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又是一拳。 “到現(xiàn)在你還瞞著她小航真正死因,要他媽不是你在外頭讓人惦記,人家能報復(fù)你弟弟去廢了他剎車?” 再一拳。 “我現(xiàn)在真慶幸當(dāng)時死的是小航,要不是小航,保不齊這筆賬要算到誰頭上!?。 ?/br> 最后重重一拳。 許善宇大汗淋漓,一翻身躺在地上,像條被扔在岸上的魚。 沈斯亮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也沒反抗,就放著許善宇那么揍他。大概是太長時間沒有這么痛快發(fā)泄過了,身體上的痛感加重,反而人變得清醒很多。 他慢慢坐起來,然后起身,往遠(yuǎn)處走。許善宇大聲喊他:“這就慫了?” 沈斯亮走到后備箱,拎出兩瓶礦泉水,一瓶擰開漱了漱口,然后拿著另一瓶走到許善宇身邊坐下。 許善宇接過來,單手撐地,隨意沖了沖臉上的血,靜坐:“是不是特恨我?!?/br> 沈斯亮咧了咧嘴:“我要是真恨你,你現(xiàn)在都站不起來?!?/br> “甭吹,你那兩把刷子我還不知道,別以為自己拿過兩次學(xué)校的大比武冠軍就牛氣,武楊我不是對手,就你這身板,再來倆都不是問題?!?/br> 沈斯亮懶得理他,他低頭晃了晃頭上沾的樹葉,沉默幾秒:“我想去看看她?!?/br> 許善宇面不改色,很果斷:“別看,睡得好好的,她今天晚上回來,跟老爺子說想跟你分手了。” “沈斯亮,不管你信不信,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霍皙不跟你在一起,也不是件壞事兒?!?/br> 沈斯亮皺眉,很嚴(yán)肅:“她跟你說要跟我分手?你親耳聽見的?” “啊。”許善宇把礦泉水瓶空投到對面的垃圾桶里,站起來走了:“她這幾天狀態(tài)不好,你別見她了?!?/br> 沈斯亮默默在樹下坐了一會,起身離開,臨走的時候瞥見副駕駛那束花,他想了想,拿出來扔掉。 他對玫瑰花過敏。來這一路上,都是強(qiáng)忍著打噴嚏的沖動。 …… 關(guān)于那天晚上那一架,倆人都絕口不提。許善宇怕家里發(fā)現(xiàn),干脆不回去住了。對外就說下樓梯的時候摔下來了。 沈斯亮臉上掛著彩,讓武楊他們看見,他更鎮(zhèn)定自若:“沒怎么?。课以趺戳??哦,你說臉上啊,不小心磕了一下?!?/br> 武楊是個老江湖,一看他那傷就知道是讓人揍的:“……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碰上搶劫的了抹不開跟兄弟說?” 沈斯亮不耐煩,去掏褲兜:“這個月充完食堂飯卡就剩三十二,誰搶我?要飯的看見我都恨不得給我扔倆鋼镚兒?!?/br> 于是沈斯亮臉上的傷,一直是個謎。 那天局里去學(xué)校招收外事人才進(jìn)行兩輪面試,就在外國語大學(xué),恰巧霍皙報的那個俄語班也在那個學(xué)校里頭,沈斯亮掐準(zhǔn)了時間,在門口等。 面試結(jié)束離下課還有一個多小時,他去教室后門看。 霍皙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學(xué)習(xí)的時候很認(rèn)真,戴著耳機(jī)在進(jìn)行聽力測試,沈斯亮看了一會兒,站在后門等。 下了課,霍皙出來,裝看不見他,往外走,沈斯亮追上去:“霍皙?!?/br> “咱倆談?wù)?。?/br> “談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咱倆就談什么?!?/br> “我沒什么想知道的?!?/br> 沈斯亮深吸一口氣,緩了緩:“你上回不是說我家里有幾本書你上課用得著,想帶走嗎,去拿一趟吧?!?/br> “咱倆現(xiàn)在這么不死不活的,好歹你給我個機(jī)會把話說清楚。就是你想跟我分手,也不能這么晾著我啊?!?/br> 第54章 霍皙一直納悶,自己也沒跟他提分手,怎么沈斯亮忽然就把這倆字兒掛在嘴邊了呢,他面無表情拉著她回家,一張冷臉 ,上了樓,也不說話,不陰不陽的。 霍皙戳在客廳中央,問:“你不是有書要給我嗎?拿了,我好回家去復(fù)習(xí)?!?/br> 沈斯亮解開襯衣扣子:“書架上有,你自己找。” 霍皙也不客氣,自己進(jìn)去找,他書很多,看的也雜,各門各類要找還真費(fèi)些功夫,她仰頭看了一會兒,有兩本放的高,沈斯亮也沒有幫忙的意思,在她身后靜靜喝水,就那么看著。 霍皙抿著嘴唇,轉(zhuǎn)身去廚房搬了個小凳子踩上去。 還沒等從上面跳下來。 被人從身后攔腰抱起,霍皙嚇了一跳,手里的書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哎——” 沈斯亮像變了個人似的,給她一把推到身后的桌子上,眼神央求,甚至是帶著點討好的:“別生氣了行嗎?” “你不想結(jié)婚,那就不結(jié)婚,我等你,咱倆別這么冷戰(zhàn)了。” “我前幾天發(fā)燒,半夜燒到四十度,人都燒傻了,當(dāng)時特想你?!?/br> 霍皙喉嚨哽咽,她轉(zhuǎn)過頭,又轉(zhuǎn)過來,捧著沈斯亮的臉:“沈斯亮,我說不結(jié)婚,不是現(xiàn)在,而是以后,永遠(yuǎn)?!?/br> 這話她不想說,可是早晚都得說。說完,霍皙感覺自己忽然就認(rèn)命了。 沈斯亮蹙眉:“……你什么意思?” “咱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捏著霍皙下巴,死死的捏著,逼問她:“是不是這意思?” “對?!被麴?zhèn)定的看著他。 沈斯亮都被氣樂了:“為什么?” “因為小航?!?/br> 沈斯亮憤怒:“你別提小航!跟他沒關(guān)系!” 霍皙不說話。半晌,她恨恨的:“沈斯亮,說到底,咱倆之間,究竟是誰真放不下這件事兒?” “我不欠你們沈家什么了,欠的,當(dāng)初我都還了!?。?!”她咬牙切齒,似乎忍耐到了極限,口不擇言:“你比我清楚,就算小航那天不來找我,他第二天出去,也會出事兒。” “只不過是我,是我你才過不去這個坎兒,哪怕是他在路上被陌生人撞了,飆車的時候失速了,你都不會這么難過?。。 ?/br> 說完,霍皙就難受了,心里絞痛,可是依然強(qiáng)裝鎮(zhèn)靜,冷漠面孔。那一刻,她覺著自己像個喪夫的寡婦,讓人恨的牙癢癢。 沈斯亮定定的看著她,心里忽然就冷了。 “霍皙,是不是從你回來那一天,就從來都沒想過跟我在一起?” 霍皙冷下心腸,從牙根里往外擠:“是——” “你他媽拿我當(dāng)什么了?”沈斯亮憤怒,低吼:“我是你用來解開心結(jié)的工具?跟我在一起,看我現(xiàn)在這么往里陷你特高興是嗎?報復(fù)我?還是報復(fù)你過去那三年?” 他放開她,站在一邊,低頭冷靜幾秒,忽然平靜下來:“其實你早就想走了,對嗎?!?/br> 這句話不是疑問,是陳述,很平靜的陳述。 書桌上放著電腦,沈斯亮一只手把屏幕轉(zhuǎn)過來,逼著霍皙看,他敲了一下回車,上面赫然顯示的是霍皙的郵箱。 里面除了一些工作往來,大多是航空公司發(fā)來的確認(rèn)郵件,其中最顯眼的一封,也是最近收到的一封,是來自己一個雜志的官方郵箱。 霍皙不可思議的盯著沈斯亮,眼中一下就戒備起來:“你查我?” 沈斯亮淡淡笑,蠻諷刺:“我沒那個閑心,是你自己用了之后,忘了退出。” 他家里的這些東西都是二十四小時待機(jī)的,他從來不關(guān),說等待的那幾秒太麻煩,霍皙之前留在這兒過夜,有時候有工作郵件需要處理,筆記本總不能隨身背在身上,干脆就用他的。 沈斯亮是在她面前沒秘密的,什么都盡著她用。 她晚上睡覺之前愛玩游戲,看電視劇,手機(jī)沒電了就連著充電器,沈斯亮天生是個cao心的命,怕充電器炸了給她崩壞了,隔天就給她買個新的平板電腦放在床頭柜上。告訴她,倆換著用,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充著電玩兒,手打折。 霍皙笑嘻嘻,轉(zhuǎn)眼就在里面下了十幾部韓劇,那電視劇講的是個灰姑娘和霸道總裁的故事,故事結(jié)尾,灰姑娘得了癌癥,遠(yuǎn)走他鄉(xiāng),每天哭哭啼啼說臺詞,最后攪合的沈斯亮晚上一閉眼,只要聽見女主角哭哭啼啼嘰里呱啦說話,就把頭死死蒙在被里。 她在他家里霸占著他一切資源,用過幾次以后,之前有一天沈斯亮查資料,忽然電腦就提示有一封郵件未讀。沈斯亮還納悶?zāi)兀约翰怀0l(fā)郵件,郵箱八百年能想起來登錄一次,怎么忽然就蹦出個新郵件。 他點開看,遲遲眼睛不從屏幕上移開。 看了一會兒,從煙盒摸出根煙來抽。 那是封回復(fù)郵件,是霍皙先給人家回的。 趙老師,非常感謝您的邀請,也愿意參加最后一期的雜志拍攝,我會盡快處理手頭工作,九月和您匯合。 沈斯亮又去看對方之前發(fā)來的,發(fā)件人應(yīng)該是她的老師,邀請她參加圖行地理收官拍攝,去西南,九月中旬出發(fā)。 這雜志每年只拍攝兩次,一次三到四個月,要去很多個地方??赐晟蛩沽陵P(guān)掉,掐了煙,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這是霍皙的私事兒,他知道她過去這三年在這本雜志里投入了很多感情,答應(yīng)拍攝應(yīng)該有自己的考慮,另一個,沈斯亮不想干涉她,如果九月走,起碼要明年的年初才回來,如果她真決定去,遲早會告訴自己。 這封郵件是一個月以前,轉(zhuǎn)眼就要九月了,她報了學(xué)習(xí)班,辭了工作,把后面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甚至連出發(fā)的機(jī)票都定了,唯獨,她什么也沒對他說。 這些規(guī)劃里,對他只字未提。 沈斯亮溫情摸摸她的臉,咬牙切齒:“不聲不響就想走人,霍皙,你是不是特別享受一個人走了,甩下一幫人這種優(yōu)越感?” “還是你覺得,不管你走多遠(yuǎn),都肯定有人在這兒等你?!?/br> 霍皙偏過頭,不看他,眼睛發(fā)紅:“沈斯亮,我真不覺得咱倆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談結(jié)婚是很理智的事情?!?/br> “我從來沒想過跟你結(jié)婚,也沒想過和你有孩子。至少回來以后,從來沒想過。” 她對孩子怕了,是真怕了。 沈斯亮無聲看了她幾秒,心灰意冷,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妥協(xié):“你走吧。” “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br> “滾。” 霍皙出了沈斯亮家,一個人去地鐵站,從這兒走到地鐵口,要十幾分鐘。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過去的。 滿腦子想的,都是臨走時沈斯亮那個表情。 鐵了心的,不抱任何希望的,那個表情,在霍皙夢里出現(xiàn)過太多次了。 那個夏天,在醫(yī)院里,小航被推進(jìn)搶救室,沈斯亮身上的衣服和手沾的全都是血,自己已經(jīng)被嚇傻了,訥訥跟在他身后,看著小航在視線里越走越遠(yuǎn)。手術(shù)室的門砰的一下關(guān)上—— 沈斯亮默默對著那扇門站了幾秒,忽然轉(zhuǎn)過身,一把給她推到墻上,死死卡著她問:“你、到、底、找、小、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