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霍皙點點頭，本來是有話想說的，但是察覺到沈斯亮興致不高，她就沒提。

    霍皙是典型那種本著專業(yè)敬業(yè)的態(tài)度站好最后一班崗的，哪怕要辭職，手里的工作也處理的非常認(rèn)真。校對完最后一個稿件，組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拿起包，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掃進去，踩著高跟鞋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下走。

    樓梯間遇上同樣等電梯的嚴(yán)靳，倆人點了點頭。嚴(yán)靳問：“趕時間？”

    霍皙：“晚上有個聚會，怕遲到?！?/br>
    嚴(yán)靳也沒多想：“著急嗎？我送你？”

    “不用了，我男朋友來接我?！闭f完，霍皙覺得說的不太矜持，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嚴(yán)靳也笑：“霍皙，你是不是不打算在報社繼續(xù)干了？”

    他問的不經(jīng)意，打了個霍皙措手不及：“你怎么看出來的？”

    兩人走出電梯，沈斯亮已經(jīng)把車頂?shù)酱箝T在等了。嚴(yán)靳跟她招招手：“你先走吧，明天我們再談。”

    霍皙也跟他招手：“組長再見?！?/br>
    上了車，沈斯亮板著臉不說話，但是還挺友好的跟嚴(yán)靳按了按喇叭，嚴(yán)靳微笑著站在路邊目送，黑色轎車蹭的一下就躥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叫寧小誠的人今天娶媳婦啦。

    越寫到后來越舍不得，好難過哦。

    第51章

    打死沈斯亮他也沒想到和寧小誠結(jié)婚的是蔣曉魯，在他印象里，小誠和曉魯這姑娘壓根也沒什么交集，這怎么好端端的，說婚就婚了？

    新婚小夫妻，一個穿著襯衫西褲，一個穿著大方的黑白相間的連衣裙，曉魯平常最愛的是那些顏色濃烈的el，能看出來，今天她為了和小誠相配，特地?fù)Q了一身他喜歡的ferragamo。

    他領(lǐng)著霍皙跟門口迎賓那倆人開了兩句玩笑，沈斯亮最會裝相，顯得一點也不意外，跟曉魯握了握手，問寧小誠：“我這……得管她叫嫂子了吧？”

    寧小誠一只手摟在曉魯腰上，淺笑：“還沒辦事兒呢，回頭有你改口的時候?！?/br>
    曉魯很爽脆：“斯亮哥，你管我叫嫂子，到時候你和霍皙結(jié)婚了，我跟她得怎么論？”

    沈斯亮夸她：“要不說打小兒我就喜歡曉魯，嘴甜，會辦事兒?！?/br>
    “快滾吧?！睂幮≌\虛虛踢了他一腳，沈斯亮笑著湊上前，在小誠耳邊低低道：“你倆證兒呢？別不是找這機會訛哥們兒禮錢吧？”

    寧小誠沒應(yīng)，拍拍沈斯亮后背：“先進去吧，里頭第二桌?！?/br>
    沈斯亮牽著霍皙進屋找他們那桌坐。寧小誠的答謝宴，辦的有點資本主義的逼格，是個中式傳統(tǒng)的菜館，裝修很精致，一個廂房開了三桌，一桌他們這些發(fā)小，一桌倆人工作上的同事，一桌彼此關(guān)系親近的同學(xué)，中間屏風(fēng)虛擋著，看似在一塊，其實誰也不耽誤誰。

    純木的筷子墊著翡翠的小架，白瓷三碟上描的中式十二花樣，客人每人一盞滾沸了的龍井，一落座，自有穿著旗袍的服務(wù)生遞上銀盆洗手。

    霍皙笑嘻嘻問沈斯亮：“像不像林黛玉進賈府那頭一頓兒？”

    沈斯亮從服務(wù)員手里接過毛巾，示意自己來，也笑：“小誠就愛這一套，說什么咱也得配合配合，給他長長臉?！闭f完，沈斯亮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回頭問人家服務(wù)員：“有菜單嗎？”

    菜單遞上來，沈斯亮翻過來興致缺缺瞅了一眼，指著圖片一本正經(jīng)：“先燉倆佛跳墻吃著，大晚上都餓肚子來的，快點上?！?/br>
    霍皙在底下踢他：“損不損啊你?！?/br>
    沈斯亮合上菜單：“再來倆海鮮泡飯，不對，來仨。”

    “一會兒蓓蓓來了肯定餓，她也愛吃這個?！鄙蛩沽翂男Γ骸安荒軒惆讈硪惶税?，得吃飽了?！?/br>
    說話間，武楊就晃進來了，也是剛從團里下班出來，來不及三脫三換，一身清爽便裝，雖然簡單，但照往常一件作戰(zhàn)背心一雙就能出門的打扮也算是好好捯飭自己了。

    他坐在沈斯亮旁邊，跟霍皙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直眉楞眼的問：“啥情況？”

    沈斯亮看看他那條牛仔褲，吹了聲口哨：“行啊，知道買新衣裳了？”

    “以前勸你換條褲衩都得等半年。”

    “甭他媽寒磣我，咱干凈著呢。”武楊罵他：“今天下午小誠給我打電話讓我來吃飯，我說有訓(xùn)練走不開，他就不樂意，說什么都得來，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穿的像個人似的，給我嚇壞了，剛才上樓看見曉魯嚇我一跳，真的假的？”

    沈斯亮點點頭，從煙盒里碰出兩根煙，一支遞給武楊：“真的，上午倆人領(lǐng)的證兒?！?/br>
    武楊接過來，拿著打火機半天沒緩過神兒：“你別說，認(rèn)識這么多年，頭一回感覺自己不認(rèn)識他?！闭f完，武楊蠻不是滋味兒的叼著煙感慨：“孫子怎么就把自己嫁了呢，說好等我結(jié)婚給我當(dāng)伴郎的……”

    沈斯亮坐在武楊旁邊也惆悵抽煙，哥倆一起望天。

    霍皙察覺，不聲不響在旁邊，這些男人在外頭看著人五人六的，其實心里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只不過，從小時候那種誰搶誰玩具的幼稚情感上升到了兄弟之間的彼此珍惜，小誠這次結(jié)婚，擱在他們心里，總是有種淡淡被拋棄的憂傷。

    晚上七點準(zhǔn)時開局，他們發(fā)小兒這一桌都是熟人，不用照顧，都沒等人家東道主來招呼自己就聊開了，吆喝著拼酒的，低聲聊天的，大聲叫板的，那叫一個熱鬧。

    寧小誠和曉魯?shù)耐?，同學(xué)，完全是兩個圈子，兩撥相對陌生的人坐在一起難免需要這對小夫妻更分出精力去招呼，小誠也知道這些朋友省事，不用他留心，于是帶著曉魯是最后來的。

    剛一坐下，就嚷嚷著罰酒。

    沈斯亮一只手拎著酒瓶子一只手端著杯，不依不饒：“你不喝？你不喝誰喝??？你剛才沒來，看見沒有，陳泓他們都灌我半斤了?！?/br>
    今天來圖個熱鬧，小誠也不掃興，爽快應(yīng)下，連著干了仨，周圍一片起哄掌聲。

    屏風(fēng)外頭有不知情的人低聲問：“那桌來的都是誰？新郎官跟他們好像挺近?！?/br>
    有在寧小誠身邊干活的人了解他，也趴在人家耳邊道：“我們老大從小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兒?！?/br>
    “喏，拎著酒瓶子那個叫沈斯亮，總參搞外事的，還有抽煙那個，武楊，衛(wèi)戍區(qū)的武老虎，都是肩上掛銜的，比親哥們兒都親，從爹那一輩兒就留下的交情?！?/br>
    嗬，難怪呢，大院子弟，到底是傲氣，

    往那兒一坐，不用找話題，什么都聊得自在，誰也都不放在眼里。

    酒過三巡，武楊瞅著對面那個空座位，罵寧小誠：“蓓蓓今天怎么沒看見？你結(jié)婚你不找她？呸！”

    寧小誠啐回去：“甭人家不搭理你就把火撒我身上，蓓蓓今天有訓(xùn)練，來的晚，跟我打過招呼了?！彼畔戮票?，不著痕跡碰了碰沈斯亮后背，跟站在自己旁邊的蔣曉魯耳語一番。

    蔣曉魯通情達理點點頭：“要我陪你嗎？”

    寧小誠摸了摸她的耳朵：“不用?！?/br>
    隨即，就不起眼拉開包廂的門出去了。沒過幾秒，沈斯亮也在霍皙耳邊咬了幾句，霍皙鼓著臉，沈斯亮拉開椅子站起來：“你們喝著，我去放個水?！?/br>
    有人嚷嚷：“別，你一肚子鬼心眼兒，萬一跑了呢？這半瓶酒還等你回來喝呢?！?/br>
    “跑個屁，我媳婦兒在這壓著我往哪跑？”

    大家伙一看霍皙，覺得也對，便跟他擺擺手：“滾吧滾吧?！?/br>
    霍皙身邊空出一個位置，不經(jīng)意對上蔣曉魯?shù)哪抗?，她朝霍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倆人關(guān)系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以前見過幾面，但是蔣曉魯那個眼神，霍皙能讀懂幾分。

    一半苦澀，一半僥幸?？酀氖菍?，僥幸的是得到。

    霍皙朝蔣曉魯也露出貝齒一笑，給她招招手：“曉魯姐，來我這兒坐。”

    ……

    拐出包廂不遠，在走廊盡頭是一大排盆景觀賞的露天陽臺，寧小誠不出所料在那兒抽煙解乏，沈斯亮慢悠悠踱過去，靠著欄桿，也不做聲拿出一根煙來抽。

    寧小誠從褲兜里摸出一個紅本本，遞給他：“新鮮出爐的，給你開開眼，別回頭跟霍皙領(lǐng)的時候露怯。”

    沈斯亮淺淺翻開，照片中印著兩個人的大名，貼著紅底照片，別說，單看這倆人頭碰頭的樣子，還真挺般配。

    沈斯亮笑了笑，合上遞給他：“怎么就是曉魯呢?！?/br>
    “不跟你撒謊，哥們兒來之前，在路上想了那么多人，唯獨沒想到是她?！?/br>
    寧小誠抽著煙：“以前，覺著結(jié)婚這事兒至少得談個兩三年，對對方有個深入的了解，你們生活習(xí)慣啊，性格啊，都摸透了才能往一塊湊?！?/br>
    “今天去領(lǐng)證，人家往下烙那個鋼印的時候，我才明白，其實倆人在一起啊，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沒什么大不了的?！?/br>
    “我之那么絞盡腦汁的去了解她，去接近她，對她好，最后的結(jié)果又怎么了？”

    寧小誠彈了彈煙灰，自嘲一笑：“與其費那無用功，倒不如找一個不費腦子的，相處起來舒服自在的。曉魯好，單純，熱情，有時候一個眼神兒就能讓你高興起來。”

    沈斯亮知道，小誠說的彼“她”非“此”她。

    他不死心，摟著小誠脖子：“……鬧出人命了？”

    小誠笑，笑的蠻傲氣，好像沈斯亮說了個笑話。沈斯亮嘆氣，也對，寧小誠什么時候跟人鬧出過人命，奉子成婚？不像他。

    寧小誠把煙掐滅，眼神悠遠落在腳底下車水馬龍的夜景：“前天我下班回來，路過她家門前，這丫頭跟家里鬧別扭被攆出來了，一人兒坐在馬路邊吃冰激凌?！?/br>
    “吃的就咱小時候常吃的七毛錢一根的奶油冰棍，一根接一根的，跟報復(fù)社會似的，我問她怎么了，她說跟meimei吵起來了，她媽偏心，你也知道，曉魯是她媽帶過去后嫁到人家家里的，跟meimei不親，如今要結(jié)婚，她媽逼著她這個當(dāng)jiejie的掏彩禮，張嘴就是兩百萬，曉魯氣急反駁了兩句，她媽就給了她一耳光?！?/br>
    “她跟我說的時候沒哭也沒惱，最后氣鼓鼓的咬著冰棍桿跟我說，小誠哥，你說我要是能把自己嫁出去就好了，早早的離開那個家，以后就再也沒人欺負(fù)她，她媽也再也不偏心了?！?/br>
    蔣曉魯……

    說是住在大院里，其實跟他們這些人不一樣，畢竟是她mama從外面帶進來的，親爹親媽離婚，母親再嫁又生個小的，沒個正兒八經(jīng)的親人來仰仗撐腰，她那個工作也是表面風(fēng)光，賺錢雖然多，但并不容易，為了個單子點燈熬油，不知道消耗多少腦細胞。

    沈斯亮扯了扯嘴角：“兩百萬……她那家里可真敢要?！?/br>
    “然后你就跟曉魯提結(jié)婚了？”

    “啊?！睂幮≌\淡淡點頭：“我說，要不咱倆干脆湊一家子吧，我家里逼我結(jié)婚也逼的緊，這下什么麻煩都解決了?！?/br>
    不嚴(yán)肅，真的是太不嚴(yán)肅了。

    可是又能怎么辦，曉魯是個好姑娘，小誠是自己親兄弟，說不合適？倆人連婚都結(jié)了，而且看小誠對曉魯，多少是有幾分喜歡的。

    沈斯亮也高興他能從過去那點事兒中走出來，要說這男人念舊情雖不是壞事，可好歹，有點耽誤人。

    “隨你，你結(jié)婚，哥們兒為你高興?！?/br>
    寧小誠對上沈斯亮的眼睛：“這些天忙活自己都把你給忘了，小航那邊你查的怎么樣了？有沒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br>
    “別管了，好好跟曉魯過日子吧，我自己有分寸。”

    ……

    招待結(jié)束以后，大家散的散，回家的回家。

    沈斯亮喝酒不能開車，霍皙充當(dāng)司機，倆人一起往家走，沈斯亮把小誠結(jié)婚的原因講給霍皙聽。

    “就這么快？”

    沈斯亮說：“就這么快?！?/br>
    霍皙震驚，心里五味陳雜，沈斯亮觀察她，皺眉問：“怎么小誠結(jié)婚你這么低落呢？”他用手惡作劇似的掰她的臉，霍皙疼的直吸氣。

    他今晚多喝了酒，手心很熱，呼吸也熱，而且沈斯亮這人有個毛病，一喝酒，鎖骨往下那片皮膚就發(fā)紅，一片一片的粉紅，好像不說話都帶著某種暗示。

    沈斯亮松開她，顯然沒在意，頑劣和她開玩笑：“你們女的，是不是都喜歡小誠那個類型的？”

    寧小誠給人的印象，是高山上遙不可及的白雪，是伯牙難覓的知音，就像他們小時候看的電視劇里面永遠最后出現(xiàn)的高手，那種風(fēng)度翩翩談笑之間就能把人殺于無形的大俠，這樣的男人有手腕，有風(fēng)度，有溫度，也招女人喜歡，可往往最是冷情，難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