的——在他發(fā)現(xiàn)殺了該殺的人,反而能避免更多人的犧牲,將世界引向更好的未來,他就不再阻止魏霆鈞殺人。 在沒有與魏霆鈞“重逢”的那些日子里,姬瑾榮手上也沾過不少鮮血。任何一個世界、任何一個時代,都會有“阻礙者”的存在——清除了這些“阻礙者”,世界顯然會變得更美好。 姬瑾榮的氣息一瞬間變得冷靜而冷酷:“殺人我都不怕,更何況是殺已經(jīng)不能算是人的‘活死人’?!?/br> 邵峻英是哨兵,對殺意最為敏感。他猛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姬瑾榮并不僅僅是他面前那個喜歡撒嬌的少年,眼前這個少年的靈魂,有著不為人知的強(qiáng)大和冷然。 仿佛早就經(jīng)歷過殺戮的洗禮。 邵峻英的心臟驀然一抽。 他不覺得這個發(fā)現(xiàn)有多可怕,他只覺得無比心疼。 不用這樣的,本來不用這樣的—— 如果他能一直在他身邊的話,他的阿瑾就不用面對刀光劍影,不用練就冷酷心腸——如果他一直在他身邊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