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牧醒了。

    他的力道不大，纖長的五指覆在她削瘦的腕骨上，輕捏兩下，又往回拽。

    “想去哪里？”蘇牧還閉著眼，鼻音很重，因為沉睡了嗓子還沒開，有種磨砂紙一般粗糲的質(zhì)感。

    不過，他這話問的莫名其妙，白心要走，當(dāng)然是回家了。

    經(jīng)他一說，白心才想起了，之前她就算睡著，蘇牧也不該乘人之危直接把她帶床上來。

    就算是愛人的關(guān)系，還沒相處幾天呢，他還真是自來熟。

    “蘇老師，我怎么睡在你家了？”

    她明知故問，打算給蘇牧一個臺階下?？偛荒苜|(zhì)問他，為什么把她拐床上來了？

    既然白心問了，蘇牧少不了要解釋幾句。

    他淡淡道：“之前想讓你回家，但你摟住我不放，就只能順?biāo)浦蹘Щ丶宜??！?/br>
    還是她纏著他不放了？

    白心臉紅了，說：“那不好意思，我先回家睡了?！?/br>
    “不忙，已經(jīng)凌晨四點了，回家一趟也睡不好，不如在我房間將就一下?！?/br>
    白心不語，想拒絕。

    蘇牧又勸：“又不是第一次睡了，有必要這樣畏畏縮縮？”

    他說的不清不楚，好像他們之間真的發(fā)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白心愣了，說：“不是那種睡……”

    “哦，我沒想到那種睡上面，但你現(xiàn)在提了，如果想的話，我也不會拒絕?！?/br>
    “我沒有想，我一點都不想?！?/br>
    “口是心非?！彼?，朝另一側(cè)轉(zhuǎn)，讓出了位置給白心。

    白心也不想繼續(xù)矯情，嘆了口氣，翻到被子里，閉目養(yǎng)神。

    早上，白心起床時左側(cè)空空如也，蘇牧不見了。

    她倒不急，這是他家，估計是做早飯去了。

    白心回家洗漱和換了衣服，再登門時，就見蘇牧在廚房煎蛋汁吐司。

    浸過蛋汁的吐司閃動著黃澄澄的光，被油一炸，熬出了淺薄的蛋花，老老實實將面包裹在其中，鼓鼓囊囊，像個烙餅。

    白心喝了一口溫好的牛奶，這才注意到蘇牧穿了身西服，深黑外套還掛在架子上，身上僅僅著了一件白襯衫，袖子挽上，露出一截干凈利落的手臂。

    她問：“蘇老師，你今天怎么想到穿西裝了？”

    “我?guī)У陌嘣诟傎惱铽@獎了，今天學(xué)校開會議，要頒獎。”

    “那恭喜了，”她上下打量，又說，“你穿西裝還挺好看的。”

    “被迷到了？”

    “才沒?！?/br>
    她矢口否認(rèn)，卻又忍不住，用余光掃了一眼。不得不說，他很合適穿西裝，襯衫總能把他寬闊的脊背勾勒出來，甚至腰線也能被勒出，引人遐想。

    白心不敢再看了，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他肯定又有話說。

    她都能想象到他會怎么說了，一定是指著她的鼻子說：“既然這么喜歡，我允許你撫摸我?！?/br>
    片刻，蘇牧說：“你不必用眼睛強女干我，想要做什么，放心大膽來就是了?！?/br>
    白心保持沉默，她才不會傻到爭辯，被引入圈套。

    吃完了，他們就各自出門上班。

    分別時，蘇牧索吻，白心拒絕。

    他怨氣很重，盯著疾步飛奔的白心，仿佛要將她的后背看穿了。

    白心好不容易逃到了單位，還沒坐定，就被王師兄抓走幫忙。

    到了下午五點多，白心有氣無力離開了單位，迎面碰上來接她的蘇牧。

    她打了聲招呼，蘇牧背倚電線桿，回頭看他。

    最近天冷，穿外套也不嫌熱。

    被路燈一打，蘇牧那件深黑色西服顏色很深了，妥帖地壓緊肩膀手臂。勾勒出寬肩窄背，他的身材，一覽無余。

    他收斂剛才的閑散，站起身，朝她走來，“帶你去個地方。”

    “哪里？”

    “你還記得昨天死人的案子嗎？”

    白心點點頭，“死者的死相很慘，我印象深刻。但看起來并不是什么難破的懸案，也有其他人去處理了，為什么你這么上心？”

    在她的印象里，蘇牧只對兩種案子感興趣——一種是令他匪夷所思的案件；另一種是令其他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總結(jié)起來，就是怪案子，才配得上他。

    而這樁案子太尋常了，伺機報復(fù)，還留下了一些印跡，應(yīng)該很好破案才是。

    他沒理由這么上心。

    蘇牧微笑，“正因為它看起來普通，所以我才上心?！?/br>
    “你的意思是……這件案子沒那么簡單，里頭另有隱情？”

    “沒錯，還有東西要查，等上路了，我和你慢慢說?！彼那轭H好地說。

    他先帶白心吃了飯，然后一路驅(qū)車前往之前的未開發(fā)區(qū)——死者被發(fā)現(xiàn)的街巷。

    隧道里打著小燈，忽明忽滅。

    蘇牧的側(cè)臉也籠罩了薄薄的光，從額頭到鼻尖的一線白，將他面部輪廓更突顯得深了。

    他打著方向盤，說：“前幾天的新聞，有看嗎？”

    “新聞？”白心愣了，“工作太忙，沒怎么注意看?！?/br>
    “一家珠寶店放在展臺上的藍寶石不翼而飛了，而死者就是那間珠寶貨行的奢侈品銷售員?！?/br>
    “你是在猜測，死者偷了寶石，結(jié)果被人追殺？”

    “誰知道，”他說的含糊不清，“不過我想，兇手想要知道的事情應(yīng)該和寶石有關(guān)，畢竟一夜暴富的美夢，誰不想做？這就是貪欲，很純粹的**?！?/br>
    “那枚寶石市價多少？”

    “四百萬?！?/br>
    “那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白心瞠目結(jié)舌，“在寶石失竊時，就沒人發(fā)現(xiàn)端倪？”

    “沒有，而且那一天，值班者是死者?！?/br>
    “監(jiān)守自盜？”

    “誰知道呢，”蘇牧不說了，他嘴角彎起，饒有興致，“很有趣?！?/br>
    白心覺得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這案子應(yīng)該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如果有的話，蘇牧也不會這么上心了。

    “你說，我們和兇手比一比速度怎么樣？”他興致很高，也很期待。

    白心反問：“你說什么？”

    “我在說，和兇手比速度。他們既然不惜殺人都想得到那東西，那我們就提前找出來，引蛇出洞，怎么樣？”

    “不怎么樣?！甭犉饋磉€很危險。

    蘇牧失望的“哦”了一聲，倒也沒多說什么。

    白心瞥他一眼，答應(yīng)的這么痛快？拉倒吧。

    這個男人素來擅長一意孤行，最后總會帶著她往那些彎道里鉆，對他不能抱太大期望，反正不會老實的。

    到了目的地，太陽還沒完全落山。

    和煦的夕陽映著他們的身影，照著頭發(fā)，打上暖色調(diào)的光。

    蘇牧說：“死者生前曾拜訪過他的奶奶，小住了兩天，就在昨天被殺害了?！?/br>
    “你要接手這個案子？”

    “只是調(diào)查?！?/br>
    白心攔住蘇牧的去路，問：“蘇老師，這樁案子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你了？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跟你去的?！?/br>
    蘇牧不可能出于憐憫之心救人，更不可能是為了寶石，他不缺錢花。

    所以呢？

    究竟是為什么？

    白心百思不得其解。

    蘇牧垂眸，半晌之后，說：“好奇心作祟，我只是想找到狗埋起來的骨頭而已?！?/br>
    白心語塞，他是把掩埋秘密的死者說成了狗，把秘密說成骨頭？

    那一心一意找骨頭的蘇老師，又是什么呢？

    白心沒敢這樣反駁，她想了想，還是讓開了路，供他通行。

    根據(jù)從徐隊那里要來的地址，他們找到了死者的奶奶家。

    蘇牧按響了門鈴，卻半天沒人開門。

    白心湊到貓眼上去看，門卻在突然之間被打開了，撞到了她的額頭。

    “哎喲。”她一聲痛呼，被蘇牧揉了兩下。

    開門的老人約莫六十多歲，兩眼渾濁不清，傴僂走著，懷里還抱著一只獨眼老貓。

    白心打了招呼，介紹了來意。

    但老人好像聽不懂，自顧自往屋里走，也沒關(guān)門。

    白心喊了一句：“打擾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