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先生，我第一次答應(yīng)你，是因為我要完成對盛豐的承諾，而連九棋則給了我豐厚的條件?！辫F粵華說到這頓了頓，吸了一口煙，“他承諾不把我交給國際刑警，也承諾不讓庫斯科公司的人找我麻煩，而你呢？你能給我什么？”

    鄭蒼穹拿著電話，仰頭看著頭頂環(huán)繞著路燈的幾只飛蛾：“鐵小姐，連九棋給你的不是承諾，而是威脅殯儀館的臨時工。他應(yīng)該還沒有將你的具體位置透露出去，如果我提前幫你解決了他這個麻煩，你的威脅就解除了，你仔細(xì)想想，是和他做買賣劃算，還是與我合作比較安全？”

    鐵粵華沉默了許久，問：“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兩天之內(nèi)，你無法解決他，我們的合作就中止。”

    “一言為定?！编嵣n穹沉聲道，“不過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我辦，也只有你能幫我辦到?！?/br>
    鐵粵華道：“鄭老先生，你這是坐地起價?！?/br>
    “不！”鄭蒼穹道，“我讓你做的事情等于是買一份保險?！?/br>
    鐵粵華問：“什么？”

    鄭蒼穹拿著電話，轉(zhuǎn)身走進墻角的暗處：“進國際刑警的服務(wù)器中，尋找臥底人員的檔案?！?/br>
    鐵粵華立即明白了：“你是說馬菲的？那不可能，那里邊沒有她的檔案，這件事我已經(jīng)做過了?！?/br>
    鄭蒼穹道：“那就更簡單了，你做一份放進去。”

    “你說什么？”鐵粵華不解，“這有用嗎？很快就會被查出來的，雖然追查不到我，但對馬菲沒好處，她就會被盯上?！?/br>
    鄭蒼穹道：“你只需要回答我，能不能做到，如果能做到，我保證這是你不花錢買來的最好的一份保險，如果出事，庫斯科公司會加倍賠償你保險金?！?/br>
    鐵粵華聽到這里，立即明白了鄭蒼穹的意思：“明白了，我馬上著手去辦，但需要時間，我需要至少一個星期去尋找一些傀儡服務(wù)器，這樣才能保證我的安全?！?/br>
    “好，一個星期?！编嵣n穹正要掛電話，鐵粵華又叫住他。

    “等等！”鐵粵華道，“但是我和你之間的合作考驗時間，只有兩天，詳細(xì)地址，我會發(fā)在你的手機上?！?/br>
    說完，鐵粵華掛斷了電話，隨后鄭蒼穹手中的手機被遠(yuǎn)程cao控著重新啟動，清洗了上面之前的一些數(shù)據(jù)，很快他收到附近基站發(fā)來的一條短信，短信上寫著連九棋的現(xiàn)在的詳細(xì)位置。

    鄭蒼穹低頭看完了短信，轉(zhuǎn)身離開巷子，朝著那家快捷酒店走去。

    與此同時，坐在酒店房間中的連九棋手機中也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面只有簡單的三個字——他來了。

    連九棋只是看了一眼，便將手機扔在一旁，隨后將門打開，自己則面朝門口坐在床邊等著，一直等到鄭蒼穹出現(xiàn)在門口。

    “你好，師父。”連九棋看到鄭蒼穹的那一刻，笑容浮現(xiàn)在臉上，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

    ……

    昌平一家舊工廠內(nèi)辦公室的破桌前，圍坐著錢修業(yè)、陳泰東、刑術(shù)三人，錢修業(yè)的司機和保鏢阿九靠門站著，兩人將自己表現(xiàn)得像個聾子一樣。

    陳泰東盯著桌面：“事情沒那么簡單，我想知道當(dāng)年的細(xì)節(jié)，我想知道為什么連九棋要將副本賣給英國人，不可能為了錢，在那個年代，他不是窮人，沒有必要冒那個風(fēng)險。”

    錢修業(yè)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誰也不會嫌錢多，對吧？”

    “風(fēng)險太大。”陳泰東道，“他拿著副本，獨自一人前往廣州，從廣州跟隨著當(dāng)時逃港的那些人去香港，光是走這條路，就得冒很大的風(fēng)險，他有這個必要嗎？沒有，我認(rèn)為沒有?！?/br>
    刑術(shù)插嘴道：“還有個疑問，連九棋跟著你們那些年，知道你們的規(guī)矩，也知道你們遲早會知道他賣了副本，可為什么他不干脆留在香港，或者借香港這條路去其他地方，偏偏還要回來送死呢？難道是因為他認(rèn)為師父們不會對他下此毒手？還是說，想回來拉你們?nèi)牖铮俊?/br>
    錢修業(yè)聽到這，也點頭道：“刑術(shù)說得對，這的確是個很大的疑問，為什么呢？”

    陳泰東：“我們得捋一捋頭緒，仔細(xì)回憶下，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們都老了，幾十年前發(fā)生的事情都記不清楚了，只能靠幾個快生銹的腦袋湊在一起，把那件事給拼湊出來?！?/br>
    錢修業(yè)點頭：“盡力吧，刑術(shù)，你帶了筆或者其他什么東西嗎？可以記錄的？”

    刑術(shù)掏出手機：“我錄音吧?！?/br>
    “不行?！标愄〇|搖頭，“不能錄音?！?/br>
    刑術(shù)會意，重新拿出紙筆：“我知道了，我盡量記錄?！?/br>
    就在錢修業(yè)與陳泰東回憶當(dāng)年所有細(xì)節(jié)的同時，董國銜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消失在隆德寶庫倉房中的刑術(shù)，他站在門口，看著已經(jīng)穿戴整齊，坐在床邊直視著他，還帶著微笑的馬菲。

    在馬菲根本不回避他眼神的五分鐘后，董國銜又扭頭看向門口的那名低著頭的警察，但目光僅僅只是掃過，隨后看著站在錢修業(yè)臥室門口的佘采香。

    佘采香用挑釁，明顯充滿嘲諷的笑容看著他。

    董國銜離開門口，走向傅茗偉，在其跟前站定，張開嘴要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不是傻子，在發(fā)現(xiàn)刑術(shù)不在倉房內(nèi)的那一刻，他就立即回憶起在刑術(shù)進房前，傅茗偉對他說了什么，換言之，傅茗偉很清楚刑術(shù)會離開。

    董國銜心跳加快，呼吸變得急促，看著傅茗偉的雙眼也開始模糊，他抬手指著傅茗偉的胸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他很想動手一拳揍在自己這個老上司，可以說是師父的臉上。

    周圍的警察都在看著他，也有不少人推測出下一步董國銜要做什么，他們都等待著董國銜揮出那一拳之后，他們才沖上去抱住他，阻止他，同時也知道，阻止他這件事不能現(xiàn)在制止，即便是他們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傅茗偉看著董國銜，眉頭微微皺起，明知故問：“你怎么了？”

    這句話就像是火柴點燃了火藥桶一般，董國銜舉拳就朝著傅茗偉揮了過去，但拳頭還未靠近傅茗偉，就被陳方一把抓住。

    董國銜舉著被抓住的手，瞪著傅茗偉，陳方也看著傅茗偉。

    傅茗偉道：“國銜，冷靜點，你會惹麻煩的?！?/br>
    董國銜依然不放下拳頭，傅茗偉道：“陳方，放開他?！?/br>
    陳方松手，松開的那一瞬間，董國銜一拳打在了傅茗偉的臉上，傅茗偉中拳摔倒在地上，隨后再次撲上去，這次陳方一把抓住董國銜，一個過肩摔，將其摔倒在地上，然后跪在其胸口上，制住他。

    兩名警察上前攙扶起傅茗偉，傅茗偉擦去嘴角的血，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塵，看了一眼董國銜，抬腳就朝著外面走去：“陳方，走吧?！?/br>
    陳方松開董國銜，跟隨傅茗偉離開，其他警察都站在原地，沒有人上前攙扶董國銜。

    因為大家都清楚，幾分鐘后，董國銜將會被解除指揮權(quán)。

    第十八章：背后的人

    在回快捷酒店的路上，陳方問道：“傅隊，您是故意讓董國銜打你的，對嗎？”

    傅茗偉道：“對?！?/br>
    陳方又問：“那您應(yīng)該知道，他這一拳下來，后果是什么？他怎么說也是你的老下屬?！?/br>
    “就因為他是我的老下屬，所以我才故意激怒他?！备弟鴤ヱv足停下，看著陳方，“董國銜很聰明，精力旺盛，但和一個剛上學(xué)的孩子一樣，有一個很大的毛病，那就是注意力無法集中在該集中的事情上，而且缺乏經(jīng)驗。這次上面調(diào)他來，說到底，其實也是認(rèn)為他適合呆在我的身邊，讓他借此機會積累經(jīng)驗，找機會能回來重新跟我，可惜他僅僅只認(rèn)為這是讓自己展現(xiàn)實力的好機會?！?/br>
    陳方點頭：“可是，您的方式是不是錯了？”

    傅茗偉道：“要想快速破案，單憑一個人是不可能的，這么多年來，我破獲的案子，都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即便是局外人不清楚，會對你佩服，甚至是阿諛奉承，你都必須自清，所以，我故意激怒他，讓他盡快退出，否則他的后果比現(xiàn)在還慘。”

    陳方在那尋思許久，點頭道：“傅隊，我能理解?！?/br>
    傅茗偉笑道：“真的能理解？”

    陳方道：“真的，實不相瞞，我經(jīng)歷過與董國銜類似的事情，但是當(dāng)年我在某些方面還不如他歐皇?！?/br>
    傅茗偉抬腳繼續(xù)向前走，一副對此事完全不感興趣的模樣，這讓陳方很疑惑，追上去問：“傅隊，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嗎？”

    傅茗偉邊走邊說：“我遲早會知道的。”

    陳方笑了：“也許，我下次就不說了。”

    “不可能。”傅茗偉看著他，“你真的以為上面調(diào)你來，僅僅只是為了讓你在我到北京的這段時間輔助工作嗎？其用意和調(diào)董國銜來一樣，上級很重視文物偵緝部，你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里只是個鍋爐，我呢，只是個燒鍋爐的。”

    陳方聽著傅茗偉的比喻忍不住笑，隨后表情一沉，認(rèn)真地說：“報告，我以前是臥底?！?/br>
    傅茗偉有些詫異：“我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沒有想到你還做過臥底?！?/br>
    “邊防武警，緝毒大隊。”陳方壓低聲音，“新兵頭一年，就被抽調(diào)去臥底了，一呆就是五年，前年案子告破，我也負(fù)傷，在北京養(yǎng)傷，隨后被安排到特警隊學(xué)習(xí)了半年，接著就調(diào)到派出所待命，一直到昨天才接到輔助您工作的命令。”

    傅茗偉點頭：“我知道做臥底是什么滋味?！?/br>
    “說句話您別不高興?！标惙降谋砬轺龅讼聛?，“您根本不知道在毒販那臥底是什么滋味，其實我所謂負(fù)傷在北京養(yǎng)傷，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戒毒，因為要在那個圈子一步步往上爬，必須先當(dāng)馬仔，而在那里，當(dāng)馬仔的，幾乎沒有不吸毒的?！?/br>
    傅茗偉嘆了口氣：“理解，我只能說理解，不過，你的觀察力很敏銳，也很敏感，這是好事，有時候干我們這行的，需要短暫放下自己警察的身份，但同時也得時刻銘記自己就是警察，走吧，回酒店吧，我估計上面很快就會有其他的命令下來?！?/br>
    就在兩人回到快捷酒店門口的時候，迎面便遇到了連九棋和鄭蒼穹，可因為傅茗偉根本不知道連九棋長什么模樣，他并沒有意識到跟前人是誰。雖然他在連九棋提供的資料上，以及自己的調(diào)查中，看到過鄭蒼穹的照片，但因為并不熟，那張臉在腦海中還有些模糊的緣故，所以，四個人就那樣平靜地擦肩而過。

    連九棋和鄭蒼穹站在酒店門口等了不到十秒，一輛黑色的轎車便開來停住，隨后連九棋為鄭蒼穹開門，兩人上車離去。

    而在酒店內(nèi)，站在電梯口等待的傅茗偉，忽然間想起什么，下意識扭頭看向門口。

    陳方問：“傅隊，你認(rèn)識剛才那兩個人？”

    “不認(rèn)識。”傅茗偉搖頭，“只是其中有一個人，我感覺有些面熟，但記不清楚到底是誰了，最近我看的資料太多，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徹底消化?！?/br>
    陳方抬手看表：“我現(xiàn)在去追，還跟得上。”

    傅茗偉尋思了一下道：“算了，我們現(xiàn)在的注意力應(yīng)該放在錢修業(yè)的綁架案上，先找到他再說。”

    電梯門開了，兩人走進電梯，等門關(guān)上后，陳方問：“那個刑術(shù)，他會回來嗎？”

    傅茗偉道：“會，因為馬菲還在這里，他不會扔下自己的同伴不管，而且，他是個有人情味的人，我放他走，這個人情他一定會還我?！?/br>
    電梯門再開的時候，陳方笑道：“傅隊，我覺得你的這些做法，反倒是不像警察?！?/br>
    傅茗偉看著他：“怎么？覺得違反工作原則？”

    “不。”陳方搖頭，“我們不是常規(guī)的部門，也不應(yīng)該用常規(guī)的辦法來查案。”

    傅茗偉走出電梯：“所以，上面才調(diào)你來寂滅萬乘?！?/br>
    ……

    那輛行駛中的轎車在某個路口停下，司機隨后下車離開，連九棋落座駕駛位上，看著后視鏡中的鄭蒼穹問：“師父，你真的確定要這么做？”

    鄭蒼穹平靜地說：“幾十年前我錯了一次，我不想再錯，如果這次我躲起來，就會有更多的人因為那場事故而犧牲，我心甘情愿當(dāng)你的人質(zhì)，希望能換取你停止殺戮?！?/br>
    連九棋有些疑惑：“殺戮？是的，我可能喪心病狂到焚燒了萬清泉的尸體，但是他不是我殺的?！?/br>
    鄭蒼穹臉色猛地一變：“你說什么？萬清泉不是你殺的？”

    “我連九棋做事，只要做了就會認(rèn)?！边B九棋冷冷道，“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把當(dāng)年的真正主謀給逼出來?！?/br>
    鄭蒼穹搖頭道：“不是你，那會是誰？”

    連九棋道：“也許就是那個主謀，當(dāng)年你們九個人當(dāng)中，至少有一個或者兩個人陷害了我，但到底是誰，我不知道。不過，現(xiàn)在我想多嘴問一句，當(dāng)年你決定殺掉我的時候，害怕嗎？”

    鄭蒼穹聽到“殺掉”這個詞的時候，渾身一震，捏緊了手中背包的肩帶，并未回答。

    連九棋又問：“我換個問法吧，當(dāng)你打暈我，把我活埋之后，你后悔嗎？”

    鄭蒼穹淡淡道：“后悔，非常后悔?！?/br>
    連九棋看著后視鏡中鄭蒼穹那張似乎瞬間又老了幾十歲的臉：“為什么？是因為你心疼我這個弟子，還是你意識到自己做事不過腦子，不經(jīng)思考？”

    鄭蒼穹閉眼：“都有。”

    連九棋卻是笑了：“這個答案我喜歡。”

    說著，連九棋掛檔踩下油門，汽車飛馳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