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她見著綠萼也曾問過,可綠萼自家也不識字,更說不分明了,到了宋家半年,拿在手里的也只有一篇太上感應(yīng)篇,還是從小道士那兒得著的,身邊這幾個丫頭自然不知,這宅子里更無處可探問了。 她扯一扯淡竹的袖子,裝作驚嘆的模樣:“我沒見過,這是把冰敲下來了不成。”她裝作全然不懂,有意問問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淡竹“撲哧”一聲笑了:“這可真是夢話了,哪個敲下來的冰能存到這時候,屋里一燒火還不化了?看你聰明的,竟這么癡,這東西是燒出來的,跟那些瓷啊陶啊都是一樣的。” 淡竹知道的更有限了,再問她如何燒出這東西來,她搖了頭不知:“這玻璃窖那是皇家的,哪個知道怎么燒?!?/br> 再問是甚時候有的,淡竹便不耐煩起來:“你還要當(dāng)窖工去不成?這東西早有了?!钡降自趺磦€早法,卻說不明白了。 石桂趕緊住了口,緩緩吸一口氣,竟還是本土燒制,皇家就有玻璃窖,一剎時明白過來,此地必還有先來者, 還是春燕笑道:“玻璃窖早早就有了,開國的時候就開了窖,這都幾百年了,等冬日里開庫拿那玻璃盆景玻璃拉花出來,才叫巧奪天工呢?!?/br> 石桂久久不語,幾百年前就有了,她吸了一口氣,再緩緩?fù)鲁鰜?,又低了頭,還跟在春燕后頭進(jìn)了屋子。 葉家的人把東西都帶足了,琴棋書畫文房四寶,還抬了個青花大缸進(jìn)來,這才問了春燕,要在里頭養(yǎng)活幾尾錦鯉:“小少爺喜歡銀松葉、黃金甲,養(yǎng)上幾尾,屋里頭有些活氣?!?/br> 春燕是得了吩咐來了,任mama一問,立時就應(yīng):“院后頭的曲樂池里就有,叫人撿好得撈了來就是。” 任mama早來一步,就是打理姐弟兩個生活的,料理完了葉文瀾,便又跟著去幽篁里,才邁悅竹小徑便笑起來:“到底是姑姑侄女兒,我們姑娘旁的不愛,就愛這一管綠?!?/br> 才在至樂齋里還不覺得,到了幽篁里,才知道這葉家姑娘有多么講究,外頭糊上新紗,里頭的隔斷原就嵌了玻璃,又全給拆下來。 一張張透明絹絲畫取出來,又輕又軟又薄,隔扇上頭正好八幅,石桂見著上頭畫的是水墨水山,有的寫著天門山,有的寫著黃鶴樓,跟著就是巫峽泰山,底下的落款是《梅氏仙域志》。 石桂看的是畫,淡竹石菊兩個卻咋舌頭,她們在葉氏院里侍候也有兩年了,知道這絹畫最經(jīng)不得灰,價貴難得,別個都是嵌在玻璃里頭作屏風(fēng)用的,到了葉家姑娘這里竟用來糊格扇。 葉家姑娘的東西比她弟弟的要多出四五只箱子來,不過暫居,鋪設(shè)開來針頭線腦都不少,里頭一個青衣丫頭忙前忙后,春燕幾個都插不進(jìn)手去。 羅漢床上鋪了青絨毯子,床桌上擺著爐瓶三事,泥金小碟兒,還有一只細(xì)竹小籮兒,里頭連絲張頂針都團(tuán)好了擺著。 繡墩兒都是燒粉彩瓷畫的,雪白的狐貍毛坐褥,桌上擺著白玉菊葉玻璃壺,長案上是青玉蓮葉大小水匜,還有玉的爐瓶三事,多寶格上頭的蓮花蓮葉玉插件,屋里頭的器物滿眼見不著金銀色,全是玉器。 垂了水晶簾兒,供著玻璃花,細(xì)絨地毯子鋪設(shè)了,碧玉盆兒裝著貝母珊瑚樹,連琴上垂的流蘇都是珠玉的,燈是嵌寶銀象駝水晶,淡竹石菊也都開了眼界,薄紗簾兒一層層垂著,馮mama來回看過了,這才點了頭:“這才可住。” 兩個丫頭一對眼兒,原來聽說葉家如何如何富貴,葉氏自來不露,如今看個來送選的姑娘,倒都吃一驚,這還不算,馮mama給她們的打賞是一人一個小金鐘的墜子。 給春燕的是應(yīng)景菊葉紋金鐲兒,春燕不肯受,馮mama必要給:“我們姑娘少爺客居叨擾,總歸要煩著姑娘?!?/br> 春燕這才收下了,帶了幾個丫頭回去復(fù)命,一樣樣的回給葉氏,葉氏面上淡淡的,抬一抬手止住了:“叫廚房里空一個灶頭出來?!?/br> 小金鈴兒上頭還打出花來,淡竹石菊在葉氏院里當(dāng)了兩年差,這東西也不是沒收過,大節(jié)里打賞的金銀錁子,她們偶爾也能得著,可這回不過干站著看,竟也有這么重的打賞,興頭頭的說要往外頭買了珠子來,拿這個串手串兒戴。 “就是系在汗巾上也好。”這兩個說得火熱,石桂卻還在震驚那些玻璃,若是她一輩子都呆在蘭溪村里,想著怎么填飽肚皮,怎么讓一家子脫離貧困,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這些了。 石桂手上看著太上感應(yīng)篇,良久嘆出一口氣來,她到現(xiàn)在能看的唯一的文字還是這篇太上感應(yīng)篇,要是能多讀些多知道些,不說派上什么用場,跟現(xiàn)在總不一樣。 她一嘆,淡竹兩個便當(dāng)她是感慨,寬慰她道:“你不來這兒也得不著這許多東西,總歸還回去的,你把這些攢著,家里自然能來贖你?!?/br> 石桂松開眉頭笑一笑,立起來抻著手拉拉筋,想這些也沒用,別人的人生跟她的不會一樣,她要做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咱們,也能出去?” 淡竹撲哧一聲笑了:“咱們哪能出門,也是一樣,在角門央了mama開一開門,往擔(dān)子上買些來,怎的?你又打著要賣結(jié)子的主意了?” 石桂面上微微泛紅:“我往后便不做了,可那一籃子也不能白砸在手里不是?!彼焐线@么說,心里卻發(fā)愁,在院子里頭月錢賞錢都多了,可鄭婆子要的也多了,重陽節(jié)前問她得著什么賞,一時又說要買菊花浸酒,一時又說吃油炸小蟹,石桂無法摸了一百錢出來,看她臉色便很不好,石桂只佯裝著問她還有甚個點心,要買了來孝敬給繁杏春燕。 鄭婆子臉上這才好看些,卻還是咂了嘴兒:“等你有假,也回家去看看,你jiejie姐夫也想著你呢,前兒才來說要給你跟葡萄一人做一件衣裳?!?/br> 石桂點頭應(yīng)了,心里卻發(fā)皺了眉頭,要回去又得辦禮,手上得的東西都是死物,又不能換錢,月錢攢不下來,還得想個法子開財路。 石桂這兩日進(jìn)進(jìn)出出碰著好幾回高升家的,看她的眼光比從前不同,石桂問一聲淡竹,那兩個苦了臉盤:“只知道她侄女要進(jìn)來,也不知道安排個什么樣的差事呢?!?/br> 石桂立時咬了唇,高升家的是葉氏跟前得臉的媳婦子,男人在外頭管著莊子,她的侄女兒要進(jìn)葉氏的院子,可院子里的坑本來就不夠,總得拔出一個來,才能把自家那棵蘿卜往里栽,論起來,她在這些人里頭是根須最淺的。 作者有話要說: 嘛,請不要在非v章節(jié)評論v章內(nèi)容 謝謝配合 大吉大利求包養(yǎng) ☆、第53章 擠兌 淡竹石菊兩個知道些底細(xì),家里自有人透給她們聽,覷了石桂:“咱們往別苑去的時候,高升家的侄女兒就說要進(jìn)來當(dāng)差,都已經(jīng)說定了,哪知道去了別苑一趟多了一個你,你這些日子可仔細(xì)些,萬不能開罪了她。” 不找事,自有事來找你,石桂謝過淡竹石菊兩個,淡竹寬慰她道:“春燕jiejie喜歡你,保不齊也就多加一個人。” 石桂笑一笑,心里警醒,不再多說,高升家的若真是明目張膽挑她的刺就為了給自家侄女鋪路,葉氏也容不得她做管事婆婦了。 石桂手上活計不停,石菊看著就嘆,淡竹忍俊道:“哪有你這樣兒的,當(dāng)差便是當(dāng)差,還窮死你不成?” 石桂笑一笑,卻不開口,淡竹知機(jī):“是不是你干娘要的太多?我知道底下那些個一個個水蛭也似,認(rèn)了干女兒就不當(dāng)人看待,你是太太院子里頭的,誰沾著誰的光且還不定呢?!钡裾f得這句,又道:“依我看,你就別理會她,她還敢到太太這兒鬧不成?” 又同石桂咬耳朵,葉氏這兒的繁杏就是外頭買來的,原也認(rèn)下過干親,如今早不來往了,為的就是想把繁杏在上房得的東西都補(bǔ)貼了自家女兒,鬧到了葉氏跟前,葉氏雖沒斷了這親,卻申斥了俞婆子一回:“那俞家的,多少年都沒臉進(jìn)院子來找繁杏jiejie呢。” 可那是繁杏,管著葉氏帳冊的,換作她是葉氏,鬧得沒親沒眷才是好事,石桂看的明白,也不同淡竹兩個說破,只嘆:“那是繁杏jiejie,太太跟前得臉的,何況我干娘還沒這么苛扣,我不過手上閑不住罷了。” 那一太上感應(yīng)篇,她慢慢也繡了一半,上頭的暗八仙紋還是綠萼替她勾的,葫蘆花籃蓮花都繡好了,只不知道綠萼如今怎樣。 之后兩日,果然似石桂猜測的,高升家的見著她總是多有留意,可石桂事事妥當(dāng),她也挑不出錯來,只門上的婆子院里頭的丫頭,得著她好些吃食花油。 一個個都有了,才輪著她,得的東西也不過是兩塊花糕,玉蘭得的東西最厚,是一付銀扁釵,底下帶個耳挖子,上頭打得全是銀葉菊花,第二日就簪在頭上。 石桂知道事情不對,高升家的要動,也不必非得經(jīng)過葉氏的手,她越發(fā)小心在意,越發(fā)不敢攬事多動,小心翼翼了兩日,繁杏借口把她叫了去:“你怎么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就按原來的辦,原來不錯,如今就能憑白說你錯了?那一個進(jìn)來了,也呆不長?!?/br> 石桂心里感激她,謝她直言,可還是得想個法子,把這事避過去,葉氏這里人再多,也不能越過老太太去。 沒等石桂想出法子來,葉家的船來了,早三日就送了信來,宋老太太比葉氏還更關(guān)切,早早派了人往渡口上等著,葉氏還笑一回,說是兩個小輩,勞動不得宋老太太。 “是你嫡親的侄子侄女兒,哪能怠慢了?!彼卫咸珴M面是笑,吩咐著等人到了趕緊接過來:“侄女肖姑,想想你的模樣兒,她就錯不了?!?/br> 葉氏低了頭不言語,甘氏卻說個不休:“老太太都開了口,哪還有錯的,我倒要在伯娘這兒賴一賴,也好開開眼呢?!?/br> 宋老太太叫開了八仙閣的上下兩層,正對著水面那一層作廳堂,擺出八仙桌來,要給葉家姐弟接風(fēng)洗塵,甘氏半含配,老太太哪會聽不出。 可她越是酸,老太太就越是要看重葉家姐弟,笑瞇瞇的夸了一句,又特意對著葉氏道:“你這個侄子的文章,老爺也瞧過了,說是可造之材,就跟著他讀書?!?/br> 甘氏指尖一緊,面上笑團(tuán)團(tuán)的,指甲卻在皮rou上劃出一道白痕來,葉家那對姐弟,jiejie送選便罷了,弟弟跟了來就是為著跟宋老太爺讀書,一個十歲的孩子,才剛開蒙還差不多。 老太爺除了太zigong里講過書,族學(xué)里也是輕易不開口的,甘氏使了好大的勁,好容易把娘家兄弟的兒子塞到宋家的族學(xué)里,當(dāng)時心里痛快,覺著占了便宜,哪知道葉家那毛孩子一來,倒跟太子似的金貴。 宋蔭堂開蒙就是老太爺作的蒙師,孫子跟著爺爺讀書,原也無可厚非,宋敬堂也是一處,可跟了去的僮兒小廝回來卻說老太爺專給大少爺講書,二少爺先拿描紅本子習(xí)字。 為著這個甘氏在宋望海跟前鬧過一場,宋望海到老太爺跟前去說,老太爺扔了兩張字出來,把甘氏的臉扇的生痛,一個有章有法,早就練起字來,肚里文章背得全,隨意拎一篇出來一個字兒也不錯。 那另一個才剛學(xué)拿筆,老太爺叫了宋蔭堂來,四書五經(jīng)不求解,全會背,一個字不差,老太爺冷眼睨了這個半路兒子,問道:“哪個學(xué)書,哪個學(xué)字,可還要我分說?” 宋望海愧得滿面通紅,回去連著冷了甘氏小半個月,功課日深,宋敬堂越發(fā)跟不上,老太爺干脆讓他去族學(xué),那兒的師傅也是中過舉的正經(jīng)進(jìn)士,給小兒開蒙已是大材小用,可甘氏心里這口氣怎么也難平。 那是親孫子也還罷了,這回來的不過是葉氏娘家的侄兒,竟也往老太爺跟前去了,甘氏留得玉蔥一般的指甲,差一點掐斷了。 老太太看看余容澤芝之湄三個,還沖她們點一點頭:“等你們表姐來了,同她好好相處?!庇嗳轁芍蓚€姑娘雖不是一個娘生的,可衣飾打扮一模一樣,又都跟著學(xué)經(jīng)念道,看著眉目總有八分相似,起身聽了話,各各應(yīng)得一聲。 之湄看著母親的笑臉,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這話卻不是對她說的,她的年紀(jì)比葉文心還要長一歲,出了永善堂,立時扶了母親,一手抬了她的手臂,紅唇咬得死緊,過了院墻,還沒進(jìn)西院的屋子就道:“娘,送了我去選秀罷?!?/br> 甘氏那指甲到底斷了,叫女兒這一聲驚得齊齊斷成兩截,她一把拉女兒,也顧不得儀態(tài)了,急急走到屋中,滿面寒霜的讓丫頭關(guān)了門,指了女兒道:“哪個教你這話,趕緊忘了!” 宋之湄的眼淚滾滾落到衣襟上,伸手扯住甘氏的袖子:“娘,我們?nèi)魶]一個出頭的,這日子要怎么過,要是我能當(dāng)太子嬪妃,家里,還有哪一個敢看輕我們?nèi)??!?/br> 甘氏聽見女兒這么說,鼻間一酸,又哭又罵:“你這糊涂的,可是你幾個丫頭奶娘攛掇的你,該全發(fā)落了全是。”拿帕子擦了淚,撫了女兒的肩:“娘知道你孝順,可萬不能動這心思,那可不是個好去處?!?/br> 宋之湄怔住了:“娘怎么這樣說,若不是個好處去,葉家怎么把女兒往那里頭送?”她打小聽的就是葉氏的壞話,跟甘氏自是一邊,可年紀(jì)越長越是知道,母親這份不平,源頭就是葉家比甘家體面的多。 甘氏把女兒摟在懷里,拍了她的背:“你是娘的心肝,葉家那是豬油蒙了心了,還真當(dāng)家里能出個王妃不成,恁她是個天仙,進(jìn)了宮也要受磨搓?!?/br> 甘氏知道女兒氣盛,為著熄了她這心思,貼了她的耳朵道:“那一家子不要臉皮!便不守也沒人強(qiáng)迫,別嫁也好,守寡也好,可你看看葉家辦的什么事兒?!?/br> 宋之湄約莫知道些事了,抬臉兒疑惑的看著甘氏,甘氏也不知道是嘆還是恨,長長出了一口氣,到底沒在女兒跟前說破,這些舊事如今提起來又有甚個用處。 葉氏那會兒,是尋過死的,兄長千里送親,那是說得好聽,防著她尋死呢,怕她上吊跳河,派了老媽子緊緊看住她。 宋望海告訴她的,她那時候年輕,還可憐葉氏,心里頭的憤恨去了一半兒,可又怎么經(jīng)得后頭這些雞零狗碎的日子,抬一邊壓一邊,老太太就把她壓得動彈不得,還有一個分明是受辱進(jìn)的門,還裝什么高山流水,越是看她那付模樣,就越是不平,每每把這事拿出來在心里咀嚼,越是嚼越是能品出幾分甜意來。 葉家來人,頭一個心里不痛快的就是葉氏,甘氏緩緩吁出一口氣來,嘴角噙了幾分冷笑,撫了女兒的背,知道是這些日子要給她說親的話漏到她耳朵里了,不上不下,宋老太太又不肯挑這個頭,少不得再放低了身段去奉承她。 “你可萬不能再作這想頭,你的親事,娘必要替你好好謀劃的?!备适吓牧伺畠?,心頭有了計較,葉家這個女兒就必能當(dāng)選了?若是選不中,也得在京中,由著葉氏張羅見那些個夫人太太,若是之湄能跟著,總算能露個臉了。 葉家要結(jié)親,對家必是顯赫的人家,甘家看看女兒似珠如玉的臉頰,打定了主意,必要她嫁個好人家去。 葉家的船按期到了,下人在渡口一見著打著葉家徽號的船,先奔了回來報信,高升急急趕了過去,高升家的也一并去迎,葉家姑娘也是由著轎子從船上抬下來的,一路行過來,停在轎廳里,戴了幃帽兒從頭罩到腳。 葉氏這頭得著信,帶著人到老太太那兒等著,石桂捧著巾兒銀唾盒跟在后頭,大丫頭房里侍候著,小丫頭排成一行立在廊下,片刻就聽見外頭喧鬧起來,三四個婆子走在前頭,后面跟著一堆丫頭媳婦,當(dāng)中簇?fù)碇~家姐弟,才一進(jìn)門,淡竹就輕輕吸得一口氣。 石桂立在她身邊,聽見她吸氣抬頭看過去,十三四歲的姑娘家,牽了個十歲左右的男童走進(jìn)來,細(xì)細(xì)喁喁的正同弟弟說些甚么,蔥白繡翠竹刻絲衫兒,蓮青一色暗紋百褶裙兒,頭上非金非銀,晃人眼的寶光是龍眼大的粉珠兒,單簪了二三枝,腦后一把頭發(fā)拿細(xì)珠兒綴了,襟前一塊翡翠牌兒,俏生生好似一枝雪蘭花。 兩邊軟簾兒輕輕一揭,葉家姑娘領(lǐng)著弟弟進(jìn)去,那簾兒才放下來,幾個丫頭齊齊轉(zhuǎn)身,往那窗戶里頭張望,你推我攘的扒了縫,還是瓔珞咳嗽一聲,這才靜下來,卻都驚嘆,這姑娘倒不說多么美貌,卻跟她們見過的都不相同。 怪道宋老太太把葉家姑娘說得這樣好,丫頭們交頭接耳,口里都在談?wù)撊~家姑娘,等說到葉家的少爺,且還年幼,穿了朱紅八寶團(tuán)花的褂子,老太太一見就松不開手了,宋家人丁不旺,許多年沒見著這個年紀(jì)的后輩了。 拜了老太太又拜葉氏,口里叫著姑母,葉氏也只微微頷首,讓丫頭取出一套玉三事給葉文心,又送了一只玉蟹給葉文瀾,取個獨占鰲頭的意思。 老太太對著個后輩也不能談選不選中的事,只叫她安心呆著:“你祖父也來信了,我們通家之好,再沒有拘束的,等后年你父親上京述職,再領(lǐng)了你們姐弟家去,你就跟你表哥,叫我祖母罷。” 一桿子就支到了后年,葉家姐弟倒也不怪,來的時候就知道,到底舟車勞頓,請了安就讓人帶下去,老太太立時問道:“跟來的是哪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jj寫文不容易,評論時不時就抽沒,廣告倒要自己刪,章節(jié)天天待高審…… 一把辛酸淚 ☆、第54章 舊事 廊下早早就有個穿綢的婆子等著,蒼綠色的禙子,石青色的裙子,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銀簪上頭一點翠綠,耳朵里扎著銀耳釧,打扮得很是體面,聽見里頭問,掀了簾兒進(jìn)去磕了個頭:“給老太太請安?!?/br> 她年歲不輕,頭上頭發(fā)都白了大半,宋老太太仔細(xì)一瞧:“這可是馮家的?” 那婆子年歲大了,腰板卻挺,滿面是笑:“老太太好記性,正是呢。” 宋老太太瞧了她一會兒,長長吁一口氣兒:“竟是你跟了來,這把老骨頭了,還當(dāng)差?也不享享兒孫福?”馮家的是葉老太太的陪房下人,這個年紀(jì)也該是有子有孫了。 馮婆子笑一聲:“知道要送哥兒姐兒往太太這兒來,我才拖著這付身子,這許多年了,也該來給太太請個安。” 自葉老夫人去世,宋老太太許了葉氏在家守上三年孝,葉家這些個老仆就念著宋老太太的情,誠心實意磕了個頭:“我們老爺?shù)挂蚕肱赡悄贻p的,有我看著,總歸放心些,何況這許多沒見過姑娘了?!币辉谡f一面曲了膝蓋給葉氏請安。 葉氏自來八風(fēng)不動,這會兒開口聲兒卻發(fā)顫:“馮mama,這些年身子可還好?”這是她母親年輕時候的貼身大丫頭,宋蔭堂墮馬的消息傳到葉家來,她尋死不成的時候,便是朱杏跟另一個丫頭日夜輪流守著她,怕她想不開再尋短見。 快二十年的舊事在她心里翻騰,壓在心里這樣久,冷不丁見著舊人翻出來,她一口氣兒都差點提不上來,手指緊緊握成拳頭。 眼看就要失態(tài),春燕提了壺兒替葉氏續(xù)茶,葉氏借著她上前的功夫闔了闔眼兒,把眼眶上那陣熱意忍了下去,再抬手吃茶,一口苦茶繞著舌尖,苦得透徹心扉,這才慢慢順過氣來,把茶盞一擱,又是四平八穩(wěn)的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