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還想往哪躲?我找了你五年,你知不知道!”他此刻渾身都籠罩著一層暴戾之氣,憤怒,委屈,他心里窩著一團(tuán)怒火,這團(tuán)火氣需要釋放出來,偏站在跟前的人是最不能施火的對象,他忍著,忍得面部青筋暴露,雙眸紅如火炬。 說實(shí)話,莊菀還是有些怕他的,畢竟,曾經(jīng)的小勤哥哥早已離她遠(yuǎn)去,他五年前就已經(jīng)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裴總了。 “我不躲,我回家。”莊菀依舊笑容恬淡,只是她覺得臉有些僵。 “跟我回去!”裴紹勤聲音很沉很重,是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 莊菀不干了,索性也收起了那些虛偽客套的笑容來,只抬眸冷淡又疏離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細(xì)看之下,男人較之五年前好像又變了些,變得凌厲陰狠,她從他犀利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總之,他再不是九年前那個……陪她復(fù)習(xí)到深夜的哥哥。 “我跟你不熟,裴先生你再不放手,我報警?!鼻f菀斂盡臉上所有笑容,語氣淡漠卻堅(jiān)決,雖然她知道,叫了警察,也治不住眼前的人。 “mama,你別生氣,甜甜會乖的。”甜甜盯著兩人看了好久,呆呆的,然后轉(zhuǎn)身摟住mama脖頸。 裴紹勤這才把注意力落在甜甜身上,他蹙眉,嘴里忽而挑起一抹自嘲的笑來。 “那天在金鷹,你就在,是不是?”他的心真疼啊,這樣的折磨,真是比她拿著刀子直接往他心窩里捅還殘忍。 莊菀沒說話,只輕輕別開目光,看向了別處。 她沒說話,她默認(rèn)了,裴紹勤只覺得一顆心都絞著疼。 “叔叔,你別兇我mama?!碧鹛鹦⌒囊硪砜粗矍斑@個高大的男人,聲音很小,還搭著哭腔,可憐兮兮的。 看著他的女人跟孩子都好好在身邊,他就算是有再大的怒氣,也都消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過去她怎么躲著自己的,他不計(jì)較了,只要她以后好好呆在自己身邊就好。 想到這里,裴紹勤心里忽然間涌起一股怎么都抑制不住的喜悅之情,面部緩和了些。 “我是你爸爸,以后叫我爸爸。”他抬手,輕輕摸了摸甜甜腦袋。 “你胡說什么!”莊菀不愿意,她不愿意再跟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氣得雙頰微紅道,“甜甜不是你的女兒?!?/br> “那是誰的?”裴紹勤緊逼著問,臉上又一片陰霾,薄唇緊抿,黑眸深邃。 “反正不是你的!”莊菀不想再搭理他,直接抱著女兒繞過他要走,可是那個高大的身影一直擋在她跟前,她怎么都逃不掉。 “你到底想怎樣?”莊菀緊緊抱住甜甜,不敢怒吼出來,怕嚇到孩子,她只能仰起腦袋惡狠狠瞪著眼前這個無賴。 莊菀是巴掌大的鵝蛋小臉,下巴尖尖的,五官小巧精致。她劉海兩邊分,松松軟軟垂掛在臉頰兩側(cè),剛好遮住額頭青紫的一小塊??纱丝萄銎鹉X袋,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往兩邊散去,那白皙的臉上青紫一塊顯得特別觸目驚心。 裴紹勤本來看著她的眼睛,暼到傷口后,他臉色又暗沉幾分。 “怎么回事?”他問,語氣急促,聲音低沉,夾雜著怒氣跟心疼。 莊菀連忙又低了頭,只輕聲道:“不小心撞墻上了?!?/br> “讓我看看!”他有力的雙手輕輕箍住她腦袋,挺闊的高大身形稍俯下,湊到她們母女跟前去,本來是只想看看的,可最后卻一把將人緊緊摟到懷里,任由她怎么掙扎捶打,他都不放手。 “跟我回去吧,小豌豆?!迸峤B勤語氣溫柔了很多,低低沉沉的嗓音帶著些許疲憊的磁性,他可憐又無奈地道,“我不想再跟你分開,一分鐘也不想,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好好愛你,還有咱們的閨女?!?/br> 男人胸膛寬闊厚實(shí),還暖和,用來遮風(fēng)擋雨最好不過。這樣的懷抱,莊菀也很貪戀,但是她不能! 推不開,她就不推,只淡漠道:“裴先生,我的心意你應(yīng)該很明白?!?/br> 她不需要多說,只這幾個字,無疑又是在裴紹勤傷口上撒了把鹽。對,她的心,從來沒有放在他身上過,她從來在乎的,都是那個男人。 “如果九年前……我沒有離開,你會愛上我嗎?”他問得小心翼翼,近乎懇求,他是多么渴望能夠完完整整得到她的心。 莊菀心里難受得想哭,為什么要問她這樣一個問題?時間是不可能倒流的。 “裴先生是裴先生,小勤哥哥是小勤哥哥,你們不一樣?!鼻f菀竭力將淚意憋了回去,依舊淡漠道,“你忘了我吧?!?/br> “你告訴我怎么忘?”裴紹勤痛苦得無以復(fù)加,手臂用力,將人摟抱得更緊,“他就那么好嗎?” “是,他永遠(yuǎn)活在我心里,誰都替代不了?!鼻f菀依舊語氣平淡。 裴紹勤不說話。 莊菀看了他一眼,又說:“其實(shí)這個世上是沒有誰離不開誰的,很小的時候,我以為我離不開父母??墒呛髞砦野謰尪甲吡?,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外婆走了,我真正成了孤兒,不也堅(jiān)強(qiáng)地活下來了?這么多年,我都過得很好?!?/br> 裴紹勤望著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青城見到她時候的場景。 古老的七八十年代的舊房子樓道口,她穿著一身玫紅色的羽絨服,肩上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手上拄著拐杖。那時候正是臘月天,外面鵝毛大雪鋪得滿地都是,南方天氣又濕寒,冷得露個手指都會疼。 他當(dāng)時大四寒假一個人跑出來玩,剛好路過那里看到她,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腫起來,兩頰一片青紫。她眼神有些呆滯,他看得出來,她是個盲人。當(dāng)時的確動了惻隱之心,剛好他也不想回家,索性就在青城住了下來。 “可是老天安排我遇到了你。小菀,讓我重新追你?!迸峤B勤將臉湊到她跟前,沙啞著嗓子說,“留在我的身邊,你想怎么樣,都行?!?/br> “好?!鼻f菀說,“我不會再躲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打擾我們母女平靜的生活?!?/br> “陸伯伯!”甜甜忽然伸出手朝一旁指過去,激動地說,“mama,陸伯伯來接我們了。” 陸遜也是看了微博上的視頻找過來的,可惜還是遲了一步,他來的時候裴紹勤已經(jīng)在了。那一刻,他只覺得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滋味??倸w還是羨慕的,于是坐在雨幕里安安靜靜看著,就有些入神。 裴紹勤聞聲蹙眉,順著甜甜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本來見裴紹勤在,他就應(yīng)該立即離開的,畢竟,不論如何,他都做出了有背兄弟道義的事情來。這五年,裴紹勤為了找到她,瘋狂成了什么樣,他也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就算為人所托,就算他也有那么點(diǎn)私心不想他找到小菀,但他心里總是愧疚。 依著裴少的脾氣,遲早會找他算賬的,這件事情,遲一天解決,不如早一天解決。 所以,當(dāng)裴紹勤雙眼噴火朝他怒視過去的時候,他也沒有逃避,安安靜靜抬眸跟他對視??戳藭海抗庥州p輕落在那對母女身上。 甜甜已經(jīng)等不及了,從mama身上蹭下來,然后跑到陸遜身邊來。 “陸伯伯,有人欺負(fù)mama跟甜甜,伯伯保護(hù)我們。”甜甜委屈,她也知道誰是強(qiáng)者,所以,見到陸遜她就告狀。 陸遜輕輕抱了抱她,微微含笑道:“以后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你了?!?/br> “mama!”甜甜偎在陸遜懷里,開心地朝mama招手,笑著說,“mama,陸伯伯說會保護(hù)我們,不害怕了?!?/br> 莊菀有些尷尬,陸遜這個時候出現(xiàn),裴紹勤肯定什么都明白了,她不想因?yàn)樗绊懰麄冃值荛g多年的情義。 “是我求陸大哥不要說的,這件事情,跟他沒有關(guān)系。”莊菀悄悄抬眸看眼前男人臉色,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別開目光,不害怕是假的。 但也不是特別懼怕,她想好了,反正不能讓陸遜背黑鍋。如果他蠻來不講理的話,她也不干。 “陸大哥?”裴紹勤怒火中燒,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幾個字,他一雙滿含怒火的眸子死死盯著她,“我怎么不知道,你跟陸遜關(guān)系這么好。” “普通朋友而已。”莊菀說,“他幫過我跟甜甜幾回,我跟甜甜都很感激他?!?/br> 裴紹勤俊臉陰沉,眸光一直死死膠在莊菀臉上,高大闊挺的身形擋在她跟陸遜之間,就是不讓她看。莊菀輕輕嘆息一聲,抬眸說:“時間真的不早了,我明天得上班,甜甜也得上幼兒園,我們要回……” 莊菀話還沒有說完,裴紹勤就捧住她的臉,埋首狠狠吻了下去。 男人高大挺闊,女人溫婉秀麗,本來站在一起那么長時間就已經(jīng)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側(cè)頭去看,現(xiàn)在又抱著擁吻在一起,少不得要被圍觀。莊菀恨死他了,睜圓眼睛瞪他,用腳踩他,用手推他,可怎么都不管用。 最后,她氣得只能張嘴狠狠咬他。 很快,血腥味就在兩人嘴里彌漫開,但裴紹勤依舊沒有放開她,只抱著她吻得更兇更厲害。 ☆、第10章 chapter10 r10 很快,血腥味就在兩人嘴里彌漫開,但裴紹勤依舊沒有放開她,只抱著她吻得更兇更厲害。 他真的是瘋了,此刻就像是一頭被人惹怒的雄獅一般,不管不顧,只拼命索取。她的身子又柔又軟,還帶著暗暗幽香,真是好啊,抱在懷里,揉在心里,他怎么都不舍得松開。她嘴巴里也有一股子清甜,淡淡的清香,越吸越覺得甜。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親吻過她,這樣用力地吻,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狠狠地吻。 便是五年前那次,黑燈瞎火里,他與她做彼此間最親密的事,也沒有這樣吻過她。 他們在彼此最美好的年華相遇,也算是相依為命共同患過苦難,只可惜,當(dāng)時卻在匆忙間分開了。等他再次偶然下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遇到事情總愛哭鼻子的小丫頭,她長大了。出落得光彩照人,人也變得樂觀堅(jiān)強(qiáng),仿佛渾身都鍍著一層光。那一天,他剛巧經(jīng)過s大門口,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只隨意朝車窗外面掃了眼,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 四年時間,會發(fā)生很多事情,當(dāng)然也包括她會漸漸淡忘他…… 有些感情,開始的時候不是愛,或許離開的時候也不認(rèn)為那是愛。以后漫長的時光里,閑暇之余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會站在高樓上、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望著外面萬家燈火,去懷念、去回憶,那個人,她此刻會在做什么。只要想著她長大了,獨(dú)立了,她是過得好的,就算再忙再心累,還是會發(fā)自內(nèi)心笑起來。 有些人,被深深藏在心底,不是因?yàn)橥?,而是因?yàn)檎湎А?/br> 那個時候,他是珍惜她、疼惜她的,他認(rèn)為,他是拿她當(dāng)親人的,就像待親meimei小菲那樣。那個時候,公司里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他日理萬機(jī),總有太多怎么都處理不完的事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幾乎沒有休息過一日。跟外面的人勾心斗角也罷,時不時還得應(yīng)付兩位叔叔朝他投來的炸彈,那時候,他是沒有那種閑情雅致談感情的。 當(dāng)然,那時候,他也不認(rèn)為那是愛情。 直到四年后,他突然從人群中看到她,看到有另外一個男人親密站在她身邊后,他再也淡定不了了。而那時候,她是名校大四即將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而他,則是s市財(cái)經(jīng)雜志上的常客。論起裴氏集團(tuán)的裴總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用在他身上最多的詞,除了“年輕有為”外,就是“暴戾兇殘”。 不兇殘狠辣行嗎?商場如戰(zhàn)場,從他二十二歲接手家族企業(yè)開始,哪一次談判不是一場戰(zhàn)爭? 可是,她竟然也怕他。 他對她再好再溫柔,跟她說再多貼心體己的話,她對他總是淡而疏之,敬而遠(yuǎn)之。也對,那個時候,她身邊已經(jīng)有了別的男人,而她,也不再是那個脆弱的小豌豆,她長大了,她不再需要他。 有些感情,開始的時候悄無聲息,可當(dāng)回味過來那是愛的時候,那份情在心底藏得久了,自然已經(jīng)融入骨血里。 要他放棄、退讓、成全?怎么可能! 五年前不可能,現(xiàn)在也不一樣不可能。 想到激動之處,裴紹勤正準(zhǔn)備再狠幾分,腿根處卻吃痛,然后他本能松開了她。如果不是此刻這里圍觀了許多人,他真想緊緊抱住褲襠,這個女人,她真是舍得對他痛下毒手。 兩人嘴上都是血,此刻互相瞪著,都十分激憤委屈。 “mama!”甜甜哭著跑了過來,緊緊抱住mama腿,仰頭說,“mama你流血了,你又流血了?!闭f著,甜甜小嘴一瓢,嗚嗚咽咽就哭出聲音來,轉(zhuǎn)頭看向裴紹勤,淚水流了滿臉,卻恨恨瞪著他,“叔叔也是壞人,壞叔叔,你也欺負(fù)我mama?!毙『⒆涌薜貌須饬?,嗚咽好一會兒才又說,“mama……甜甜保護(hù)mama。” 面對女兒,莊菀都盡量表現(xiàn)得十分平和,她不想嚇到女兒。 彎腰蹲在甜甜跟前,莊菀從大衣口袋里掏出紙巾來,擦了自己嘴上的血,笑著對甜甜說:“你看,mama嘴上沒有傷口,是好好的。所以,甜甜別擔(dān)心mama,mama一點(diǎn)都不疼?!?/br> 甜甜仔細(xì)瞧了瞧,見真不是mama的血,咧嘴笑了。 “是那個叔叔的嗎?可是他剛剛還咬mama呢,我還是不喜歡他?!碧鹛疣僮?,“我喜歡陸伯伯?!?/br> 裴紹勤走到母女兩個身邊,蹲下來,一把將甜甜抱住說:“我是你的爸爸,甜甜乖,以后有爸爸在,沒人敢欺負(fù)你們母女。爸爸剛剛不是在咬mama,你們離開太久了,爸爸想你們?!?/br> “甜甜,mama帶你回家。”莊菀一點(diǎn)都不想理這個無賴,只冷著臉抱回女兒,起身就走。 路過陸遜身邊的時候,莊菀停了下來,愧疚道:“陸大哥,很抱歉。” “甜甜今天受到的驚嚇不小,還是帶著她回去早點(diǎn)歇著吧。”陸遜眸底晦暗,清雅的臉上卻微微含笑,說罷,還拉了拉甜甜小手,依舊溫聲道,“甜甜別哭了,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 “陸伯伯,你會保護(hù)我跟mama的,對嗎?”甜甜一眨不??粗戇d,眼里閃著期待的光。 陸遜朝已經(jīng)走過來的裴紹勤看一眼,繼而回答道:“我們都會保護(hù)甜甜。” 裴紹勤只冷漠看了陸遜一眼,見那對母女離開了,他也舉步跟著去。 莊菀回眸狠狠瞪他,他則慢慢停住腳步,故意眼神瞟向別處,假裝沒有看到她對自己的厭惡??墒堑人^續(xù)往前去了,他則又不緊不慢跟著。 莊菀知道,就算現(xiàn)在阻止他跟著自己,他也總會尋得到自己的住處的,索性不再搭理。 一路上,母女兩個開開心心走在前面,裴紹勤則始終保持十米遠(yuǎn)的距離,默默跟著。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一樣,可憐而又無助。 “mama,那個叔叔一直跟著我們?!碧鹛鸨籱ama牽著小手,晃悠悠地跟在mama身邊,時不時回頭看裴紹勤一眼,“mama,他好像有點(diǎn)可憐,他是不是找不到自己的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