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在。

    蘇羨眸光柔和，眼底水色婉轉(zhuǎn)，她壓抑著哭腔，小聲道：“我聽見了，以后再也不會不理你了。”

    “嗯！”光球重重應了一聲，晃蕩著鉆到了蘇羨懷里，動作極輕的拱了拱，聲音軟軟地又道：“我最喜歡阿羨了?！?/br>
    蘇羨又是微怔，忽然覺出了些不對來。

    從前的楚輕酒，從不會說這樣的話。

    那個人心思多臉皮薄，縱然是有什么話想說，也總喜歡繞上幾個彎先旁敲側(cè)擊的試問半天，然后再借此說彼故弄玄虛，拐上大半個彎子或許最后連自己一開始要說什么都給忘了。而像這樣直接說出自己的心思，對于楚家大公子來說，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眼前這光球確確實實就是楚輕酒的魂魄，這聲音也的確是楚輕酒的聲音，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是楚輕酒突然換了性子？

    “阿羨，你不開心嗎？”懷中的光球忽的開口問道。

    蘇羨盯著它，神色莫名，聲音卻依舊柔和：“輕酒，你知道你剩下的魂魄去哪里了嗎？”

    “不知道。”光球依舊埋在蘇羨懷里，它似乎不愿提及這些事情，只低聲道，“我只留下了現(xiàn)在這一縷魂在傀儡當中，我只知道我要跟著你，護著你，其他魂魄去了哪里，我一點也不知道?！?/br>
    蘇羨忽的想明白了什么，接著又問道：“你還記得什么？”

    “我們之間的一切，我都記得?！惫馇蛘J真道。

    蘇羨默然片刻，心里微暖，卻又微寒，她輕聲道：“還有呢？”

    “沒有了?！睂Ψ綆缀跏瞧珗?zhí)的道，“別的都不需要?！?/br>
    蘇羨緊緊拽住衣袖，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么。

    人生于世間，愛恨情仇，家國天下，七情六欲歸于一體，方而為一個完整的人。

    但若三魂七魄離散，只能夠剩下一者存于這rou身當中，又該如何？

    楚輕酒的選擇，是她。

    縱然是固執(zhí)也好，任性也好，放不下也好，他存留在這rou身當中的最后一抹殘魂之上，只烙下了關于她一人的印記。

    蘇羨覺得不可思議，轉(zhuǎn)念，卻又覺得這的確是楚輕酒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想到此處，她不禁低聲嘆道：“你真是……”

    “怎么了？”光球聽到蘇羨這話，緩緩又浮了起來。

    蘇羨唇角輕輕勾起，將所有的情緒重又收了回去，只輕輕道：“這些話，等你恢復了再告訴你?！?/br>
    。

    經(jīng)過這夜，蘇羨似乎是已經(jīng)窺到了其中法門，不需要再進入入定的狀態(tài)，也能夠聽得見小楚的聲音。而同時她能夠聽到的也并非只有小楚的聲音，經(jīng)此一事，她感覺世界好似渾然不同，從前不曾注意過的東西，似乎都到了眼底，從前聽不見的東西，也都盡數(shù)落于耳中。蘇羨確定，自己心道一途的修煉又上了一層境界。

    而一夜的休息之后，便又是新的一場比試。

    玄天試第二場比試的地點是在鴻蒙陣中進行。

    鴻蒙陣據(jù)說是三千年前道門先祖所流傳下來的曠世法陣，當初魔門群魔入侵人界，三十三天上的天神不忍見眾人受苦，故遣仙者下凡鎮(zhèn)壓群魔，又有浮黎元始天尊布下鴻蒙之陣困住群魔，這才止住一次浩劫。

    相傳那當初的鴻蒙之陣陣法早失傳，而如今的鴻蒙陣，不過是如今的天罡盟盟主宿七根據(jù)當初的傳說所仿照而成，雖是相似，卻也與當初那叫神鬼皆驚的陣法差了許多。

    但這陣法，卻足夠讓這一次參加玄天試的眾人頭疼了。

    慕疏涼很早便帶著空蟬派的眾弟子到了鴻蒙陣外面，此時陣外早有多人守候在此，這陣法極為神秘，陣中的情形眾人也是無法看到的，所以想要看得比試的結(jié)果，就只能夠守在鴻蒙陣的出口處。如今幾大門派的掌門與八大世家家主都等在了此處，而參與此次比試的眾人也早早的到來，只等著天罡盟盟主宿七將眾人給送入陣中。

    如前日一般，宿七先說了此次比試的規(guī)矩，這才看了一眼緊張的眾弟子，默然行至了眾人身前。

    “此次試煉，你們各自小心，若有危險，便施用你們手上的離塵符，它會送你們平安出陣?！彼奁哌@話似是別有深意，只是眾人還未及細細尋味，便見宿七拂袖回身，揚手間狂風驟起，待到袍袖落下之時，眾弟子早已不在了原處。

    蘇羨再看清眼前景致時，發(fā)覺自己正身在一片枝葉茂密的樹林當中，林子四周有蟲鳴鳥叫之聲傳來，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味道，眼前的一切，與真正的樹林似乎沒有任何區(qū)別。

    好在，宿七雖然將眾人傳送到了分別不同的地方，但小楚仍是和她在一起的。

    “阿羨！”光球小楚突然開了口。

    雖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到光球發(fā)出的聲音，但蘇羨仍是心中一動，覺得此情此景不似真實，片刻之后，她才應道：“怎么了？”

    “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光球問。

    蘇羨道：“去找夭蘭，我們來之前就已經(jīng)說好，且不論會遇到什么，先將對方找到再說。”那日慕疏涼便同他們說過，要想通過此次考驗，必須要擊敗陣中的妖獸，拿到內(nèi)丹離開此地。而那妖獸實力極強，蘇羨必須要找到夭蘭，靠二人合力才好擊敗妖獸。

    且在這林中誰也不知會遇上什么人，兩人一道走，確實要叫人放心許多。

    “我們怎么找她？”光球又問。

    這個問題蘇羨早就有所準備，蘇羨與她同為玄月教中人，二人早已十分熟悉，若非如此，當初夭蘭潛入空蟬派，她也不會立即便能夠找到對方的行蹤。

    “夭蘭的身上有曇花的味道，我們循著那味道去找就好了?！彼易蛉绽锾K羨心道再上一層，所以對于這些細微的氣味，她也能夠有所洞察。

    光球一路跟在蘇羨的身后，朝著林中深處而去，一路上蘇羨不曾主動開口，那光球卻是打開了話匣子：“阿羨，你快看！”

    “嗯？”蘇羨往前走著，只輕聲應了一句。

    光球道：“有荷花?！?/br>
    蘇羨抬目看去，果然見不遠處有個小池子，池中荷花盡綻，開得飽滿漂亮，攬盡了一處風華。

    此時本是秋日，林中皆是枯黃落葉，忽的有一處池子內(nèi)中荷花亭亭，的確有幾分古怪。

    光球接著道：“剛才我們走過去的地方還開著梅花?！?/br>
    梅花冬日綻放，與荷花又是截然不同的季節(jié)，蘇羨默然片刻，低聲問道：“你想說這是陣法？”

    “可是我想不明白這陣法有什么用。”光球無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