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鄭婆子著實氣過一陣,她不能跟高升家的比,石桂自然也比不過,可好端端的怎么不擠別個,等她再聽些消息,又覺得這一樁好事了。 葉家這個姑娘這樣得老太太的看重,是為著老太太還想再跟葉家結(jié)一回親。二老爺靠不住,總歸不是親生的,這許多年底下無人不明白,說是祧了兩房,不過是借雞生蛋,老太爺那些個家私,攢著一并是要給大少爺?shù)?,打小帶在身邊,比那半路出家的,不知要貼心多少。 可老太爺?shù)膲蹟?shù)也高了,老太太也是一樣,防著一朝人死如燈滅,這個嗣子把大房全搬了個空, 上一回那祭田的事,家里下人無有不知,經(jīng)得那回,老太爺也不要弟弟收租子了,派了自家的長隨去點收田租,這可不是離了心,這個兒子老實了十來年,心里惦記的也還是自家親爹娘。 大少爺又不相同,他可是從小在膝蓋上抱到大的,怎么能不為著這個寶貝孫子打算,有個厲害的母家還不夠,得給他再認一門親事,若能再迎一個葉家女來,就是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若是這葉家姑娘往后要嫁進來,院子里頭也得挑人,石桂是侍候過她的,進她的院子名正言順,葉家姑娘十三歲,再有兩年正好嫁過來,嫁人頭二年,總是甜情蜜意,等想著要放房里人了,石桂正是十四五歲的好年華。 鄭婆子一腦袋算計,又給她添菜,又給她包rou,這個丫頭性子犟,得順著軟著來,石桂哪里能想到鄭婆子已經(jīng)想到那么遠去,見著個笑臉兒的總比見著個夜叉要強,干脆把來意說明白了:“上頭的jiejie饞rou吃,知道干娘是廚房的,讓我往這兒來?!?/br> 一面說一面把錢取出來,小荷包里取了二百五十個錢來,這是按著市價算的,石桂張口說是瓊瑛給的,鄭婆子也不會去問,何況這些rou一多半不不要錢。 鄭婆子卻不放石桂走:“你好容易回來一趟,總得告訴干娘你在里頭過得好不好,我這心一直吊著,便是掛心你呢?!?/br> 她那付冷硬面孔擺出來,這會兒竟又換了說辭,原在別苑瞧不出,回了老宅才是露了相,石桂是有意來告訴她自己得寵的:“干娘也不必為著我掛心,下回給干娘帶些細茶回來,如今房里的茶葉是我管著的?!?/br> 管茶葉的是六出,她管的是煮茶,可她這么說了,鄭婆子便抽一口氣,茶葉一罐頭得多少銀子,叫她管著茶葉便是很得看重了,鄭婆子笑起來越加真心幾分,那會兒說是她個伶俐的,果然沒看錯,到哪兒都能混出來。 石桂又撿些幽篁里的事告訴了她,說自家已經(jīng)在屋里侍候了,鄭婆子越發(fā)和藹起來,石桂能哄著她玩也是好的,替她取了十串臘rou來,又傾了一壺菊花酒,擺在食盒里。 “哄著姑娘玩也就罷了,可萬不能把活計丟了,叫她身邊的人給你小鞋穿?!编嵠抛訌埩_著做飯,切了臘rou燜飯,加了秋油拌一拌,一開沙鍋滿屋子都是rou香,石桂扒拉兩口,把給鄭婆子做的棉鞋拿出來:“我才往表姑娘那頭去,還沒撈著空,好容易做了一雙鞋子,下回再給干娘做個好看的云頭。” 鄭婆子拿在手里看一回,笑著收下了:“我哪里少這個穿,你當好你的差事要緊?!苯o她收拾了一籃子吃食,石桂每回來,鄭婆子都有東西給她,雖是叮囑了她分給上頭的人,到底也是承了她的情,想著手上如今寬松了些,到年底給鄭婆子打一對銀耳釧,回禮也好,塞嘴也好,這點總是要出的。 正日子一到,石桂把這十條臘rou一壺酒,再加上一方繡巾放在托盤里奉上去,就算是她的拜師禮了,院子里置了小香案,上頭還掛了一幅畫像,畫像上是一個女人的背景,面朝大海,架了畫架,正在作畫,葉文心穿了通身素色的袍兒,打扮的好像個女道士。 院門緊緊關起來,防著有人進來,幾個丫頭輪番守了,催著她快些,石桂也知這番胡鬧要叫葉氏知道,說不得就要罰的。 香爐里插了香,案上還擺了文房四寶頂針花繃兒,一邊各是四樣,穗州女學是拜的織花娘娘,葉文心把兩幅畫像擺在一處,六出拿了個拜褥出來,石桂趕緊拜了師,跟著又拜過葉文心。 葉文心房里的玫瑰椅子搬出來,坐在上頭受了石桂一拜,先還興興頭頭似小姑娘做戲耍,事兒辦起來竟也有幾分樣子,給了石桂一套潮蘭布的衣裳,一雙帶銀鈴鐺的手鐲,還有一套筆墨紙硯,跟一薄大描紅本子。 石桂接過去謝過,這師雖拜的莫名其妙,到底也能正經(jīng)學字了,葉文心把西屋打理出來,給石桂置了張小書桌,讓她先學拿筆。 看她不必教,自家就拿得有模有樣,便把天地玄黃的字教著她讀一回,再讓她細細描一次,石桂過得這些年,竟還能有自己的書桌筆紙,心頭涌動,吸了一口氣,執(zhí)著筆四平八穩(wěn)寫了個橫。 葉文心頭一天當師傅,興致極高的樣子,看她寫得幾個字兒,又教她念書,一本千字文一氣兒教了七八句。 六出素塵幾個俱都探了頭進來看,這么個教法,沒幾日石桂背不出來,她又得泄氣,總還是小姑娘心性,跟不上她教的,又得煩惱了。 哪知道石桂記性極好,跟著讀上兩三回,竟能囫圇背下來,葉文心點了頭,心里覺著這個徒弟收得對,叫她照著寫。 幾個丫頭也不是沒遇到過這事兒,也都是學了兩句就求饒,石桂竟這么肯上進,讓她寫,她就在書案前寫了半日,到中午吃飯了,把描紅的字拿給葉文心看。 葉文心這里擺了飯,石桂把書交了,跟著便還去下人房里用飯,九月大生不平之意,她也想著要擠到葉文心身邊去,光是那一對兒銀鐲子,就夠她眼紅了,見著石桂進來,半含酸意道:“你都是姑娘的弟子了,怎么不侍候師傅用飯?” 石桂瞧了她一眼:“讀書的時候是師傅,讀完了就還是姑娘?!彼@話叫六出聽見了,倒覺著她心里明白,笑盈盈走進來:“這一碗是姑娘賞的,也就是你,我們哪個沒叫姑娘押著寫過字兒,你這上頭倒有天份?!?/br> 是一碗火腿紅白圓子湯,六出點點她的額頭:“這個賞你了,午后就放你,跟我一道來拆蟹粉,明兒姑娘要吃蟹油湯面。” 一句話把九月排在外頭,九月咬得唇兒,心頭氣不平,一樣是三等,憑甚她就得了眼,可這會兒同她相爭再得不著好,等六出一出去,咽氣勸了她:“你哄著姑娘也就罷了,可姑娘往后總要走的,你這事兒捅出去,總不好聽?!?/br> 說好聽點是陪著姑娘玩耍,說不好聽,就是挑唆了姑娘辦荒唐事,石桂怎么不明白,聽了倒警醒一回,等春燕回來還得趕緊把事兒報上去,心里頭又慶幸得虧著葉氏往寺廟里去了,若不然這事兒還不一定能成。 石桂掃她一眼,知道九月這是忌妒,可她也不為著別人看不過眼,就放過識字的機會,笑一笑道:“我省得,這是哄著姑娘玩呢。” 九月說這話是為著澆冷水,無意間倒提點了石桂,她把那一碗湯擺到桌上:“這湯我也喝不了,咱們一道用罷?!?/br> 安安穩(wěn)穩(wěn)上了半天課,連馮mama都來看過了,看葉文心拿著竹鞭子,很是似模似樣的教書,石桂也沒干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坐著寫字,隔得一會兒葉文心又抽了她背書,也不過就是那幾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話,馮嬤嬤自覺安撫住了葉文心,放了心還回前頭去了。 葉文心正對著門,瓊瑛幾回進進出出的端茶遞水,她抬了頭道:“讀書一道,除了讀寫,還有些趣味事,我從書上看來,正好教了你?!?/br> 瓊瑛看著葉文心真?zhèn)€拿出一本書來,說要以水作畫,讓石桂把長案理干凈,鋪上白紙,瓊瑛手里捏著茶托看著,葉文心睨她一眼:“這是本門不傳之秘,她是拜了師的,方才能學?!?/br> 瓊瑛牢記了馮嬤嬤的話,點頭笑了,張口就是哄人的調(diào)調(diào):“是,我們在外頭候就是了,姑娘有什么要的,喚了我來。” 屋門一關,葉文心面上色變,著石桂下了簾子,踢了鞋子爬上床去,拉開床上抽屜,從里頭取出一封信來。 作者有話要說: 懷總今天吃年中飯 在單位的食堂里 大寫的心塞 我也想吃酥炸rou丸子呀~~~~ 謝謝地雷小天使 大吉大利求包養(yǎng) ☆、第66章 秘密 信是密密封住的,葉文心取出那封信,在手里摩挲好幾回,眼眶微微泛紅,石桂不知所措,立在門邊猜測不出葉文心是要做甚。 只看她把信捏了又捏,深吸一口氣,從桌邊摸出一把小銀刀來,手執(zhí)銀刀指尖微微顫抖,她不曾看過信,卻知道非同小可,若不然素姑就不會說那些話了。 石桂立在飛罩門邊,眼看著葉文心要拆信,卻手抖的挑不開封,心里隱隱覺出事情不對,教書習字不過是個借口,就為著能讓她一個人呆著,是什么事讓她花了這么多心思? 葉文心幾次都沒能下手,甩了甩手,把刀柄緊緊握住,食指按在刀背上,用刀刃挑起封口一角,屋子里頭靜得都能聽見信紙開封的聲音,“沙沙”聲兒好似響在耳邊,短短一個信頭,葉文心卻拆得背上冒汗。 里頭沒了聲息,外間守著的丫頭自然要叩門,葉文心畫畫的陣仗她們常見,光是鋪筆就有十好幾樣,更別說調(diào)色換水鋪毛氈子了。 瓊瑛輕輕叩了門:“姑娘,可要預備水?” 葉文心手上一抖,差點用刀劃出個口子來,屏息定神,看向石桂:“你去倒一杯水來,要泉水,不要井水,要熟的,不要生的?!?/br> 石桂一言不發(fā),卻也知道事情要緊,再不是葉文心隨口胡說的要畫水畫,才要轉(zhuǎn)身去取葉文心又道:“別個問你里頭在作甚,你一個字也不許說。” 石桂點頭應了,開門出去:“姑娘要山泉水,得是熟水。”六出趕緊倒了一壺給她,煮茶的水是燒滾了的,石桂才要提壺進去,瓊瑛便問:“你們在里頭作什么,當真是用水畫畫?” 葉文心一向講究,吃茶講究,提筆畫畫更加講究,瓊瑛又道:“怎么的沒點香,姑娘畫畫要點香的?!毖劭粗鸵M屋去,石桂脆笑一聲:“怎么沒有,姑娘才還說了,真水無香,畫水畫就不能點香?!?/br> 瓊瑛哪里懂得什么真水假水,聽見石桂說一句,還真像是葉文心能說得出來的話,也不再言語了,又吩咐一句:“你好生侍候著姑娘,姑娘畫畫不許人擾了她,你眼睛靈便些,見著什么要的缺的,只管來取?!?/br> 石桂再進屋時,葉文心已經(jīng)看完了信,她手上捏著信紙,石桂怎么進的屋子渾不知覺,整個人好似抽空了去,一只手捏著紙箋,一只手緊緊揪著襟口,嘴巴緊緊抿起來,人搖搖欲墜,好似一轉(zhuǎn)眼就要昏過去。 石桂趕緊擱下壺去看她,葉文心卻不要她碰,長指甲嵌進rou里,還是忍不住要出聲嗚咽,干脆一口咬了胳膊,這才嗚嗚哭泣起來。 “姑娘這是怎么了?”她避著人,要看的就是這封信,石桂想起春燕的吩咐,眼睛往那信紙上掃過去,字跡淋漓,以她現(xiàn)在的水平,半懂不懂。 葉文心一時回過神來,怕她到外頭去叫人,一只手緊緊攥住她,抽著氣就是說不出話來,石桂卻聰明的沒開口,反替她順了氣:“姑娘一時傷懷,還得保重身子才是。”這要是厥過氣去,干系全在她身上。 石桂退后一步,葉文心死不撒手,她趕緊安撫:“我去給姑娘倒一杯水,姑娘順一順喉嚨吧?!睙o熱茶無香蜜,只有一壺涼茶,趕緊倒了遞到她手邊。 葉文心手抖得連茶盞都托不住,杯子磕著茶托,半天也沒把水送到口中去,石桂知道事情不妙,眼睛不住往那信上看去。 葉文心一氣兒把涼茶喝盡了,冷茶更苦,涼冰冰的滑過喉嚨,她人倒鎮(zhèn)定起來,折騰人使性子是在能使性子的時候,這會兒知道不成了,那些也就不必再使出來了。 她掏出帕子沾些冷茶水擦眼睛,指著大理石云紋桌面:“你把壺擺在上邊,取了茶扇來,把那水扇涼些,我有用?!?/br> 信都拆開了,要遞給葉氏,自然不能是一封拆開的信,她既想好了拆開來,就有辦法復原。才剛滾熱的水,用扇子扇涼得到什么時候,石桂還當是葉文心要喝的:“有干凈的涼水,姑娘要不要喝那個?!?/br> 葉文心蹙了眉頭掃她一眼:“誰說是用來喝的,不許吹,只許扇,半點兒臟東西都不許落進去?!?/br> 既不是用來喝的,那辦法可就多了,石桂聽她的火氣并不是沖著自個兒來的,出言試探道:“要不然,拿兩個干凈的大碗,反復傾倒,涼的還更快些,這樣一碗水,不到傍晚也涼不透?!?/br> 葉文心覺得有理,默許了她,卻不讓石桂再出門,拿了個青玉水盂給她,石桂反復來回傾倒,葉文心自家取出筆墨來,在云紋案上鋪開紙張,取了一支墨條,研出墨來,提筆試了好幾回,一次比一次還更深些。 石桂在邊上瞧著,葉文心在紙上寫了一首詩,寫完擱筆晾干,墨痕不化開了,再把這張紙團起來,跟著就是鋪平,用最大號的毛筆沾涼水,空出長案來,刷過一遍,再把紙往上面一貼。 石桂腦中靈光一現(xiàn),葉文心這是要把廢棄過的紙張,再做復原,琉璃廠的手藝,她這輩子沒見過,那就是上輩子曾經(jīng)看見過。 葉文心做這些,石桂一聲都不發(fā),看著那張浸濕的紙張,慢慢晾干,上頭還是帶著折痕,墨痕也化開些去。 葉文心皺了眉頭,自個兒開了箱子,從里頭搬出好些書來,翻到一本《墨寶小錄》,急急翻著書頁,指尖順著書頁尋常,嘴里喃喃念得幾句,忽的又給合上了,沖著長案直皺眉頭。 她有事可干,反倒不哭了,知道哭也無用,母親還得靠著她,抽出一張舊作來,指著茶杯:“你喝一口,噴到紙上?!?/br> 上頭雖寫了噴灑,可她到底做不出來,石桂一言不發(fā),舉杯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往后退開三步,葉文心正要喝止她,她就把水全數(shù)噴了出去。 紙上星星點點,未曾盡濕,石桂抹了嘴:“姑娘要不要試試熨斗?!?/br> 葉文心眼睛微紅,目光卻亮,看向她道:“好,你去取來。”這是試驗,石桂明白過來,可那封信上到底著什么? 葉文心顯然是從來沒有做過活計的,手上拿過最重的東西便是書卷,石桂取了熨斗來,瓊瑛幾個還都守在門外,見著石桂要熨斗,一個個都瞪了眼兒:“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畫畫,倒要使熨斗?” 石桂知道葉文心要辦事,她雖不明白這姑娘為什么要這么干,可卻記得春燕的話,她做了什么,都得報上去:“姑娘開了箱子翻書,取了好些個絹染畫片出來,說是皺得不成話,叫我拿熨斗熨平?!?/br> 石桂說的七分真,三分假,開了箱子翻書是真的,從里頭翻出好些個絹染畫片出來也是真的,拿熨斗更是千真萬真,只這熨要熨的東西,卻不是她們想的。 葉文心就站在屋里,側(cè)了耳朵聽石桂說些什么,聽見這么一句,倒是一奇,只當這小丫頭子聽話,卻原來還有這份聰明勁頭,她想到那封信上寫的事,再想想馮mama跟瓊瑛玉絮幾個,身邊沒有得用的人,挑中了她倒是大幸。 素塵取了個青花瓷熨斗交給石桂,還皺了眉頭為難:“這個沒熱水可不成,難道還要在房里支小爐子,燒水不成?” 瓊瑛只求葉文心趕緊把這勁頭過了去,掃了她一眼:“你去燒水,我試試叩叩門?!彼€沒抬手,葉文心的聲音就從里頭傳出來:“石桂呢,還不趕緊進來,再把門關上。” 石桂看一眼六出:“勞煩jiejie燒水?!闭f著取了青花熨斗,復又把門關上,葉文心正立在飛罩門后頭,石桂跟著她進了內(nèi)室,還立到大理石云紋桌前,她看一眼石桂,順手拿了一枚象牙貼金雕人物的書簽:“這個給你,我不耐煩瞧見她們,也不許你告訴她們,我們在里邊作甚?!?/br> 口吻還是小姑娘家,手上辦的事卻不是個小姑娘該干的,石桂把頭一低,應聲答她,也不知道這是為著什么,可葉文心要發(fā)落她,也是極容易的一樁事。 熱水燒好了,六出提到門邊,還是石桂去領,面上作松快模樣,提水的時候還說一句:“姑娘在寫字畫畫呢,不許人吵?!?/br> 瓊瑛滿意的沖她點點頭:“你仔細著,好好當差,順著姑娘,不該說的別說?!笨此莻€伶俐模樣,心里頭給她記上一筆。 石桂往瓷熨斗里倒水,這東西燒得中空,倒進一半熱水,底下就是燙的,正好用來熨衣裳,信紙已是半干,噴上水再熨斗,平平整整,不細看,看不出痕跡來。 葉文心別無它法,縱有破綻,也只得做了,她看一眼石桂,把那張信紙出了出來,頭上有她的指甲印痕,但也能說那是母親留在上頭的,展開來,先熨再噴水再熨干,石桂立在長案前,葉文心在長案后,那張信紙正對著葉文心,石桂倒著看過去,牙關剎時緊緊咬住,葉文心卻忽的皺眉看向她:“你識得字?” 這話要是她頭一個問起,石桂或許還心慌,這會兒卻不動聲色的垂了眼簾:“我不識字?!比~文心也料得小丫子不識字,卻還忍不住多疑,這事非關小可,若是原來她還要嘆一嘆,這會兒卻是正正好。 石桂替葉文心晾干了信紙,又用熨斗熨平了折痕,那張信紙在她手里翻來覆去十幾遍,重又折起來,裝進了信封里,葉文心還重替信封糊上口,拿出來在燈火下照著,半點痕跡也看不出來。 葉文心只顧著信,石桂卻替她收尾,把那些個書冊分放到各處,再把絹畫展開來,鋪到毛氈子上,熨斗放到一邊,顯著是才熨過的模樣。 石桂實則是很機械的在干這些,腦子告訴她要把說出的話都鋪平,讓瓊瑛進來挑不出錯處,可心里卻還在想著那一封信。 那張紙紙在她手上來來回回十幾次,說是信,不如說是短箋,看口吻該是葉文心的母親,葉氏的嫂子寫的,上面的字石桂識得一大半,有些句子不明白,可大概的意思卻能看懂,剎時出了一身冷汗。 “惟彼忍心,是顧是復?!倍潭贪賮碜?,幾乎字字是血,葉文心將要說親卻忽然入宮,是因為她這長相性情,必會得了貴人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懷總吃完食堂年中飯還以為能放半天 結(jié)果下午開會 約好的燙發(fā)也誤點了 一個頭弄了五個小時 回家已經(jīng)十點,沒吃沒喝沒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