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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胭脂有毒

    作者：十月微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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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楔子

    楔子

    江寧，四月，春，大雪紛飛。

    近來氣候反常，縱然已經(jīng)春意盎然，可天色詭變，竟又下起大雪。江寧本就雪少，四月飛雪更是見所未見。

    這般天氣甚少有人出門，寬敞的大路上一位少女裹著厚厚的狐裘外套，拎著皮箱，行色匆匆。

    不知是否因?yàn)樘鞖獯鬀?，她咳嗽不斷，捏著帕子的小手兒掩著嘴，臉色越發(fā)的蒼白。

    身后傳來腳步聲，少女立時(shí)急切起來，左顧右盼，不多時(shí)便是閃入小巷，不知躲避何人。

    果不其然，兩個(gè)粗布衫男子跟了上來，沒有看到人，往前快速跑去。少女咬的唇幾乎見血，轉(zhuǎn)頭順著小巷拐到了另一條街上，轉(zhuǎn)了幾條小巷，她來到郊外一處破廟，寺廟破敗殘缺，大風(fēng)刮得呼呼作響，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乍一看去就知無甚香火。她警惕的四下查看，之后快速的閃了進(jìn)去，低聲叫道：“表姐，表姐?！?/br>
    不過是說出兩句話而已，她又是咳嗽起來，掩著嘴靠在了正中的柱子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倒。

    “小、小白?！庇州p又沙啞的聲音從案臺下傳來，被喚作小白的少女打起精神來到案臺下。

    這里蜷縮著一個(gè)姑娘，她衣衫襤褸，渾身上下不少地方都被火燒過，精致的臉蛋兒上更是一大片火燒的痕跡，看起來可怖又可憐。

    小白沒有一絲嫌棄，立時(shí)過去扶她，輕聲道：“表姐別怕，我來帶你走了?！?/br>
    女子強(qiáng)撐著坐了起來，小白趕忙將皮箱打開，道：“表姐換上衣服，等離開江寧，你就安全了?！?/br>
    誰能想到，眼前這個(gè)衣衫襤褸連乞丐都不如的人，正是原本江寧城鏡花堂的當(dāng)家大小姐，人人都稱贊聰慧善良的像仙女兒一樣的榮胭脂。

    等榮胭脂換上了尋常的衣衫，小白用寬大的帽子與圍巾遮擋住了她的臉，堅(jiān)定道：“這次，我來保護(hù)表姐?！?/br>
    話音剛落，抑制不住，又是咳嗽起來，一口血就這樣咳了出來。

    榮胭脂捏住了小白的手，嗓音沙?。骸澳愀訃?yán)重了?！?/br>
    她被燒壞了嗓子，并未曾好，就算是想要說話也十分費(fèi)勁，只一開口就感覺自己滿嘴的血腥味兒。

    小白泛起一抹苦笑，輕聲道：“表姐，我沒事，咱們早點(diǎn)走，我不敢叫黃包車，免得被旁人看出端倪，表姐撐著些，等我們找到古修女，她一定可以治好你?！?/br>
    紀(jì)小白從小就被表姐榮胭脂保護(hù)，不經(jīng)風(fēng)雨，溫室花朵一般，如若說這輩子最大的勇氣，那便是現(xiàn)在正在做的這件事兒，她扶住榮胭脂，堅(jiān)定：“表姐一定不能放棄，若你放棄了，誰替姨夫姨母報(bào)仇?！?/br>
    小白又是咳嗽起來，道：“表姐要堅(jiān)強(qiáng)?！?/br>
    榮胭脂拖著殘敗的身體，咬住唇，難掩眼中的恨意。

    天地間銀裝素裹、冷風(fēng)肅殺，恰如她悲憤涼薄的心境。

    大雪的天氣，碼頭人并不多，兩人抵達(dá)之后就見有人在碼頭轉(zhuǎn)悠，小白暗道不好，將船票遞給榮胭脂，道：“家里的人想來一定要送我，表姐莫要與我一起。我們分開上船，你千萬要小心才是?！?/br>
    榮胭脂頷首應(yīng)了。

    還并未到上船的時(shí)間，榮胭脂靠在茶館的門廳下，靜靜的等待。

    許是等船，茶館的人倒是不少，她并不進(jìn)入，只靠在門口，呼呼的大風(fēng)刮得窗戶咯吱咯吱的作響，茶館內(nèi)的人沒一絲在意，議論著最近的江寧城的大事兒。

    “哎，我昨個(gè)兒出門，聽外面人說，這大雪是榮老爺一家再訴冤呢。也不知道真假。”

    “我也聽說了，不過我看啊，也未必就是假。這大雪可不就是從榮家大火那天開始下起來的么？唉，你說，好人怎么就活不長呢！”

    茶館里議論紛紛，民間道，六月飛雪是謂大冤，如今雖未到六月，但是已然四月末，此雪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下了幾天，如何不讓人側(cè)目。

    “話也不是這么說的，誰讓榮家鏡花堂的胭脂害死了人呢！有因就有果，可怨不得旁人，再說大火這種東西都是天災(zāi)，可算不得什么冤枉?！弊匀灰灿腥耸遣煌庖?。

    “胡說，每年榮老爺都要為窮人施粥，于人也是十分的和善厚道。這鏡花堂的胭脂粉質(zhì)細(xì)膩，香氣宜人，連洋人都夸贊，各家的小姐到處都在用。說鏡花堂的胭脂害死人，這分明就是陷害……”

    幾人爭辯起來，榮胭脂面無表情，仿佛一切與她無關(guān)。

    客船的氣鳴聲響起，榮胭脂抬頭，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冰冰涼涼，榮胭脂望向遠(yuǎn)處，幾人圍著小白，正在送行，她遠(yuǎn)遠(yuǎn)的依稀聽到埋怨的聲音。

    “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突然不見了?！?/br>
    接著便是小白帶著幾分落寞的回答：“就要去上海上學(xué)了，我去母親的墳上坐了會兒還不成么……”

    她拉了拉臉上的圍巾，隨即拖著僵硬的雙腿蹣跚走向了客船……

    ******

    窗明幾凈的教會醫(yī)院，紀(jì)小白躺在枕上，她此時(shí)已經(jīng)憔悴的不成樣子，原本絕色的容顏如今慘白如紙，而坐在床邊修女滿目悲傷，心疼的不能自已。她與小白母親是閨中密友，自小看著她長大。誰想這么多年不見，今次相見，她竟是這般模樣兒。

    紀(jì)曉白此時(shí)已然回天乏術(shù)，她勉強(qiáng)打起精神，道：“修女，等我死了，把我身上所有能用的器官都給表姐，治好表姐，求你治好表姐。”

    修女一滴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她道：“你會好的。”

    紀(jì)小白搖頭，她輕聲道：“不要騙我了，我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br>
    走廊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小白哀戚的笑了一下，道：“是表姐來了?！?/br>
    來人正是榮胭脂，她雖然面容可怖，但是嗓子卻好了不少，“小白。”

    榮胭脂悲痛欲絕，她曉得小白的身體一日比一日更差，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可是她卻沒有辦法挽救她的性命，只能任由她一日一日的衰敗，看她凋零。

    她死死的握住小白的手：“修女會治好你，修女會治好你的?！辈粩嗟哪剜?，既是告訴小白，也是安慰自己。她期望的看著修女，殷殷的追問：“修女都能治好我，也能治好小白，對不對的？修女能治好小白的對不對？”

    修女轉(zhuǎn)身抹掉淚，再也說不出什么謊話。

    小白淡淡的笑了起來，她哽咽道：“我中毒太深了，早已回天乏術(shù)，是我輕信了那個(gè)賤人。往后、往后我不能陪著表姐了，表姐走每一步，都要小心謹(jǐn)慎。我會守護(hù)表姐的。”紀(jì)小白不斷的喘息，道：“待我死了，表姐、表姐帶我回家鄉(xiāng)，我不想被埋掉，將我燒成灰，燒成灰?guī)Щ丶亦l(xiāng)，把我灑在江寧的江畔。我會親眼看著表姐成功，我會守護(hù)表姐?！?/br>
    “不要說了?！睒s胭脂抱住小白：“不要說了，表姐會照顧好你?！?/br>
    小白默默的流淚，但是嘴角卻揚(yáng)著，她氣若游絲，仿佛想給所有的話都說盡：“往后表姐要好好的生活，替我、替我的份兒一起活出來，咳咳，咳咳咳……表姐，你替我好好活好嗎？”

    榮胭脂原本以為在那場大火之后她的淚已經(jīng)流干了，可是現(xiàn)在才知曉，原來不是的。

    她抱著小白，不斷的落淚呢喃：“小白，別離開我，表姐求求你，你別死好不好？”

    滿是疤痕的臉因?yàn)檫@淚水更是顯得恐怖驚人，只是紀(jì)小白卻并不怕。

    “表姐，你還記得我們小時(shí)候的情景嗎？你還記得你給我唱歌嗎？我、我好想再聽一遍，你唱給我聽好不好？……”小白呢喃。

    “好，你想聽什么表姐都給你唱。山青青水靈靈、天上的鳥兒飛、水中的魚兒游，我和我的小伙伴，嘿，小伙伴，一起手牽手……”榮胭脂帶著淚、輕聲的哼唱。

    紀(jì)小白眼含憧憬，仿佛是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小時(shí)候一般，她輕聲的跟著合音，慢慢的，慢慢的，小手兒緩緩滑落……

    ******

    榮胭脂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戴著口罩的修女拿著手術(shù)刀，沖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麻藥起了作用，榮胭脂感覺自己的知覺在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刀劃在她的遍布傷痕的臉上，一滴眼淚流了下來。

    留在她視線最后的，是周圍蒼白的墻面，以及病床旁邊躺著的人。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榮胭脂呢喃：“小白，我會活出我們兩個(gè)人的份兒……”

    滅門之仇，小白之恨，她不能死！

    ******

    紗布一圈一圈打開，鏡前少女安靜平和，沉穩(wěn)淡然，修女手中拿著鏡子，映出她娟秀的面容。

    修女柔聲道：“小白，歡迎你回來。”

    鏡中人赫然長著一張與紀(jì)小白一模一樣的臉。

    ☆、第2章 歸來

    夕陽的余暉映照在海面上，金燦耀眼，宜人心扉。

    船頭的甲板之上立著一位少女，少女不過十七八歲，一身黑衣，諾大的黑色禮帽遮擋著精致的小臉兒，若是細(xì)細(xì)看去，只覺燦若桃李。

    而此時(shí)，少女神情肅穆，她抱著壇子，哀戚的揚(yáng)手，骨灰就這樣撒了出去……

    港口越發(fā)的近，海風(fēng)吹過她的發(fā)絲，少女的眼神越發(fā)的狠戾。

    “撲通！”壇子就這樣落入了水中，少女滿懷恨意輕聲的笑了起來，“古姨，你說，他們看見我沒死怕不怕呢？”

    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改頭換面的榮胭脂，不，現(xiàn)在她是紀(jì)小白。自小白過世那日起，她就發(fā)誓自己這一輩子永遠(yuǎn)都是紀(jì)小白。

    而眼前的古姨正是古修女，她此時(shí)尋常衣衫，普通又沒有什么存在感。

    她握住了小白的手，道：“小不忍則亂大謀?！?/br>
    紀(jì)小白哪里不清楚呢，她垂了垂眼眸，再次睜開雙眼，已然將所有情緒都收斂了起來，輕揚(yáng)嘴角，含笑可人，當(dāng)真是位嬌滴滴的小仙女。

    氣鳴聲響起，眼看不時(shí)就要到碼頭，甲板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吵雜聲起，小白不經(jīng)意的回頭，微微瞇起了眼睛?？痛亩又希灰娨粋€(gè)清雋的身影正坐在欄桿邊看書，饒是吵雜聲氣鳴聲不斷，仿若都不能影響他一分。

    便只是那么隨意一坐，也絲毫不見慵懶之態(tài)，背影傲然筆直，豐姿如儀，縱一身黑衣卻不給人暗黑之感，清貴如皎皎明月。這般望去，側(cè)顏朗逸深致、眉目如畫，那雙黑色的眸子，仿佛深不見底的千年寒潭。

    這樣清俊無雙的男子只這么望去就叫人魂不守舍，不光小白，多少人的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再也移不開。

    小白若有似無的笑了起來，原來是他。

    喬家大少爺，讓她的那個(gè)歹毒的前未婚夫嫉妒的發(fā)狂的天之驕子，也是他的大哥——喬亦寒。

    倒是不想，他回來了。

    “小白？”古mama帶著幾分疑惑。

    紀(jì)小白微笑，“我們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