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杜玉清起身的時候,把身邊的被子輕輕蓋到旁邊的人身上。動作之輕,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手指尖在撫摸過她的臉時,像是摸到她眼角上一點點的濕潤。他的眉頭就此皺了下。 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生怕吵到她,他拿起手機,拄著拐杖走到外面去聽。 “杜教授,一個車禍患者,昨晚當班的做了給患者一次手術(shù)后,現(xiàn)在生命體征不平穩(wěn),想讓教授提早回來醫(yī)院?!碑敯嗟哪贻p住院醫(yī)生說。 “吳教授呢?” “吳教授今早上說他會遲點到,說是他的車壞了?!?/br> “好吧,我回去醫(yī)院?!?/br> 掛掉電話后,他回頭看了下她睡著的房間。如果說以前,他肯定二話不說拔腿就走,現(xiàn)在,一切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心里有了某種牽掛。 作為大夫,他其實很清楚,做大夫的不能有太多私心,不能完全顧及家人。 他抽出桌子上擺放的筆筒里的筆,給她留了一張紙條,壓在了餐桌上。換上衣服,出了家門。 由于順路的關(guān)系,他開車到了吳俊澤樓下的小區(qū)門口。 吳俊澤一上他的車,馬不停蹄地抱怨起來:“我的車昨晚就不行了,結(jié)果,4s店說昨晚能給我修好并且七點鐘開過來給我,現(xiàn)在卻一句話沒修好直接爽約了。你說對方坑爹不坑爹?” “你沒有投訴?” “你以為我像你嗎?”叨到這兒,吳俊澤想起了件事,賊一樣笑道,“對了,聽說你那小媳婦和你一樣的性子?!?/br> “我的小媳婦?”杜玉清似乎不太喜歡人家這樣稱呼她,糾正道,“她叫做隨意?!?/br> “好好好,我尊重,我是很尊重她的,畢竟是你太太?!眳强哨s緊改口,誰讓他現(xiàn)在在人家車上,他可不愿意因為叫錯了人家的太太被人踢下車,說出去多么沒有紳士風(fēng)度。 杜玉清握著方向盤,認真開車。 吳俊澤再次打量起他的臉,誰讓自己無聊,仔細觀察后發(fā)現(xiàn)了端倪。都是醫(yī)生,在這方面觀察力是很敏銳的:“你的臉,被貓抓了?” “有嗎?”杜玉清佯作鎮(zhèn)定,記得剛才出門前,他有刷牙洗臉,對著鏡子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那只貓,恐怕不敢直接抓你這張讓女人們尖叫的臉,怕被女人們毆打。只抓了你的脖子。”吳俊澤兩只手撐在后腦勺后,沖著他擠眼睛。 杜玉清的臉色閃過一抹不讓人察覺的顏色。 吳俊澤打個哈欠:“都是夫妻了,這種事挺正常的。她比你年輕,體力比你好?!?/br> “她體力比我好?” 吳俊澤趕緊打住話:“是,是我說錯了。” “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說八道。” 聽對方口氣一絲慍怒,吳俊澤倒也是個聰明人,馬上領(lǐng)悟到了什么,直起腰向前屈身,側(cè)臉看著他:“不會是,昨晚其實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杜玉清抿緊的那絲嘴唇什么字都不打算吐出來的樣子。 吳俊澤轉(zhuǎn)回頭,似乎也在琢磨起什么。 * 柳晴打了好幾個電話,打到快手指斷了,才聽到對面一聲喂。 “我說,隨意,你怎么了?” 宋隨意沙啞的聲音傳過來:“沒有什么?!?/br> “感冒了?” “沒有?!?/br> “沒有你的嗓子怎么這樣?” “就是有點口干??赡茏蛲頍岚?。” “沒有開空調(diào)嗎?” “他不喜歡開空調(diào)?!?/br> 柳晴愣了下后,好像抓到了什么,驚呼:“你和他一個房間?” 宋隨意:好像不止一晚上和他在一個房間了吧。 柳晴哈哈大笑:“這很正常,夫妻了嘛?!?/br> 大概如果所有人知道他們睡一張床上,都會是同樣的這句話。可宋隨意只是搔搔腦袋。 昨晚上,她不太記得了,不太記得發(fā)生什么事了。只記得被他抱著摟著,后來自己怎么睡著的,她都不記得。 “你好好休息吧?!绷顼@得十分理解她這樣的新婚小媳婦睡不飽的狀態(tài),大度地說,“振岳那邊的老板,打過電話來,說是沒有通知我們不用過去。你先歇幾天。” “可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完全完成。還有后期的維護,需要仔細交代?!彼坞S意一心惦記著工作的責(zé)任。 “你傻的嗎?你忘了,昨天他們不是說了,誰誰誰要來嗎?總得等那個頭走了,才讓我們進去繼續(xù)弄吧?!?/br> 聽柳晴這話,宋隨意記起來了昨天看見的那個方太太。說真,要不是柳晴提起,她都忘了。 誰讓他后來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她“告白”,讓她得意忘形了,什么都忘了。前段日子的憂愁擔(dān)憂多想,全部都忘的一干二凈。 只能說這人,自己真作虐,怎么可以這么快的忘記了曾經(jīng)折磨自己的事兒。 宋隨意走去洗手間刷牙洗臉,對柳晴說:“既然今天有空,我去看看佳佳吧。上次去看佳佳都是好幾天之前的事了。我給佳佳再帶點花?!?/br> “行。佳佳最愛你挑選的花了?!?/br> “是嗎?”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這小妮子喜歡她的作品。 說到這里,柳晴有些不好意思,代替小女兒尷尬:“應(yīng)該說,她看見杜醫(yī)生很喜歡你的花,她就覺得你的花肯定不一樣?!?/br> 小姑娘都對他犯花癡。很正常嘛。宋隨意不會和小丫頭計較,非常大度:“嗯,你可以告訴佳佳,想讓他以后關(guān)注她,病說什么都要快點好起來。不然的話,他當醫(yī)生會覺得很郁悶的?!?/br> 柳晴呵呵呵地笑著:“你這張嘴,適合去當教育學(xué)家?!?/br> “那可就慘了,要帶壞多少小朋友?!?/br> 走到食廳,看到了他用牙簽筒壓在餐桌上的紙條,寫著:清淡飲食。 讓她吃清淡點,真真是個大夫的口吻! 宋隨意哭笑不得,拿著他這張紙條,走到冰箱打開看看,里頭其實沒有什么東西了。想他都不在了,自己一個人在家吃多悶。于是出了家門口,在樓下隨便買了杯豆?jié){和包子,一路咬著去他醫(yī)院看佳佳。 那會兒,她沒有想過會碰到他。 來到兒童病區(qū),柳晴站在門口對她招招手。 宋隨意走過去。 柳晴說:“醫(yī)生在查房?!?/br> 當mama的,終究是掛著兒女。柳晴臉上的不安顯而易見。 宋隨意心里一直有想過,佳佳的爸爸是誰呢。哪怕和柳晴鬧了矛盾離了婚,定期來看看女兒都是應(yīng)該的。 有時候一個女人單獨帶孩子,不說體力上辛苦不辛苦,精神上的壓力可想而知。反正,宋隨意無法想,如果生了孩子男人如果不要的話,很過分! “晴姐?!?/br> “嗯?” “撫養(yǎng)費對方真的一分錢都沒有給嗎?” 柳晴好像吃驚她問這話,看著她好一會兒,流露出了感慨:“你以前從不問的,現(xiàn)在問,結(jié)了婚果然不一樣了?!?/br> “沒有不一樣。我一直想問。尤其現(xiàn)在佳佳都病了?!彼坞S意執(zhí)著道。 柳晴的手在她肩膀搭一下:“我剛看見,杜醫(yī)生和這里的主任一起走進去的?!?/br> 這話像是在安撫她,無論柳晴母女倆發(fā)生什么遭遇,對于他那樣的人來說,絕對不可能把這種遭遇發(fā)生在她宋隨意身上。 “杜醫(yī)生對孩子挺好的,熱心,上心?!绷缋^續(xù)分析,人不一樣不能相提并論。 對于柳晴的說法,宋隨意只知道,他對病人都很好,無論老少,無論什么身份,只要是病人。 醫(yī)生查完房了,病區(qū)的門打開。柳晴急匆匆去醫(yī)生辦公室找醫(yī)生詢問女兒的情況。宋隨意跟在她身后,一路低著頭。這是她走路的習(xí)慣。 到了辦公室,柳晴望到了病區(qū)的主任:“童主任?!?/br> “柳佳佳的mama嗎?剛好,過來一下?!?/br> 聽到醫(yī)生叫過去,柳晴有點腳軟。宋隨意見狀,上前把手握在她手臂上給她支撐。 兩個人走到主任的辦公室。里面,不止有兒童病房的醫(yī)生。 他站在那,穿著白大褂,老樣子,兩袖清風(fēng),像個仙人。在他身旁的,有據(jù)說是meimei宋思露老師的那個男人,好像說是姓吳。 宋隨意只見他站在這里時,心里頭莫名其妙地漏跳一拍,想別過臉。 “柳佳的mama,柳佳的病情是這樣子的。”童主任說,“我們分析孩子可能有點小腸粘連的癥狀。” 小腸粘連?柳晴聽都沒有聽過這個名詞,但是,她知道宋隨意的老公是外科的,這意思豈不說,要開刀? 柳晴手腳繼續(xù)發(fā)軟:“要怎么辦,童主任?” 童主任笑道:“已經(jīng)處理完了。幸好發(fā)現(xiàn)在初期,當時孩子住院的時候,是杜醫(yī)生先看的,所以發(fā)現(xiàn)及時,用了外科的一些治療方法,避免了手術(shù),如今基本已經(jīng)好了。過兩天可以出院了?!?/br> 莫大的驚喜,宛如個彩蛋砸中了當mama的柳晴。 “太感謝你們了,童主任!”柳晴語無倫次地沖上前,握住了童主任的手。在她轉(zhuǎn)身要向其他人感謝時,望到杜玉清那張臉,卻沒有勇氣沖過去,小聲說:“謝謝你,杜醫(yī)生?!?/br> 杜玉清淡淡地點了下頭。 “去吧,去和孩子說。但是回去后,飲食三餐要注意了,要按時按量吃,到時候會有護士去指導(dǎo)你們回家后康復(fù)期的注意事項。過段時間記得來門診復(fù)查?!蓖魅文托慕淮?。 “謝謝,謝謝!”柳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從醫(yī)生的辦公室出去后一路跑向女兒的病房時手舞足蹈的。 宋隨意看著她宛如范進中舉的樣子都有些呆,或許是因為自己未當上母親,還不太懂柳晴的心情。 自然,她是跟不上柳晴的腳步的。愣了會兒,才記得要離開醫(yī)生的辦公室。轉(zhuǎn)身離開時,沒有去看他。 杜玉清的眼緩緩地在她背影上掠過。 在他身旁的吳俊澤看出來了:她不是在躲著某人吧? 病人家屬走開后,童主任調(diào)侃起了同事:“杜醫(yī)生,這個病人是你親戚嗎?做你同事有一段日子了,誰不知道你最討厭給人開后門的。” 杜玉清沒有來得及回答。 吳俊澤先替說:“童主任,你到現(xiàn)在都沒有發(fā)現(xiàn)嗎?” “發(fā)現(xiàn)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