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天蒙蒙亮,祥瑞閣的小伙計坐在店門口打著瞌睡。 “老板起了么?” 昨天來過的女人停在他面前。小伙計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她,用手指了指店后面。 店后面也臨街,但只是條窄巷,行人不多。一輛小貨車已經(jīng)等在門口。老板站在一邊,看到陸霜年便迎了上來。 “您還有什么需要的么?” 陸霜年擺擺手,道:“沒有。車子按慣常路線走就可以,到了地方我會自己離開?!?/br> 陸霜年上了小型貨車的后廂,關上了門。車廂里裝著數(shù)十只密封的木箱,都是要從夏澤運往汶鼎的貨品,大約不是古董文玩就是藥品軍火之類。祥瑞閣的走私活動都是有“上頭”批準的,自然一路暢通。 陸霜年坐在一大堆壘高的箱子后面的木箱上。車廂里一片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諝鉁啙幔词故亲步倘诵貝?。女人將腦袋抵在車廂壁上,汽車行駛的聲音在耳朵里嗡嗡作響。她合上眼睛。 小貨車駛過一段崎嶇的山路,終于到達了邊境哨卡。 車子停下,黑暗的車廂里,女人慢慢睜開眼睛。她站起身來,靜靜地隱藏在木箱的陰影里。 “把門打開。” 貨車司機頗為殷勤地帶著哨卡走了過來,“誒,您請看,這都是我們祥瑞閣的貨物。” 車門被打開了,外頭的光照進來,陸霜年瞳孔猛縮。她的手悄悄抓住了立在一旁的一根木棒。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如同拉鋸一般在胸膛里起伏扯動。 兩個士兵拿著手電向里照射。 陸霜年緊貼著木箱,屏住呼吸。 一個士兵探進頭來,打量著四周。 空氣仿佛凝固。幾秒鐘的時間被無限拉長。 “好了,走吧!” 哨卡并未發(fā)現(xiàn)藏在暗處的女人,關上了車廂門,揮手放行。祥瑞閣經(jīng)常來往于夏澤和汶鼎之間,做的也多是些暴利的走私行當,汶鼎和夏澤的關節(jié)都已打通,哨卡都是些老兵油子,當然也知道其中的厲害,檢查也不過是例行公事。 汽車重新啟動,站在一片黑暗中的陸霜年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陸霜年扶著木箱穩(wěn)住身體,慢慢松開抓著木棍的手,這才劇烈地喘息起來。胸口燒灼一樣地疼痛,心跳的聲音無比強烈,仿佛快要從喉嚨口里嘔出來。 每一步都是她殫精竭慮算計好的,容不得半點差錯。 她現(xiàn)在就站在懸崖邊兒上,踏錯一步就是翻身碎骨,萬劫不復。 汽車駛?cè)脬攵硟?nèi)。 “姑娘要孤身一人到夏澤去嗎?這一路上可是很辛苦的。” 一輛汶鼎開往夏澤的客車上,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坐在前排的乘客聊天。這姑娘白白凈凈的,說話也細聲細氣,一瞧就是從汶鼎國內(nèi)的大城市來的。 這樣一個漂亮文雅的女孩子往兩國剛剛?;鸬倪吘匙撸嗌僮屓擞行┖闷婧蛽?。 這姑娘,自然就是陸昔華了。 她微笑了一下,道:“我不怕辛苦?!?/br> 司機也笑,看她一副柔情無限的模樣,于是玩笑道:“難不成是去找心上人的?” 陸昔華一臉?gòu)尚叩氐拖骂^,唇角掩不住的笑意。 車窗外的風景不斷滑過,山路兩側(cè)是層層疊疊的樹木,一片蒼翠。出了山區(qū),便是與夏澤接壤的一片平原,眼前豁然開朗。 陸昔華做了個深呼吸,仿佛所有美好的未來都在眼前徐徐展開。她將獲得她所渴望的一切,因而滿懷欣喜。 客車和一輛開往汶鼎方向的小型貨車擦肩而過。 夏澤。 “先生?!蹦菚r常隨侍楚瑞左右的中年男人推門走進了辦公室。 楚瑞沖他點點頭,“事情沒有什么差錯吧?!?/br> 中年男人道:“一切順利,已經(jīng)消失了?!彼nD一下,又道:“我們過去的時候,他正準備逃走?!?/br> 楚瑞挑了挑眉,淡淡道:“那個宋宇鴻,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這樣看來,倒是有些小聰明?!?/br> 中年男人道:“我們在他的公寓里發(fā)現(xiàn)了一點東西?!彼麑⑹种械囊粋€證物袋放在楚瑞的桌上。 楚瑞皺起眉頭。 那是一份銀行匯款的回執(zhí)。匯款的人名叫陸九,而收款者只有一個趙字。 “馬上讓人到這家銀行去查?!?/br>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請問楚瑞先生在這里辦公嗎?” 夏澤陸軍司令部。一個身穿淺藍色旗袍的女子正一臉哀求地看著門崗。 “對不起小姐,請您離開。”門前站崗的士兵保持著目視前方的姿勢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女子正是千里迢迢趕來夏澤“尋父”的陸昔華。 “求您了,大哥,我找楚先生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求您了……”陸昔華一臉無助,眼睛里也盈滿了淚水。 門崗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連半個字也不在回應她。 陸昔華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去。她低聲地抽泣著,轉(zhuǎn)身離開。 已經(jīng)第四天了,她仍然沒有機會見到楚瑞。這是陸昔華在來之前沒有想到的。 要追求自己的幸福,總要付出一些艱苦的努力的。她暗暗地告訴自己。 為了所有在前方等待她的美好,她要振奮起來,堅持下去。 “這位姑娘——” 有人在她身后喊道。 陸昔華滿懷希望地扭過頭,卻只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對方正從陸軍司令部的大院里走出來,在這來來往往的都是軍人的地方卻穿著一身挺括的白色西服,臉上帶著笑。 陸昔華有些疑惑地看著男人走近。 “姑娘是有什么事要到司令部去辦么?”他笑容可掬地問。 陸昔華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些遲疑地道:“不,……我,我是來找人的……” 男人挑了下眉,又問道:“不知道姑娘找的是哪位?”他看上去有些好奇,又帶著一種令人感到親切的善意,“我在司令部還有些熟人,如果姑娘愿意,可以帶你進去?!?/br> 陸昔華怯怯地問:“你真的可以幫我么?” 男人露出一個微笑,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對姑娘這樣的美人,怎么有人忍心看著你落淚呢?” 陸昔華本來哭的梨花帶雨,聽了這話終于露出一個笑容來。她并未完全放下警惕,相信一個憑空冒出來,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的好意。 “您是……”陸昔華猶豫地問。 男人一拍腦袋,露出一個有些夸張的懊悔的表情,道:“忘了向姑娘介紹我自己了?!彼⑽⒁还恚駛€紳士一樣,微笑道:“在下杜臨風,玉樹臨風的臨風。請教姑娘芳名?” 陸昔華低聲道:“陸昔華。” 她抬起頭來瞧著這個叫杜臨風的男人,對方向她露出溫和的笑容。 或許他真的只是個愿意幫助她的好心人呢。最多,也不過就是貪圖她的容貌而已。 陸昔華輕聲道:“我找楚瑞,楚先生,不知道杜先生可知道在哪里能見到他?” 杜臨風的眼睛里飛快地掠過一抹亮光。他瞧著陸昔華,“不知姑娘與楚先生又是何種關系呢?” 陸昔華用濕漉漉的眼神看他,沒說話。 杜臨風立刻道歉:“姑娘不愿意說便罷了,是我唐突了。”他微笑道:“楚先生我是認識的,只不過他此刻可不在這陸軍司令部呢?!?/br> 陸昔華有些急切地問道:“那你知道他在哪嗎?” 杜臨風得意地笑了:“這是自然。” “不如姑娘先回住的地方休息,明天我開車來接你,送你去找楚先生?!?/br> 陸昔華輕聲道:“杜先生,為什么愿意幫我?” 杜臨風沖她晃晃手指,“一個姑娘孤身在外,幫一下總是應該的?!彼琢艘幌拢稚衩氐卣UQ?,“更何況想陸姑娘這樣美麗的女子,大約有許多人愿意盡一臂之力。我不過是恰巧認識楚先生罷了,幫你引薦并不是什么麻煩的大事?!?/br> 陸昔華這才放下心來。她感激地看了杜臨風一眼,低聲說了謝謝。 杜臨風目送著陸昔華走遠,嘴角上仍然掛著笑容。他扭回身沖著門口的崗哨走去。 “老子險些被你壞了好事!” 男人仍然西裝革履,桃花眼里卻透出兇光,猛地一腳踢在衛(wèi)兵的肚子上,將對方踹得一個趔趄。 衛(wèi)兵顯然知道他是什么人,不敢還手,甚至一聲都沒吭,就這么挨了好幾下子。旁邊的幾個也沒人敢去拉。 杜臨風不解恨,又狠狠地踹了幾下,這才冷冷地道:“以后長點眼,什么人你也敢攔,炮灰命!” 汶鼎與夏澤和談會場。 會場外面已經(jīng)戒嚴了,車輛禁止通行,行人也寥寥無幾,只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在來回警戒。 杜臨風開的是輛高級黑色轎車,帶著軍用牌照。警衛(wèi)攔下車子,示意要檢查。 杜臨風笑了笑,從懷里掏出一張證件遞給衛(wèi)兵,一邊玩笑道:“連我也不認識了么?” 那衛(wèi)兵掃了一眼,連忙把證件還給杜臨風,誠惶誠恐地抬手放行。 坐在副駕駛上的陸昔華沒說話。她心中清楚,旁邊的這個男人大約也是夏澤官場軍界厲害的人物。權勢總能讓人身上帶上漂亮的光環(huán),更何況這杜臨風的長相人如其名,是位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陸昔華不由得對他心生好感。 車子緩緩駛?cè)氩窜囄?。杜臨風頗為紳士地為陸昔華拉開車門。 陸昔華輕聲道了謝。 杜臨風帶著她進了酒店的大堂。裝潢的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只零星地站著幾個穿黑衣的安保人員,陸昔華在一張小沙發(fā)上坐下,周遭的寂靜讓她有些不安。 杜臨風微笑道:“沒事,樓上的會議應該快要結(jié)束了,楚先生會出來的。有我在,不要擔心?!彼参恐懳羧A,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女人搭在膝頭的手。 陸昔華受驚地將手猛地縮了回去,臉頰上卻已染上了一層紅暈。 杜臨風慢慢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