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高原抽完煙爬上車去,拿了六七個茄子下來。阮凝一看,皺起了眉頭,一臉嫌棄地問:“你干嘛,生吃啊?” “你當(dāng)我原始人呢?”高原又去車斗子里一通翻找,然后往下扔什么東西,阮凝走過去一看是沒倒干凈的煤塊。 這人,瞎折騰什么啊? 高原麻利地從車上跳下來,又從駕駛室內(nèi)找了一副破舊的線手套,從儲備的油罐里倒了點(diǎn)汽油出來。又找了修車工具,然后就在路邊的土地上一陣挖,又從人玉米地里摘了些葉子把茄子包起來埋坑里。 阮凝就坐在那里看他折騰,不一會兒,看到火光升起,越來越旺,她不由想起自己跟高原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大冬天,她餓的受不了,透了陳翠花的雞,帶著阿福在河邊想要烤,卻遇到半夜回家高原的情景。想想就覺得好笑,兩口子愣是沒認(rèn)出彼此來。 她忍不住笑了,但笑過后卻又有些心酸。真不敢想坐月子那段日子是怎么過來的。太難熬了,還好都過去了。 高原突然走了過來,一言不發(fā)地拽了她的手腕。大步向火堆跟前走去。他指了指一塊大石頭,“坐這兒?!?/br> “太了熱?!贝笙奶熳鸲迅埃皇亲哉铱喑詥??高原急忙把大石頭往一邊搬了搬,“這樣行了吧?你不是怕黑?” 阮凝心微微一怔,是的她怕黑,他知道,竟然還記得?!拔以缇筒慌铝??!毙睦镉X得溫暖,但嘴硬,不過,還是坐下了。 “這樣弄,能熟了嗎?”她好奇地問。 高原卻勾唇一笑,“不熟我全吃了?!?/br> 阮凝也笑了笑,忍不住托著下巴抬頭望向天空。星空璀璨,很是迷人。她還是小時候看過這樣的星空,長大后去了城市,天總是灰蒙蒙的,看不到這美景了。重新回到這淳樸的年代,適應(yīng)了以后覺得還是不錯的。當(dāng)然,除了那些糟心的人和事。 “不知道阿福睡了沒?”她幽幽地說。 “這個點(diǎn),肯定睡了。”高原用一個扳手把火撥到一邊,又把埋在土里的茄子拿出來,放在了已經(jīng)燃燒過卻還很燙的炭火上。 “我告訴你啊,今天阿福喊我爸爸了?!备咴凑醋韵玻荒樀靡?。阮凝卻深深地吃醋了,“什么?真的?阿福會喊爸爸了?” “真的。喊了好幾聲。那小聲音甜的,能把人的心化了?!?/br> “這個小沒良心的,我天天守著她,也沒見得她會喊mama。哼。”阮凝用手指在地上畫圈圈,詛咒高原一會兒吃一嘴的土,茄子埋在土里又拿出來,肯定都是土。 高原把茄子拿到了土地上,剝開已經(jīng)燒干了的玉米葉子,露出了已經(jīng)軟乎乎的茄子,發(fā)出了一股子食物的香味兒。 阮凝用手電照了照,很干凈,沒有土。也不知道因為餓了的緣故,聞起來還挺香味的?!澳艹粤嗣矗俊?/br> “太燙了,饞貓?!?/br> 阮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高原卻笑了,把茄子皮剝開,讓熱起散出來,等了一會兒后,他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代辣椒醬擠到茄子上。 “哪兒來的?。俊?/br> “車上找的啊?!?/br> 也是,愛民跟大軍跑遠(yuǎn)路,車上難免會備些干糧什么的。高原又去摘了幾片葉子把還有點(diǎn)熱的茄子包起來遞給她,“吃吧?!?/br> 阮凝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哇,很好吃啊?!蔽兜篮悯r美,跟鍋里做出來的味道完全不一樣呢。 高原也拿起來一個,吃了起來。 寂靜的夜里,路邊傳來了兩人說笑聲。 “喂,你干嘛搶我的啊?” “你女人家,吃那么多干嘛?!?/br> “你歧視女人?!?/br> “那你吃吧,這個罪名我可擔(dān)不起。早知道你這么能吃,就多燒幾個了?!?/br> “……” 家里邊,愛民等著急了。一直站在門口往外面張望,還喋喋不休地說:“他們怎么還不回來,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大軍卻淡定地躺在門口的躺椅上,跟老太爺似得晃悠了幾下,“放心吧,有高連長在,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這路上可不太平?。 ?/br> 大軍說:“怕啥?我們連長一個打十個都沒問題。每次軍區(qū)大比武,我們連長都拿第一。再說了,哪兒能那么倒霉再遇上劫道的?!?/br> “我姐夫真有那么厲害嗎?”愛民有點(diǎn)不敢相信,不過想想一腳就踹的孫海棠和孫小美幾天動彈不來又有點(diǎn)信。 大軍卻笑著說:“不信你去試試,一根指頭就把你撂倒了?!?/br> “我才不試呢。” “愛民,你姐跟我們連長不是離婚了嗎?你這一口一個姐夫的,你姐也沒反對。你說,你姐是不是其實還是很喜歡我們連長的?!?/br> 愛民也就是一時間沒改過口來,尤其是高原那次把孫海棠和孫小美踹的幾天下不了地,還把倆人給抓起來,他對高原就認(rèn)可了,“我姐跟我姐夫之間本來就沒什么事,也就是我姐夫家里人攪合的?,F(xiàn)在弄得好好一個家就這么散了??蓱z我外甥女,小小的,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要是將來我姐再嫁人,家里人對孩子不好,那多可憐啊?!?/br> “你也太杞人憂天了吧?” “啥叫杞人憂天。你沒經(jīng)歷過你不知道我姐小時候多可憐。親娘死了,我跟我娘去了,她吃了不少苦?!?/br> 大軍看愛民一臉自責(zé),安慰他說:“還算你有良心,你姐的苦沒白吃。以后好好照料你姐就是了。再說了,你jiejie自己吃過這苦,肯定不會讓孩子受苦的?!?/br> “你說的也是?!?/br> 兩人正說著呢聽到了汽車引擎的聲音。愛民一個激動喊道:“回來了,回來了?!闭f著,人已經(jīng)跑出去開大街門了。 高原把車子開進(jìn)了院子里。屋檐下有一盞燈,把大家都照亮了。阮凝看看高原,一臉黑,忍不住笑起來,“哈哈……你像唱戲的大花臉?!?/br> “笑什么笑?!备咴檬直巢亮瞬聊?,越擦越黑,阮凝笑的更厲害,他直接大手往她臉上一摁,“要黑一起黑啊?!?/br> “啊……”阮凝驚呼了一聲,也向后退了幾步,白皙的小臉上一個黑巴掌印,愛民和大軍也忍不住笑起來。高原更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阮凝一瞪大軍和愛民,“都不準(zhǔn)笑,誰笑扣誰錢!” 大軍和愛民立馬抿住了嘴。阮凝則趕緊找臉盆在壓水井那里壓了水出來,清清爽爽地洗了個臉。“你們倆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們弄點(diǎn)飯吃?!?/br> 阮凝說完就進(jìn)屋去了。高原則走到大軍跟前,看了看他的腿,沒傷著骨頭,“還行,過幾天就能活蹦亂跳了?!?/br> 大軍一臉慚愧地說:“連長,我給你丟人了。這幾年,太懶惰,一身功夫都荒廢了。” 高原在大軍頭上呼啦了一下,“人沒事就好?!?/br> 愛民卻一臉崇拜地說:“大軍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一個打三個人。要不是你,咱們這次可是血本無歸了?!?/br> 三個男人在院子里聊著天,阮凝也張羅好了晚飯。愛民在院子里擺了一張方桌,四個人圍坐在一起。 大軍把保護(hù)下來的錢和開銷單據(jù)給了阮凝。男人們吃著,阮凝吃了烤茄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不下了。在一旁算賬。 這一次,不賺不賠。保本。 “愛民,你明天出車還行嗎?要不要休息一天?” 愛民正要說話,大軍卻說,“愛民肚子被踹了幾腳,剛才還喊疼呢。嫂子,要不讓愛民休息一天吧?!?/br> 愛民這個時候就掉鏈子了,正想說我哪兒喊疼了,我結(jié)實著呢,大軍抓起一塊土豆塞他嘴里,“別逞強(qiáng)了?!闭f著沖他使眼色,愛民總算是領(lǐng)悟了,“姐,那要不我就休息一天。不過,姐夫?qū)@個不熟悉怎么辦?” 阮凝把錢和單據(jù)收起來,想了一下說:“沒事,有我呢。我跟著跑一趟就是了。你們倆趕緊吃,吃完好好休息。不過這拉回來的一車菜,你倆負(fù)責(zé)處理掉。愛民,你明天去村里大隊,讓大喇叭給吆喝吆喝就說咱這院子里賣菜,應(yīng)該能賣個差不多?!?/br> “行,知道了姐?!?/br> 晚飯結(jié)束,阮凝也該回家了。要是以前,愛民肯定要送阮凝回去的,可這次,他默默地回屋休息去了。 高原收拾了飯桌后走到阮凝跟前,“我送你回去吧。晚上,一個人不安全?!?/br> “不用了,你早點(diǎn)休息吧,明天還的早起去市里拉煤。對了,你明天不用回部隊嗎?” “沒事,請個假。讓指導(dǎo)員替我一下就行。”高原往門口走了幾步,“走吧,只是為了安全送你回家,又不是我要去你家睡。想多了吧?” 阮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罢l想多了?!闭f完大步向外走去。 高原送阮凝到家門口,去沒有立刻走,“阿福睡了嗎,我還想再看看她。” “我去看一眼,睡的話就別驚動她了。”阮凝沒有讓高原進(jìn)門的打算,畢竟黑天半夜的,兩人也離婚了,總要保持點(diǎn)界限的。 高原就在門口等著,不一會兒阮凝出來,小聲地說:“阿福已經(jīng)睡了。你快點(diǎn)回去休息吧?!?/br> “好。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备咴D(zhuǎn)身就走了。 凌晨六點(diǎn),高原開車在小區(qū)門口等著。阮凝收拾好東西也出來了。上了車,她自己烙的rou餡餅遞給他,“早飯,吃吧?!?/br> “你做的?” “嗯啊?!?/br> “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 高原大概當(dāng)兵的關(guān)系,吃飯?zhí)貏e快,所以,兩個大餅,幾下子就吃完了,喝了一些水,啟動車子就走了。 阮凝晚上要給孩子把尿,所以睡得不好,一坐車沒多久就睡著了??戳艘谎鬯木肴荩滩蛔〉偷蛧@息。 一個女人,每天cao心這么多事,也是夠累的。多想,把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下,讓她無憂無慮,簡單幸福地生活??上А挠鹨聿粔蜇S,不僅保護(hù)不了她,還讓她總是受傷害。 開了兩個多小時的時候,阮凝醒了,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快到了嗎?停下車吧,我想下去活動一下?!?/br> 其實,她是想解手。 高原找了一個路面比較開闊的地方把車子停下。阮凝下車后就鉆進(jìn)了小樹林里面。方便完后回到車跟前,看到高原正坐在路邊的樹蔭下抽煙。 他抽煙的樣子有種迷人的憂郁。不過他似乎最近特別能抽煙,很想跟他說抽煙多了傷身體,但又覺得自己這樣顯得太過關(guān)心,便故意說:“喂,在女人面前不要抽煙,這是起碼的禮貌,你懂不?二手煙對別人的危害更大?!?/br> 這么露天地,他就算抽煙,她也吸不到二手煙。他知道,她是在關(guān)心他。只是,方式有些不同罷了。沖她一笑說:“那我聽你的,不抽了?!?/br> “走了?!比钅宪?,突然聽到一陣?yán)嚷暎孟窆室鉀_她摁的,她忍不住循聲望去,卻見前面停了一輛吉普車。 這車……有點(diǎn)眼熟。 正疑惑呢,車?yán)锵聛硪粋€人。她眼睛不由睜大,那不是縣委書記霍文森嗎?怔愣的時候,霍文森向她走過來。 “真的是你?!被粑纳悬c(diǎn)意外,可眼角有著笑意。阮凝回神,“霍書記,怎么是你啊,你是去市里開會嗎?” “是啊。你這是要去拉煤?”霍文森看了一眼后面的拉煤車,也注意到了高原的存在,“這位是?” 高原看到霍文森的時候,眼神變得凌厲,人也走了過去。 阮凝急忙介紹:“高原,這是霍書記?!?/br> 高原伸出手來,不卑不亢,得體有禮地說:“你好,霍書記,我是高原?!?/br> 霍文森跟高原握手,眼神高深莫測,“你好,我是霍文森。聽刑警隊隊長說,你們的車子昨天在潘山嶺被劫了?” 阮凝沒想到這事連縣委都知道了。不過,縣城就這么大,這些部門也有來往,他們昨天還驚動了警察,想必早就傳開了,霍文森知道也是正常,“是啊,不過還好,人沒事。” 霍文森望向了高原,“聽說司機(jī)以一敵三,就是你吧?” 兩人握手結(jié)束。高原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唇,“是我?guī)н^的兵。他受了點(diǎn)傷在家休息。我是阮凝的前夫?!?/br> 霍文森眼神一閃,并未繼續(xù)話題,而是說:“人沒事就好。我已經(jīng)督促他們盡快破案。我要趕去開會,先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