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潮汐回來上班時差點遲到，她根本沒時間吃飯，坐下之后肚子就開始叫，長時間三餐規(guī)律，忽然不規(guī)律了，這五臟廟就開始抱怨了。

    她忍著胃部的不適感，坐在椅子上干著本職工作，手機(jī)在背包里震動，她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本不打算接，但對方鍥而不舍地打來，她最后還是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之后，接了電話。

    “你好？”

    當(dāng)魏瑤聽見盛潮汐的聲音時，心里面那些無措和憤怒都像是找到了發(fā)泄的途徑，她吸了口氣，克制地說：“我是魏瑤，我想見見你，晚上有時間嗎？”

    方才中午，寧箴才用這種語氣問過自己有沒有時間，現(xiàn)在，換她用這樣的語氣來問他喜歡的人有沒有時間。

    世間輪回，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第四十四章

    第一天上班，就一堆事情，盛潮汐真是百感交集。

    臨近下班的時候，寧箴打來電話，說已經(jīng)在公司門外等候，她想起自己和魏瑤的約定，只好說自己要加班。

    只是，寧箴似乎不打算獨自離開。

    “我等你。”

    他堅定地說了三個字，不容置喙，盛潮汐噎了半晌，還是小聲說：“可能加完班老板要請吃飯，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回去……”

    寧箴這次沒有很快回答，過了一會，在她以為沒戲了的時候，他才輕輕地說了句：“好?！?/br>
    那語氣里，帶著無限的遺憾。

    她忽然心里很不舒服，覺得對不起他。她近來總會對他產(chǎn)生這樣的情緒，但卻不確定是基于自己給他帶來的麻煩，還有對他的虧欠，亦或是……其他什么。

    她低下頭嘆了口氣，滿滿的負(fù)罪感，下一秒身后響起一個冷硬的聲音：“我可沒說過要加班，也沒說過要請客吃飯?！?/br>
    盛潮汐立刻回頭，楊瀚站在不遠(yuǎn)處，手里拿著文件，看上去是路過。

    她僵在那，不言語，楊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轉(zhuǎn)身離開。

    其實他也不明白，寧箴為什么會看上這個女人，她的特別之處在哪里？方才那個電話，還不知道是另外哪個凱子打來的，這樣的女人他見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占上好幾個，哪怕哪個吹了，還有其他的可以替上來。

    下意識的，楊瀚就來到窗前，拉開百葉窗朝外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車子邊，收起手機(jī)便開車離去，走之前又抬眼看了看公司上面，這一眼楊瀚就瞧見了他的長相。

    居然是寧箴啊。

    他來接那個女孩下班？那可真是用真情了，楊瀚也沒想到。

    那女孩到底有什么過人之處？她居然還放著寧箴這樣的大魚不調(diào)，安排別的會面，該不會是更厲害的角色？

    他都要對她肅然起敬了。

    到了下班時間，盛潮汐便收拾東西離開了，楊瀚跟在后面，本想一探究竟，看她跟誰走，可她到了樓下，居然進(jìn)了地鐵站。

    這是怎么回事？

    要真是有凱子，該是會來接她的。

    楊瀚百思不得其解，但盛潮汐一點都不介意他的看法。

    她和魏瑤約在一家離家挺近的飯店，她也沒打算和魏瑤真的吃點什么，但到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都點好菜在等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她坐下，和對方道歉，一身職業(yè)套裙，穿著長大衣，如瀑的青絲綰著發(fā)髻，妝容淡而雅致，漂亮極了。

    的確有讓男人神魂顛倒的資本。

    魏瑤自嘲地笑笑，道：“沒事，你這是剛下班？”

    盛潮汐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氣，輕聲說：“嗯，換了份工作，剛下班?！?/br>
    魏瑤眉頭一跳：“換工作了？現(xiàn)在在做什么？”

    “在一家公司做前臺。”她不愿多談，開門見山道，“魏小姐有什么話就直說吧?！?/br>
    魏瑤扯扯嘴角：“別著急，其實我也沒什么大事，我們吃個飯，邊吃邊聊?！彼闷鹂曜?，“先吃點東西吧?！?/br>
    說實話，中午沒吃飯，就早上吃得那點，撐到現(xiàn)在她早就餓了，見對方不愿意直接就說，她也沒再端著，開始動筷了。

    這家飯店的飯菜做得還算可以，但也就那么回事，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自己在家總是變著花樣給寧箴做飯，嘴巴跟著養(yǎng)刁了，吃了幾口盛潮汐就沒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只喝果汁。

    魏瑤見此，心知有些話必須該說了，她觀察了她那么長時間，這個女孩話不多，吃飯的時候斯斯文文的，倒不像是那些新聞里說的那樣。

    她思忖片刻，輕聲說：“我今天中午和寧箴一起吃飯來著?！?/br>
    盛潮汐表情一頓，他還真忙，早上和程青青喝茶，中午和魏瑤吃飯，她心底里莫名其妙就滋生出一股酸味，她又不傻，很清楚那是為什么。

    也正是清楚知道這是為什么，她才會更加心慌。

    她與寧箴結(jié)識的這段時間，盡管她一直覺得兩人之間隔著山江湖海，卻還是不自覺地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她一直將這種好感當(dāng)做是一種對優(yōu)秀的人的仰慕，其實根本不是那樣。

    難怪，難怪曾經(jīng)深深喜歡過的人再次回來想和她在一起，還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除了感動，卻從來沒想過真的和對方重歸于好，原來，她早就變心了。

    魏瑤瞧見盛潮汐臉上的嘲諷，以為那是對她產(chǎn)生的，心里也不太舒服。

    她斟酌片刻說：“你比我年紀(jì)小，我就叫你一聲小姑娘好了。我和寧箴認(rèn)識十幾年，他的一切我都很了解，我一直以為，他就算不和我在一起，至少不會和別人，即便他前陣子和你糾纏不清，但我也認(rèn)為，他總會浪子回頭的，但我沒料到，他今天中午會那么直截了當(dāng)?shù)刈屛宜佬?。?/br>
    盛潮汐詫異地看向她，看得出來魏瑤也挺傷感的，她強(qiáng)撐著最后的自尊說：“我找你來，也不是找你吵架，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寧箴為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和他認(rèn)識這么久，就算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朋友情誼也是有的，他冒著失去一個朋友的風(fēng)險為你解除后顧之憂，讓你可以獨享他一個人，你一定不會知道?！?/br>
    她是真的不知道，也沒想到寧箴會做到這樣。

    她沉默半晌才說：“也許，他也是不想耽誤你，你也說了，他把你當(dāng)做朋友，這么多年的情義，如果你因為他而耽誤了好年華，他應(yīng)該會自責(zé)一輩子?！?/br>
    魏瑤怔住，半晌不說話，過了許久才說：“也許吧，但我不感謝他這樣替我cao心，等著他，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青春?！?/br>
    她這樣的宣言，真是讓人不知如何應(yīng)對，她這一腔純摯的愛意，對于愛她的人來說是幸福的，對于不喜歡她的人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深深的壓力。

    “盛潮汐，我希望你能好好對寧箴，因為在他看來，你是他求而不得的人，他說不希望我像他一樣痛苦，我當(dāng)時就很生氣，我想著要好好指責(zé)你，為什么我那么寶貝的人，在你面前變得那么卑微，為什么你明明可以擁有那么好的人，但你卻不屑一顧?！彼煅手f，“但我看到你，我又說不出來了，我何必指責(zé)你呢，說到底大家都一樣，只是喜歡上了不喜歡自己的人，人家又不是非得喜歡我們?！?/br>
    這一句句反問，讓盛潮汐有些無地自容，她低著頭抿唇，半晌才說：“沒有，他沒有求而不得。”

    魏瑤聞言一愣，驚訝地看著她，只見她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說：“我也喜歡他，是我自己一直不敢承認(rèn)罷了，我害怕這份愛給我?guī)淼慕Y(jié)果，如果知道遲早會分開，那我寧愿從來都沒得到過，當(dāng)我嘗試過擁有他的感覺，最后又把他從我這里奪走，我也受不了?！?/br>
    魏瑤安靜極了，不言不語，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盛潮汐，兩個女人因為同一個男人頭一次產(chǎn)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其實何止魏瑤是狼狽的，以盛潮汐目前尷尬的處境，她也是極其狼狽的。

    “我沒你想得那么多?！边^了許久，魏瑤才啞著嗓子說，“我只知道，就算你明知道你們兩情相悅，他是你的，別人誰也奪不走，但如果你一直不去拿，他也不會來。”

    她說完話就站起來走了，盛潮汐一個人在包間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想她和寧箴從認(rèn)識開始到現(xiàn)在發(fā)生過的一切，原來在很多不著痕跡的小細(xì)節(jié)里，他一直都在照顧她，但是他從來都不說。當(dāng)她一次一次地自以為是地想要遠(yuǎn)離他時，他從有耐心地引導(dǎo)到現(xiàn)在強(qiáng)勢地挽留，想來也經(jīng)歷過很多個夜晚的思考和為難，她一直不想做個矯情又作的女人，也自認(rèn)為沒有作的資本，可到頭來，當(dāng)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敘述著“他不可能是你的，他是你得不到的人”時，她就已經(jīng)開始大作特作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進(jìn)門時發(fā)現(xiàn)拖鞋已經(jīng)放好，換了鞋走進(jìn)去，見到寧箴穿著簡單的居家服，手里端著水杯，看她的眼神雖然清清冷冷的，可嘴角卻勾得很溫柔。

    “回來了，這么早?！?/br>
    他那么相信她，以為她真是去老板請的飯了，人多難免就要晚一點，但其實她根本沒有。

    “其實我沒加班，老板也沒請吃飯?！?/br>
    盛潮汐說著，將背包丟到沙發(fā)上，走到他面前，仰頭與他對視。

    去掉高跟鞋，他們的身高差距更大了一些，他這樣站在她面前，影子可以將她完全覆蓋住，那樣的安全感，是姚垣舟從來沒有給過她的。

    “是嗎?！彼稽c都不生氣的樣子，“那你一定是有別的事。”他甚至都不責(zé)怪，“下次你可以直說，我不會硬要強(qiáng)迫你跟我回來的?！?/br>
    是的，他就是這樣好，只要她不偷偷走開，他就會盡可能地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盛潮汐吸了口氣，說：“我去見了魏瑤，她約我見面，和我說了一些事?！?/br>
    寧箴的表情終于有了一些變化，修長的眸子掃過她的臉，隨后轉(zhuǎn)開身朝樓上走。

    “我給你煮了粥，以為你去和同事吃飯，那種場合應(yīng)該吃不飽，既然不是，也不知道你會不會餓，如果餓就去吃一點?！?/br>
    他說完話時已經(jīng)快到二樓了，本可以遠(yuǎn)離她的，但沒想到，往日里從來不會緊緊跟隨的她竟然追了上來，在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口。

    寧箴怔住，回眸望向她，她在下面幾個臺階上，臉上的表情有點委屈，還有點后悔，大概還有一點……依賴。

    “你別走，你去哪？你要是走了，那我就真沒人可以依靠了。”她上前幾步，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我和魏瑤吃飯你生氣了嗎？你別擔(dān)心，她沒說什么，只是告訴我……一些事?！彼帜四ㄑ劢?，“你也不要怪她，如果她今晚不找我，不和我說這些，我可能還要鉆牛角尖，我可能還要浪費時間?！八f完話忽然抱住了他，震驚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寧箴此刻的心情。

    “雖然你不承認(rèn)你喜歡我，但我知道不是那樣的。你要是不喜歡我，怎么會為我做那么多事，怎么會替我承受那么多非議。你原本可以過很好的日子，但是你沒有，你和你的教練情同父子，但他那么生氣地要求你和我劃清界限，可你沒那么做?！彼痤^，注視著他的眼睛里蘊藏著一種豁出去的感情，“除了你喜歡我，我想不吃別的理由?！?/br>
    “你可以當(dāng)我喜歡行善積德。”

    聽聽，這虛浮的用詞，這干巴巴的語氣，分明就不是真心的。

    “那就當(dāng)我喜歡你吧?！笔⒊毕f完話，就抱緊了他，一秒鐘都舍不得松開，“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你，還只會給你帶來麻煩，讓你和教練之間為難，但是……我也想自私一次。”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說，但真到了點上，就覺得那些話都沒必要說了，因為她知道他都懂。

    從搬到寧箴這里開始，即便心里有一千一百個不安穩(wěn)，可只有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才不得不承認(rèn)，其實她很安穩(wěn)。因為在這里，她再也不會半夜驚醒，一開始她覺得是遠(yuǎn)離了那個別人都知道地址，可以放心了，但后來想想，那是因為在這里就不用擔(dān)心醒來以后再物是人非。

    “其實，你可以不用對我那么好。”她長舒一口氣，慚愧地說。

    良久，寧箴才伸出雙臂抱住了她，她身子一顫，聽見他冷靜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開始，只是因為想對你好一點，后來就是下意識的行為?！彼穆曇粲行┚o繃，“只是習(xí)慣了，習(xí)慣了對你好。你不用有壓力。”

    習(xí)慣是很難養(yǎng)成的東西。

    當(dāng)一個人對你好甚至成為了一種習(xí)慣，它所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

    第四十五章

    戀愛該是個什么樣子？

    戀愛時應(yīng)該做些什么？

    寧箴一晚上沒睡覺，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問題。

    沒有正式確定在一起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現(xiàn)在在一起了，當(dāng)然要改變以前那種“朋友”似的現(xiàn)狀。

    昨晚盛潮汐拉著他看了好久的電視，一直鎖定體育頻道，平時他在電視上看到自己的比賽，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和她一起看時，卻總覺得很不自在。

    這可能就是戀人的特別之處。

    總之，睡覺的時候，兩人的狀態(tài)都很好，仿佛那些遲早要面對的難題都遠(yuǎn)在天邊，根本不需要去在意。

    也許的確是那樣的，當(dāng)你們真的相愛，再大的難題都變得不再那么影響你，只要想到這個人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你就會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感覺馬上可以拯救全世界。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寧箴依然覺得渾身的勁兒沒處使。

    盛潮汐下了樓就瞧見他剛跑步回來，他一見她便先轉(zhuǎn)開了視線，過了一會又轉(zhuǎn)了回來，瞧著像是有點不習(xí)慣一樣，其實何必不習(xí)慣呢，他們早就是這種相處模式，只是現(xiàn)在關(guān)系確認(rèn)了，感情和心態(tài)上跟以前不同了。

    比方說現(xiàn)在，盛潮汐穿的毛衣領(lǐng)口開得很大，袖子又長，慵懶又舒適的模樣，屋子里暖洋洋地供著暖，毛衣扯開一點也不會察覺到冷，她一步步走下臺階，圓潤的肩頭露在外面，寧箴的視線控制不住地往那里移動，以前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fā)生。

    大概，是因為身份轉(zhuǎn)換了，想法也轉(zhuǎn)換了吧，畢竟以前就算看，也摸不到，但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