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甘氏原來再沒想要問一句鄭家,等知道了鄭家還有這些好處,倒跟著心頭活動,在女兒跟前念了幾句,宋之湄這才注意起了鄭家,倒有些后悔沒跟吳家姑娘交好。 陳家雖也娶進一位顏家女來,可那一位連著生了兩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陳家姑娘要叫她作四嬸娘,若是在京就也罷了,偏偏外任去了,不在京中,有多少打算都施展不開,宋之湄也暗暗著急,翻過年她就十五了。 紀(jì)夫人還在后頭開了敞花廳,燒了地龍引了這些小娘子往后頭去,葉文心倒是想跟余容澤芝一處的,反是紀(jì)子悅跟吳微晴兩個先過來同她搭話。 既是出來作客的,也沒有不搭理主家的道理,那兩上說上三四句,她才應(yīng)上一句,一行人過得九曲紅欄橋,往船舫中去,靠著池子建了個石舫,上頭寫著恰航兩個字兒,幾個小姑娘家往船舫中去,兩面開了大窗,預(yù)備好了釣竿魚餌,給她們釣魚用。 這一回宋之湄也能跟著說上幾句知魚之樂的話,陳家這位姑娘也算得是她的半個師傅了,比她原來的師傅還教得更多些。 陳家詩書人家,家里不拘男女都要讀書,陳閣老賦閑在家,干脆開了館,專教自家子女,他的課,比宋老太爺?shù)恼n還更多人求著上門來聽。 陳姑娘自幼跟著爺爺讀書,文采雖不出眾,也是飽讀詩書,她的信一來,十句里頭,有七八句宋之湄是看不明白的,她自認(rèn)識了葉文心,倒知道了些讀書的那處,心里越發(fā)羨慕余容澤芝,這兩個倒是請了好師傅來的,偏偏只會讀《心經(jīng)》《太上》。 宋之湄便把信細(xì)細(xì)讀過,幾句一個典故,幾句一句化用,她有不懂的,全摘出來問宋敬堂?;匦诺臅r候自然是寫了又寫,她越是明白得多,陳家姑娘越是覺著她這個朋友有趣,志趣相投,也越來越親近。 宋之湄許久不見陳湘如,兩個湊在一處說話,才不過一錯眼兒的功夫,就見那兩位竟同葉文心交好起來,胸中一窒,垂下目光,點一點吳家姑娘:“你那表妹,同我那表妹倒走得近。” 陳姑娘要喊顏家最小的女兒一聲嬸娘,跟紀(jì)吳兩家的姑娘論起來也算是姻親,這關(guān)系比起宋之湄跟葉文心異曲同工,陳湘如聽了這一句,掩口一笑,卻不論吳紀(jì)兩家的長短,她再跟宋之湄好,跟紀(jì)吳兩家才是正經(jīng)親戚。 宋之湄也不再說,回頭見著余容澤芝兩個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站著略等了一等,陳家家教嚴(yán)格,陳湘如不愛道人長短,可宋之湄有意提起,說起花會上幾家姑娘,總也漏了幾句出來。 也有家中幾房幾房不睦的事,可既要出門,姊妹幾個必在一處,陳湘如聽了她納罕便笑:“一家子,憑在家怎么著,在外頭總是一道的?!?/br> 宋之湄知道自己的婚事艱難,既指望不上父親的,老太爺老太太兩個就更沒甚好指望的,甘氏說得多了,老太太還說過,這事兒該正經(jīng)的祖父母來管,怎么也輪不著隔了房的伯父母。 越是這般,她越是想著要出頭,母親幫襯不上,就自己謀了出路,甘氏見天在她耳朵邊念叨,叫她不許再想入宮的事,戳了她的額角罵她,說到傷心處還哭起來:“我一輩子吃了這虧,難道還要叫你也嘗這苦頭不成?你進宮還想著能當(dāng)妻?給人作小一樣磕頭打簾子!” 她是正頭娘子也一樣受窩囊氣,不過為著葉氏的家世更好上些罷了,甘氏一片愛女之心,宋之湄也不過一時不忿,既有了路走,自然挑那條最穩(wěn)當(dāng)?shù)?,她眼前最穩(wěn)當(dāng)?shù)模褪悄芗薜疥惣胰ァ?/br> 這么想著,便也不去管葉文心同紀(jì)吳兩位如何,反緊緊跟著陳湘如,說些家里過節(jié)時的趣事,兩個湊在一處細(xì)細(xì)喁喁的說話,宋之湄還拉了余容澤芝過來,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便是宋家姐妹感情和睦的模樣了。 葉文心的衣裳是拿梅花香餅熏過的,走在紀(jì)子悅身邊,隨風(fēng)一動就是一股子梅花香意,她側(cè)了臉兒一嗅,這香卻不曾聞過,笑一聲道:“怪道都說揚州香粉出名,你是揚州來的,這香味兒便很不同呢?!?/br> 烏木銀蓋盒兒里頭裝著刻成梅花樣的香餅,一個不過指甲蓋大小,只這一枚擱在熱水里就香得醉人,馮嬤嬤說這東西難得,別個香餅用花用露,這個卻是拿精露做的,小小一枚香味經(jīng)盡不散,過水尤香,那一盒子就費得百來兩銀子。 吳家姑娘卻笑:“這是南邊手藝,表姐要是喜歡,我叫商行的人送些來?!?/br> 葉文心垂眉斂目:“我原不愛香的,只昨兒嬤嬤說金陵城里都愛這些,這才熏香?!彼饺瘴堇镆矏巯慊?,不愛熏香,衣裳香球里頭也不過放一把烘過的干花,珠子香球都是擺著看的。 這句話倒對了紀(jì)家姑娘的脾胃:“我也不愛這些個,松有松香竹有竹香,非花香一味,偏要又揉又碾的制出這些來,倒不如屋前栽樹,屋里插花,香得天然?!?/br> 葉文心抬頭沖她笑一笑,心里覺得紀(jì)家姑娘有意思,若是平日里早就談?wù)撈饋?,這一番卻還是不敢開口,一行人剛進恰航,正坐下不及開口,前頭就有人提了食盒子來。 大紅描金牡丹花葉的紋樣,一看制式就是宮里頭出來的,婆子笑一聲:“這是宮里賜下來的,給幾位小娘子當(dāng)茶?!?/br> 紀(jì)子悅面上倏地一紅,婆子又道:“姑娘們且在此間玩,就不必往前頭去了,仔細(xì)沖撞了貴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什么的都去死吧 姨媽懷總抱著肚子在做表,還是別人的表,一萬頭羊駝駝 今天可能會雙更吧 最近會時不時的雙更的 因為懷總要被打包回去過年,到時候可能沒網(wǎng),于是先努力更一更,好完成榜單 謝謝地雷妹子們~ ☆、第73章 睿王(修) 皇后娘娘是個賢德人,每到年節(jié)里,總會賜些宮中吃食分發(fā)下去,京里排得上號的人家,每到節(jié)慶,一早便吩咐門子守在大門邊候著,現(xiàn)成的紅封兒也都先包起來,預(yù)備著接御賜膳食。 大年初一有春盤咬春,清明有清明粿子,中秋有月餅鴨子芋頭,端陽有甜咸粽,臘八節(jié)里還得分一回臘八粥,上頭點綴得七巧果物拼成瑞樹香花,哪個花頭盛,便是哪家更得看重。 倒也不是甚個稀罕事,只這又非年又非節(jié)的,宴客也不過是那幾家的夫人,皇后身邊有人提及,還想著能賜東西下來,那便足見恩寵了。 宋家一年得的也不少,除了節(jié)慶,平常日子里頭還得得些點心吃食,方是得看重的,宋老太爺?shù)馁Y歷擺在那兒,除了皇后娘娘,太子那兒也不時有東西賜下,吃著好的用著好的,總想著老師一份。 似紀(jì)家這樣的家勢,又有顏夫人在場,送東西本是件小事,可送東西的人卻有了來頭,來的不是別個,卻是圣人二子睿王恪,穿了常服,進門先行家禮,沖著顏夫人叫一句叔婆,跟著又見過吳夫人紀(jì)夫人,嘴里叫著三姨母六姨母。 睿王出生的時候,圣人已經(jīng)登基,他生下來就已經(jīng)是龍子龍孫,不似太子在潛邸出生,跟顏家來往頗多,當(dāng)著人時雖也行家禮,可也是國禮先行。 吳夫人一見著睿王,先拿眼兒去看meimei,見自小就和順溫文的六meimei少見的蹙了眉頭,伸手拉一拉她,大大方方笑起來:“恪兒怎么來了,可是那城外山上的兔子又要遭殃?” 都已經(jīng)行了家禮,再叫王爺便顯得生份了,那些個外客娘子自也趕緊到儀門后,紀(jì)夫人叫婆子把她們都領(lǐng)到花廳去,這一位于顏家?guī)孜凰闶呛笊磔?,于她們卻是要拜禮的,一開口叫了姨母,這幾位也跟著松一口氣,往里避過。 “哪兒是打獵,是聽說姨母宴客,我特意來送吃食的?!眱蓪拥拿杞鹉档せㄈ~大紅托盒,四個內(nèi)監(jiān)抬著,里頭盛的這些個怕是能辦出兩席宴來。 睿王生得像他父親,面皮微黑腰粗身壯,生下來就壯實,那會兒正是太子病弱的時候,生下這么個牛犢子似的娃兒,圣人給大臣們都分送了紅蛋賜了酒,這個兒子除了生得像他,這一身力氣也像,十歲出頭就能開十石的弓,這個年歲,開弓就沒有落了空的,一箭能射雙目不破皮,圣人圍獵他便隨鐙,圣人是極喜歡這個兒子的。 京里哪個不知道,睿王喜歡紀(jì)家姑娘,紀(jì)子悅長到這樣大,快要及笄了,也早早就有人過門提親,有幾家書香門第,婆母慈和的,到紀(jì)夫人跟前說項。 能娶紀(jì)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可等著紀(jì)家姑娘年歲漸長,睿王還三不五時的就往紀(jì)家跑,送東送西,若說連著親,金陵城里姓顏的有好幾位,怎么沒見著他送東西給程御史家的姑娘,一時狐裘皮子,一時香花果子,隔得幾日就要跑一回,外頭人揣摩不出,干脆就先歇了這心思。紀(jì)家女再好,也不能跟鳳子龍孫去爭。 哪知道聽紀(jì)夫人的口吻卻非如此,想一想紀(jì)大人都升到侍郎了,再有幾年資歷就要入閣,一旦成了藩王岳家,那便不能再當(dāng)京官,為著個王爺丈人,還當(dāng)真就棄了仕途不成? 紀(jì)家這個女兒要么就是當(dāng)太子妃的,怎么也不能夠嫁給睿王,那些打主意的人家都袖手看著,等前程定了,再遣了媒人上門。 吳夫人原是問問他可是過門就要走,哪知道睿王全沒這個意思,反倒安安穩(wěn)穩(wěn)坐到下首,啜上一口茶,擱下茶蓋碗:“不知姨夫在不在?我這兒有篇文章要請他看一看呢?!?/br> 半點兒架子都沒有,紀(jì)夫人心里嘆一口氣,便是圣人還是王爺時,上了顏家門,顏家?guī)讉€還得給他行禮,這一位姿態(tài)擺得這么低,為的還不是自家女兒,這事兒要怎么了了才好,心里雖嘆,面上笑卻:“他在書房,你也是常來常往的,自家去罷,只別沖撞著內(nèi)院,女孩兒家,面皮薄?!?/br> 她說起話來又輕又溫和,滿面是笑意,吳夫人卻睨得她一眼,連顏夫人也猜不出女兒這是怎么了,怎么對個小輩說這樣的話。 哪知睿王竟笑著應(yīng)了一聲:“既有客,我留得晚些便是,倒想見一見meimei們,我還給湯圓帶了對紅眼睛兔子來。” 張口就是紀(jì)子悅的小名,說著便反身出去,他在時,屋里世界只有顏夫人坐著,等他走了,吳夫人覷著無人,點一點meimei:“這是怎么了?” 紀(jì)夫人微微嘆一口氣,看著母親jiejie,無奈道:“后院里頭鶴也有了,孔雀也有了,白鷴綠鴨樣樣不少,再送一對兒兔子,夏日也聞不見花香果香了,到時候豈不沒人來了?!?/br> 吳夫人聽她這樣說,伸手掐了她的面頰,姊妹兩個閨閣之中并不親近,反是嫁人一天比一天走得更近了,吳夫人一把掐了:“娘快教訓(xùn)她,她這是膽子大了,當(dāng)著你還睜眼說起瞎話來了。” 顏夫人只得吳夫人這么一個親生女兒,余下的都是庶出女,這個女兒打小心思就重,惶惶然藏了許多害怕心事,反是嫁了人,日子越過越回去,年紀(jì)小時都沒有這份嬌嗔勁兒,三個孩子的母親了,竟一天比一天顯小了起來。 紀(jì)夫人一個眼色,帶了母親jiejie往暖閣里頭去,這才長嘆一聲:“咱們家富貴已極,父親又有那么一樁事在,再要出一位王妃,實非幸事?!?/br> 這話一出口,顏夫人也跟著嘆一口氣:“你父親的手是伸得長了些?!迸畠捍罅耍瓉砟懿m的便不再瞞著,何況如今家家當(dāng)官,行差踏錯一丁點,總要受人攻訐,頂著外戚的帽子,這官兒當(dāng)也當(dāng)?shù)帽锴?/br> “你這話對,也不對。”暖閣里頭盤了地龍,吳夫人看了meimei一眼:“往日都是你眼明心亮,怎么輪到自個兒就瞎起來,你肯表哥肯,子悅肯不肯?”平日里都叫妹夫,這會兒叫起表哥來,紀(jì)夫人同紀(jì)大人也能算是半個青梅竹馬。 紀(jì)夫人苦笑一回:“那丫頭也不知似了誰,嘴里就沒有半句真話,我也不想一紙婚書叫她往后怨我,可宮里那條路總不是好走的?!?/br> 太子病弱,活得長也還罷了,要是活不長呢?皇后的意思不明,這么些年下來,當(dāng)皇后比當(dāng)jiejie的年月還要更久,連面貌都漸漸變了,再是體恤,也不能把這番話告訴她,何況事關(guān)她的兒子,當(dāng)真結(jié)了親,舉家外任,再不得回京了。 除了這個紀(jì)夫人心里還有隱憂,只這些卻不好往外說出來,兄弟兩個隔得這樣近,一個病弱一個強健,一母同胞的兄弟,看著也叫人心驚膽顫,怎么敢把女兒嫁進去。 “何至于此,你想的太壞了些,依著我看,不如問問丫頭,把好的壞的都告訴她,看看她想走哪條路?!鳖伔蛉四昙o(jì)越大越是寬厚通達,看著女兒著急,她倒不急了,端了杯子飲一口茶,想起葉文心那個芝蘭般的人物:“葉家姑娘說是要送選的?” 她一語剛落,兩個女兒都知道她要說些什么,吳夫人先笑了:“要不是娘提,我還不曾想起來,她這份相貌,竟跟二jiejie有些相像?!?/br> 是年輕時候的顏家二女,原跟那位名滿天下的梅才子有婚約在,后頭婚事波折,把好好個姑娘耽誤了去,走山訪水,畫一筆好畫,還在穗州開了女學(xué)。 葉家這位姑娘,像的卻是年輕時候的顏明芃,上回見她,人也瘦了皮也黑了,看著英氣勃勃,全然不似閨閣女兒,還想著坐船下西洋去。 “為著你父親那些事,宮里的娘娘也受了罪,可這一家子的開銷可不全從他身上來?!鳖佭B章看著就縮了手,身上也確是沒了官職,可鹽運生意卻沒停,顏夫人皺皺眉頭,這話卻跟女兒也不能說了。 外頭一家子說,里邊幾位小娘子也知道睿王來了紀(jì)府,兩抬紅盒一抬進來,擺得滿桌子是酒菜,海棠花桌上頭疊了兩層高的點心,全是宮里御膳做的,甘露餅、閣老餅、蓑衣餅、金錢餅,琥珀糕,鋪開來光是點心就有十七八樣。 吳家姑娘眼兒一掃就抿著嘴笑起來,扯一扯紀(jì)子悅的袖子:“表哥可是擺明了來看你的了?!边@桌上的東西,俱是紀(jì)子悅愛的,蜜豆餡兒奶香酥,配了清茶,她能吃一碟子。 有些事兒瞞著母親都不說的,卻是瞞不過姐妹的,紀(jì)子悅面上微紅,沖著meimei使眼色,知道他在外頭,心口怦怦跳得快,嘴角間的笑意,卻是藏也藏不住。 小姑娘們把這陣仗看一回,又都掩了口笑,這么個心思哪里還藏得住,一個個也不挑破了,湊在一處轉(zhuǎn)花壺,紀(jì)子悅心思不在這上頭,玩得一陣輸了幾局,飲了幾杯酒。 吳家姑娘這回竟連說帶笑,宋之湄原是這上頭的能手,誰知道吳家姑娘一下場,她竟再沒有贏的時候了,等吳家姑娘又贏一局,便指了紀(jì)子悅道:“表姐彩頭輸光了,且替我去摘一枝梅花來,我要素馨梅,可不要旁的?!?/br> 素馨梅長在讀書閣里,睿王既沒走,自然跟紀(jì)大人在讀書閣,紀(jì)子悅心里自然想見他,家里父母雖不說,她也知道他們心里不愿意,見他一面,問問他究竟是個什么意思,伸手點一點表妹的鼻間:“就你古怪,我且去了,你們玩罷?!?/br> 說著就出了敞花廳,往前頭去了,石桂立在葉文心身后,眼看著宋之湄扯一扯她的袖子:“我多飲了幾杯,屋里太熱了,表妹陪我往外頭梅花林里走一走罷?!?/br> 作者有話要說: 好餓呀呀呀 今天就吃了一頓,這么餓我還要雙更,我太可憐了 我覺得現(xiàn)在的章節(jié)名真沒意思,全方位的沒意思 吶,我們是怎么來呢?按照春深還是按照庶得,或者按照晉江獨發(fā)之類的呢? 謝謝營養(yǎng)液,抱住么么噠! ☆、第74章 情鐘 宋之湄一手扶著額頭,一面輕聲細(xì)語同葉文心說話,很有些央求的意味,自葉文心來了宋家,她便算是姐妹里頭跟葉文心走動得多的,此時說得這些,葉文心倒不好一口回絕,可她心里有事,才剛婆子又確是說了前邊有貴客在,蹙一蹙眉頭:“表姐可是上頭了?要不要吃杯熱茶解解酒?” 并不曾搭理她要出去走走的話,在別家的院子里頭胡亂走,不論撞不撞上別個,總歸失禮,石桂靠得近些,一聽宋之湄開口,趕緊使眼色給瓊瑛。 瓊瑛來的時候就得了吩咐,何況石桂還說過宋之湄大膽不請自到的事,甫一聽見便笑盈盈的矮下身來勸道:“姑娘身子將將好,可不能再吹風(fēng)了,倒沒成想,金陵的天兒冷得這樣快。”一面說一面把手爐子塞到葉文心懷里。 宋之湄面上神色一僵,吳家姑娘這下子想起她來了,瓊瑛這么一說,在坐的都知道她要出去走一走,吳家姑娘上回不過薄怒,這回宋之湄卻是犯了她的大忌諱。 眉梢都凝著冰霜,一聲笑得好似裂冰:“玉蕊,開了格扇,宋姑娘酒多了熱得慌呢?!闭f著指著酒盅兒,原來防著小娘子們吃醉了不雅相,送上來的都是菊花浸酒,帶些酒味兒,甜水似的吃不醉人,吳家姑娘點出來不說,還又加了一句:“這酒是吃得人頭昏眼錯的?!?/br> 頭昏眼錯四個字咬了重音,扭臉看過去,把宋之湄釘在原地,她不防叫人喝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那點心思立時見了光,叫她躲都沒處躲去。 眼兒不敢看向吳微晴,便去看瓊瑛,染好的豆蔻指甲在掌心上劃出白痕來,她面上飛紅,叫人看著確是飲了多酒,干脆抬頭帶笑接了口:“我是有些上頭了,往里頭歪一歪,過會子好了再出來?!?/br> 做個不勝酒力的模樣,躲了羞往閣子里去,避過人的目光,人歪在榻上,枕了大迎枕,還笑盈盈叫丫頭給她沏一杯茶來,托辭既是多了酒,便道:“煩你沏一碗儼茶,好與我解解酒?!?/br> 這么看著她便是個好性兒,吳家姑娘越發(fā)顯得不饒人了,座上三個跟她沾著親,另一個還跟她交好,她往里頭一躺,倒是一靜,余下幾個互看一眼,陳家姑娘卻咬了唇兒,她再是年紀(jì)小,也是懂道理的,都說了前頭有貴人,宮里來的,除開幾位皇子還有誰,這么想著往前頭去,同她平日里那些個知禮溫文全然沾不上邊了。 另幾個不愿意得罪了吳家姑娘,還玩轉(zhuǎn)花壺,擲色子賭點數(shù),目光卻不住往余容澤芝臉上打轉(zhuǎn),一家子里出來的,一個辦了惡事,另兩個自然也引人猜度,余容澤芝不過性子拘謹(jǐn)和順,也是懂得道理的,兩個垂了臉兒,原就不愛此道,欠了身說去看一看jiejie。 石桂如今雖跟了葉文心,只怕春燕還得了她里頭如何,她總歸是跑腿的丫頭,干脆跟了進去,只聽見余容聲兒細(xì)細(xì)的:“大jiejie可好些了?” 宋之湄臉面一時下不來臺,她想出去走走,也確是存心思想跟著紀(jì)子悅的,姊妹兩個那一番眼色怎么瞞得過人去,哪知道她的心思也沒能瞞過吳家姑娘,叫她一眼就看破了。 若說她心里有想頭,也著實冤枉了她,她不過想同紀(jì)子悅更親近些,肖想旁的,自知也是想不著的,對著這么兩個meimei,從來都是不理不睬的,心里卻怎么不酸,余容的親事都已經(jīng)相看起來了。 姐妹里頭她最年長,卻偏偏把她的親事推給了親祖母祖父,難道她在金陵長到這樣大,竟要嫁到貧鄉(xiāng)窮壤不成。 兩個meimei進來,實是給她遞個梯子的,宋之湄正愁下不來臺,趕緊接了:“有些上頭,怕是貪杯飲得多了?!本Y著熱茶,自來不曾覺得這兩個meimei似今兒一般順眼。 余容澤芝心里卻也有些可憐她的,她們打落地就在一處,教規(guī)矩也在一處,奶嬤嬤打小就教導(dǎo)得嚴(yán),太太給的便謝著,逾了規(guī)矩的便不能要,可也因著太太雖冷淡,該有的一樣不少,再看宋之湄,看著是千寵萬愛的,反不如她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