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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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是,商旅本色。 信讀完,侍女也前來通報,“陛下來了。” 說話間,蕭懷朔便進屋來向徐思請安。瞧見徐思手上書信,知道她這是又思念如意了,長睫便一垂。 徐思知道他今日略飲了些酒,將信收回匣子里,便吩咐侍女進程醒酒的甜湯。又令他過來坐。 ——蕭懷朔依舊沒有娶親。 他態(tài)度堅決,兼這兩年他確實還在孝期中,朝臣們便沒有苦勸。徐思既已知曉他的心意,當(dāng)然也不會繼續(xù)緊逼。 故而這兩年國中有君而無后的狀況,維持得還算平穩(wěn)。 不過想來也持續(xù)不了多久。朝中已經(jīng)有人重提立后之事了。年初除服,這個月琉璃也出嫁,想再拿守孝做借口,朝臣們大約也不會再買賬了。 徐思猜想蕭懷朔近來心煩,應(yīng)當(dāng)多少與此相關(guān)。 今日飲至薄醉的地步,只怕是借酒澆愁了。 她看得出,蕭懷朔對如意依舊沒有死心——她這個兒子本來就比旁人長情、執(zhí)拗些,在感情上看不開并不稀奇。 她不愿刺激蕭懷朔,便干脆不提這一件。只道,“想吃些什么?我讓人去做。” 蕭懷朔卻搖了搖頭,道,“阿姐從交州回來了。” 徐思一愣,忙道,“走到哪兒了?” 蕭懷朔道,“八月十五時到的巴陵郡,想來不幾日便該到了吧?!?/br> 徐思又歡喜,又顧慮蕭懷朔。蕭懷朔卻只垂著眸子,面上淡淡的。 徐思幾番欲言又止,終還是說道,“你若放不下,待她回來……” 蕭懷朔搖頭,道,“已經(jīng)放下了?!?/br> 徐思還要再說,蕭懷朔便道,“您就別為我cao心了,我又不是兒女情長之輩。” 這句話幾分真幾分假,徐思亦分辨不清。思慮了好一會兒,才道,“并不是讓你兒女情長,只是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紀(jì),該考慮下自己的親事了?!?/br> 蕭懷朔面色淡漠,道,“……我只是想娶個比她更好的。”又笑,“若不領(lǐng)著個比她更好的人到她面前,豈不讓她更得意了?!?/br> 明明是調(diào)侃,可對上他空茫寂寞的眼神,便知道他只是在逞強而已。 唯有放不下的人,才會非要找個“比她更好的”。說找個比她更好的時,根本就已經(jīng)將她當(dāng)成最好的了。 徐思暗暗嘆了口氣。若依蕭懷朔的意思,除非如意真的回心轉(zhuǎn)意,否則只怕他真會拖延到天荒地老。 她雖不愿在這些事上過多干涉,但此刻也少不得強硬一回了。 便道,“今日又有人提起你的親事。我想就此cao辦起來。你若還有話對你阿姐說,便盡快說吧?!?/br> 蕭懷朔不由愣住,一時只是盯著徐思。然而到底還是復(fù)垂下眼眸去,道,“嗯。一切憑您做主……” 十月底,如意回朝。 琉璃成親,早半年多她就說要回來。雖然路上因事耽擱了些行程,最終沒能趕上琉璃的婚禮,但一路上安排得也有條不紊。待她行近建康,信使便幾乎一日一往的像徐思稟報她的蹤跡。等如意行至朱雀門時,徐思和蕭懷朔已輕裝簡從,微服前來迎接。 如意風(fēng)塵仆仆萬里跋涉而來,回到總舵,才要進屋梳洗更衣,便見滿院子的護衛(wèi)侍從,才知道徐思和蕭懷朔已在屋里等她了。 她亦來不及換下衣衫,草草擦了一把臉,便進屋去見母親弟弟。 出去一年,她身量拔高了,也略曬得黑了些。然而精神卻好,臉上半分疲沓也不見。一身干脆利落的江湖打扮,更襯得她猿背蜂腰、俊俏清朗。如風(fēng)也似的刮進屋里,內(nèi)外侍奉的宮娥們無不偷眼看她。 就連徐思一時認(rèn)出她來,也不由歡喜道,“還在想哪里來的少年郎,好生俊俏。竟是你回來了?!?/br> 如意笑道,“是我!阿娘……”便屈膝下拜,先給徐思磕了三個頭。 然而頭還沒磕完,便被徐思拉到懷里,道,“先讓阿娘好好看看。”如意噙著笑,徐思便捧著她的臉,仔細(xì)端詳著,“高了,黑了,也瘦了?!?/br> 如意便抬起胳膊讓她摸上臂的肌rou,道,“越民住在山里,我天天往山上跑,練得跟猴子似的。別看瘦了,可結(jié)實著呢!” 徐思笑道,“哪有自己說自己像猴子的!” 如意便又向蕭懷朔行禮。 她依舊含著笑,那雙眼睛亮得如寒潭星光一般,清透干凈。眸子里了無心事、了無陰霾,看他的目光坦然又純粹——兩年前的事她顯然已釋然了。她亦遵守了自己的承諾,那目光中也并無疼愛的意味。她平等的看待他。 她只微笑,“我回來了?!?/br> 她依舊是如意,只是比過去更肆意和自在些。明明妝容草率如庶民,卻反而比當(dāng)公主時更明艷奪人了些。 蕭懷朔看著她的眼睛,又想,她果然還是這樣的眼神看起來最美,又難過,她果然依舊沒有喜歡上他——這也是預(yù)料之中的事,這兩年她始終行走在外,從未給他任何機會。 蕭懷朔便也只垂眸點頭道,“嗯?!?/br> 從交州帶回來的土產(chǎn),早許多天就已送到。然而她又從沿途各地采買了許多東西,有些還在路上,也有些帶在身上。她便一樣樣拆箱出來,邊拆邊逸興揣飛的給徐思講她這一路上的見聞和趣事。這孩子出去了一趟,沒學(xué)會旁的,盡學(xué)會實在了。簡直恨不能將離別后的想念和親近全部變現(xiàn)成實物,一股腦全部塞給徐思。因那思念和親近太多了,東西都覺得不夠用一般。 徐思聽著又好笑,又無奈。到底還是催促她別光顧著說,先跟自己回宮去——宮里為她準(zhǔn)備了接風(fēng)宴呢。 上了車她終于安靜下來。大概長途跋涉的辛勞終于追上了她的腳步,她靠在徐思膝頭,一時安靜得無話可說,竟悄然睡著了。便這么安穩(wěn)的,一路睡到回家。 回辭秋殿里,宮娥們服侍著她沐浴、梳妝、更衣。 她換上宮裝從殿內(nèi)出來,眉梢眼角略施粉黛,復(fù)又變回建康城中那個花容月貌、曼妙婉約的公主殿下。 接風(fēng)宴后,蕭懷朔早早退席,說是有政務(wù)要處置。如意則被玉華玉瑤姊妹纏著說故事,好容易被琉璃解救出來,又聽琉璃半抱怨半炫耀的講說婚后煩惱,最后還要被她催一回婚。 等他們都走了,如意便和徐思一道靠在榻上,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這一年來發(fā)生的事。 不知不覺便又睡著了。 醒來時日過西窗,余暉漫灑。 倦意依舊歇于眉睫,如意掩唇打個哈欠,起身尋找徐思。侍女們說徐思去了玄圃蒙學(xué)館里,要如意不必去尋,且多歇一會兒。 如意歇不住,便要去玄圃尋徐思。更換好衣衫,才出門去,便見蕭懷朔從外頭進來。 他們便一道去蒙學(xué)館找徐思。 蕭懷朔放緩腳步,如意便也不急于趕路。 他們便沿途觀賞宮中一草一木。 兒時他們也常這般結(jié)伴走在宮道上,一前一后,一急一緩——蕭懷朔當(dāng)然是且后且緩的那個。他幼時懶,懶得能長草開花,如意卻是歡騰俏皮的性子。往往先是牽著手,越走蕭懷朔便越耍賴不肯走,于是不知不覺如意便跑得遠(yuǎn)了。回身見手上牽著的那個丟了,趕忙回過頭去,便見一個七拽八拽的小屁孩在后頭控訴、委屈又霸道的瞪著她,偏偏還不許宮娥們抱著他往前趕。于是她便跑回去牽住他,遷就他。 但終于有一天,他松開了手。她于是拍動翅膀,高高的騰空,遠(yuǎn)游四海去了。 他們便聊著交州的局勢,聊如意在南方所見所聞。 和同徐思說起時不同,她講的當(dāng)然不是趣事,而是她一路上的思考。 蕭懷朔亦認(rèn)真聽著。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軟弱和越軌的話。 只在將到玄圃時,他知這條路就要到盡頭了,終于停住腳步。 如意也跟著停下來,略有些疑惑的望著她。 蕭懷朔凝視她的面容,她眼眸清澈如水,里面倒影著他的身影。他想,不知她能否將他此刻的模樣記在心里——大概,是記不住的吧。 他說,“我快要娶親了。” 如意的眼睛輕輕的眨了一下。這一路上她始終維持著的那種似有若無的距離感終于輕微的被打破,那壓迫著她的睫毛的心不在焉的困倦也稍稍被驅(qū)離。她屏息,并且凝神的望著蕭懷朔。 蕭懷朔道,“人選阿娘已經(jīng)替我定下了?!?/br> 他能清晰的看到,宛若無形的負(fù)擔(dān)被卸掉一般,如意的肩頭幾不可察的緩緩松懈下來。 她眼中亦不由自主的染了些暖意——那是她心中尚未能完全清除掉的,屬于親人的情不自禁。她在為他感到高興。 可是,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呢,蕭懷朔想,他只是終于被迫承認(rèn)自己贏不了而已。她的回應(yīng)簡直就像在追亡逐北、趕盡殺絕。 他便不再看如意。 只道,“你也不要再一個人漂泊了。在交州那次,你怎么敢自己一個上山?萬一交涉不成——”他說了一半便卡住,暗恨自己不該過于激動。略平復(fù)了一番情緒,才道,“快些找個人嫁了吧?!?/br> 如意沒有作答。 蕭懷朔便抬手揉亂她的頭發(fā),道,“隨便嫁給誰都行,別留在我跟前礙眼了?!?/br> 永泰三年十二月,天子大婚。 永泰四年三月。 當(dāng)江南草長鶯飛的時候,滿城春|色。自國子監(jiān)沿秦淮河向西去,夾岸桃李繽紛,飛花勝雪。那落英沿河入江,這幾日江上漲潮都帶了粉色。江中鰣魚食桃英而肥,正當(dāng)最鮮美的時候。 如意的商船從江陵來,如意隨船回京。至秦淮河口,卻被阻在碼頭外。似是靠岸船只過多,碼頭繁忙,一時還騰不出泊位。 她便到甲板上吹風(fēng)。 江上船只往來如梭,桅桿如林。臨近傍晚,夕陽斜抹于江,波光如金鱗翻躍。 有同樣閑而不能靠岸的船只泊于江上,那船主好雅興,臨江抱琴,奏響清音。 那琴音干云,疏朗遼闊。便如雄鷹展翅翱翔于九天,翼下風(fēng)高天長。卻倏然一回,盤而復(fù)旋。 江潮涌起。 如意倚欄而聽,心情也不由跟著起而復(fù)伏。她想那琴音明明高闊無邊,卻為何令人覺著孤寂無偶,求而不得。 遲疑之間,她已翻身踏著護欄,騰躍至那船上。 落地便覺琴音一錚,那撥弦的手指停住了。 一時風(fēng)過。那江風(fēng)吹開船樓上的木窗,那彈琴之人正和如意四目相對。 鬢若刀裁,眉如墨畫。 只一個恍神,已淚盈于睫。 那人起身,一時只是凝望著她。 將風(fēng)越大了,江畔落花隨風(fēng)亂飛。 他們就這么對面相望。千言萬語,俱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后只化作一句,“……你失約了?!?/br> 如意落著淚已笑起來,她想原來他也并非毫不在意,原來他也一直記掛于心。 她點頭,笑道,“嗯,是啊。你還在等嗎?” 他便也跟著笑起來,道,“嗯?,F(xiàn)在,算是等到了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