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過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太后說了些什么,只見明景帝頓了頓,又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碗,看了眼蘇之婉,道,“貴妃,看看這東西吧?!?/br> 話音一落,明景帝身后的黃順便雙手捧著一頁紙,低垂著頭,緩緩走到她的面前。 蘇之婉漫不經(jīng)心地接了過去,眼睛環(huán)視一周,意味不明地瞥了正看著她的裴云若一眼。 嚇得裴云若忙低下了頭。 又聽明景帝道,“把藍草帶上來!” 門外候著的粗使宮女忙拎著奄奄一息的藍草,進了殿內(nèi)。 蘇之婉看了眼地上血rou模糊的宮女,不用細看,就知道手里的紙上寫的是什么。 后宮啊,總是你方斗罷,我登場。 “貴妃可有話說?”明景帝淡淡問。 “臣妾當(dāng)然不會認(rèn)一份莫名其妙的證據(jù)!”蘇之婉站起身,朗聲道,眉眼清澈,毫不作偽。 蘇之婉這話一出,原本底下還迷糊著的宮妃自然明白了,原來皇上這是在定端柔貴妃的罪,如今已是證據(jù)確鑿! 皇后猛得抬起頭來,眼神宛如實質(zhì)一般,釘在了蘇之婉的身上,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扯著手里的蘇繡絲帕。 “大膽!皇上面前豈容爾等如此放肆!如今證據(jù)確鑿!你還想抵賴?”太后厲聲道,“來人——” 明景帝皺著眉頭,擺擺手,打斷了太后的話,嘆了口氣,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他始終記得明孝元皇后臨終之前,曾讓他照顧好她的meimei蘇之婉和澤兒。 就算如今證據(jù)確鑿,他也愿意聽端柔貴妃說幾句。 到底是明孝元皇后的meimei。 蘇之婉不卑不亢地說,“敢問皇上,這供詞可是由地上這位名叫藍草的宮女所口述?” 半晌,也不見明景帝說話,黃順偷眼一看,皇上已經(jīng)閉上眼了,擺明了不想言語。 黃順只得站了出來,道,“是藍草口述。” 蘇之婉也不惱,又道,“據(jù)供詞所言,藍草是聽了臣妾的命令,避開了皇后娘娘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趁人不注意,在四皇子的襁褓里放了一塊冰……” 黃順動了動嘴唇,還未開口,便聽蘇之婉又道,“那么問題來了,且不論這供詞是真是假!怎么解釋在承乾宮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了的四皇子,卻在慈寧宮早逝的事實?” 太后一聽,眼皮子猛得一跳。 ☆、第46章 太后王氏 端柔貴妃和太后一直不和,明景帝是知道的,甚至他也是默許的。 朝堂上,蘇家和王家在明景帝的控制下,一直有嫌隙。若是在后宮,太后和貴妃親如一家,他才真是寢食難安。 況且他也想知道,為什么四皇子會在慈寧宮早夭。 據(jù)暗衛(wèi)所言,太后一直悉心照料著四皇子,從承乾宮出來到慈寧宮之后,直到逝世,都四皇子身邊都沒有離過人,根本不存在皇后宮里的那種情況。 “貴妃可有查出了什么?”明景帝問。 蘇之婉輕笑,“作為貴妃,臣妾可沒有什么能力查到連皇上都查不到的東西?!?/br> 展開了手里的狀紙,瞥了眼身上滿是血污的藍草,蘇之婉又道,“臣妾只知道,一個被嚴(yán)刑拷打過的宮女,定然沒有這個功夫,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的?!?/br> 看藍草這個樣子,怕是已經(jīng)快暈死過去了。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哪里可能條理清晰,邏輯縝密? 明景帝一愣,他不否認(rèn)貴妃說的事實。 可是,審問藍草的是暗衛(wèi),是他的人。 怎么可能背叛…… 暗衛(wèi),自大明開國以來,便是獨屬于皇帝的一把暗劍。收集資料,暗殺,等等等等,一些帝王不方面明面上下圣旨的命令,都是由暗衛(wèi)去完成。 由頭代首領(lǐng)暗中培養(yǎng),再一代一代往下傳,流傳至今,已經(jīng)是極為龐大的一股勢力! 也正是因為有了暗衛(wèi),尋常時候皇帝出行,根本不用害怕突然蹦出一個反賊,讓自己不小心丟了性命。 暗衛(wèi)的第一個宗旨就是忠于皇帝,第二個宗旨便是保護皇帝。 如果連暗衛(wèi)都背叛了…… 明景帝雖然相信自己的御下手段,也相信先帝留給他的暗衛(wèi)沒有問題,可是有些東西一旦心里有了一個影子,便很容易生根發(fā)芽…… 他記得當(dāng)年奪嫡之慘烈,他記得他的母親為了幫助他登上皇位忍辱負重。 他也記得先帝彌留之際,他并不在跟前…… 他記得,指揮暗衛(wèi)的玉牌,是他的母親交給他的,是當(dāng)今太后交給他的…… 還有這些年一直不動聲色地替太后遮掩的暗衛(wèi)…… 難怪太后一直想自己培養(yǎng)一個皇帝出來,從皇后再到寧婕妤,一直都想要一個養(yǎng)在身邊的皇子。 這是嫌從小養(yǎng)在萃英殿的自己待她不夠親厚嗎? 還是想要一個和王家親近的下一任皇帝? 甚至想趁著皇子年紀(jì)小,干脆來一個垂簾聽政? 那她置朕于何地? 明景帝恍惚間想到了當(dāng)年,明孝元皇后還在的時候。 太后一直都不喜一宮獨寵,明景帝是知道的。 剛開始,明景帝對明孝元皇后雖然有過驚艷、有過心悅,可是以他的心性,絕對沒有想過后宮獨寵。 他對蘇之嫻的寵愛,都是太后給逼出來的! 當(dāng)初,他當(dāng)上皇帝,在前朝功勞最大的基本上王家和蘇家,在后宮便是太后在吹枕頭風(fēng)。 明景帝一向是一個賞罰分明的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分封前朝的甚至,便是給王家和蘇家加官進爵,只要是蘇王兩家有才干的子弟,一律重用。 當(dāng)時的蘇家和王家,風(fēng)頭正勁,可是蘇家選擇了沉寂下來,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 而王家估計是想打著壓過蘇家的主意,猶不滿足,一心便著鉆營取巧,借著從龍之功,變著法兒的討賞,在朝堂上大肆攬權(quán),恨不得整個大明王朝的官員都是出自王家。 宮里的太后也想方設(shè)法為自己的娘家謀求好處,若不是,王家沒有身份高貴又適齡的姑娘,宮里恐怕早就多了一位王姓宮妃了。 太后的這番做派,導(dǎo)致那時候的明景帝對太后只是面子情意,就連去慈寧宮請安也不積極。 太后不喜歡后宮一枝獨秀,明景帝是知道的。 可是,那段時間,在朝堂上,是蘇家一心穩(wěn)定朝綱,一心忠于皇家,不求任何賞賜爵位,也是蘇之嫻一直在背后安慰、支持明景帝,陪他度過了剛登基理政的那段日子。 明景帝不認(rèn)為自己作為皇帝,寵愛一個喜歡的女人有什么不對。 對此,明景帝曾多次和太后爭鋒相對,把對王家的不滿全發(fā)泄到她的身上。 曾經(jīng)有過一個月,太后和明景帝互相都沒有半點好臉色。 最后,還是在蘇之嫻的勸說之下,明景帝才服了軟。 這段冰冷的母子關(guān)系,隨著王家的沉寂和蘇之嫻的死亡而畫下了句號。 明景帝在蘇之嫻死后,從暗衛(wèi)那得知了太后日夜誦經(jīng)的消息,這才慢慢對太后親厚起來的…… 曾經(jīng)他不曾懷疑過暗衛(wèi)的忠誠問題,可是,今天,突然由端柔貴妃這么不經(jīng)意地提起,明景帝突然開始懷疑起來…… 蘇之婉靜靜地看著明景帝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心里暗暗發(fā)笑。 什么以孝治國,什么孝悌大于天。 遇上了關(guān)乎皇權(quán),遇上了關(guān)乎自己性命的問題,明景帝怎么也不可能就這么沉默下去。 說到底,皇帝先是皇帝,后才是兒子。 就像明景帝對于皇子公主們來說,先是皇帝,后才是他們的父親一樣。 太后盯著蘇之婉,道,“有可能是審問的人,根據(jù)藍草的話,推測出來的結(jié)果!” 蘇之婉笑了,眉眼彎彎,頗為動人,“如果真如太后娘娘所言,那么這份供詞就更不能相信了,僅僅靠推測就能把罪名安到臣妾頭上,這幕后主使其心可誅啊!” 說著,蘇之婉跪下道,“這是想硬生生逼著臣妾和皇上心生嫌隙!望皇上明鑒!” 明景帝一凜,想起如今朝堂上的局勢。 正處于關(guān)鍵時期的科舉制改革,蘇家并沒有表態(tài)…… 若是蘇之婉鐵了心傳話,讓蘇家繼續(xù)沉默,這科舉制改革不知道還要僵持多久。 這就是幕后主使的目的? 想到這,明景帝道,“貴妃起來吧,若你無罪,朕自然不會冤枉了你。”話音一轉(zhuǎn),“若是證據(jù)確鑿,朕自然秉公處理!” 蘇之婉干脆地站了起來,笑道,“自是如此!” 從一開始,蘇之婉就知道,只要她身后的蘇家還在,只要她還是明孝元皇后的meimei,明景帝便輕易不得動她! 只能說,裴云若還是太過年輕,若是僅僅想憑借這些個小聰明就像扳倒她,恐怕是癡人說夢! 原著里,裴云若之所以能弄死愚不可及的蘇之婉,那也是建立在揭露了蘇之婉的身世以之后了。 以現(xiàn)在并沒有經(jīng)過多少風(fēng)浪的裴云若的手段,怎么可能扳倒她! 皇后眼看著蘇之婉就要被明景帝給輕輕放過了,厲聲問道,“敢問貴妃,我的皇兒為何在承乾宮還好好的,抱去慈寧宮便夭折了?” 也許她想問的并不是貴妃蘇之婉,而是端坐高位、手握念珠的太后娘娘! 蘇之婉道,“本宮沒有本事知道慈寧宮的事,恐怕只能由太后娘娘來替您作答了。” 太后嘆了口氣,悠悠道,“四皇子的死,哀家也極為心痛,皇后也節(jié)哀順變吧……” 皇后一聽,眼眶都氣紅了,死的是她自己的孩子,才出生不過周歲,叫她如何節(jié)哀順變? 太后知道,今日不當(dāng)著后宮的妃嬪道出個子丑寅卯來,恐怕從此以后,她就得背上照顧皇嗣不周的罪名了。 雖然不會有人制裁,可是,她從一進宮便經(jīng)營得很好的名聲,便不復(fù)存在了。 畢竟,四皇子是在慈寧宮死的,這是事實。 “除夕當(dāng)夜,待哀家聽到四皇子病情復(fù)發(fā)的消息后,連忙找了太醫(yī)和哀家身后的王嬤嬤為四皇子診治。”太后頓了頓,手里的念珠滾動了幾下,又道,“太醫(yī)說是普通的病情復(fù)發(fā),素手無策!王嬤嬤卻道,四皇子這是中了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