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按時來的幾個女人此時正小心謹慎地抱怨著段子卿,余光突然瞄見漸行漸近的蕭誠和段子卿時就機警地止住了話題,全都笑盈盈地站起來,向著蕭誠和段子卿的方向行了個禮。 “請王爺、王妃貴安,恭祝王爺和王妃萬事如意,大吉大利?!?/br> “都坐吧?!笔捳\擺擺手,便牽著段子卿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 大郎君和大娘子依次到蕭誠和段子卿面前拜年,領了紅包之后就歡天喜地地回到各自生母的身邊,小郎君還小,就只被送到蕭誠懷里抱了一會兒,便連同紅包一起送還給了谷心柔。 坐在這樣一大桌子人中間,段子卿總覺得有些尷尬。 平日里都是她們幾個女人坐在一起,不管是口蜜腹劍也好,指桑罵槐也好,都沒什么感覺,可這會兒人群里多了一個蕭誠,這畫面就怎么看都覺得尷尬。 反正當著蕭誠面兒也不會有人對她怎樣,于是段子卿就專心致志地享用美食。吃永遠都是化解尷尬最好的辦法。 但一直沒聽到段子卿出聲的蕭誠就覺得別扭了。 “你很餓?”蕭誠狐疑地看著段子卿,暗想段子卿為什么一直在吃,她明明不是個能吃的人。 段子卿斜眼瞟了蕭誠一眼,低聲道:“不餓不能吃嗎?” “能……能是能……” “能不就得了?”白了蕭誠一眼,段子卿繼續(xù)吃。 這桌面上若再有兩個男人她還能欣賞一會兒,可這坐了一桌子的女人,她不吃難道要跟她們比美嗎? 蕭誠無奈:“好好好,你吃你吃,愛吃什么就使勁兒吃?!?/br> 吃撐了可沒人管她。 可段子卿越是想避禍,這禍事就越要找上門來。 同桌的白銘只顧著照顧大郎君,對段子卿和蕭誠顯然也是并不感興趣,宮馥蓉跟段子卿一眼,只埋著頭吃,旁的事情什么都不管。可谷心柔和柳妹君卻是看不慣了。 自打段子卿過門之后,王爺每次踏進后院都只往猗月院去,即便她們能在半路上把人截住,王爺也總是三言兩語地就把她們都打發(fā)了,依舊是一門心思地只往猗月院奔。 她們就覺得奇怪了,這段子卿到底是有什么本事,怎么就把王爺?shù)男乃ǖ眠@么死?難得今天終于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可以出現(xiàn)在王爺眼前,她們也是花了心思依著王爺?shù)南埠脤⒆约捍虬绲闷亮恋?,可為什么王爺還是只看著段子卿?就段子卿那吃相,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在與谷心柔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柳妹君突然端起酒杯,一步三扭腰地走到了段子卿的身邊,還是站在了段子卿和蕭誠之間的位置。 “王妃,借著這年節(jié),奴妾斗膽,敬王妃一杯?!?/br> 段子卿一愣,將嘴里的雞骨頭吐出來,茫然地看著柳妹君。 ☆、69. 第 69 章 柳妹君卻是難得沉住了氣,只端著酒杯,笑容友好地看著段子卿。 段子卿撇撇嘴,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柳充儀客氣了?!?/br> 這話說完,段子卿就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你慢點兒?!笔捳\忍不住囑咐一句。 段子卿沒理蕭誠,繼續(xù)吃雞。 柳妹君暗瞪段子卿一眼,拎起自己拿來的酒壺再倒一杯酒,又轉向了蕭誠:“王爺,奴妾也敬您一杯?!?/br> “恩?!狈笱艿貞宦?,蕭誠伸手就要端起自己的酒杯。 “王爺,”柳妹君嬌嗔著按住了蕭誠的手,“奴妾喂您啊,您以前可常要奴妾喂您的?!?/br> 這樣說著,柳妹君的手搭在蕭誠的手腕上,輕輕摩挲著。 段子卿吃雞的動作一頓,頗為嫌棄地瞄了蕭誠和柳妹君一眼,然后搬著屁股下的椅子往另一側的白銘身邊靠了靠。 每次聽柳妹君說話,她都有種身在平康坊的錯覺,若說妖艷嫵媚,果然還是艷羽最讓人舒服。這大過年的,她要再吃一只雞腿壓壓驚。 段子卿這椅子一搬,一桌子人都看向段子卿,然而段子卿卻無所察覺似的,吃得要多香就有多香,引得大郎君蕭言澤和大娘子蕭言妍也覺得今夜王府的廚子做菜比平日里好吃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嘴里塞。 蕭誠瞥了段子卿一眼,然后就將手從柳妹君的手下抽了出來,端起酒杯喝下一杯。 “坐下吃飯吧?!?/br> 柳妹君眼神一暗,仰頭就將杯里的酒灌了下去,結果給辣得絲絲哈哈的,轉身要走時,卻被椅子腿絆到。 “??!” 聽得一聲驚呼,蕭誠立刻伸出手接住了柳妹君:“當心些?!?/br> 蕭誠微微轉身,原本是想扶柳妹君起來,可沒想到柳妹君竟突然轉身撲了過來,抱住他的腰就跪倒在椅子旁嚎啕大哭。 “王爺!王爺您是不要奴妾了嗎?” 聽到柳妹君的哭喊,蕭誠傻眼,白銘傻眼,段子卿和宮馥蓉更是嚇得手上的雞腿都掉了。 “怎么了這是?”段子卿偷偷用胳膊肘撞了白銘一下,隨口問道。 白銘怔愣地盯著哭鬧不止的柳妹君看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道:“對了!妾身記得柳充儀是不能喝酒的,哪怕只喝上一口也會醉得哭鬧不止。跟了王爺之后,柳充儀為了不在王爺面前失態(tài)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沒能及時阻止柳充儀,還請王妃降罪?!?/br> 段子卿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不怪你,過年嘛,就是要熱鬧些。” 柳妹君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卻特地跑上來敬酒? 段子卿轉眼看向坐在蕭誠另一邊的谷心柔,笑得意味深長。 這邊段子卿悠閑自在地擦了擦油膩膩的手,然后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小酒,饒有興致地聽著柳妹君的哭鬧,那邊蕭誠卻是差點兒暴跳如雷。 自從這個柳妹君不知道跟誰學了一身的風塵氣后,他就不太喜歡她,平日里能躲就躲,方才在席上瞧見她時還想著希望她今日能安安分分地吃完這頓飯,結果這會兒就鬧了起來…… “把人拉開!”蕭誠惱怒得黑了臉。 可柳妹君的力氣出乎意料地大,竟是死死攥著蕭誠的衣裳不撒手,胥仁和女婢們還怕扯壞了蕭誠的衣裳,也不敢硬拉,場面一時之間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蕭誠急了,轉頭瞪著段子卿道:“你就看著?!” 段子卿一臉無辜地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谷心柔恰巧在這個站起來,繞到蕭誠身側,輕拍著柳妹君的背柔聲勸慰道:“柳充儀快起來,我扶你回房去。” 柳妹君卻根本不聽,這會兒就認準了蕭誠,怎么都不肯撒手。 “王爺,”谷心柔一臉為難地看向蕭誠,“要么妾身陪王爺先將柳充儀送回院子吧,也不能讓柳充儀一直在這里苦惱。等明日柳充儀酒醒了,妾身再做懲處。” 左思右想,蕭誠也覺得眼下只有這一個法子,不管他有多討厭柳妹君,總要先把人哄回去再說,瞟了一眼事不關己似的段子卿,蕭誠拎著柳妹君起身,往柳妹君的院子去。 谷心柔趕忙跟在了后頭,女婢們也牽著大娘子抱著小郎君腳步匆忙地追上去,段子卿卻依舊坐在桌邊,動都沒動一下。 白銘目送著蕭誠一行走遠,有些擔憂地問段子卿道:“王妃,您……不去看看嗎?” “我去做什么?”段子卿輕笑一聲,“我又不能幫人醒酒,去了反要壞了人家的好事。白夫人酒量如何?” 白銘一愣,然后溫婉笑道:“妾身的酒量不是很好,但若能陪王妃小酌,那是妾身的福分?!?/br> “什么什么?要喝酒嗎?奴妾也來奴妾也來!”宮馥蓉舔著油膩膩的手指,興奮地看著段子卿和白銘。 三個女人相視一笑,便愜意地推杯換盞,聊著些無關緊要卻能讓人開心的事情。 半個時辰之后,喝著酒的三個女人還正在興頭上,突然就聽見小孩子扯著嗓子嚎啕大哭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女人哭著討?zhàn)埖穆曇簟?/br> 三個人驚愕地循聲望去,就見蕭誠一手抱著小郎君,一手牽著大娘子,怒氣沖沖地往這邊來,谷心柔則哭得妝都花了,踉蹌著追在后頭。 白銘喃喃道:“她們終于是捅了馬蜂窩了?!?/br> 白銘在蕭誠的身邊待得最久,對蕭誠的脾性自然也是十分了解,這些年后院里谷心柔和柳妹君的小動作蕭誠不是不知道,只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反正這兩個女人也沒做什么有損王府和觸碰蕭誠底線的事情,蕭誠還忍得了。 可現(xiàn)在看蕭誠怒氣沖沖地把孩子都領了出來,白銘知道蕭誠是真的動怒了。 “給你!”蕭誠大步流星地走到段子卿面前,什么都不解釋就先將兩個孩子塞給了段子卿。 “誒?”段子卿傻眼,手忙腳亂地接住被丟下來的小郎君,“怎么了這是?” “你不必管!”蕭誠氣得手都在抖,“這兩個孩子日后就由你撫養(yǎng),免得他們跟著心術不正的生母學得些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 一聽蕭誠這話,谷心柔撲倒在蕭誠腳邊就是一通哭嚎:“王爺!王爺,妾身知道錯了!妾身、妾身也是一時糊涂,求求您,求您把孩子還給妾身!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 “滾!”蕭誠一腳將谷心柔踢開,“你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當做沒看見,權當賞你這些年勞苦功高,可你現(xiàn)在是蹬鼻子上臉,把我也當傻子耍了嗎?!” 一聽這話不對,段子卿趕忙空出一只手扯了下蕭誠的衣袖,然后對其他人吩咐道:“天色也不早了,白夫人和宮沁華該回去歇了?!?/br> “是?!卑足憰猓s忙領著大郎君、帶上宮馥蓉和兩院的女婢們匆匆離開。 段子卿又道:“月韻、月茗,帶上大娘子和小郎君去猗月院歇息,好生哄著。胥仁,你們全都退下。” “是?!眱蓳苋送瑫r應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花園,轉眼間這花園里就只剩下蕭誠、段子卿和谷心柔了。 段子卿尷尬地站在蕭誠和谷心柔旁邊,想了想,還是柔聲說道:“那我也先回猗月院去看看孩子。” 話音落,段子卿就要走,可是卻被蕭誠抓住了手腕。 段子卿頓住腳步,轉頭疑惑地看著蕭誠。 蕭誠深吸一口氣,道:“我沒什么要跟她說的,在王府后面挑個院子讓她搬過去。” 這話說完,蕭誠倒是先走了。 望著蕭誠的背影,段子卿滿心無奈。 看了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谷心柔,段子卿嘆一口氣,伸手去扶:“先起來吧?!?/br> 誰知谷心柔“啪”的一聲打開了段子卿的手,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段子卿:“這下你滿意了?你得意了?” 段子卿眉梢一顫,退了兩步,又坐回椅子上:“你知道這吳王府里,是誰說的算嗎?” 段子卿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谷心柔聽得也是一頭霧水:“當然是王爺說的算。” “原來你還記得?。俊倍巫忧溥有?,“這吳王府是王爺?shù)膮峭醺瑥拈L史胥仁到府內護院再到賬房先生,從前院客卿到后院女婢甚至是四院姬妾,這些都是王爺?shù)?,王爺想要,這些人便都能留下,可若誰惹了王爺不高興,那這輩子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這個道理,我一直都以為你懂。” “我自然懂,”谷心柔哽咽道,“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地為王府效力、替王爺著想,我做錯什么了嗎?” 段子卿淡然道:“你沒做錯什么,只是太高估自己了?!?/br> 谷心柔蹙眉:“你什么意思?” 段子卿傾身,不急不緩地說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把主母的權力看得極重,你知道蕭誠很難愛上誰,倒不如替他做事,這樣興許還能在他心里占一席之地,因此我剛嫁過來的時候,最先做的就是幫你保住了你的權力。 只可惜你還是怕我,怕我有一天會想要回這個權力,那樣的話你就什么都沒有了,到那時候你就跟柳妹君、跟白銘、跟宮馥蓉沒什么區(qū)別了。可你知不知道,我若想跟你搶,你一定贏不過我?!?/br> “為什么?我比你差在哪兒了?這王府我管了多少年了?我比你差在哪兒了?”谷心柔瞪著眼睛看著段子卿。 “差在哪兒了?”段子卿哂笑,“沒差在哪兒,但,我是主,你是奴?!?/br> 谷心柔的眼中一震,突然被抽空了力氣似的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