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挨打 金雀房里的食盒子,分明就是紫羅紅羅兩個接過去的,這會兒倒問起是誰送的來,聽說里頭有只天牛,葡萄頭一個跳起來,氣得漲紅了臉:“哪里有蟲,出了廚房的門,食盒蓋子就沒打開過!” 紫羅從鼻子里頭哼哼出一聲來,拿眼兒斜了葡萄:“你說沒有,那這天牛是甚地方來的,難不成,它還會鉆匣子,自個兒往那滾熱的湯里游不成?” 鄭婆子往前頭去了,廚房里就只有石桂葡萄兩個,紫羅說金雀叫了她們過去,連個能報信的人都沒有,石桂咬咬牙,跟葡萄兩個一道往二房院里去。 大房的園子天天逛,到了二房才覺出差別來,又窄又小又偏僻,宋老太爺果然是偏心的,好的東西都給大房,也怪不得二太太心中不平。 可她不平便罷了,閻王打架,小鬼遭殃,石桂沒見過金雀的樣子,進(jìn)了房看見個穿著銀紅衫白綾兒裙的姑娘粉妝桃腮的坐在桌前,吊梢眉兒一挑,便知道這下壞了,事兒再沒有這么容易就過去的。 怪道那玫瑰白糖糕的事兒不來追究,原是想這么折騰她們,要么就承認(rèn)是偷吃了,要么就是廚房里出菜不干凈。 金雀見著葡萄石桂進(jìn)來,縮了手腳立到門邊,冷哼了一聲,伸了手指指桌上的湯:“我也不是要問罪,可事兒總該弄明白了,今兒是天牛,明兒說不得是個什么,別竹節(jié)蟲五月蟲的都落到湯里飯里?!?/br> 葡萄胸口梗著一口氣,才要開口,就叫石桂捏捏手,她眼睛掃過去,那只天牛的觸角竟還能動,吸一口氣道:“廚房里出菜是幾個mama都看著的,湯都是一鍋里頭盛出來,我跟葡萄只管拎食盒子?!?/br> 紫羅往前一步,點著那天牛:“既這么說,那就是你們兩個偷湯喝了?!弊騼旱氖?,紫羅回來就告了狀,說廚房里怠慢,只把春燕看在眼里,眼睛里再看不見二夫人。 金雀哪能咽下這口氣,她自家知道昨兒那事沒理,春燕是給了錢的,她沒可挑理處,這才想了這么一出,讓紫羅捉了天牛來擱到湯里。 石桂看了金雀,還當(dāng)是紫羅弄鬼,分辨道:“金雀jiejie這兒的菜,是頭一份出鍋就送了來的,滾熱的湯,我跟葡萄的嘴兒也不是鐵打的,真要偷喝,還不起十七八個泡來?!闭f著又點一點那蟲:“這東西要真是在到滾湯里頭,也都死得透了,哪里還能動呢。” 這是捉來了天牛,在它身上澆了一勺子湯,要真是浸到湯里,早就死了,這會兒半截身子能動,盤底兒只濕了一點,怎么看怎么不是撈出來的。 葡萄松得一口氣:“可不是,若真是咱們辦的,它早就死透了?!币幻嬲f一面拿眼去刮紫羅,里頭也沒旁人了,必是她干的,把這樁事栽到她們身上,出昨天的氣。 要茶沒要著,金雀一早就來點了個蝦湯,石桂跑到山下去買的新鮮大蝦,剝了蝦頭起鮮煮湯,再挑了蝦線,把rou剁成小丁兒做了蝦丸子下到湯里。 石桂分辨得明白,可金雀卻只作不聞,轉(zhuǎn)口道:“喲,一鍋里盛出來的,我給的二錢銀子,倒合著大伙兒吃了蝦湯?” 石桂還待要說,葡萄哪里忍得:“金雀jiejie要是不信,差了人去山下問問,二錢銀子可辦得出一鍋子蝦湯來?!笔青嵠抛硬辉附o她開小灶,一樣是做,就全做了蝦湯。 “好個口舌利的丫頭,灶上不叫你動刀子,倒要你動嘴了,你倒會推脫,照這么說,這蟲子還是天上掉下來落到我湯里的?昨兒紫羅同你們有口角,我還訓(xùn)斥她一回,說你們?nèi)耸植蛔?,那頭又要得急,我這里沒有也罷了,不成想竟還是個欺軟怕硬的!”金雀說得這兩句,使了眼色給紫羅,紫羅上來便是兩巴掌,打得葡萄跌在地下。 她打了葡萄,就要上前打石桂,石桂退后一步,后頭卻站著紅羅,她幫著meimei,扳了石桂的胳膊,石桂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下。 金雀微露笑意,這才覺得出了氣,指了蝦湯:“往后再送這些不干不凈的來,管教嬤嬤不來,也有人教你們規(guī)矩。” 葡萄哪里受過這樣的打罵,跌在地下起不來,石桂眼睛盯了紫羅,紫羅哧笑一聲:“怎的,還想挨打不成?”說著就要伸手上去,叫石桂一把抓住手腕子狠狠甩開。 石桂在家,還幫著秋娘推磨,手上勁兒不小,紫羅吃這一下,差點兒摔出去,撞到門框上,哀哀叫了一聲,石桂伸手去拉葡萄,轉(zhuǎn)臉看著金雀:“縱我們有錯,要管教那也是干娘的事,把我們叫了來,就為打這一耳刮子,金雀jiejie隔了房頭管教我們,也得看看太太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認(rèn)下了鄭婆子當(dāng)干娘,那就是大夫人這頭的,石桂忍著胳臂疼說了這一句,扶著葡萄就往外去,金雀才還輕巧巧的撣指甲,站起來拍了桌子就要罵,外頭鄭婆子已然來了,葡萄一見她就嚎哭起來,一聲聲的叫干娘。 紫羅先扇的那巴掌勁道足,葡萄半邊臉都腫脹起來,紫羅追出來還待要拉扯,叫鄭婆子一眼瞪了,口里卻沒停,一個發(fā)配到別苑來的婆子,真要有人出頭,也早就回去了,叉了腰:“mama來的正巧,你也看看,這湯里的蟲子是怎么個說頭?!?/br> 鄭婆子冷笑一聲:“甚個說頭,金雀姑娘往年也曾在我這兒好言好語的想吃個雞蛋湯,如今升等了,也不念個什么往日情份了,這東西不定哪個黑心爛腸挨千刀的放進(jìn)去,我替著她們賭咒,若真是廚房出的茬子,頭頂流膿腳下生瘡!” 鄭婆子說的那些,還是金雀才進(jìn)府里當(dāng)丫頭時的事兒,她也是外頭買了來的,沒個根基,要吃什么不得自個兒張羅著,月錢拿得少,饞吃蛋花湯了,央著鄭婆子打個蛋加些鹽在滾水里。 金雀叫她說得滿臉通紅:“哪一年的事了,mama還擺在嘴上念叨,我那會兒,可沒這樣當(dāng)差的,上頭要個什么,恨不得立時尋出來,哪敢有半分輕慢呢?!?/br> 說到底還是恨她們昨兒沒送糕來,覺著看輕了她,葡萄哭得眼淚鼻涕糊在衣襟上,抱了鄭婆子就不撒手,石桂卻不哭,反唇道:“咒也賭了,誓也發(fā)了,jiejie要還饒不過,這事兒誰干的,就打一道天雷生劈了她!” 打都打了,事兒不了也不行,鄭婆子卻覺得老臉無光,打了葡萄石桂,可不就是下她的臉,金雀還是她看著一步步爬上去的,走的時候不過三等丫頭,二太太自來不喜生得妖嬈的丫頭,提她上來不過為著分豆蔻的寵。 金雀畫了吊梢眉毛,生了一雙狐貍眼兒,鄭婆子一看便知道就里,回來就罵她是上趕著爬床的:“見著太太那頭給了一個,旁的沒學(xué)把這個學(xué)了。” 聽見金雀往后要當(dāng)姨娘,葡萄捂著臉頰啐一聲,又痛得皺了臉來,拿井水湃過的帕子捂了臉兒,吃這一記,嘴里皮rou都破了,疼得她直抽氣。 鄭婆子出去逛了一圈,立時就都知道金雀打人,自家也是個奴,卻偏覺得高人一等了,鄭婆子沖著門邊吐上一口:“就是當(dāng)了姨娘,提腳也就賣了,還當(dāng)自個兒比咱們高貴了?!?/br> 石菊帶了藥油來,看著葡萄臉頰老高,再看石桂臉上一個巴掌印,氣得直跺腳:“她竟也敢!”替她們輕輕揉了臉,又煮了個雞蛋來,剝了殼兒揉搓:“她這樣的還想學(xué)豆蔻jiejie?!?/br> 石桂聽過一句,豆蔻是才提上去當(dāng)姨娘的,為著有了身孕了,還擺了兩桌酒,石菊口上比淡竹要緊些,這些事并不往外道,說了這一句,便不再說了,只寬慰她們道:“別怕,春燕jiejie說了,你們倆個的身契已經(jīng)收起來了,跟二房再不相干?!?/br> 原來別苑的銀子就是大房里出的,王管事買人的錢是大房的,那買來的人自然也歸了大房,不獨(dú)這個,二太太派來的人沒來幾天,王管事這個管事就當(dāng)不下去了。 他這一年年的帳自有人查,對付不過去,又賠補(bǔ)不出銀子,報到了老太太那頭,只說別苑的下人們一年都吃不著幾回rou。 老太太自親兒子死了就一直在布粥舍米,聽見宋家的下人連著一季厚衣都發(fā)不下來,一句話就給了二太太沒臉,倒不是為著下人出頭,卻是為著寶貝孫子,大少爺宋蔭堂是在她跟前長大的,若不是二太太把那事兒捅到老太爺跟前去,怎么會打他的板子,叫他在床上躺了這許久,把科考都給誤了。 大太太跪下請罪說是沒能教好兒子,老太太當(dāng)場不發(fā)作,可這兩年雞零狗碎的挑剔著二太太,如今這點子小事,她偏在請安的時候特意點出來:“我們宋家是積善的人家,自家府里的下人還挨凍受餓的,說出去是下了誰的臉?” 二太太漲得滿面通紅,連帶著王管事在甜水鎮(zhèn)上置了外宅,討了個彈唱的,還生下兒子來的事兒也一并知道了,他老婆當(dāng)天就尋死覓活,王管事這管事當(dāng)?shù)搅祟^,信傳到別苑里,鄭婆子拍手稱快。 “該!太太也忍得他二年了,這會兒發(fā)作,連著皮一道剝下來才好!”平素?fù)缚怂齻?,上頭也不是不知,只零零碎碎的伙食衣裳,一注也就十?dāng)?shù)兩,再沒為著這個就大張旗鼓發(fā)落人的,這會兒既要來了,眼睛里就揉不了沙子。 鄭婆子嘆了兩口氣:“到底是太太,性子沒變?!蓖鬟吙戳艘谎?,冷哼一聲:“要不是妯娌,早就收拾了那一個?!?/br> 可名份上怎么也是妯娌,兩個平起平坐,只有斗敗,沒有斗倒了的,清凈一刻,又再挑起事來,便不傷筋動骨的,也惡心人不淺。 葡萄養(yǎng)著傷,口里含混問道:“大少爺?shù)降兹橇松跏???/br> 鄭婆子掃她一眼:“不該你問的別問,挨了耳刮子,還想剝了褲子挨板子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電腦更新配置中 借了同事的電腦更新 謝謝地雷票 妹紙門么么噠~~ 微博說過了,大家貌似沒看到哇~(搜晉江懷愫,更新請假我都會說一聲,畢竟微博不抽) ☆、扣錢 石桂葡萄兩個挨打的事,以扣了月錢為終結(jié),到最后還是鄭婆子認(rèn)了栽,裝模作樣的罵了她們一回,春燕再把月錢革去了一半。 金雀一口咬定了那蟲兒是她們倆偷菜吃才飛進(jìn)去的,先打了人,鄭婆子言語硬氣又揭了她的短處,不依不饒再報到春燕那里,咬準(zhǔn)了說廚房不干凈,要春燕搜廚房,看看那里頭藏些甚個腌臟物。 查廚房也是宋家的規(guī)矩,一季總要查一回,來的時候人少,高升家的來看過一回,柴堆灶臺分得開,五斗櫥里外擦得干干凈凈,邊角縫兒都沒灰,罐頭蓋子上一抹沒油膩,點一點頭,當(dāng)時還夸了鄭婆子一句,就她到底是廚房里頭出來的。 金雀不敢去惹高升家的,只來吵著春燕,非把鄭婆子也給扯出來,一查廚房這事兒就鬧大了,便是干凈的,也不干凈了,葡萄氣得腫脹處紅通通:“就叫她來查,咱們還怕了她不成?” 鄭婆子卻瞪她一眼,她還想著回老宅,鬧得大了,自有人說嘴,誰知道跟來的都是哪些人,被人臟水澆上頭,還管到底是不是真干凈。 石桂眼見這委屈只能忍下來,捏一捏葡萄的手:“這事再不能扯上干娘。”不愿意認(rèn)下也得認(rèn)下,卻不能悄沒聲兒的咽了。 金雀得意得一刻,可上午才扣了月錢,下午春燕就給她們補(bǔ)了回去,金雀豈會不知,知道了還待要鬧,憤憤然上門去,偏得給自個兒掙一回臉、 春燕看她一回:“兩個小丫頭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連著月錢都扣了,再要發(fā)落,難道為著一樣的奴才,還賣了人不成?要是你還不點頭,那就先記著,總歸兩位太太都要來的?!?/br> 春燕一面說一面笑,卻是軟刀子扎在金雀身上,二太太提了她起來是要當(dāng)姨娘的,可這許多時候過去了,豆蔻都懷上了身子,老爺也沒沾她幾回,不說分寵了,連人都沾不著,那句“一樣是奴才”,叫金雀立時綠了臉兒。 這事兒是她沒理,一樣的話到葉氏跟前,不必說就知道誰出了茬子,何況這兩個還是鄭婆子的干女兒,大夫人怎么也不會為著二房的人真?zhèn)€把她們倆發(fā)作了,金雀沒了話說,扯扯臉皮,甩了帕子走了。 春燕著實氣得不輕:“這兩個也恁般老實了,便不能推說我這里有事兒,她再怎么也不敢叫人到我這里鬧騰?!?/br> 春燕住在上房院里,縱大太太還沒來,也還是她的院子,敢在這頭鬧事,便是二太太也保她不住。 可這事兒來的急,石桂只當(dāng)能辯駁清楚,見著春燕人品,還想著宅子里頭能當(dāng)上一等大丫頭的人總有些說道,哪知道主使的不是紫羅,竟是金雀,為著一盞雨花茶,存心折騰她們。 淡竹跟石菊兩個去看過,回來便跌了腿兒把兩個人的傷勢學(xué)給春燕聽:“不獨(dú)臉上腫了,嘴里還破了皮兒,生了口瘡,痛得連粥都喝不下去?!?/br> 打人不打臉,打臉就是結(jié)了仇,金雀沒把這兩個灶上丫頭當(dāng)一回子事,可葡萄卻把她恨住了,不獨(dú)是金雀,還有紫羅紅羅兩個,成日里都恨不得往金雀的湯里頭吐唾沫。 她還欠著外債,在春燕那頭得些賞,也是些手帕墜子,不能換了銅子兒用,阿才那頭二百個錢,還當(dāng)這個月發(fā)了月錢能還上的,偏還給扣了,雖說補(bǔ)了回來,卻深覺丟了大臉,臉上腫著,好幾日不曾當(dāng)差。 說著二房的人必要咬了牙呸一聲,倒越發(fā)跟鄭婆子說得來,無事便問了大太太甚個時候來,想著大太太是個厲害的,抬抬手就能替她報了仇怨。 石桂沒挨在臉上,胳膊叫磕青了一塊,藥油抹在肩上,墊一壞紗棉布,一身藥油味兒,葡萄把藥粉撒在口瘡上,捂了嘴兒直流口水,苦得直皺眉,口里還不停,聽見葡萄還有力氣罵人,不由苦笑,罰月錢都算好的了,何況還補(bǔ)了回來。 宅子里頭不獨(dú)主子跟前要夾了尾巴事事小心,這些個大丫頭還要以勢壓人,說打就打說罵便罵,竟還擠破了頭要進(jìn)去,也不知是個什么想頭,才剛疑惑,就聽見葡萄發(fā)愿:“等我進(jìn)去了,也有她挨打的那一天!” 她說的是紫羅,金雀總歸是通房丫頭,往后要是得了孕就是姨娘,葡萄便把這一巴掌的仇全記在紫羅身上,石桂看她也明白過來,受了欺負(fù)還想進(jìn)院的,約摸是想著此時受了人欺負(fù),等自個兒坐大的時候,就能欺負(fù)了別個去。 金雀打了大房的丫頭,別苑里傳了遍,春燕沒叫刻意瞞過,反睜了只眼兒由得人去傳,不說石桂勤快,上上下下都曾央了她跑腿的,就是葡萄,這些年在別苑里頭也都是熟識的,知道她們挨了打,是為著廚房里沒茶葉送上去,俱都咋了舌頭,這一位當(dāng)真好大氣性。 金雀這個脾氣,打金陵來的婆子,自也有結(jié)了仇了,便都背地里說起她的長短來,二太太千挑萬選這么個人,怎么能跟豆蔻比,真是棋差一著,還當(dāng)是個妖調(diào)的,男人就上趕著了。 這些話越傳越難聽,添油加醋的再傳了一回,春燕這才責(zé)備兩聲,也是軟綿綿沒份量,底下人略有收斂,卻從明面兒上藏到了私下里,再沒停嘴的時候。 金雀自有聽見些風(fēng)聲,氣得夜飯都吃不進(jìn)去,可再氣有甚用,拉了紫羅打兩下出氣:“為著替你出頭,倒帶累了我!” 紫羅吃了打,回去自有口舌,本來就是金雀起意,到成了是替她出頭,事兒再傳一回,那蟲子便成了金雀叫放進(jìn)去,專為著打大房的臉。 這么一來可了不得,主家還沒來,便唱起大戲打擂臺了,金雀氣得心口疼,卻還是花了銀錢,叫人往山下買些點心來,給春燕送過去,叫她把流言止一止。 哪知道無人肯替她下山,跟來老宅子的人路不熟識,能使的只有別苑的,一個推另一個:“這可不成,跑腿是小,可這蛇蟲鼠蟻的,碰著一丁點兒,可不削了我的皮?!?/br> 倒霉的又成了紫羅,她往山下跑一回,問明了鋪子,買了四盒子點心上來,捧著跟在金雀身后去尋了春燕,春燕笑一回,這才斥責(zé)一回跟過來婆子們,不許再嚼舌頭。 事兒就這么淡了下去,石桂幾個倒因禍得福,既然鬧出這樁事,高升家的干脆讓鄭婆子把廚房挪到東院里來,知會得金雀一聲,總歸西院里頭也有廚房,叫她們自個兒理起來,等主子們來了,兩邊各自方便。 金雀只當(dāng)春燕好說話,這事兒已然揭了過去,哪知道在這兒等著她,跟著來的可沒有灶上的,王管事來信時說是樣樣齊全的,跟來的都是粗使。 卻不愿意再拉了臉去說軟話,挑了幾個婆子到灶下使喚,可不說她,就是紫羅紅羅兩個,在府里也是吃慣了精細(xì)飲食的,粗菜粗飯不得下咽,沒臉讓鄭婆子加菜,只得咬牙忍下來。 鄭婆子把那頭甩了怎不樂意,挑剔不說,還沒句好話,原來還當(dāng)要兼著兩頭的飯食點心,如今只做東府的,灶上又給她配了兩個熟手,不等著大夫人帶的廚子到,就先管起了廚房來。 葡萄經(jīng)了這事兒,倒對石桂好起來,兩個一道挨過打,便是站在一邊的,在屋里就是見天的罵著金雀,每罵了紫羅金雀,就必得說上一句“要是太太來了,就好了?!?/br> 她雖沒見過大太太,可聽著鄭婆子說話,也覺得大太太是個能拿得住的人,二太太再斗不過她,隱隱覺得榮辱與共,大太太比二太太得勢,那她們大房的丫頭自然也更有體面些。 石桂聽她罵得多了,倒勸她一回:“盯著她作甚,她是要當(dāng)姨娘的,總歸是二房,往后就是回了老宅,也不能挑咱們的理?!?/br> 葡萄卻巴不得她倒了大霉,約摸聽見兩句,也對石桂嚼舌:“她倒是想呢,都提上來多久了,老爺不還是歇在豆蔻jiejie那兒,我看她這模樣也沒甚可喜的,老爺再不會寵愛她的?!?/br> 葡萄才十歲出頭,說這些讓石桂哭笑不得,這么丁點兒大的丫頭,連著宋老爺?shù)拿娑紱]見過,倒知道寵愛不寵愛的話了。 她管不了葡萄,還只埋頭做活,花朵果實是不能掐去賣了,打的結(jié)子倒能賣掉些,她既跟淡竹石菊兩個交好,看著她們做繡活,心里也很想學(xué)。 淡竹兩個在太太房里是專做了鞋面帕子腰封云頭的,打小就學(xué)的繡,因著手藝好才挑上來,當(dāng)房里的針線丫頭,左右在別苑里無事,知道石桂想學(xué)繡,還看她畫的那幅杏林春燕,一見就笑:“這可不是做鞋子襪子子用的,分明就是掛畫兒,當(dāng)坐屏擺出來的?!?/br> 還真叫她們說著了,石桂只會畫,繡樣子還真不會描,春燕把她們兩個調(diào)到院子里去,閑的時候多,坐下來描上幾回,活靈活現(xiàn),淡竹拿起來看著便笑:“你這手怎么生的,這么個巧法,不學(xué)繡可惜了?!?/br> 葡萄吃味,點心做得不如她,連著描花樣學(xué)繡也不如她,可等真?zhèn)€上手繡起花來,兩個倒相差仿佛,都是出學(xué)的,能強(qiáng)到哪兒去,石菊抖了肩哧哧笑:“說是巧,也巧得有限,這一雙手,怎么落針了倒不一樣了。” 等那一幅杏林春燕將將繡出一雙燕子來,宋家的船也來了,三天前便說將要到,這一回是一家子都來,兩房都差了人去渡頭等著,春燕還顧了轎子,幾個轎夫給足了銀錢,就在岸邊等,等一日就給結(jié)一日的錢。 廚房里雞鴨魚rou買了來,俱是活的,一兩只看著生氣不壯了,立時就宰了來吃,吃得肚里都是油,葡萄還咂了嘴兒:“這會兒就吃得這樣好,等人來了,咱們也嘗嘗那果子露兒?!?/br> 淡竹說老宅里夏天要吃冰碗吃果子露,都是拿新鮮果子現(xiàn)磨出來的,磨出漿汁兒來,淋到細(xì)冰上,吃一口涼透心肺,再沒比這個更舒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