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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月待圓時在線閱讀 - 第166節(jié)

第166節(jié)

    賣了媳婦開船走,數(shù)了銀子要給兒子再買個聽話能生的小娘子,行得再遠(yuǎn)些,人販子便露出了真面目,把那孩兒也賣了,賣到燕京去,因著生得細(xì)皮嫩rou,還賣了個好價錢。

    石桂渾身發(fā)抖,這事兒是她不知道的,可聽的這話卻知道喜子當(dāng)時要去的,絕不是什么好地界,綠萼趕緊拍她的背,寬慰她道:“如今都好了,老天爺有眼呢。”

    石桂原來只當(dāng)是石頭爹把這故事告訴了呂仙,這才有這么一本團(tuán)圓記,可聽了這一段又知道不是,人販的事俞婆子的事,都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她的心思又繞回了站籠,站籠是重刑,俞婆子便是賣了兒媳婦,也不會上這樣重的刑,石桂聽見俞婆子站籠,心里頭暢快,可也知道必是事出有因的,說起來心酸,可王娘子丈夫不就賣女兒賣娘子,半點(diǎn)事也無。

    錢班主說得口干舌燥,停下來喝杯水,這回唱曲的姑娘退了場,臺上只有錢班主一個,先是唱了一段因果循環(huán)報恩不爽,跟著便道那人販子原來看她老邁賣不出去,又護(hù)著孫子且哭且鬧,賣了孩子要把她拋進(jìn)江里。

    江心之中扔下去,尸首都浮不上來,這冤屈也就無處訴了,哪知道這婆子此時又不哭了,求著要活命,肯替人販子洗衣做飯辦雜事。

    人販子想一回,他一個人孤身行舟也容易叫人察覺,帶著個老婦又不一樣,就說她是娘,娘倆兒在水上討生活,見著年輕孤身的,看有個老婦在,也肯搭他的船。

    石桂聽到這里,后頭的全明白了,為虎作倀,只怕還騙了不少人,那人販子叫人捉住了,俞婆子自然也叫人捉住了。

    后頭一段說的便是那人販老婦是怎么被捉著的,兩個一交待,后頭竟賣了五六個人,有帶著孩子投親的,有一家子老病搭船的,只要上了他的船,就再沒有回來過。

    轄區(qū)之內(nèi)接連報了失蹤,都說是渡水而去,就再不見了人影,徐知府初到此地當(dāng)官,聽見有人這樣作亂,派人盯著渡頭,十來日盯準(zhǔn)了人販子,趁著婆子上岸買吃食,扣下她一問,她便立時招供了。

    還當(dāng)這些事同她不相干,她是受了逼迫的,可她時常能上岸來,怎么不能來報案,再一審人販子,才知道這老婦人把自己的兒媳婦給賣了。

    破人之家離人骨rou,賣出去那些,有幾個找了回來,有的尋訪不著,知府雖發(fā)了文互通,可也知道似這樣的,再難找回來了。

    婆子在牢獄里痛哭流涕,說都是受了逼迫才這樣行事,怕他打殺了她,不得已辦下案來,可找著的人里供道,是婆子把她們騙上了船,一時說船里有吃食,小娘子進(jìn)船來歇歇腳。

    甜湯里頭擱了藥,一喝人就睡了過去,醒過來要么被賣了,要么被捆了手腳,也曾哀求過,俞婆子可沒有半點(diǎn)惻隱之心。

    俞婆子便又哭,說自己差一點(diǎn)就給拋到江里,騙那些小娘子時,人販子就在暗處,若見她略露出些來,就是一頓好打,身上一塊好皮rou也無,若是十天半個月騙不來人,打得更重,著人驗看了,挨打確是實(shí)情,身上這會兒也青一塊紫一塊的。

    不過幾個月的光景,人就老了十歲,頭發(fā)全都白了,身上半兩rou也無,皮松垮垮的掛著,一付慘像,心里知道怕不能活,對著被騙那幾個又是哭又是跪,又是磕頭,滿堂都聽見她訴苦哀嚎聲。

    漢子聽了詳情,在衙門口痛哭起來,也不知道妻子兒子被賣向何處,呂先在徐知府處作客,聽了這樁案子,倒覺著能寫可寫,問了石頭,才補(bǔ)足了之前那些事。

    坐了人販子船的,年輕可賣的便賣了,年老賣不出去的,便拋到江中,俞婆子雖沒殺人,卻是幫兇,沒有殺人罪過,也有賣人罪過??少u了兒媳婦這一條,娘家不來告,便不能判罪。

    漢子這番確是要趕去穗州的,他先回家鄉(xiāng),知道妻子兒子被騙,沿著路途找了半年,實(shí)在尋不著了,又去了金陵,找到女兒賣作丫環(huán)的那一家,里頭的人告訴他,他女兒早早贖了身,帶著母親弟弟往金陵去了。

    說到這一段,便有人急問如何相遇,這一段因著無人細(xì)說,寫書的也只寥寥幾筆,其中故事不可知,寫書人也不杜撰,皆因天下奇事,不探究竟再不能知際遇之奧妙,若是有緣得知,再補(bǔ)錄此節(jié),許是菩薩眼見這一家三口受得苦楚,這才全了女兒孝心母親慈心,讓母女重逢,姐弟再遇。

    入粟補(bǔ)官,給銀贖罪,俞婆子已經(jīng)服刑一年,她一沒殺人,而沒買賣,得著的錢同她也沒關(guān)點(diǎn)干系,又受過虐打,服了刑,罪竟還能贖,石桂聽見漢子痛哭幾日,拿了跑船的銀兩出來,說要贖了婆子,帶著她去找家人,團(tuán)圓記上本,就此完結(jié)。

    石桂才還神色微松,此時眉頭緊緊皺住,綠萼知道她是恨不得俞婆子這輩子都不再往眼前過的,聽見活著便罷,受了一年的刑,竟還能贖她出來,她還不曾說話,就看石桂冷笑兩聲,對大發(fā)道:“賣空了咱們便走罷?!?/br>
    一路上一言不發(fā),講了人倫竟不要天理了,大發(fā)還不知事,綠萼卻扯了她的袖子:“這可怎么好?若是干爹尋了來,娘……”

    秋娘最恨的事,就是俞婆子把自己賣了又沒護(hù)住喜子,若是叫她知道丈夫竟還帶著俞婆子,怎么不寒心,得虧得昨兒不曾露出來,若不然她心里抱著希望,今天聽怎么受得住。

    綠萼卻不似她這樣想,反嘆一口氣:“干娘知道了,總歸難做,難道還能不認(rèn)丈夫?”眼看著石桂這樣堅定,勸又勸不得,真?zhèn)€找了來,還不得一場好鬧。

    《團(tuán)圓記》傳遍天下,書里每一個都被人品評,也有說漢子愚孝的,也有說不贖便枉為人子,還有說團(tuán)圓記不團(tuán)圓的,自然也有覺得不團(tuán)圓很好,各過各的日子。

    石桂又是一聲冷笑:“我不怕她來,倒怕她不來!”

    ☆、第317章 巧勁

    石桂嘴上說的厲害,也確是對俞婆子不會手軟,可心里卻忍不住對石頭爹失望,他是個老實(shí)人不錯,是個好人也沒錯,可就是這么個老實(shí)的好人,讓秋娘過了快二十年的苦日子。

    家里窮也還罷了,耕田養(yǎng)蠶織布紡紗,夫妻兩個四只手,若不是遇上天災(zāi)也能過得平平穩(wěn)穩(wěn)的,日子不寬裕,卻也沒受窮,家家戶戶都是這樣過,年里節(jié)里吃頓rou,遇上年景好了,就裁塊花布做衣裳。

    可別家的媳婦哪一個過得似秋娘這樣,隔了十來年,石桂已經(jīng)記不真了,可俞婆子在她記憶里是從來都沒有笑模樣的,秋娘待她再順從,她也橫挑眉毛豎挑眼,沒有一刻是安生的。

    到看了這么一出戲,石桂反而想起些來,當(dāng)年石頭爹就是這樣,俞婆子分明沒有理,只要哭嚎著自己寡婦養(yǎng)大了兒,哪一個都挑不出她的不是來,石頭爹就坐在石磨邊上,半天都不說一句話。

    石桂不想成親的念頭,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有的,成親的代價太大了,秋娘心里愛他重他,舍不得看他這個模樣,一時的順從忍讓變成了長久的習(xí)慣,對著俞婆子就是怕她鬧,怕她去村子里頭說閑話,怕她堵在道上拍著大腿哭。

    怕丟臉,秋娘一個婦人家也還罷了,村里頭哪一個不看笑話,年輕的時候俞寡婦的潑辣名聲就傳得遠(yuǎn),別個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哪一個敢在她門前惹是生非,她能把你刮下一層皮來。

    年輕的時候不要臉,老了要臉也拾不起來了,石頭越發(fā)沉默寡言,秋娘心疼丈夫,哄著她不成就順著她,順著順著,俞婆子不在外頭折騰了,只在家里折騰秋娘。

    小時候的事兒在石桂心里翻騰,越是想越是難受,她心里知道應(yīng)該感念石頭爹養(yǎng)活她,他若不是個老實(shí)的好人,有了兒子就把她給賣了。

    就跟俞婆子想的那樣,她還帶過人回家來相看,趁著石頭下地,秋娘去祠堂里幫忙的時候,帶了人牙子來看,石桂那會兒丁點(diǎn)大,頭發(fā)又稀又黃,可臉盤架子生得好,人牙子一相就相中了,還是白婆子眼見著不對跑去祠堂告訴了秋娘。

    等秋娘回家的時候,石桂已經(jīng)潑了人牙子一身水,人牙子氣得甩了臉就走:“這樣野的性子,別個怎么肯要!”把俞婆子跟著罵一通,說甚個長得好又聽話,騙她走了二里地,還問俞婆子要車馬銀子。

    就是那一回,秋娘頭一回沒忍耐,石頭爹帶著石桂出去,給她摘了一把花,又給她買了兩塊煎糖糕,石桂那時候五歲大,看著這男人討好的樣子心軟了,可此時想起來,卻覺得那一把紅花兩塊糖糕可笑得很。

    每回俞婆子干了什么,賠禮的都是石頭爹,有時都不必他賠禮,秋娘自己便先算了,不算了又能怎么辦,難道還能合離不成,何況丈夫待她確是好的,收成一好,家里有了余錢,就替她扯花布打耳環(huán)。

    還有一樣,秋娘一直沒生養(yǎng),便覺著處處都矮人一頭,婆婆打罵她,嘴里說她是不會下蛋的雞,雞還能殺了吃,她半點(diǎn)用都沒用。

    秋娘自己都抬不起頭來,腰桿子挺不直,也確是覺著對不起丈夫,讓他在外頭丟人了,沒兒子便罷了,連個女兒都沒有,別個笑話石頭不行,這么個水靈靈的小媳婦,偏偏既不開花,也不結(jié)果。

    石頭在外頭受了氣,也從來不往秋娘身上撒,回來的早了還替她做活,打水洗衣裳,叫俞婆子看見了,又是好一頓的罵,說自己寡婦帶兒子,兒子找到這么大,家里的活計也是一樣不碰的,她當(dāng)了人家媳婦,倒要丈夫幫著洗衣,趁早把她休了回家去。

    秋娘不能跟她吵嘴,心里確又委屈不過,除了哭再沒旁的法子,忍來忍去,百忍成金,又聽村子里頭那些人說甚個就是賢惠了,菩薩才能賜她個孩兒,說不準(zhǔn)就是前世造了孽,這輩子才攤上惡婆婆,要么就是欠了她的,這輩子來回。

    時候長了俞婆子再鬧,她都能忍得,連石頭都習(xí)以為常,還是石桂能走路能說話之后,情狀才好了許多。

    石桂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現(xiàn)在想起來,她依舊恨不能指著俞婆子的鼻子問一問,她怎么就能這樣惡,是不是心都發(fā)了黑,才能辦出這樣的事來。

    走到飯鋪門前,綠萼拉一拉她,石桂這才回過神來,面上帶著笑,推門進(jìn)去告訴秋娘今兒的生意依舊好,說不準(zhǔn)到月底連買房的錢都有了。

    秋娘笑起來,反手捶一捶腰,女兒怕她太辛苦,她也怕女兒辛苦,聽見能買房了,眉頭都舒展了:“你趕緊歇歇,日頭這樣曬,臉兒都曬紅了?!?/br>
    石桂“哎”一聲:“等我盤了帳,也往床上歪一歪去,娘趕緊歇著,我立時就好了?!币幻嬲f一面跟綠萼打眼色,綠萼心知這話不能說,趕緊點(diǎn)了頭,拉秋娘下去歇著,石桂坐在臺前算帳,可總是懸著心,從碼頭下來就能看見石記的小飯車,《團(tuán)圓記》都已經(jīng)傳揚(yáng)過來了,石頭爹不定什么時候就來了穗州。

    這顆雷埋下了遲早是要炸開的,也不能一直瞞著秋娘,還得透些消息給她,可石桂怎么舍得讓秋娘傷心,她都又氣憤又失望,何況是秋娘呢。

    石桂咬著唇發(fā)怔,連外頭拍門聲都沒聽著,綠萼開了門,來的竟是明月,明月笑嘻嘻的進(jìn)來找石桂,看她托了腮,滿面愁色,走近了拍一拍她:“這是怎么了?虧本啦?我那兩成不要了。”

    石桂原來正發(fā)愁,聽得明月這沖口而出的句,“撲哧”一聲笑起來,眉心舒展開來,沖他笑道:“哪個說虧了?我天天這么忙,要是還虧了,我還做什么生意?!?/br>
    明月也跟著笑了,真怕她一門心思撲在這上頭,虧本了可不得難受,既然沒虧,他也不問賺了多少,兩條腿支著,坐在竹凳子上,把凳子都襯小了,兩只手搭在長桌上,這才看見錢匣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怪道說不虧呢。

    “既然不虧本,那你為什么還發(fā)愁?”明月拿起來掂一掂,石桂抱在懷里都覺著沉的,他一只手掂起來還能上上下下的舉。

    石桂想了一會兒,喜子秋娘被賣的事兒,明月是知情的,瞞著他也無用,等《團(tuán)圓記》再流傳得廣些,街市上只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得虧著呂仙寫書隱去了真名實(shí)姓,可也曾提一句,說這家的女兒是八月十五撿回來的,就作了生辰。

    要知道的總能知道,石桂撐著頭,每每明月來找她,秋娘便先避過,也不怕她這會過來聽見,把碼頭上那場戲給說了。

    明月聽了差點(diǎn)兒打翻錢匣子:“這是要找過來了?”把匣子往桌上一擱,坐正了看向石桂:“那你預(yù)備怎么辦?”

    若是石頭爹這回醒悟了,就由得他去養(yǎng)俞婆子,隨他拿著工錢買屋還是租屋,天底下有這個人,可這個不能往她眼前過。

    若是石頭爹還跟原來似的,以為他自己補(bǔ)償這事兒就算了了……石桂心里頭堵著一口氣,他是分明都知道的,若不知道也不會說得這樣詳細(xì),心里明白,可一桿秤還是歪了,若是非得讓秋娘認(rèn)下俞婆子,一家還跟原來那樣過活,那父女的緣份也算到了頭。

    明月知道她的性子,絕計不是拖泥帶水的,雖然張口問了,可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知道她雖有決斷,可要判定的是親情,這才猶豫了。

    “我練刀劍,先時是一味圖快,我比別個靈巧,手腳都快,吳千戶教我的便是直中要害,先聲奪人?!泵髟卤荛_這話不說,反說起了練拳練劍,石桂一時接不上,詫異的看向他,不知道他后頭要說什么。

    “打拳練劍都是這樣,這回演武大比,我還當(dāng)自己穩(wěn)贏的,哪個能有我快,可我沒贏?!彼麤]說輸這個字,用的是沒贏,心里還是覺著丟人,原來是預(yù)備著打死都不說的,他上回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比武一定能贏,也確是一路都贏上去,軍營里頭打排位,他從榜上無名,到一鳴驚人,先挑了前二十名,再往上一個個的贏過來。

    到最后一場了,眼看著就要贏了,也看過那人的打法,平平無奇,又不快又不險,兩樣都沒占著,拿什么贏過他去。

    石桂聽著倒有些驚訝,她知道明月的劍練得極好,拳術(shù)也沒落下,喜子都天天打一套,還說這是明月教他的,在回廊上騰挪,輕巧巧就落了地。

    明月有些面紅,不敢看石桂,心里依舊覺得丟臉,可卻愿意把這么丟臉的事告訴她:“那個人比我強(qiáng),強(qiáng)得多,他既沒我快,也沒我險,可他穩(wěn)得很,不論我怎么攻他,他只輕輕一隔,就把我隔開了,我拳頭硬可我拿他就是沒法子?!?/br>
    明月讀書有限,大道理還真說不上來,可心里卻是明白的,力不打拳,拳不打功,功夫不到,力氣再大技巧再熟,就是打不贏他。

    明月繞得這樣遠(yuǎn),把石桂都給繞糊涂了,她對功夫全然不解,明月看她少有的迷惑,瞇眼兒笑了:“急著出手也是無用,先看看那人會什么,待他技窮,一招制敵?!?/br>
    石桂支著臉兒,長嘆一聲:“我難道不知。”要緊的是秋娘,此時嘴上說再硬,若是見著人又心軟,她難道還能強(qiáng)要爹娘合離不成?石桂說著抿了唇,確是不能讓秋娘再心軟了。

    ☆、第318章 百忍

    石桂回去想了一夜,她跟秋娘兩個還真沒有談起過石頭爹,說起俞婆子來,母女兩個莫不咬牙切齒,可卻從來都是避開了石頭爹不談的,她不想揭秋娘的傷疤,也不想讓秋娘為難。

    往深處去想,若不是因為他,秋娘何至于這樣苦,蘭溪村里過的好的,便是似俞婆子這樣的潑辣貨,跟著就是那些個叫把男人系在褲腰帶上的女人,再往下還有混不吝的,老娘媳婦都不聽,兩個女人掐也沒用,反倒能和平相處了,偏偏是秋娘這樣事事順從,替丈夫著想的,叫婆婆搓磨的沒日子好過。

    石桂原來不談,是想著沒了俞婆子,等石頭爹找來了,一家四口平靜渡日,夫妻兩個當(dāng)中沒有這么一個橫插一杠的人,禍頭子沒了,也就只余下恩愛了。

    石桂不想挑開來明說,秋娘捂著這個瘡口二十年了,一碰就在流血流膿,眼看著這瘡口就要長好了,何況必非得一刀剜了去,讓秋娘痛心痛肺。

    可如今又不一樣,石頭爹找過來,她就要做最壞的打算,老實(shí)人的逼迫跟起子拿刀架在自家脖子上尋死覓活的也沒什么分別。石桂不必想也知道,無非就是俞婆子帶大他不容易,原來在村里受了多少欺負(fù),過去也不是這等性子。

    俞婆子那會兒還叫俞娘子,兒子兩三歲,丈夫就死了,她也能扔下兒子去改嫁,兩三歲大的孩子,村里頭也不是沒人肯要,沒生養(yǎng)的,死兒子的,再不濟(jì)還能扔在族里,讓他輪換著幾家吃飯,嫁出去再過日子,管前頭這一個死活。

    可媒人上過幾回門,俞娘子怎么也沒肯,村里也有不干不凈的人往她門前過,拍門進(jìn)去往床上一坐,笑嘻嘻的看他,說石家這張床舒服,躺一躺說不準(zhǔn)更舒服。

    俞娘子拿了菜刀,一刀剁在床柱上子,那人唬了一跳,沒想著這么個寡婦嫩娘,竟有這樣的膽兒,奪門逃了出去,俞娘子從此干脆潑辣起來,倒沒人敢惹著她,這一過就是三四十年,比她當(dāng)小媳婦的辰光還長些,性子早就改不脫了。

    因為自己受了苦難,所以再轉(zhuǎn)頭把這些苦難加諸在別人身上,看著秋娘辛苦就心頭暢快,原來是她小,護(hù)不了秋娘周全,如今是再不會讓那兩個欺上門了。

    俞婆子再折騰,秋娘也不會傷心傷肺,可加上一個石頭爹,就又不一樣了,石桂想到秋娘這些年里唯一一次強(qiáng)硬起來,就是俞婆子要把她賣掉當(dāng)童養(yǎng)媳,連石頭也勸不回她,差點(diǎn)兒帶著孩子回娘家。

    俞婆子就是那時候起,稍稍收斂一些,是石桂心軟了,心軟的理由跟秋娘一樣,若是那時候她裝懵懂,說不準(zhǔn)秋娘已經(jīng)立起來了。

    她翻了個身,夏夜里開了紗窗透氣,依舊熱得人一身是汗,石桂干脆坐起來,對著窗口的彎月發(fā)怔,她舍不得秋娘傷心,于其讓石頭爹來捅這一刀,不如她慢慢把那瘡給剜了,就是疼些,也總會長也新rou來。

    第二日一早寶芝找過來,說是尋著了幾家房子,先去看一看,看定了再談價錢,秋娘綠萼收拾了東西要去飯鋪里幫忙,石桂一把拉住了秋娘:“買屋這樣大的事兒,娘也得去看看,咱們先挑些好的,再帶著綠萼喜子去看?!?/br>
    綠萼知情,也幫著石桂說話:“到底是買屋這樣的大事,多一個人看就多一份主意,干娘去罷,飯鋪里有我呢?!?/br>
    秋娘跟女兒團(tuán)圓這一年里,事事都是石桂來作主,大包大攬半點(diǎn)不叫她cao心,也確實(shí)能賺錢有辦法,自己倒成了個打下手的,冷不丁的聽見石桂要她去看屋,竟推辭起來:“你的屋子你看定就是?!?/br>
    石桂挽了她的胳膊:“我哪兒懂得這些,鄉(xiāng)下起房子我都沒看過,娘在祠堂幫了這些忙,總有些門道的,我自家家去,別個誑我怎辦?”

    石桂想了一夜,深覺是自己太好強(qiáng),恨不得張開手把秋娘喜子連同綠萼全都護(hù)在身下,覺著母親弟弟都吃了苦頭,恨自己當(dāng)時的無能為力,等能辦事了,就想替她們?nèi)哭k好,秋娘不再辛苦,弟弟不再害怕,讓她們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

    可眼下這樣卻不成,秋娘得出去多聽多看,跟著才能多想,都來了穗州,總能脫胎換骨,等石頭爹帶著俞婆子找上門來,秋娘自己拿主意。

    石頭爹的愧疚補(bǔ)償是逼迫,自己的激烈反感對秋娘難道就不是逼迫了?讓秋娘因著兒女的喜好來做決定,一樣是在逼迫她,讓她犧牲,石桂不想讓她犧牲。

    秋娘聽了面上發(fā)紅,離得俞婆子在祠堂幫手那些日子,是她最高興的時候,既能拿菜回去,跟幾個村里頭的娘子一道做工,哪一個不夸她手腳快能干活,侍候過俞婆子,跟誰相處都沒有不夸她好的。

    只這樣的日子一年也沒幾天,回去的晚了,俞婆子還要罵她,便是挨了罵,心里也是高興的,石桂要帶她出去,她這才點(diǎn)一點(diǎn)頭:“你確是見得少些,我跟著你去看看,好與不好,還是你拿主意?!?/br>
    石桂脆生生應(yīng)上一聲,兩個跟著寶芝出門,寶芝告訴她們統(tǒng)共三間屋,一間在鐘表街后街,主人原來是個鐘表匠人,做的東西能轉(zhuǎn)能唱還能連著響,年紀(jì)大了賣了屋子回鄉(xiāng)去。

    還有一間是生絲商人,在穗州發(fā)了財了,也一樣想著回鄉(xiāng),落葉歸根,帶回去的錢足夠置田買屋,石桂聽了這兩個,倒有些皺眉,才要說話又按捺住了:“娘覺得怎樣?”

    秋娘原來只聽女兒的主意,石桂一問,倒把她問住了,石桂也不急,等她慢慢想,想好了再說,秋娘想得會子開了口,對石桂低聲道:“咱們手上沒這么多現(xiàn)錢,這兩家都是急著要走的。”

    石桂笑起來:“娘說的是,咱們原來就打算分三四回給錢,急著要走的,一時也籌措不到這許多?!笨梢叩娜思乙灿泻锰帲揖叽蠹Р蛔?,說要賣一時也賣不出,倒能折價拿下來。

    寶芝笑起來:“我爹知道呢,這兩家雖說要走,手上也有些旁的要賣,一兩個月倒還能等得?!睅е齻兺叭?,一條街上也算繁華,轉(zhuǎn)出來就是鐘表館,整點(diǎn)的時候一條街都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