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在夢里有個非常重要的人，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留在那個人身邊——

    到唐軻成年那一年，他心里有一個強烈的念頭：他要把“皇帝陛下”搶過來。

    這個想法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唐軻根本不知道它是怎么冒出來的。

    不過有些想法一旦出現(xiàn)，就很難再將它壓下去。隨著這個想法越來越清晰，唐軻決定行動起來——反正以前欺負過他的人他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好找機會看看那個“皇帝陛下”長什么樣，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

    唐軻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想要討好一個人不容易，想要令一個人厭煩卻再簡單不過。他很快惹惱了寇可可，讓寇可可萌生解除婚約念頭，接下來他正好可以死皮賴臉地糾纏寇可可——不管他如何追查寇部長兄妹倆的事，別人都只會認為唐家想要抱上寇部長的大腿！

    很快地，唐軻查明了很多事。比如寇部長并不想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剛正，對待“皇帝陛下”連和別人對待利益聯(lián)姻伴侶的態(tài)度比都不如。

    既然寇部長對“皇帝陛下”不上心，一切就方便多了。他邊設(shè)法捧起氣質(zhì)純凈的葉清原，邊“幫助”葉清原接近寇可可，成為寇可可心里最好的“嫂子”人選。

    唐軻的計劃進行到這一步都是非常順利的。

    直到半路殺出個“小廚師”。

    唐軻耐心地解答姬瑾榮的問題。

    姬瑾榮雖然懷疑唐家的用心，卻也沒有放過唐軻這個“小師兄”，一口氣把自己前些天積攢的所有疑問都倒了出來。

    唐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姬瑾榮對新知識的接受速度不比自己慢。

    看來寇部長會看上他不是沒有道理的。

    唐軻和姬瑾榮一塊向柯教授道別。

    出了大門，唐軻說：“師弟要和我一起去吃頓飯嗎？”

    姬瑾榮想到自己占用了唐軻整個早上，一口答應(yīng)下來：“師兄為我解決了那么多問題，這頓應(yīng)該我來請?！?/br>
    唐軻笑著答應(yīng)下來。

    姬瑾榮通過光腦和寇部長說了一聲，和唐軻一塊去找地方解決午飯問題。

    唐軻是個很健談的人，飯菜上桌前一直在和姬瑾榮聊起這次比賽的事。他頗為遺憾地說：“可惜我是個‘偏科’的人，醫(yī)學(xué)這方面只會神經(jīng)這一塊，別的都不懂，要不然我也想去玩玩?！?/br>
    姬瑾榮說：“那是因為你有更多想做的事?！彼埠σ?，“不像我，沒什么別的事要忙?！?/br>
    唐軻說：“我聽說你還會做一手好菜。”他語帶揶揄，“我中午差點想說要嘗嘗你親手做的菜，可一想到我們才第一次見又不好意思開口。”

    姬瑾榮說：“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我一定會親自下廚請師兄和老師吃一頓——就怕師兄沒時間來?！?/br>
    唐軻說：“只要師弟邀請了，我肯定會有時間的?！?/br>
    姬瑾榮點的菜上桌了，他笑了笑，算是結(jié)束了話題。

    唐軻卻還在說：“一開始我還不確定師弟你就是上次緋聞的主角?！彼転榧ц獦s不平，“如果寇部長他真的愛你，就應(yīng)該公開回應(yīng)一下那次緋聞，幫你正一正名?！?/br>
    姬瑾榮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說：“沒什么必要?！?/br>
    唐軻嘆著氣說：“怎么會沒必要？到現(xiàn)在網(wǎng)上還有不少人在謾罵師弟你?？懿块L如果真的喜歡你，就應(yīng)該去結(jié)束他那段有名無實的婚姻，讓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br>
    姬瑾榮心中豁然明亮。

    原來，唐軻的目的是這個啊。

    唐軻是想他回去慫恿寇部長離婚。

    看來唐軻真的是想破壞寇部長和“皇帝陛下”的婚姻——為什么呢？

    姬瑾榮不動聲色地用餐，同時不著痕跡地說出自己的苦惱，表示自己也正為這件事發(fā)愁，愁著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真正綁住寇部長。

    唐軻一聽，覺得有戲，頓時來了精神。他和姬瑾榮接觸不多，但也察覺姬瑾榮是個極為認真、極為堅定的人。他沒急著用鼓動葉清原的方式去鼓動姬瑾榮，而是站在姬瑾榮一邊和姬瑾榮一起擔憂。

    到分別時，唐軻和姬瑾榮加上了好友，讓姬瑾榮需要幫助時記得聯(lián)系他。

    姬瑾榮欣然答應(yīng)。

    時間還在，姬瑾榮轉(zhuǎn)道去找寇部長。

    剛進門，寇部長就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姬瑾榮微訝，問：“你去調(diào)查過了？”他指的自然是唐家的事情。

    寇部長說：“調(diào)查過了，發(fā)現(xiàn)了挺多以前沒注意到的線索?！北热绾芏嗍虑榧毦科饋?，其實有唐家人參與在里面，只是唐家抱大腿的姿勢做得太足，以至于很少有人能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姬瑾榮也認真起來。他問道：“你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寇部長說：“唐軻的目標確實不是和可可結(jié)婚，也不是把我從首席部長的位置拉下去。”他心里燒著一團火，卻沒辦法把它發(fā)泄出來。那家伙居然敢覬覦姬瑾榮！這一點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寇部長聲音發(fā)冷，“他的目標是和可可解除婚約，同時讓我和你結(jié)束婚姻關(guān)系?！?/br>
    姬瑾榮眉頭跳了跳，說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寇部長說：“從他展現(xiàn)出來的種種能力，我可以肯定他絕對不僅僅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注視著姬瑾榮，“再加上他對你有企圖，說明他很有可能——很可能是一個陰魂不散的家伙?！?/br>
    姬瑾榮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眼睛微微睜大，不太贊同寇部長的猜測：“可是，我早上見到他了。”

    寇部長聽到這話后心中怒火直燒：“他找上你了？”

    姬瑾榮說：“他沒有認出我?！彼徽J同寇部長的推測，“如果他真的是宣煒，看到‘容瑾’兩個字時應(yīng)該就知道我是誰了?？墒撬耆珱]察覺，而是慫恿我回來讓你和‘皇帝陛下’解除婚姻關(guān)系?！?/br>
    寇部長說：“也許他和我一樣，也被封存了大部分記憶?！甭牭教戚V找姬瑾榮做什么事后，寇部長更堅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會煞費苦心地讓我和你解除婚姻關(guān)系，然后向你谷叔提出要‘保護’你？”

    姬瑾榮啞口無言。

    寇部長說：“我懷疑他身上有著和我們類似的‘系統(tǒng)’，只是那系統(tǒng)的作用沒有多大而已。按照前兩次的情況來看，他使用系統(tǒng)時有可能失去大半記憶，有可能完全忘記一切，也有可能什么都不記得——說明他攜帶的系統(tǒng)非常不穩(wěn)定，完全都可能讓他變成現(xiàn)在這樣，對你這個人和你的名字完全沒有印象，只憑著本能來和我搶‘皇帝陛下’。”

    姬瑾榮覺得自己快被寇部長說服了。

    姬瑾榮說：“他沒有必要這樣?！?/br>
    聽著姬瑾榮帶著嘆息、帶著難過的語氣，寇部長心里有些窩火。那家伙就是仗著自己在姬瑾榮心里地位特殊，就一個世界一個世界地跟過來。再這樣下去的話，如今的平和一定會打破。

    寇部長太清楚人一旦失去理智、只剩下執(zhí)念時會做出什么事來。

    他就是這樣從許多個世界走過來的。

    那種感覺會讓人一點點變得瘋狂。

    若不是他的陛下也喜歡他，愿意陪著他一個一個世界洗清殺孽，他可能已經(jīng)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

    姬宣煒和他不一樣。

    姬宣煒不像他一樣有他的陛下陪伴——

    他也絕對不會把他的陛下拱手讓出去。

    寇部長凝視著姬瑾榮：“你打算怎么辦？如果他真的是你的乖侄兒——”

    姬瑾榮伸手抓住寇部長的手。

    他說：“愛情不是同情和施舍，我若是不喜歡你，你做再多事我都不會有半點動容?！?/br>
    這樣的話雖然有些無情，卻是這世上最殘酷的現(xiàn)實。有時候不是你付出了、你執(zhí)著了，就會有相應(yīng)的回報，尤其是在感情上面——有時候你做的所有事其實都只是你自己想做而已，和你愛上的人根本沒有太大關(guān)系——甚至?xí)蔀閷Ψ降呢摀蜔馈?/br>
    姬瑾榮說：“我以前把他當侄子看，以后也只會把他當侄子看?！?/br>
    寇部長知道姬瑾榮從來不會說謊話。

    他把姬瑾榮抱到自己膝上：“陛下，關(guān)于你的事我永遠都無法冷靜對待?！彼涯X袋埋進姬瑾榮頸邊，“明知道陛下你是怎么樣的人，明知道陛下你絕對不可能被別人搶走，我還是忍不住會擔心?！?/br>
    姬瑾榮笑了起來：“我也會。”

    寇部長一頓。

    姬瑾榮說：“我總是會覺得，你可能喜歡上別人?！彼醋】懿块L的肩膀，讓寇部長離開自己頸窩，與寇部長幽邃的雙眼對視，“每一次你身邊出現(xiàn)了別人，我都會在想，也許你更喜歡那樣的人吧。喜歡單純的，美好的，而不是我這種從小躺在病榻之上，為了多活一天而機心重重的人——為了應(yīng)對可能面對的惡毒手段，我的心早已變得比他們更惡毒，比他們更下作?！?/br>
    寇部長還是第一次聽到姬瑾榮說出這些話。

    寇部長的心臟緊緊揪起。

    他當然知道姬瑾榮是怎么樣的人，他絕對不單純、不干凈，絕對不是那種純潔美好的“天使”。

    可是正因為姬瑾榮不是，他才會為姬瑾榮揪心和難過。

    在同齡人快快活活吃喝玩樂時，他的陛下卻得想方設(shè)法讓自己在病榻上活下去。若是可以，誰不喜歡當個單單純純、無憂無慮的少年——

    寇部長說：“我永遠只喜歡陛下?！彼H吻姬瑾榮的眉心，“不管陛下是什么樣的人，我都只喜歡陛下。”

    姬瑾榮仰頭回親寇部長：“所以，就算唐軻就是宣煒，你也不要多心?！彼麌@了口氣，“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總會有辦法的?！?/br>
    寇部長哼了一聲。

    他還是很不喜歡那個陰魂不散的家伙：“你總是對他心軟?！笨懿块L心情郁郁，“就是因為你總對他心軟，所以他才總不死心?！?/br>
    姬瑾榮親他。

    寇部長板著臉說：“親也沒用！”他環(huán)住姬瑾榮的腰，“等你這次比賽結(jié)束，就公布我們的關(guān)系，讓那些看好戲的家伙再也無話可說?！?/br>
    姬瑾榮見寇部長臉微微繃起，就知道這家伙始終還是在意的。他說：“好，等我贏了黎明聯(lián)邦那個‘天才’就公布?！?/br>
    寇部長挑挑眉：“這么有信心？”

    姬瑾榮說：“當然?！?/br>
    他在臨床模擬系統(tǒng)里和對方接觸過，發(fā)現(xiàn)對方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對手。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朋友，有什么疑難會提出來模擬系統(tǒng)里面共同探究。

    他們水平相當，年紀也差不多大。對方顯然是個醉心醫(yī)學(xué)的人，沒有其他黎明聯(lián)邦人那么多心機，是個很不錯的“學(xué)友”。

    姬瑾榮說：“我會全力以赴?！?/br>
    寇部長很喜歡姬瑾榮精神奕奕的模樣。

    他說：“以前你就對醫(yī)術(shù)很感興趣?！?/br>
    只是那時候姬瑾榮研究醫(yī)書，很大程度上是想為自己保命——即使前來看診的老太醫(yī)是信得過的，姬瑾榮還是想對自己的病情有最清晰的了解。

    提起“以前”，寇部長既難過又歡喜。

    姬瑾榮知道寇部長在想什么，湊上前親了寇部長一口：“我現(xiàn)在過得很開心?！?/br>
    寇部長“嗯”地一聲，臉上的傷懷褪去，眼底只剩下nongnong的情意。

    *

    唐軻回到家中，沒有理會湊上來說話的唐家人，徑直回房午休。

    不知為什么，見完姬瑾榮后他覺得特別困。

    這種強烈的困意他只在當初“覺醒”時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