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提及沈婉如，偏偏凌霄沒有往這方面想，一時間眼底閃過了一絲古怪，而后迅速消失不見，叫人捕捉不及。她仍搖頭，扯出個笑說，“不是，我沒有什么，宋姑姑無須太在意，倒是姑姑來太醫(yī)院找我是有事嗎？”

    凌霄不愿意多說心事，阿好也不繼續(xù)探究追問。她確實是有事來找凌霄，又沒有太多時間，便說得直白。

    “知道凌姑姑的醫(yī)術(shù)奇妙，先前用過姑姑自己配的膏藥也藥效奇佳。正巧是有所求，想問姑姑一聲，可否配得出一種藥粉或是什么，能夠叫人不察覺，但若沾染上了，過后卻會顯出奇怪味道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年底近了，總感覺屋子里丟東西。但我時常不在那兒，旁的人也都說不曾見過有人進(jìn)我的房間，到底是發(fā)愁?！?/br>
    凌霄明白這不過是個說法，另辟蹊徑想到求她幫忙也當(dāng)?shù)蒙鲜撬湃巍Ｇ覒?yīng)不論這是為了什么，最終多半是能夠占得上風(fēng)罷。后宮爭斗她沒太懂，但……凌霄想了想，心知幫宋淑好對她未嘗沒有益處，下決定便不是難事。

    “若是姑姑說的那樣的東西，怕是輕易得不到，但假如是說不一樣的香料混在一起可能產(chǎn)生點奇怪或特別的味道，卻也算是可期?！?/br>
    阿好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詭異，凌霄是這樣的回應(yīng)，至少是肯幫她了，這與她所期望的倒是一致。凌霄特別提到了香料，應(yīng)當(dāng)是覺得可以在這上面下功夫，阿好想了想，卻說，“可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什么香?！?/br>
    宮中一切都有分例，香料也是如此，阿好這么說其實沒有道理，想要推測下手的人會用什么香料，并非是難事。拿不準(zhǔn)阿好的意思，凌霄只是說，“如果什么都不清楚，怕便是難了。”

    聽言阿好卻只點了點頭，陷入了沉默。

    ·

    前一夜斷斷續(xù)續(xù)飄過兩場雪花，十一月十五的這天卻沒有放晴，灰慘慘的天帶來的是陰郁與壓抑。寒風(fēng)不歇，吹得光禿禿的樹木震震作響。

    盡管天氣惡劣，淑妃娘娘如常來與馮太后請安，且領(lǐng)著一眾妃嬪。沈皇后與德妃都不宜出門，謝昭儀也是一樣，再下面便是葉順容、顧充媛、蘇修儀等人，今次俱都隨著馮卉到了長寧宮。

    往日妃嬪們一樣有會來長寧宮請安的情況，如今馮卉正是得了權(quán)利幫襯沈皇后的時候，馮太后更支持她。哪怕心情本一般沒太想見人，卻也都見了。

    長寧宮的正殿內(nèi)坐了不少人，很是熱鬧。馮太后仍在殿中上首，喝著熱茶，與淑妃等人聊聊閑篇。淑妃說了些趣事逗馮太后開心，殿內(nèi)氣氛卻也和樂。

    小公主章妡急急便進(jìn)來了，見有許多人在，自覺收斂表情，當(dāng)下笑著與馮太后行禮請安，說，“母后，小奶狗不小心跑丟了，有宮人說瞧見進(jìn)了長寧宮，我想讓人找一找?！?/br>
    自上次提過教養(yǎng)嬤嬤以及駙馬的事情，馮太后說話算話，重新選了兩個教養(yǎng)嬤嬤送到永樂宮去了，而章妡這幾天都沒有再來長寧宮。這會章妡雖是有事才出現(xiàn)，但看她當(dāng)?shù)蒙弦?guī)矩，馮太后并沒有為難，和氣道，“那就讓人去找一找吧。”

    章妡連忙道謝，想要一起去看情況，馮太后知天氣不大好，沒要她去。“你去也一樣，幫不上什么忙，外頭又正冷得厲害，還是就在這里等著吧?！?/br>
    馮太后招了章妡到自個身邊，握了握她的手，涼得很，忙叫人拿了袖爐過來?？吹剿久?，沒敢惹她不開心的章妡乖乖順順坐在了馮太后身邊，心里著急卻不得不干坐著等。

    章妡的小奶狗突然走丟，薛良月今天不當(dāng)值……宋淑好想著先前太后娘娘與小公主之間鬧了不高興，薛良月主動請纓要勸一勸章妡，近來天天往永樂宮去。

    聯(lián)系起沈皇后先前與她的提醒，那一張字條，竟覺得有些恐怖。這樣的先見之明，怕任是誰機(jī)關(guān)算盡，都傷不得她。阿好不由得暗嘆一聲，悄悄從殿內(nèi)退出去，找到小豆子，讓他去看看情況，如果有異，盡可能提前知會一句。

    章妡在殿內(nèi)坐了半天，沒見有消息，擔(dān)心小奶狗有事，幾乎耐不住，卻依然得對馮太后扯出笑臉，不敢漏了心思。其他的人更沒有一個像她那般，甚為在意小狗的情況。

    期間阿好又出去了一趟再折回了殿內(nèi)，過了沒多久，殿外倏然一陣sao動，章妡探頭去看了一眼，沒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狗身影。

    馮太后一樣察覺到了外頭的情況，蹙眉問，“怎么回事？”還沒有讓人去看一看，薛良月先走了進(jìn)來。她似乎來得倉促且先前受了驚嚇，臉上的表情稀奇怪異，行禮后，說話又吞吞吐吐的。艱難歸艱難，還是將話說出來了。

    “小公主殿下的小狗跑到了奴婢住的院子里，被追著又溜進(jìn)宋姑姑的房間里面去了。奴婢原是在休息，聽到動靜以為有大事便起身出來看，結(jié)果……”欲言又止。

    唯有章妡聽得稀里糊涂，不明白自己的小狗怎么了，想要追問，卻見大家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越覺得莫名。

    薛良月的話沒說完，有顧忌淑妃等人在場的意思，馮太后適時說，“沒關(guān)系，你直說就是了。既然都在這，有什么自好評理。”

    應(yīng)下馮太后的話，薛良月方繼續(xù)說，“小宮女從宋姑姑的房間里將小公主殿下的小狗抱出來了，但小狗的嘴巴里面卻叼著個東西?！?/br>
    馮太后抬頭看了一眼，東西已經(jīng)擱到了黑漆木托盤里面，由宮人送到了她面前。眾人皆朝那處定晴細(xì)看，待到看清楚是什么了，紛紛驚訝掩口。有那么一兩個沒壓制住情緒的，已是驚呼出聲。

    章妡聽到小狗沒事，心神稍定，也好奇去看被放在了那托盤里的東西。反應(yīng)過來之后，臉上控制不住出現(xiàn)了驚疑的神色。她一時看向宋淑好，卻壓根不信這是真的。

    那是一只不知寫上了誰生辰八字的布偶小人，上邊還扎著幾根銀針，也可以瞧得出來那布偶小人身上還有許多的針眼。巫蠱之術(shù)……后宮大忌。

    章妡深深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本朝歷來最忌憚在后宮之中玩弄神鬼之術(shù)，不說是這樣的事情，哪怕是一點小苗頭，都是要被抓起來訊問的。阿好會弄這些么？她以為不會，那便是有人栽贓……可她的小狗是突然丟的……

    馮太后看明白托盤里東西的一瞬，驚詫之外更顯怒意。她眉頭緊鎖，望著那東西，沉聲發(fā)問，“這是怎么回事？”

    薛良月似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馮太后也好像終于記起這是在宋淑好房間里出現(xiàn)的，轉(zhuǎn)頭去看她。眾人的視線在這一刻都聚集在了宋淑好的身上，看著她走到了殿中跪了下來。

    淑妃似還在研究那布偶小人，直到宋淑好跪下，遲疑著低低說了一句，“這難道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嗎……”

    哪怕不是肯定的語氣，可只這么一句，足以叫眾人都頃刻聯(lián)想起沈皇后身體越來越差的事實。于是，長寧宮的正殿，因為擺在眼前的東西與馮卉的話，瞬間像是炸開了鍋。

    ☆、第51章 不意

    阿好背脊挺直跪在正殿中，旁邊是薛良月，正面對著的是馮太后，不遠(yuǎn)處的妃嬪娘娘們相互竊竊私語，匯聚在一起的吵鬧聲變得清晰。

    沈皇后嘔血的那天，紅菱在鳳央宮里想辦法塞給她的字條，上面寫著的就是“巫蠱”二字。小豆子說宮人追進(jìn)了她和薛良月住的院子里，后續(xù)的事情便很容易推斷了。

    雖然無可想象沈皇后是怎么預(yù)想到這樣重要的一點，但總認(rèn)為她對自己實在太狠得下心。如若信神佛鬼怪，對巫蠱之術(shù)必定最是忌憚，再不論其是否可以產(chǎn)生作用，制造恐慌卻十分的容易。

    栽贓陷害的法子有很多，偏偏選中這種方式，確實是沈皇后說過的，是要她們兩個人都不好過。倘若這次她們得手，太后娘娘或許便會將她拋棄，而皇帝陛下面對這樣的情況怕難免有心無力。再怎么想?！矝]法護(hù)謀害皇后娘娘的人。

    無論她與沈皇后之間到底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這栽贓一旦做成了，明面上的對立就已經(jīng)出來了。先前宮中多有她勾引皇帝陛下的流言，這會很好派上用場，扣上覬覦皇后之位的帽子，欲對皇后娘娘不利，說不說得通，三人成虎，總有人信。

    也不是只有做到未卜先知方能夠破解得了危機(jī)，但到底有許多不同。譬如說，一邊是力求自保，一邊卻可以做到狠狠的反擊。這么樣鋌而走險的一步棋，或許不僅僅是著急，且是十分著急罷……但為什么會如此心切？

    “太后娘娘明鑒，奴婢并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彼问绾妙h首低眉，不見慌亂，為自己進(jìn)行著在他人看來無力的辯解。

    坐在一眾妃嬪中間、謝嵐煙的meimei謝凝露當(dāng)下出聲反問，“姑姑說不知情，可東西是從姑姑的屋子里面拿出來的，那么多雙眼睛看著，豈能有假？”

    謝凝露與宋淑好之間沒有恩怨，也幾乎沒有交集。宮中流言她也聽過些，本未放在心上，只是近來自己的jiejie身體情況不大好，陛下卻沒有去探望過。

    之后要再看宋淑好，便看不順眼了。沒有什么事情的時候，不至于特地對上，去與她計較，碰到現(xiàn)在的情況，落井下石卻再簡單也不過。

    馮太后不言不語，其他妃嬪一時也是無話，淑妃出來勸了兩句，說，“許真的是弄錯了呢？皇后娘娘的生辰，我也不十分清楚，何況……皇后娘娘待宋姑姑一向都好，宋姑姑只不是那般恩將仇報之人，定然做不出這樣惡毒的事情。”

    聽起來是在幫宋淑好說情，實際上處處挖坑，順便將自己摘出去，表示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也當(dāng)?shù)蒙鲜菓T常說話的伎倆了。馮卉說著話，視線在宋淑好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終是落到了馮太后的身上。

    這兒是長寧宮，亦即是馮太后的地盤，宋淑好是馮太后的人，不管如何，還是她說了才算。假如馮太后說一句，擱后再審，無疑錯過最佳時機(jī)。馮卉卻知道，馮太后不會不幫著她的，再怎么樣都絕不會選擇包庇宋淑好。

    她對宋淑好沒有討厭到要她活不下去的地步，不過冬狩的事情給了她一點提醒。倘若這個人當(dāng)真好博陛下的喜歡，盡管太后娘娘看好，可她要壓不住這個人，那就絕非好事。

    薛良月說得還是有道理的，先前一直表現(xiàn)得沒有某些意向的人在忽然之間變化了態(tài)度，且又與陛下似有不一般的地方。已經(jīng)是這樣明顯，總不能夠聽之任之、不聞不問。她沒覺得可惜，既是不能為她所用并且有威脅的人，不存在最好。

    法子是薛良月想的，落實是薛良月落實的，再怎么樣都潑不到她身上，她無須擔(dān)心更無須害怕。馮卉半垂了眼，有人送上來給她利用她為什么非不用？畢竟是自己母后身邊的人，不會太讓人失望才是。

    馮卉話出口，殿內(nèi)剎那間靜了靜。眾人都在等馮太后發(fā)話，卻見她眉頭輕蹙，與宋淑好說，“事情嚴(yán)重，假的真不了，你有什么話，安心說出來就是?！?/br>
    這話馮太后說得含糊，怎么理解便端看個人?；蚩衫斫鉃轳T太后在給宋淑好吃定心丸，或可理解為馮太后在打場面。宋淑好同樣有想法，聽得出來，馮太后是間接要她知道，她只要能撇得清，總不會偏幫誰。

    章妡知道事情嚴(yán)重，卻怎么都不信阿好會這樣做。馮卉的話、馮太后的話，她都聽不出有多少對阿好的信任。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拷問一般，叫她都感到不舒服，也擔(dān)心宋淑好會有事，顧不上惦記小奶狗，也不管自己是否適合說話，總之是出聲了。

    “宋姑姑的為人，我最清楚了，定不會做這樣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于她。這樣大的事情，自然該好好查，哪能問兩句便算完呢？”

    以為不會有誰在這個時候逆著替她說話，章妡的言行，無疑叫宋淑好既感動又暖心。被章妡溫暖到也不是第一次，這位小公主殿下縱有些嬌氣任性，心地卻十分純良。自己認(rèn)定了是好人，便不會懷疑。

    但是這后宮里面哪有那樣多的好人呢？阿好想，她一直以來也不過是努力不做一個壞人罷了。

    宋淑好還沒說話，馮太后已經(jīng)皺著眉瞥了眼章妡，斥道，“茲事體大，你懂什么就敢隨便說話？”儼然是不滿了。章妡噤聲，當(dāng)即垂下了腦袋，卻撇了撇嘴。

    于是宋淑好道謝的話沒法出口，馮太后又讓她自己說一說，她先應(yīng)過了一聲“是”，而后徐徐說，“回太后娘娘，前一陣子，奴婢屋子里丟過幾次東西……”

    剛起了頭，便叫人打斷了話。

    “母后這兒怎么這樣熱鬧？看來朕和皇姐都來得很是時候了?！?/br>
    章煜的聲音從殿外飄進(jìn)來了殿內(nèi)，殿內(nèi)坐著的眾人都在瞬間起身恭迎。他大步走進(jìn)來，身后跟著的正是長公主章嫤。兩個人看起來都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臉上甚至有些微笑意。

    馮卉禁不住心里打了個突突，章煜坐下后免了她們的禮，馮卉與其他妃嬪一起起身重新坐下了，不由得側(cè)目去看了眼宋淑好，又飛快收回視線。

    “朕方才似乎聽到宋淑好說自個屋子里丟了幾次東西，難不成是在審這個？”明晃晃就在眼前的布偶小人，他渾似瞧不見，“那倒不必這么大張旗鼓，朕賞了她一個好東西，應(yīng)當(dāng)好使?！?/br>
    章妡聽到章煜的話呆了呆又忍不住憋笑，不知怎么就變得放心了。別的人大概不好說，章妡對章煜十分放心，知道他必然是要給阿好一個公道。

    她沒有想別的，就是聽到章煜對布偶小人視而不見，且故意歪曲了一回，了解章煜的行事作風(fēng)因而心里有了成算。章妡認(rèn)為，自己皇兄偏幫同生共死過的阿好，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啊。

    其他人沒有章妡知道得多，卻無礙她們有一樣的想法?？墒?，陛下再怎么想要袒護(hù)宋淑好，還能夠無視這樣大的罪責(zé)嗎？也有人注意到章煜提及的賞了宋淑好的好東西，難免怪異。

    章煜與長公主的到來，卻讓宋淑好覺得該來不該來的人都是到齊了。章煜說賞了她好東西……宋淑好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又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暗示她可以與皇后娘娘結(jié)盟的人是他，不喜太后娘娘小心思的人也是他，那么他知道這些皇后娘娘同樣知道的事，也不奇怪。不見得是幫她，重要的是皇后娘娘一樣卷入了這里面。但有什么關(guān)系？對她一點都不壞。

    “要是陛下說的那般小事，便不必拿出來審了?！瘪T太后轉(zhuǎn)頭看向了章煜，對視過一眼錯開目光，再說，“宋淑好的屋子里冒出來了這么個東西，上頭寫著皇后的生辰八字，這事情確實嚴(yán)重。非大張旗鼓，恰這會大家都在罷了?！?/br>
    在馮太后的“提醒”之下，章煜好像終于瞧見了托盤里的東西，投過去視線。別人都不愿意碰，他直接將東西拿了過來，擱到眼前研究。有不少人都因他這舉動暗吸一氣，直感到不可思議。

    “還有人在宮里玩這個？”章煜研究了片刻，似以為有趣，笑又不笑的，“從宋淑好屋子里搜出來的，那薛良月在這跪著做什么？”

    不知怎么就感到有些不對勁，以致于薛良月心里打鼓不停。她壓抑著心底涌起的害怕，畢恭畢敬道，“回陛下的話，小公主殿下的小狗跑到宋姑姑的屋子去了，奴婢本在休息，聽到動靜起身。正巧瞧見了有小宮女抱著小狗出來，且小狗嘴巴里叼著這個。事關(guān)重大，奴婢不敢怠慢，方來回稟太后娘娘?！?/br>
    隨著這么番話，章煜臉上的笑消失不見。他將東西丟回托盤，掃一眼底下眾人，又問，“那個宮女呢？”

    ☆、第52章 瞎話

    章煜出現(xiàn)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話語權(quán)已然從馮太后轉(zhuǎn)到了他的手上。盡管眾人看來他這會應(yīng)該還不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幾乎沒有人認(rèn)為這有什么不對。

    被點名的小宮女迅速被帶上來，畢竟無人敢隨便違逆皇帝的意思。大概是不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陣仗，跪在地上行禮時，小宮女瑟瑟發(fā)抖，說話也哆哆嗦嗦。

    再害怕，章煜哪怕隨便問上一句，也不敢懈怠輕忽了回復(fù)。她恭恭敬敬地答，與薛良月先前說過的具體情況并無二致。馮太后略一凝思，嘴唇張了張，又壓下了想要說的話。

    問過一場，仿佛是更加印證薛良月所說不假，也不見小宮女言語之中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章煜神色不變，連宋淑好都依然沒有看出一星半點的慌亂或害怕。終于有人發(fā)覺到她這份似過于鎮(zhèn)定的自信，全然不是做下大逆之事被發(fā)現(xiàn)該有的反應(yīng)。

    只是聽過了小宮女的話，章煜沒有說其他的話，轉(zhuǎn)而不清不楚問宋淑好，“朕先前給你拿的東西，你用了？”稍稍反應(yīng)便明白他指的應(yīng)是說過賞賜給宋淑好的好東西，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知道那是什么。

    明明也不是那么回事，偏偏有如硬生生拗了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問話進(jìn)來，而后終于再一次轉(zhuǎn)向了正題，與章煜出現(xiàn)之前宋淑好的話重新接上了。

    淑妃馮卉抬眼看著宋淑好，等到了她的肯定回答，僅僅說，“是?！?/br>
    “那便好辦?！彪S著宋淑好話音落下，章煜緊接著語調(diào)輕松也說了這么一句，但依然叫殿內(nèi)眾人摸不著頭腦。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幾乎都在暗中猜測章煜別有深意的話到底代表什么，不愿隨便開口露短，且好避免說錯話。馮太后、馮卉、薛良月，更心思各異。

    只有一心希望宋淑好無事的章妡在此時不怕說錯話，她正想開口，章嫤暗示的眼神遞了過來，她恪酢醍懂卻咽下了自己的話。下一瞬，章妡聽到自己的皇姐主動說道，“陛下這啞謎打得我也是迷糊了?！?/br>
    “說來卻也簡單。”章煜笑笑，自個親自解釋，“前陣子聽宋姑姑說屋子里丟過幾回東西，又不曾知道是誰，朕那時正好得了點新奇的東西，便隨手賞了她拿去用一用。”

    “東西算不得多么稀奇，巧妙的是，沾上了的人身上會帶著股香味。若宋姑姑當(dāng)真是冤枉的……恐怕確實能夠找出這么幾個人，體香與眾不同，其中一個，說來就是這宮女了?！?/br>
    宋淑好聽章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說一通，不禁緊抿了唇。睜眼說瞎話的功夫，比之皇帝陛下，她恐怕是拍馬不及。

    被章煜點了說身上應(yīng)該有特別的味道，小宮女嚇得身子顫了顫。她去過宋淑好的屋子，且抱過章妡的小奶狗，依著這番說辭無疑避不開。小宮女腦子根本轉(zhuǎn)不過彎，但卡殼說不出話，又似乎比胡亂求饒好些。

    “還有這樣稀罕的東西，哀家還是初次聽說?！瘪T太后眉心微動，看著章煜，“如果是陛下說的這般，但要怎么將人找出來？哪怕是宮人也多有用香料熏衣服的，如何分辨得清究竟是沾染的香味，還是用過的香料的味道？”

    “母后好奇，本該與母后細(xì)細(xì)分說，但現(xiàn)下還在審這巫蠱案，怕是不妥。待事情處理完畢，母后自然便清楚了。”面對馮太后的疑問，章煜懇切應(yīng)答，沒有再透露任何的內(nèi)容。

    馮太后點了點頭，說，“那么哀家只需等著就是了?！瘪T太后不追問，再沒人有資格追問章煜的話。

    于是，稀里糊涂的一干人，眼看著章煜喊了身邊的大太監(jiān)呂川進(jìn)來，低聲交待他幾句要他下去辦事。這之后，當(dāng)章煜也沉默不語，殿內(nèi)跟著變得十分的安靜，悄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