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紀夫人搖著扇子,啜了一口酸梅湯,冰珠兒在玻璃碗里頭叮叮當當一陣響,借著喝湯,打量了石桂,只看模樣哪里看得出來,嘴角一抿,隔得這許多年了,竟又碰見一個。 ☆、第308章 不宣 紀夫人啜得一口酸梅湯,抬手讓她們也嘗一些,自家接口道:“可不是,旁個拿它當粥菜,我偏喜歡拿這個當點心。”葉氏是不吃這些的,她常年吃素,但凡帶些油花的東西腸胃都受不住,早上過弱的菜里都沒有咸蛋黃,何況是吃食了。 是以紀家從未送過rou點心給葉氏,石桂這才不知,紀夫人說著沖石桂笑一笑,吩咐了丫頭:“叫廚房趕緊做些,給你們嘗嘗?!?/br> 石桂笑起來:“我是昨兒突發(fā)其想,還想著拿臘rou跟蛋黃做竹筒飯去賣呢?!彼粗o夫人臉色無異,聽見她這么說了,還點點頭。 紀夫人臉上笑意不減,還打起趣得一聲:“聽你說著倒饞了起來,味兒定然不錯,你那小飯車我聽蘭章說過,倒是好主意,省了店面的錢?!?/br> 石桂聽了還有些吃驚,她沒料著紀夫人是真心要談這些,沉吟片刻,笑起來道:“我印了食單子,到時候讓我弟弟各處分發(fā),廣而告之,雖是碼頭的,也能讓更多人知道?!?/br> 說著把單子拿了出來,紀夫人拿過去細看,還笑了兩聲說有意思,丫頭姑姑湊了趣兒,說門上也有人投遞的,只從來不會送到紀夫人跟前。 石桂這樣看著,還真不知道紀夫人到底是不是同她來自一處的,她沒想著相認,就是原來再平等又如何,一個是從二品的誥命,一個是平頭百姓,當中還隔了二十年,若不是葉文心,本該一點交際都沒有的,就是高攀也攀不上。 石桂心里是有許多迷團的,譬如那一眼看上去就與別處不同的校舍,再譬如這些咸蛋黃的點心,還有對待葉文心的態(tài)度,縱是葉氏相托,可對待一個犯官之女這樣友善,半點都不怕受人攻訐,小事疊起來就成了大事。 石桂是知道紀家這位夫人的,宋家因著葉氏多病,老太太又不愛熱鬧,不似別的官家那樣時時聚會,宋家的交際應(yīng)酬少,可既在金陵城里,就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上頭主子不說,底下丫頭也有愛說道的,哪一家的夫人姑娘都能說上幾句。 最出風(fēng)頭的怕就是顏家這幾位了,頭一位是皇后自不必說,第二位年紀老大不曾嫁人便罷了,還建女學(xué)下西洋,離經(jīng)叛道的事兒能辦的都辦了,別個說起她來,比另外幾位都更起勁些。 到了第三位,也還是一樣,和離二嫁便罷了,頭一位嫁的是侯爺,第二位嫁的是指揮使,那些婦人花在她身上的唾沫比顏二姑娘只怕還多些,顏二姑娘在她們眼里就是個瘋子,都已經(jīng)瘋了,還有什么好說,到了吳夫人身上,雖不敢罵她,可提起來的臉色總不好看。 眼睛一挑,眉頭一動,座中便都知道是在說她,當著她的面兒還得笑,越是憋屈著背后就譏諷的更多些。 紀夫人排行第六,上頭三個jiejie已經(jīng)出挑,第四個還是程三本的夫人,有事無事總要上三本,誰的臉面都不給,但凡他覺著悖了論理綱常的,天王老子求過來也是半點臉面不給。 他若是私德有虧也還罷了,偏偏過得很是簡樸,除了年俸,一家子還靠著妻子的嫁妝銀子度日,哪個敢說程御史半句,圣人都贊他,說他是個沒私心的人,岳父都不知道參過幾本了,送上來的折子整個中書省都得看一回,直言大罵,罵得也太過份,圣人頭疼起來,只得讓皇后召見meimei,讓他夫人勸解他。 紀夫人在這一堆姐妹里頭,還真算得不起眼,除開女兒成了王妃那件事,她在京城婦人口里還真沒什么談資,嚼也嚼不出什么來,要說只能說她打小當庶女的時候就很得嫡母的喜歡,若不然也不會把她嫁到娘家去了。 想當然而,這位紀夫人要么是極會做人盡力巴結(jié)的,要么就是謹小慎微懦弱堪憐的,哪知道她全然不是這些模樣。 紀夫人穿了一身淺藍色芙蓉羅的家常衣裳,手上繞著一圈珍珠的十八子,顆顆瑩瑩生光,臉頰豐潤,神色悠閑,明目舒眉,一眼睇過來,就能讓人打心里松快起來,這會兒正這么看著石桂:“端陽節(jié)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了?” “是姑娘的主意,我不過一道參詳,也不知合不合用?!笔鸬闹饕飧袷锹?lián)歡,又怕太過惹眼,全推在葉文心的身上,紀夫人便不再追問,只問她的飯鋪生意好不好。 若是石桂此時開個酒樓,紀夫人還能賞光,許是叫個席面回來,許是訂些點心,酒席都不必進門,外頭便已經(jīng)傳遍了,自有人會來訂一樣的,嘗個鮮也好。 可石桂開的卻是小飯鋪,客人都是碼頭工,紀夫人自恃身份也不能開這個口,石桂好容易來這一趟,都想好了要求一個庇護,話就跟著多起來,眼看著紀夫人眼里興味很濃,倒沒有覺著她冒犯了,于是越說越多,起起了要演武,碼頭上要搭臺的事來。 布政司掌一省之政,軍事演武自也在管轄之下,紀夫人聽她繞了一圈,手里捧了玻璃杯子,沖她微微笑起來,也不接口,只問她如今找著爹沒有,又問她是怎么到了宋家的。 石桂不免有些心焦,可紀夫人問了她也不能不答,便道:“原來家在蘭溪,因著受了蝗災(zāi),日子過不得了,這才賣出來,到了宋家,且幸太太是個慈悲人,這才放我出來,跟著姑娘?!?/br> 她若還是奴身,也做不得生意,紀夫人聽她說這些比聽她說生意還更有興味,一樣樣細細問她,連紀夫人身邊的姑姑,原來不時說話挑了興頭逗紀夫人高興的,竟也紅了眼圈,長嘆一聲:“賣出來的能再找著家人,就已經(jīng)是大幸了?!?/br> 紀夫人指一指她道:“她同你一樣,也是打小就跟著我的,爹娘就在穗州,我說放她,她還不肯出去呢。” 那個叫九紅的姑姑從外表看再不似穗州本地的姑娘了,一口官話也很利落,見石桂打量她,沖她搖搖頭:“這是菩薩眷顧你,離得故土二十年,再回來,還有什么認不認識的,我爹娘早都不在了,弟弟倒是討了媳婦,也生了幾個侄兒,可見著我就先是哭窮要銀子?!?/br> 一面說一面紅了眼眶,紀夫人竟寬慰得她兩聲:“常處著的才是情份,你也別太傷心了?!备袅硕昊丶亦l(xiāng),土地屋子都變了,樹也不是離鄉(xiāng)時的那棵村,怎么能指望著人還是離鄉(xiāng)時的人。 石桂原來也曾想過,若能早早贖身出來,興許還能回家,若是回不去了,就自己做些小生意,同這個叫九紅的姑姑相互嘆上兩句。 葉文心也跟著眼泛淚光,拉了石桂手,對紀夫人道:“她這才想著要把生意做好些,好讓她娘不再cao勞,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不如眼前加把力氣?!?/br> 紀夫人點頭微笑,又拿糕給身邊的姑姑吃,擱下碗道:“你那竹筒飯的生意若真是好的,一樣是送,不如送到軍營里去,過了端陽節(jié),就要開工了,碼頭上也要建演武看臺,兩三百號人總有的,生意不多,總比他們散了工再去找吃的,要方便些。” 石桂真是意外之喜,她還當紀夫人不會幫她,不成想一幫就是這樣的大忙,紀夫人給了她一張?zhí)?,叫她自家去跑:“有了這個,也不怕別個冷臉對你了。” 說著又伸手點點她:“這生意是如今無人想著,卻被你奪了個先,工期總有二三個月,若是里頭辦的不好,吃的不干凈菜色太寡淡了,我也不能替你兜攬著?!?/br> 石桂連連點頭:“旁的不說,菜色總是好的,再不消夫人擔這份心?!北闶遣蛔雠缘?,一天光做軍營的生意也足夠了。 紀夫人是很愿意幫她一把的,一輩子生活在金陵城里,到了穗州才剛著另一番天地,才知道二jiejie做了這許多事,她不是先行者,卻也能出一點自己的力氣,跟布政使夫人打?qū)ε_就是其中一件。 布政使夫人算是書香門第的女兒,卻不識得字,家里父輩小輩不知出了多少個秀才舉人的,女兒家竟不識字,她到了穗州,雖礙著皇后的顏面,卻拿著一本顏皇后的女誡書,指點著穗州女兒家不合閨訓(xùn)。 可她來的晚了,年紀也大了,穗州女兒沒掙出半個天下來,倒也能撐起自家頭頂上的一片,她再說些閨訓(xùn),難道還能給她們發(fā)銀子度日不成,紀夫人一來,同她算是相處得好,可自支持起女學(xué),兩個便有些面和心不和。 因此看著石桂才有了一翻感嘆,布政使夫人身邊,自然也有捧著她的人,也有真心覺得婦道人家不該出頭露臉的,譬如布政使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她老派了六十年,也是這樣教導(dǎo)家里的女兒媳婦的。 可星火已然燎原,她便原作東風(fēng),再把這火吹得旺些,等救助會成立起來,也由不得這些人再嚼舌頭根。 既知道石桂的來處,便對她笑一笑:“等你的生意穩(wěn)當了,再來幫我,救助會女學(xué)館,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起來的,便多些你這樣的,才更好。” 石桂想得一回,等生意走上正軌,她還真愿意辦這些事,女子行事九苦一甜,能幫的自然要幫,可卻到底有些擔憂:“那救助會,會不會落了人的眼?” 紀夫人正色道:“咱們不辦,西人就要辦了,不獨辦了,還引得人去信那光了身子的男人,布政使夫人如此清遠高潔,怎么能容許這樣的事,咱們辦救助會,她只有點頭的?!币幻嬲f一面笑著眨了眨眼兒。 ☆、第309章 收稅 布政使夫人未必知道西人信奉的宗教是什么樣的,可紀夫人總能叫她相信那些個番邦來的人信的是個沒穿衣裳光身子的男人,又是一付西人面孔,藍眼睛黃頭發(fā),身上的衣裳也是古古怪怪,同進港口那些換了本土服飾的男人又不相同。 布政使夫人能女子出門都要皺眉頭的,怎么肯認這些西人的教化,何況布政使夫人從來厭惡這些,她一皺眉頭,便有無數(shù)西人堂的壞話涌進她的耳朵里去,都不消紀夫人費心,布政使夫人就打心眼里看不上西人佛堂。 她自家不愛,那些個官夫人自也不能提起來,西人的育嬰堂才剛建立起來的時候,便有傳言說西人是拿小孩做藥引子,抱了去的孩子都要挖眼睛泡藥酒的。 布政使夫人也不問西人泡不泡藥酒,聽了便是大怒,官府因著傳言日盛,還派人去看過,送到西人堂的孩子,健康的很少,多數(shù)都是有病痛的,何況本來農(nóng)家生下來養(yǎng)不活的就許多,這樣一看十個里頭有五個活不了,死了的嬰兒就埋在西人堂后邊。 這下更是了不得,鬧得差得兒把西人街都砸了,育嬰堂雖還在,卻少有人再上門去了,養(yǎng)大的本地孩子,官府還要去問上一聲,惠民所里給他找個地方呆。 信奉確是有人信奉的,只信的人不多,本地人吃得飽喝得足,靠著一雙手,山上海里都能淘換出銀子來,西人又不能出城,推行他們信奉的宗教就更難了。 這些事兒,紀夫人還沒來時就有,等她來了,也沒好上些,布政使夫人一意把西人當作未開化的番邦蠻子,原來是覺著她所知有限,一葉障目,如今卻不得不借著她的偏見行事。 石桂聽了便忍不住笑意,這回不必紀夫人自己出面,總有人往布政使夫人耳朵里吹風(fēng),布政使掌一省之政,這些自然也是他的管轄,布政使夫人既然會對女學(xué)館表示不滿意,育嬰堂都辦下來了,救助會自然也辦得下來。 紀夫人說得這一句,便不好再往下說了,她也得顧及布政使夫人的顏面,兩個雖在外頭不和,可底下這些官員的妻子若在她跟前說布政使夫人的不是,她也一樣要斥責(zé)的。 也就是因著這樣,布政使夫人倒不能同她明著對掐,只說她還年輕,有許多事此時想不明白的,自家走過的轎吃過的鹽都比她多的多,讓她聽了老人言,這會兒想不明白的,往后就知道好惡。 一省的教化最是緊要,穗州原來就是個科舉重省,城里這許多的書院,回回科舉都占了好些人數(shù),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走歪了路子,樹根一歪長出來的樹也不直了。 紀夫人笑盈盈聽著,點頭稱是,出了門卻一樣行自己的事,那些個官夫人里,多數(shù)是為著奉承她,既能奉承她,也能去奉承布政使夫人,兩張面孔想博好處的不是沒有,在她跟前說一套,到了布政使夫人跟前又說一套。 紀夫人尋常無人去說,反是對著葉文心石桂兩個感嘆了一句:“這些個都是日子好過的,看見貧的苦的,施粥舍米就算是慈悲為懷了,哪里還真想著辦什么實事。” 她來了三年多,頂?shù)眠@些流言蜚語就是不易,丈夫還得當官,除了右參議,還有個左參議,布政使夫人且還罷了,左參議夫人卻跟紀夫人平起平坐,布政使夫人礙著臉面有許多話不能說的,全從左參議夫人嘴里說了出來。 “詩會只怕辦不得,這也不是一日之功,急不來?!奔o夫人想到這個倒蹙了眉頭,還是她勢單力薄,身邊能支應(yīng)她的人太少了,官員考核看的是糧倉滿不滿,三年一回取中多少士子,一年的稅收是多少,轄區(qū)之內(nèi)有無山匪水匪作亂,哪管得女人的日子好過不好過,喝慣了蜜的人,看別個喝黃連水也不覺得苦。 這些事葉文心心里都知道,難免有些灰心,看紀夫人感嘆,也跟著垂了眼簾,反倒是紀夫人又笑道:“也不必灰心喪氣,路是人走出來的,我看許多縣志府志,十五年前還諸多溺死女嬰的,如今這事兒雖不絕,到底少了許多了。” 原來絲坊鄉(xiāng)坊沒辦的這樣大,也不必這么多女工勞作,等往鄉(xiāng)下招的女工越多,那些女子拿了錢回去,父母曉得生女有用,比耕田賺得還多些,生下女兒來,也想著等她長大能做工,能有口吃的,就不至于弄死她。 石桂聽的胸口發(fā)堵,臉色比葉文心還凝重,紀夫人眼光在她身上一轉(zhuǎn),又轉(zhuǎn)回來:“瞧你們,萬里路才走了百來步,這就覺得走不到可不成的?!?/br> 一面說一面道:“我二jiejie這回出海,是畫海圖去了?!彼f得這一句,石桂葉文心兩個都抬頭看她,只見她面上帶笑,眼中有光。 海圖若是畫的好,便是不敬獻給圣人,也會因著海運繁榮傳揚出去,這可不同于她那些個游記小記,士大夫瞧不上眼,也得承認海圖的功用。 葉文心越發(fā)想見一見顏大家,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發(fā)顫,一時感嘆:“要是我當真早生二十年,如今就跟顏大家在海上了?!?/br> 說著又忍不住臉紅,若不是紀夫人這樣待她,她也不會對著紀夫人吐露心聲,石桂笑起來:“姑娘此時也不算晚,得虧得當中只隔二十年呢?!?/br> 葉文心低頭笑了,又從懷里取出紙來,上頭細細寫端陽節(jié)怎么過,葉文心是想帶著這些女學(xué)生出門的,一直關(guān)在女人街里,外頭人怎么能知道女學(xué)的好處,可又不知到底帶她們出去做甚。 紀夫人聽了便道:“不急在這一時,等救助會有了眉目,就讓她們輪番去幫忙,一樣要開工錢的,不如就開給她們,咱們救治的也多是貧苦人,學(xué)館里收的學(xué)生就更多了?!?/br> 葉文心原來從不曾cao辦這些細碎事,這會兒全都經(jīng)了手,要買多少布多少線多少豆娘,全是她來計算,女學(xué)館光靠著夫人們捐的銀子實過不下去,學(xué)生們半工半讀,財政依舊吃緊,紀夫人還道:“這回給你三兩銀子,且得把事兒辦下來,可不許自家添錢?!?/br> 葉文心還真有這個打算,三兩銀子怎么辦事,縱辦下來了,也簡薄的很,紀夫人便道:“就是得從女學(xué)館里走帳,既要辦事,就把事辦明白了,你一時添些沒甚么,難道還一直添錢不成?!?/br> 石桂覺著有理,葉文心卻發(fā)愁,紀夫人事兒許多,除了女學(xué)館,最要緊的一樣是跟那些個官夫人們應(yīng)酬,這卻是推托不得的,葉文心起身告辭,那頭廚房果然送了蛋黃酥來。 兩個一路往外走,葉文心還在擔心,三兩銀子買些什么,石桂替她出主意:“只消圖個好看就成了,買最次的紅布綠布,在欄桿上綁上些,多扯幾條,再扎些紅綠花,豆娘五毒這些也好辦,里頭有自家會做的,貨郎擔子上頭也能買些,吃食也叫她們自己做,買了材料做些粉粿粽子,至多辦些炒貨就是?!?/br> 葉文心聽了便笑:“到底是做生意的,開口說的話都不一樣了?!边@么一想三兩銀子足夠辦了,外頭還有二兩銀子的席面呢,四十來個人要吃的要喝的要戴的還要玩的,勉強也夠了。 紅布買那些粗染的,不經(jīng)落水的,只要看著紅就成,玩意兒也得辦起來,這些姑娘們也不知會不會打雙陸,投壺總是會的,跳百索也成,翻花繩也成,要是贏了,就給一朵八寶攢花作彩頭。 炒貨無非就是瓜子花生一類,再買上些糕點,自家還能做一些,裹粽子就算一樣,就在廚房里蒸出來,給她們當點心吃,天井里鋪開桌子,樣樣吃的擺上些,再傳花擊鼓,或是背詩或是唱船歌都成。 兩個走到街邊,石桂看見阿珍一路跟著,這才想起來,指一指她道:“阿珍想跟我去飯鋪幫忙,綠萼想跟你到學(xué)館學(xué)字打算盤,咱們要不要換過來。” 葉文心還不知道阿珍有這份心思,立時笑了:“成啊,明兒我?guī)еG萼,你帶著阿珍?!弊屗齻?/br> 干想干的事,還更有勁頭。 石桂沖阿珍笑,兩個人對著阿珍古古怪怪說上幾句,阿珍一聽不明白,等聽明白了,臉上都是笑意,石桂又道:“可得說定了,綠萼的工錢你發(fā),阿珍的工錢算我的?!?/br> 葉文心拍她一下,捏捏她的面頰:“知道啦?!?/br> 兩個就此別過,葉文心往女學(xué)館去,石桂往碼頭飯鋪去,頂著日頭走上一程,背上衣裳都叫汗?jié)窳?,石桂一路走一路還在想主意,端陽節(jié)那天要么就不賣飯了,船坊也得放假,不如裹些粽子做些粉粿來賣。 石桂一路想一路往飯鋪去,這個點兒餐車該推出去了,哪知道到了門邊還沒進去,就見有人堵著門,沖著門里吵吵嚷嚷,一看卻是兩個差人,石桂蹙了眉頭,里頭秋娘看見石桂似有了主心骨,一把拉了她。 兩個差人還想進來,被大發(fā)一攔,伸手就要推他,秋娘急道:“咱們生意做得好好的,這兩個差人上了門,說是要收稅。” 王娘子跟松籮兩個縮在一邊,飯都做好了,只是送不出去,石桂眉毛都豎了起來,拉了王娘子:“你問他們,咱們不過開張第三天,交的什么稅,便是一月一繳還有二十八天呢?!?/br> 王娘子壯了膽氣,先還哆嗦,跟著石桂便又道:“問問他們倆叫什么名,大發(fā)跟了我,這會兒就往船鋪戶去,看看有沒有這兩個收稅的,可是律法又改了!” ☆、第310章 盤剝 既然要開店,自然得仔細周全,寶芝爹還特意提點過石桂一回,得往官府報備一聲,還告訴她商稅是怎么繳的,小攤小販自不必說,似她這樣租了屋子推車出去賣的,真?zhèn)€細究起來,不能算作是攤販,比拍戶好上些罷了。 又問了家里可有讀書有功名的,秀才也可免出一些,穗州商船如織,到了港口過鈔關(guān)時,也有人假充官船,做上兩塊官家牌匾,迎著鈔關(guān)亮給差人看,刻上些某司大堂等等字樣,做得不精細,難免被瞧出來。 抓起來就是一頓好打,又得補上稅金還得嚴繳罰款,尋常人不輕易用,便用的,也跟鈔關(guān)司那些個差人打點得周全,舉舉牌子糊弄一回。 再穩(wěn)妥些的便好酒好菜請兩個秀才,過鈔關(guān)時便說是他的資財,免去些稅務(wù),再給那秀才些護航錢,總比繳稅要贏余多些。 穗州的秀才們便多了一樣營生,若是舉人免去更多,考中了功名,頂著這么個名頭,干這無本的生意。 寶芝爹便讓石桂也顧這么一個秀才,有讀書人的名頭壓著,差人上門還得看過幾面,可石桂只想堂堂正正作生意,問明白了一年三十兩收益不必繳稅,超過三十兩的,每兩三厘錢。 石記竹筒飯才剛開張,加起來也沒這許多錢,上門來收稅,就是來刮上一層油,怕是眼看著她們生意好,這才起這心思。 這兩個常在碼頭上混,說他們是管哪一片的,又說不上來,大發(fā)卻知道,湊到石桂身邊說了,說是碼頭街出去那兩條街上管魚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