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章初曉答應(yīng)兩聲,身體里像揣了一只小鹿,靈活地下了車快躥進(jìn)公寓。 葉方舟意味不明得笑了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然后驅(qū)車掉頭。 ☆、第8章 chapter8 章初曉小時候經(jīng)常被送到桐城的爺爺奶奶家,因為父母常常鬧的不可開交。 她后來知道,原來章父年輕的時候長的很俊,是爺奶家附近這一片有名的帥哥,一個人只身到鷹城闖蕩也算上進(jìn)。然后章母對章父一見鐘情,他們很快結(jié)了婚,并在姥姥姥爺?shù)馁Y助下在鷹城買了房安家落戶。 起初兩人也算恩愛,小日子過得不錯,可是章母第一次懷孕之后發(fā)現(xiàn)章父跟從前來往過的女人曖昧不清,兩個人之間第一次爆發(fā)了家庭戰(zhàn)爭,并且以章母流產(chǎn),章父發(fā)誓斷絕跟外邊女人的關(guān)系終止。 之后章母一直注意管著章父,日子安穩(wěn)了幾年。但那一次之后章母傷了身體,過了三四年才有了章初曉這個女兒。章母對女兒愛若珍寶,重心難免有所有偏移,不久之后章父故態(tài)復(fù)萌。 從章初曉記事起,家里就一直吵吵鬧鬧沒個清凈的時候,她常常被送到姥姥姥爺家,后來姥姥姥爺在她五歲時候去世了,她就經(jīng)常被送到桐城的爺爺奶奶家。但那時候她對住在斜對面的葉方舟一直沒什么印象。直到她十歲這年,章父章母鬧得特別兇,章母以三十五歲的高齡懷孕流產(chǎn),身體極度虛弱,她被徹底放到爺爺奶奶家,連學(xué)校也一并轉(zhuǎn)了過去。 那一年她十歲,轉(zhuǎn)過來上四年級,正值秋初。 桐城比鷹城落后,鷹城那時候已經(jīng)規(guī)劃的很有模樣,小區(qū)成片,大家都住在一樣的房子里,桐城卻是剛剛開始規(guī)劃,商品房住宅不成規(guī)模,小區(qū)周圍散落著各種老房子。 章爺爺章奶奶住的二層小樓就散落在深巷里。巷子歪七扭八的銜接著,章初曉初來咋到,放學(xué)回去的時候總是迷路。 有一次她就迷路到了一棟老房子前面。老房子的墻不高,里面枝枝蔓蔓伸出一大片好看的花,透過斑駁的老鐵門可以看見滿院子瘋長的野草,那種紅色的花恣意地生長,她努力的往里看也看不到盡頭,只隱隱約約看到了另一頭好像架了一座秋千。 章初曉被這種景象迷住了。十歲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做釋放壓力,大抵因為沒人覺得她該有什么煩惱,但在這一片景色里,父母的爭吵被阻隔了,母親流的血不再可怕,章初曉第一次感到了無憂無慮的幸福。 她停留在門前,舍不得離開,直到一個男孩子奇怪地問她:“你在看什么?” 葉方舟認(rèn)出來她是斜對面章家老人的孫女,名字是叫初初還是曉曉來著。他小時候見過她好幾次,可是她每次都不聲不響地一個人待在院子里,不玩也不說話,他偷偷叫過她好幾次,她都沒有理過他。 他覺得她一直就像書里說的那種驕傲的小公主:大眼睛白皮膚長得很可愛,穿著公主裙,不愛搭理別人。 是那種城市里的女孩,葉方舟的mama讓他不要找她玩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 可他還是對她很好奇,總覺得她很可愛而且與眾不同。就像這個老房子他從小看到大都沒覺得有什么值得看那么久的。他站在這里看她有一會了她都沒發(fā)現(xiàn),他這才忍不住問出聲。 章初曉不想回頭,但是老師教過她,別人問話不可以沒有禮貌。她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的對著男孩說:“我在看花?!?/br> 她覺得這個男孩子有點熟悉,個子挺高,有點小胖,但眉眼很好看,還長得白,似乎在哪里見過。 葉方舟也探頭往里看看:“這有什么好看的,這種花到處都是。”男孩子眼里,紅色的花都是一種花,不管是長在樹上,攀在墻上,還是開在路邊,反正都是一樣。 章初曉睜著懵懂的眼睛驚訝地看著他:“到處都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知道這花叫什么嗎?” 葉方舟:“叫……”他怎么可能知道這叫什么花。可他也不想在‘驕傲的公主’面前說自己其實不知道。 犯難了一會,突然想起他媽說的兒歌,歌詞記的不清了,但好像有一句說的是‘梨花白,杏花紅’。 他看這花也是紅的,豁出去了說:“這是杏花,杏花紅?!?/br> 章初曉在鄉(xiāng)下生活的經(jīng)歷有限,其實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杏花。 小姑娘歪著頭好像在認(rèn)真思考。 葉方舟見她眼睛圓溜溜黑的像兩顆大葡萄,一臉呆呆的顯然也不知道的樣子,慶幸自己不會被拆穿,于是十分喜歡。 然而沒歡喜過半分鐘,就聽小姑娘清似鶯啼的好嗓子緩緩背出一首詩來: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xì)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fēng)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 小姑娘睜著兩個大眼睛,濃密的睫毛撲閃著:“詩人說的是春天,下過春雨,然后第二天賣杏花?,F(xiàn)在是九月了,不是杏花?!?/br> 葉方舟有點尷尬無語,城里的姑娘都這么聰明嗎? 章初曉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知道這首詩,問他:“你們老師沒教過這首詩嗎?” 葉方舟:“……”他其它科都挺好的,就是語文不好,背誦的東西尤其不好。 他覺得還是不要繼續(xù)這個話題為好,看天色不早,打著哈哈問她:“都放學(xué)好久了,你怎么還不回家呀。章爺爺章奶奶找不著你會著急吧?!?/br> 章初曉說:“嗯,我迷路了。你知道怎么回去嗎?” 葉方舟覺得她真是乖巧,拍著胸脯保證:“知道知道,我就住你家斜對門,走,我?guī)慊丶?。?/br> 從這起,章初曉才真正認(rèn)識葉方舟,知道他就住在爺爺奶奶家的斜對門,和她同一所小學(xué),還比她高一個年級。 他們上學(xué)放學(xué)常常遇到,所以總是一路,她一個轉(zhuǎn)學(xué)生在班里被人欺負(fù),他還會“跨年級”給她撐腰。后來葉方舟小升初沒有考好,留了一級就跟她變成了同班同學(xué)。有一次語文老師布置了一個作文叫做:我想xxx。 章初曉寫的是:我想變成一株花。 一朵朵一簇簇,迎風(fēng)飄搖,自由的生長。我扎根在寧靜的小院里,和野草為鄰;一只藤蔓繞在墻上給墻披一件花衣;一只藤蔓纏上秋千,風(fēng)吹過來,我還可以蕩一蕩秋千。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這一季的煩惱逝去,下一季又是新生的歡喜。 被老師批語語言優(yōu)美,感情細(xì)膩,想象力豐富,但仍然成為了全班的笑柄。 同學(xué)們嘻嘻哈哈的笑她:“你要成為一株花啊,什么花,茄子花還是韭菜花?這兩樣還能給人當(dāng)菜吃呢~~多有意義?!?/br> “你這么笨,要是變成一株花,肯定第二天就被人掐了。哈哈” 章初曉對同學(xué)的取笑沒有什么反應(yīng),但是葉方舟沒有理他。放學(xué)沒有,第二天也沒有。這才讓她難受,她不能理解,真的有這么丟臉么? 葉方舟呢? ——葉方舟很生氣。 他知道她與眾不同,可是沒想到她與眾不同到要去做一株花。 他知道她寫的是哪種花,可是那種花除了好看點又有什么好的?就算變成一株花,為什么有野草,有墻,有秋千就是沒有他? 為了跟她做朋友,他都故意考砸了升學(xué)考試留級了??伤龑幵缸鲆恢昊?,也不想當(dāng)人和他一直做朋友。 葉方舟生氣了好幾天,決定把自己的作文捂的緊緊的,打死也不會給她看。 章初曉上學(xué)放學(xué)等了幾次,葉方舟都自己走了,也沮喪地不敢找他。這樣過了沒一周,老房子的花又開了,章初曉在老房子的門口碰見葉方舟。 葉方舟問她:“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花?還有秋千和野草?” 章初曉點頭。 葉方舟糾結(jié)了一下難為情地說:“你喜歡也不用就去當(dāng)這個花啊。這樣吧,等我長大有錢了,我給你蓋個院子,跟這個一模一樣的,你可以天天看著花蕩秋千,怎么樣?” 章初曉不想惹他生氣,她說:“好?!?/br> 葉方舟這才滿意了:“那就說好了,別想去當(dāng)一株花,好好當(dāng)個人,我們還有大好的前程。而且我們都還沒長大,聽說長大了很有意思的,可以做好多好多事……” 太久遠(yuǎn)的記憶,章初曉沒想到自己還能完整的回想起來。如果不是楊新華給她看新房的效果圖,這段記憶或許就永遠(yuǎn)塵封了。 她想起來那天葉方舟也說過:“……你要是喜歡的話也可以搭個秋千?!碑?dāng)時她心神不寧,并沒有想起來這一段。 效果圖上,大陽臺用板巖砌了一整面,還裝了籬笆,上面開著一簇簇紅色的薔薇,沿著墻面是一圈草坪,角落里置了一架秋千。 美麗的像個獨立的小院。 章初曉覺得有風(fēng)拂過心上,她心里有一排花枝在搖曳。是否還記得兒時的許諾?是否對她也不是毫無感覺呢? 楊新華笑著問她:“夫人也被驚呆了吧。沒想到我們老板還有這么有情懷的一面,這設(shè)計圖可是葉總親自做的,我拿到的時候也震驚了?!?/br> 章初曉壓抑不住喜悅夸葉方舟:“是的,他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做什么都做的很好。原來上學(xué)的時候,成績一直都是第一,各科都是?!?/br> 楊新華聞言道:“各科都是第一?這是什么時候,我聽葉總說他成績不好才考了個二本。怎么聽的不像同一個人呢?!?/br> 章初曉搖搖頭:“他高中轉(zhuǎn)學(xué)之前?!?/br> 楊新華對討論這個話題也沒多大想法,聽章初曉這么說就答應(yīng)下表示知道了。轉(zhuǎn)而又唏噓起來:“原來你們是老同學(xué),怪不得見面沒多久就結(jié)婚了。葉總從前肯定非常喜歡您,看他這么下血本買房裝修就知道了。葉總是白手起家,好起來也沒幾年,這買房裝修幾乎要花去全副身家,不是真愛都不信啊?!?/br> 章初曉震驚難以言喻。 ☆、第9章 chapter9 往事隨風(fēng),吹佛心間,帶出些許暖意。 跟楊新華告別后,章初曉把裝修效果圖都帶回了家,章家父母自從有了這個女婿就一直活在云端里,心情輕飄飄像年輕了十幾歲。 章母拿著效果圖就一直喋喋不休地稱贊:“這么好的房子就該裝成這樣!女婿有本事眼光也好。”轉(zhuǎn)頭看見旁邊默默聽著的閨女,恍然這段時間好像有點忽略她。話音末了捎帶上章初曉也夸了句:“我們家曉曉也好,才能挑到這么好的女婿?!?/br> 最后有些哀嘆自身:“看見你這么好,媽這一輩子也值了。這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得找個實際行動靠譜的,別光看男的嘴上說的好。媽這一輩子啊,就栽在這上頭嘍。” 章父在一旁埋頭吃飯,恍若未聞。 章初曉心里有了一點念想,再聽她媽這么夸葉方舟,也覺得熱乎乎的。 飯后剛過九點,章母就催章初曉:“女婿把酒店門卡給你了吧?你沒事就別在家住了,搬過去吧?!?/br> 章初曉不太堅定地推脫:“他在桐城,沒有回來,我過不過去都一樣吧。” 章母說:“這怎么能一樣,你過去,萬一他計劃有變回來了,還能喝你一口熱湯。男人結(jié)婚出錢出力,不就希望家里的嬌妻溫柔體貼,生兒育女。聽媽的,快去,你們從前異地,這新婚正是培養(yǎng)感情的好時候,別浪費了大好時機?!?/br> 章初曉“無奈”出了門,心里有點怯弱,又有點期待。 不過今天葉方舟應(yīng)該不在家,章初曉刷卡進(jìn)門的時候也沒什么心理壓力。 只是沒想到屋里燈黑著,沙發(fā)上卻有個人影。 章初曉尖叫著倚在門邊,用勁‘啪‘地一聲按開了燈。等看清沙發(fā)上是葉方舟時,才松了神經(jīng)。 葉方舟慵懶地躺在沙發(fā)上,外套和領(lǐng)帶都扔在一邊,襯衫開了好幾個扣子,章初曉隱隱可以看見噴張的腹肌。 旁邊擱了一個凳子,上面擺了兩瓶紅酒,其中一瓶已經(jīng)見底。 葉方舟發(fā)絲凌亂,被燈光刺的眼睛微瞇,看見章初曉似有點認(rèn)不出來,看了她好一會,才冷淡地問她:“你怎么來了?” 章初曉被他問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躊躇了一會,看他放佛醉了,就問他:“我看你喝多了,要不我給你泡杯茶,你壓一壓?” 她爸愛喝酒,經(jīng)常喝多。她媽偶爾給她爸煮點醒酒湯,大多時候都不想管他,給他泡杯茶壓一壓。她其實不想只泡茶,但煮湯這里根本沒有條件。 也不知道葉方舟聽清沒有,好半天,章初曉等的尷尬的時候才聽葉方舟說:“不了,我還沒醉。你來的正好,沒事陪我喝一杯吧?!?/br> 章初曉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蹲在他旁邊問:“你心情不好嗎?” 葉方舟看她近在咫尺的臉,突然伸手撫了上來。 章初曉心跳如鼓,那只手卻堪堪在她眼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