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人說嗎？”段子卿輕笑一聲，“我就是這么吃著長大的，子鳴也是一樣?！?/br>
    “那難怪你那么沉。”蕭誠調(diào)笑一句，自然是惹得段子卿狠狠瞪了他一眼。

    ☆、60. 第 60 章

    段子卿陪著蕭言澤吃了一盤點心，這才讓蕭言澤放松了下來，而蕭誠見那盤點心有大半都被段子卿吃了，便沒再說什么，考了考蕭言澤的功課，覺得這孩子學(xué)得還不錯，倒是可以換個先生給他講一些更深奧的東西。

    有了決定，蕭誠就放蕭言澤離開，段子卿也拍拍屁股準備走人，卻被蕭誠給叫住了。

    “你要去哪兒？”蕭誠疑惑地看著往門口去的段子卿。

    段子卿頓住腳步，扭頭看著蕭誠，道：“我也回去了啊，王爺叫我來，不就是看看大郎君嗎？”

    聞言，蕭誠氣悶。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她就真的這么走了？他都叫她過來了，她就不能陪他說說話？

    “急什么？過來坐?！北臼且氐綍负蟮氖捳\返身又坐回了榻上。

    段子卿偏著頭看了看蕭誠，而后才走過去，坐在蕭誠對面：“王爺還有事要跟我說？”

    蕭誠摘下了面具，無奈地白了段子卿一眼。

    這會兒他就算是沒事也要找出點兒事情來。

    “今日在蓬萊殿里，母后都問你什么了？”

    “問什么？”段子卿倒上兩杯茶，輕笑著將其中一杯推給蕭誠，“王爺跟母后告了什么狀，母后自然就要跟我說什么。”

    “告狀？”蕭誠不解地看著段子卿，“我可沒有，我跑到母后面前告你的狀做什么？”

    “沒有？”段子卿挑眉，“那母后可真是神了，不必王爺去說，她就能知道咱們吳王府里的事兒呢?！?/br>
    蕭誠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己曾跟皇后說過哪些吳王府里的事：“母后到底跟你說什么？”

    段子卿撇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就問我為什么不收兩位郎君做養(yǎng)子。我說我忙不過來，顧不上?！?/br>
    蕭誠搖頭失笑。

    這事兒他確實是跟母后說過，但那是因為被母后問得煩了，才將段子卿給供了出去，想著段子卿足夠機靈，就算被母后問起也能夠應(yīng)對，他便沒太在意。

    “你還忙？府里的事情用不著你管，孩子你也不想管，我瞧你都閑死了。咱們府里的事情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接手？”

    她的心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在這吳王府里安定下來？

    段子卿一怔，抬眼看著蕭誠，突地就笑了，道：“王爺你這心直口快的性子當(dāng)真是很討喜，可偶爾也叫人覺得你太不體貼了?！?/br>
    蕭誠嗤笑一聲，道：“體貼？體貼了別人，反倒要叫自己心里難受？”

    段子卿搖頭失笑：“說得倒也是。”

    停頓片刻，段子卿又道：“王爺若是需要一個既能幫你打理內(nèi)務(wù)，又能幫你生養(yǎng)孩子的，你去找側(cè)妃不就得了？我原本不就是王爺娶回來的一個擺設(shè)嗎？”

    蕭誠蹙眉：“我也說過，我現(xiàn)在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妻，你怎么總是要忘記我說過的話？”

    “我沒有忘，”段子卿垂著頭，看著浮在茶水上的一小節(jié)茶梗，“可王爺對我也并沒有多執(zhí)著不是嗎？不然讓我就范的方法要多少就有多少?！?/br>
    “你這女人！”聽到這話，蕭誠有些惱，“你是被蕭永給氣壞腦子了嗎？我是想讓你愛我，又不是想讓你恨我，我是有多蠢才會想要耍手段讓你就范？蕭永是蕭永，我是我，你就不能好好看著我？”

    “我看著呢，”段子卿又抬起頭來看著蕭誠，“正因為看著，所以我知道王爺是個磊落之人，不屑于對他人說謊，更不會對自己說謊，你說喜歡我，就真的是喜歡我，為報答王爺?shù)倪@份情，我會盡我所能地輔佐王爺，可也僅止于此。今日皇后殿下說所謂臣妾，便是半臣半妾，可我大概只能為臣?！?/br>
    “為什么？”蕭誠沉著臉看著段子卿，“是因為你還忘不了蕭永？”

    段子卿搖了搖頭：“是因為我不想再跟別的女人爭風(fēng)吃醋，也不想再跟這天下爭風(fēng)吃醋。兩個人相愛明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實際上會感受到幸福的時刻卻少之又少，我是個膽小又自私的女人，我不想再讓這些無聊的怨恨毀了我的生活，請王爺見諒。”

    蕭誠怎么也沒想到段子卿會說出這樣的理由來。

    段子卿說出這樣的話，叫他怎么辦？

    他后院里的幾個女人都跟了他許多年，他對她們沒有情，卻有義，他可以向段子卿承諾不再碰她們，可他有義務(wù)養(yǎng)著她們，就像他有義務(wù)保護每一個中心追隨他的將士一樣，但這對段子卿來說是不夠的吧？

    他并不是一定要子承父業(yè)，可父皇和母后的教導(dǎo)讓他打小就將保護天下、保護唐國、保護百姓視為自己的責(zé)任，這是他擔(dān)負了十幾年的責(zé)任，也是在腦海中根深蒂固的信念，他可以為了唐國的天下豁出性命，但他能將段子卿看得比這份信念更重要嗎？

    蕭誠默然無語，半晌后突然起身，緩步走出書房。

    段子卿也沒再說話，甚至沒有看蕭誠一眼，就只垂著頭，看著那一杯琥珀色的茶水。

    所以她才不想說破。她相信蕭誠的真心，她承認蕭誠待她好得出乎意料，她甚至很欣賞蕭誠的那一份坦蕩磊落，可那又怎樣？這份情感沒辦法轉(zhuǎn)變成愛情，她不會讓它變成愛情，她不敢，她再也不敢把自己的心交給一個男人。

    這一夜的談話之后，段子卿再沒見過蕭誠。段子卿想，蕭誠大概是不會再在她身上花費心思了。

    半個月后，胥仁來到猗月院，跟段子卿說蕭誠天不亮就已經(jīng)出發(fā)，趕往云州巡察邊防部署。

    聽到這個消息，段子卿有些怔忡，回過神后便沖胥仁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原本是要報給王爺?shù)氖虑椋F(xiàn)在每日日出之時便來猗月院報給我，要格外留心朝堂動向。府中內(nèi)務(wù)仍舊由側(cè)妃打理，但勞煩胥長史多費心，圣人的壽辰在即，那之后又是年關(guān)，有些地方該比往日更加謹慎，千萬別疏忽了?！?/br>
    “是?！瘪闳蕬?yīng)下，暗自松了一口氣。

    最近王爺和王妃似乎打起了冷戰(zhàn)，以往不管有多忙，王爺一定會抽出半個時辰左右來陪王妃說說話，可這半個月王爺卻是不管多閑都不肯踏進猗月院一步。

    這一次巡視邊防的任務(wù)原本是不需要王爺親自去的，誰知昨日王爺下朝回府后又突然說要去，他們匆匆忙忙地給準備好了，王爺竟是連個招呼都不跟王妃打，一大早天不亮就走了，害得他還真以為王爺和王妃之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問題。但這會兒看王妃泰然自若的模樣，大概是沒什么問題吧。

    送走了胥仁，段子卿又叫來了長孫伯毅。

    “見過王妃?！?/br>
    “不必多禮，”段子卿笑了笑，“圣人的壽辰就快到了，讓席謙和水素盯緊了龍武軍，以往龍武軍就總愛在圣人壽辰的演武上耍手段，這一次子鳴也會參與其中，可不能再給他們耍手段的機會了?！?/br>
    什么樣的將領(lǐng)就能帶出什么樣的兵，因此唐國所有邊防駐軍都是軍紀嚴明，羽林軍隨了田冠，都是些死心眼的武夫，若要與人比試，那必定是要硬拼實力分出個高低，輸了就輸了，但龍武軍卻是隨了傅慶，軍中兵將大多心思活絡(luò)，偶爾也會用些歪門邪道。

    “是，王妃。”長孫若言抬眼看了看段子卿，難得地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啟稟王妃，最近余君以與田二娘往來頻繁?！?/br>
    “恩？”段子卿詫異地挑眉，“君以和艷羽？他們兩個是怎么湊到一起去的？”

    長孫若言如實稟報道：“啟稟王妃，是燕主簿給牽線搭橋的，說是要讓余君以教田二娘一些藥理?！?/br>
    “藥理？”段子卿蹙眉，細細一想便笑了，“艷羽這人啊，都說了讓她不必費心?！?/br>
    艷羽想要學(xué)藥理，八成是想將藥理用于調(diào)香，這個想法好是好，可藥理哪是那么好學(xué)的？也不知道是誰給她出的主意。

    “屬下以為田二娘的想法可行，并且大有用途?！遍L孫若言是很看好田艷羽正在研制的香料。

    段子卿笑道：“罷了，傳話要艷羽小心一些。她現(xiàn)在一個女人，別總往家里招男人，有什么事就讓人傳話，若不方便，就讓他們約好了時間到王府里來。司巖怎么樣了？”

    一聽段子卿提起司巖，長孫若言就冷哼一聲，道：“他在楚國公府里閑著呢?！?/br>
    他就覺得奇怪了，司巖明明也跟他們一樣有事情要做，可怎么看上去總是很閑的樣子，每次去楚國公府碰見他時，他不是在曬太陽就是在曬月亮，手邊還總是有酒有菜，日子過得滋潤過頭了。

    看出長孫若言的不滿，段子卿輕笑出聲：“司巖有在做事，你們也別總罵他。”

    “……沒罵他?！遍L孫若言垂下眼。

    他是不知道別人會不會罵司巖，他是不會，每次都直接上腳踹，能把他那一身懶骨頭給踹散了最好。

    ☆、61. 第 61 章

    十一月十八，皇帝壽辰，段子卿起了個大早，按照蕭誠他們上朝的時間入了宮，先去蓬萊殿給皇后請安。

    蓬萊殿中，皇后也起了個大早，段子卿到時，她正在一道屏風(fēng)后面換衣裳。

    “臣媳請母后貴安，母后昨夜睡得好嗎？”

    “好好好，”皇后連聲應(yīng)道，“子卿你來一下，幫本宮瞧瞧這衣領(lǐng)怎么折才好看?！?/br>
    也不知是怕段子卿在吳王府里待著悶還是怕段子卿對蕭誠心生埋怨，蕭誠離京的這段時日，皇后比以往更常召段子卿入宮，段子卿又是極聰慧的，當(dāng)著皇后的面兒總是分得清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因此這一對婆媳之間的關(guān)系倒是越來越好了。

    衣領(lǐng)？段子卿眉梢輕挑，笑著起身，答了話就繞去了屏風(fēng)后面。

    聽到腳步聲，皇后就轉(zhuǎn)頭看向段子卿，這一看就是一愣，愣過之后又笑了。

    “哎呦？咱們娘倆倒是想到一起去了?！?/br>
    今日，段子卿是特地穿了一身男裝，卻也不是地道的男人的衣服，而是專門選了一塊海棠紅的料子去叫人給做的圓領(lǐng)長袍，衣緣和袖口上繡著女人喜歡的精致花紋，衣領(lǐng)是學(xué)著胡人的樣子向兩邊翻開，腳蹬一雙從胡商那里買來的小皮靴，挽起的發(fā)髻上也沒有多余的綴飾，只綁了一條絳紫色的巾幗，再配上清麗的妝容，整個人瞧著颯爽卻不失嬌媚，叫人眼前一亮。

    而皇后每年都要在皇帝壽辰時陪著皇帝去觀看演武，穿著拖沓的服飾怎么都不方便，于是從前年開始，皇后要么就是穿男裝，要么就是穿騎裝，等結(jié)束了演武，再回來換一身華服去參加壽宴。

    今年，皇后穿的是一身紫棠色的圓領(lǐng)長袍，一樣的英姿颯爽，只是瞧著比段子卿更加穩(wěn)重，更顯貴氣。

    段子卿福身道：“是臣媳疏忽，臣媳這就去換了?！?/br>
    “別了，”皇后笑容可掬地拉住段子卿，“你這身衣裳是為了今日特地去做的吧？穿著這么好看，還換什么？就這樣穿出去，讓人都知道咱們吳王妃有多美，讓誠兒那傻小子后悔去吧！不讓他去云州他非得要去，這下可錯過美人了?！?/br>
    段子卿莞爾一笑，道一句“失禮”就小心地替皇后打理衣領(lǐng)。

    等皇后打點妥當(dāng)，段子卿就跟皇后一起離開了蓬萊殿，乘攆去往坐落于皇宮西北方向的右羽林軍營地，兩人到時，皇帝和蕭永兄弟三人已經(jīng)坐在了校場邊的高臺上。

    小太監(jiān)唱諾一聲“皇后駕到”，引得皇帝和三個兒子一齊看向登上高臺的皇后，一瞧見皇后那身裝束，皇帝就是兩眼一亮，而蕭永三人則被跟在皇后身邊的段子卿吸引去了目光。

    “臣妾參見陛下，來得遲了，請陛下恕罪。”

    皇帝殷勤地起身，親自將皇后扶起，帶到自己身旁早已備好的座位。

    “不妨事，還沒到時候呢，是朕帶著他們?nèi)齻€來得早了?！卑仓没屎笞潞?，皇帝才坐下，又轉(zhuǎn)頭看向段子卿，調(diào)笑道，“你們兩個這是說好了要穿成一樣的？老遠瞅著還當(dāng)是哪家的姐妹二人。”

    皇后被這話逗得咯咯笑，卻還嗔瞪了皇帝一眼，道：“那陛下您瞧見臣妾時想必十分失望吧？”

    “瞧你這話說得！”皇帝白了皇后一眼，“哪家的娘子能有你好看？”

    皇后的臉色瞬間通紅。

    皇帝開懷大笑：“子卿啊，坐你母后身邊吧?！?/br>
    “謝父皇?！倍巫忧溥@才坐下。

    蕭羽探頭望了望段子卿，琢磨了一下，便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開口說道：“聽說今日楚國公也會出戰(zhàn)？”

    一聽這話，皇帝就來了興趣。

    “哦？楚國公？”皇帝看向段子卿，“朕記得子鳴才十二吧？”

    段子卿立刻笑著回答道：“回父皇，舍弟的生日大，再過兩個月就十三了?！?/br>
    “那也還是個孩子啊，”皇帝笑呵呵地說道，“田冠是跟朕說過這事兒，可朕沒想到他竟還有點兒本事?！?/br>
    “父皇過譽了，”段子卿垂著眼，“大概是他鬧著要出戰(zhàn)的，臣媳回去一定好生訓(xùn)他?！?/br>
    “這有什么好訓(xùn)的？”皇帝不以為意，“男孩子總是愛出風(fēng)頭，而且田冠也不是耳根子軟的人，能選上子鳴參加這一年一度的演武，那必就是子鳴有那個能力。就算他沒有這個能力，摔打摔打也是好的。你們女人總是小心翼翼的，這么大點兒事，有什么可緊張的？”

    段子卿垂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