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晚間寒氣重了許多,阮熙咳嗽兩聲,她心下已經(jīng)有了思量,丞相府那邊她是指望不上,若想以后能保全住自己,不如在舅舅開個口子,只是不知那邊的情況到底如何,能不能用得上,她正想著,一個老太監(jiān)迎了過來,給阮熙請安,這人她認(rèn)得,是太后身邊的。 “睿王妃,太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br> 阮熙便愣了一下,只說,“已是這個時候,太后怎會突然要叫我?” 那太監(jiān)也不好多言,只能站在一旁,讓出一條路來,“主子們的心思哪是我們這些奴才能猜透的,睿王妃請吧?!?/br> 阮熙雖心中有疑慮,也只能走在前頭,她倒不是怕太后找她的麻煩,只是這突然來的事情,總是叫她心中不穩(wěn)。 到了太后殿時,太后正微瞇著眼側(cè)靠在塌上,幾個宮女為她輕柔的捏著身上,她看起來有些疲憊,阮熙進(jìn)來后立刻俯身請安,“見過太后娘娘。” 這話落了,太后才睜開眼睛,抬手讓她起來,“起身吧,坐?!比钗踉谂赃吢渥?,她心下思量,跟隨太后這么多年,自然對她的生活習(xí)慣極為了解,若不是真有事情找她,是肯定不會在這個時辰叫她過來的。 太后已是暮年,這些天沒見,似是又顯得老態(tài)了一些,臉上的勾勒也難以掩蓋,倒真像個慈祥的老者了。 太后起了身,幾個宮女為她拉好衣裳,一杯參茶送到她口邊,太后喝了兩口便不再用,擦拭嘴后,這才開口,“你與恪兒成親已有兩個月了吧?” 阮熙忙回話,“回太后的話,是兩月了。”她不知太后的目的,自然也回的小心,腦中轉(zhuǎn)的飛快,生怕說錯了什么。 “恩,可叫太醫(yī)仔細(xì)看過了?”太后望著她,像是有所期待。 阮熙心里一動,便立刻明白太后所指是什么,只是她身子一直不錯,也確實(shí)沒有往那邊去想,是否有孕她也并沒有在意,畢竟能有那是福氣,沒有也只需要等待而已。 “還未曾找過太醫(yī),這些日子吃喝都很好?!比钗跞鐚?shí)回答,她也并沒有任何有孕的癥狀,想來是沒有的。 太后只是輕點(diǎn)了頭,又說,“既然今天來了,便讓宮中的御醫(yī)給瞧瞧,總是能好些的?!?/br> 阮熙不能拒絕,也就只能答應(yīng),她攪著手帕,面上不動聲色,卻沒想到太后竟如此著急,這才剛剛兩個月,便來問她是否有孕了。 太后見她似乎有些緊張,安撫道,“你不必?fù)?dān)心,只是叫御醫(yī)給看看罷了,你是頭次,若是有了,難免有些疏忽,哀家也好讓人教教你?!?/br> “是,全聽太后的?!比钗醣憩F(xiàn)溫順,太后很是滿意,很快御醫(yī)便來了,搭著帕子給阮熙診脈,一只手不停的摸著胡須,若有所思的樣子。 阮熙心中有數(shù),也就沒報什么希望,她現(xiàn)在倒是想看看太后是做了什么打算,果然御醫(yī)收了帕子,向太后稟告,“太后娘娘萬安,睿王妃福體安康,再調(diào)養(yǎng)得當(dāng)些,是很適合綿延子嗣的?!?/br> 太后抬手,御醫(yī)拿著藥箱便退下了,這時太后咳嗽一聲,她說,“你自小在哀家身邊長大,與皇子們一同讀書,知書達(dá)理,聰慧過人,哀家是很喜歡的?!?/br> 聽聞太后夸贊,阮熙有些恍惚,想著這些年,太后雖不像母親那般親自教授她什么,可對她的教導(dǎo)也是別人不可及的,她站起來俯身,“臣妾承蒙太后娘娘多年照料,心中感激不盡?!?/br> 太后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你起來吧,如今你已是睿王妃,有什么話盡可跟哀家說,不必忌諱,哀家對恪兒關(guān)心甚少,以后你要用心服侍他才好?!?/br> “臣妾謹(jǐn)遵教誨,定好好服侍王爺。”阮熙坐下,心中七上八下跳個不停。 這會太后看了眼身旁的麼麼,麼麼便動身出去了,太后這才說,“哀家年事已高,皇帝膝下六子,哀家很是欣慰,如今唯獨(dú)掛念恪兒,他這些年建功立業(yè),哀家怕他分心,如今才為他指婚,只是這子嗣的事,卻是不能再耽擱了。” 聽著太后語重心長,阮熙眉心直跳,“太后說的是,臣妾定會盡力?!?/br> “不只是要你盡力。”太后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動著,“也要盡心才行?!?/br> 阮熙抬眼,不明所以,太后這才又說,“恪兒乃是虎狼之年,哀家只怕你一人應(yīng)付不得,便找來了四名女子送王府里去,她們皆是出身官宦人家,家中品級不高,倒是家世夠清白,也好生養(yǎng)?!?/br> 這會麼麼帶了四名女子進(jìn)來,個個是細(xì)/腰/肥/臀,面容姣好,那細(xì)嫩的皮膚似是要捏出水來,四個人站在一起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阮熙當(dāng)即心中一沉,目光閃爍不定,手中捏著帕子指甲泛白。 “太后,臣妾與王爺才成親兩月?!比钗跸胍较⑿闹谢饸?,可仍是止不住開口,一時沒有忍住。 麼麼又帶了那四名女子下去,太后已不似剛才那般和善,說道,“你身為當(dāng)家主母,自小熟讀女誡,難不成還要哀家再教你一遍?” 阮熙咬著內(nèi)唇,想要再為自己爭取些什么,可到底是沒有說出口,早已知道會有今日,卻沒想到來的這么快,她心中悲涼,似也明白當(dāng)初太后為何指婚她給睿王了,可笑她天真。 太后終是嘆了口氣,柔下聲道,“哀家把她們送到王府,就是你的人了,你乃當(dāng)家主母,如何安排就要你自行拿主意,哀家要什么你是清楚的,至少以后如何安置她們,哀家是不會再管的。” 這話說來含蓄,卻也傷人至深,阮熙熟悉這后宮中的規(guī)則,自然知道太后是要子嗣,是否殺母由她來定,可是這子嗣……!阮熙目光一寒,最后終是俯身。 “臣妾記下了。”她這便是應(yīng)下了。 太后這才點(diǎn)頭,“過兩日哀家會送人過去,你今日也累了,就回了吧。” 阮熙俯身,腳下步子加快,很快便出了太后殿中,她眉頭緊皺,胸口憋悶,一口怨氣郁結(jié)心中,堵的她難受不已。 巧玉跟在身邊,她是沒經(jīng)過世面的,哪見過太后這樣的,竟是哭了出來,很替自己主子委屈道,“太后怎么能這樣?小姐和王爺成親還不足半年,哪有收通房的道理?而且這有孕也非著急就能行的啊!” 阮熙緊抿著嘴唇,目光直視前方,昂首挺胸道,“你以為這皇家容得了我們講道理?” “奴婢替小姐難過!奴婢一直以為太后是疼您的!”巧玉擦著眼淚,拉著阮熙的胳膊,也不知到底是誰扶著誰了。 “太后自然是疼我的?!比钗跎钗豢跉?,望著天上皎潔的月光又說,“可她更疼王爺?!?/br> ☆、第16章 鋪路 睿王等在宮門口,見阮熙出來,巧玉雖擦干了眼淚,可一雙眼睛已經(jīng)是紅腫起來,睿王瞧了她一眼,將阮熙扶上馬車。 阮熙靠在睿王肩膀上,抓著他的衣角,沉默不語,她心中有事,未出嫁前她便是在房間里不出來,日想夜想,以時間來安慰自己,如今也依舊是自己作摸不停。 晚上入了夜,睿王見她心不在焉,也不似往常那般愛與他說話了,將她攬在懷里后問道,“母后讓你過去,可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 睿王等在宮外,自是知道太后尋她的事,只是睿王與太后其實(shí)并不親近,平常也很少見面,太后對睿王百般呵護(hù),也不見母子感情增進(jìn),這也是太后把阮熙許給他的原因,留一個身邊的人過去,總是能更了解些的。 “太后對臣妾很好,并沒有為難?!比钗蹩恐惺苤砩系捏w溫,只覺得莫名的心靜,便貼的更近些。 “那為何悶悶不樂?”李恪撩撥著她光潔的肩膀,手指輕敲。 阮熙只說,“臣妾是想,再過些時日便要過年了,王府也要忙起來了,想著添置些什么好,王爺可有什么需要的?” 李恪敲敲她的額頭,下手很輕,“你喜歡什么就叫人跟你去買,本王最近忙于軍營的事,也是對你疏忽了些?!?/br> “王爺忙碌正事是應(yīng)該的,臣妾這的瑣事招呼趙管家就好了。”阮熙回道,兩人又小聊了一會兒,才睡下了。 到最后阮熙也沒有告訴睿王太后送通房的事情,她想著與其現(xiàn)在就讓王爺知道,不如便直接將人安置進(jìn)來算了,若是王爺有意,她也無可奈何,王爺若是無意,只當(dāng)是收了四個丫鬟回來伺候,怎么都比挑明了說惹他不快的好。 她這算盤敲的倒是叮當(dāng)響,完全忘了另一點(diǎn),太后雖與皇上在他們的婚事上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可若是睿王不肯,即便皇上賜婚,也是自己找不痛快罷了。 這日睿王又早起去了軍營,外面便來了馬車,趙管家見是宮中的麼麼帶著人過來的,心中雖有疑問,還是將人領(lǐng)了進(jìn)來。 麼麼見了阮熙請安,“王妃,太后吩咐著將人送過來,奴婢也是做好了差事?!?/br> 阮熙看了看那幾個漂亮的姑娘,個個身嬌rou貴的樣子,做丫鬟還真是可惜了,她讓巧玉拿出個鐲子給了麼麼,又讓人送了麼麼出去,這才算是交接完事。 趙管家回來后,便疑問道,“這太后娘娘送幾個女眷來是?” 阮熙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額頭擺手,只說,“先將她們帶到王爺院里去,以后她們就在那里伺候了?!?/br> 趙管家眉頭不自覺的挑動,雖還想問個清楚,但這會不問也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沒言語,就帶著幾個人下去了,見阮熙的樣子,心里又覺得好笑,這才成親就送了人,她也是能沉住氣。 睿王院中規(guī)矩重多,之前安排在書房伺候的丫鬟,也都最后安排在了別處,何況王爺?shù)臅磕氖请S便誰都能進(jìn)的,趙管家便把人安排在了院里,只是睿王自從娶了王妃,已經(jīng)鮮少回來,除了在書房辦公之外,夜夜都是在王妃那的。 這四個女眷也都知道自己是干什么來的,自然明白能不能母憑子貴,就要看她們自己的了,能被安排到王爺?shù)淖√?,已?jīng)是意外了。 阮熙心不靜,連同在王府都有些憋悶了,就想著出去透氣,便想起蕭錦玉送的請柬來,當(dāng)即就帶著巧玉出了門,與蕭錦玉也是有段時日沒見過了,心中還頗有點(diǎn)想念。 待她到大將軍府后,等人通報完畢被帶進(jìn)去,見蕭錦玉正穿的干練在設(shè)靶,距離雖不算太遠(yuǎn),可她也是箭箭中靶心,奇準(zhǔn)無比。 蕭錦玉見她進(jìn)來后,也是一笑,把弓箭放在一旁,打趣的道,“我這請柬送你那去怎么也得半個多月了吧,你可真是貴人事忙了?!?/br> 阮熙掩著嘴聽她說玩笑,“jiejie別鬧,只是成親后事情確實(shí)多了不少,忙到今日也算是出來透氣罷了?!?/br> 下人們送上熱的新茶和茶點(diǎn),收拾妥當(dāng)后離開,這里也只剩她們幾個。蕭錦玉坐下,喝了口茶水,“你是如愿嫁了睿王,睿王對你可好?” “王爺對我很好?!比钗鯌?yīng)道,吹著茶氣。 蕭錦玉放縱慣了,不喜察言觀色,也沒看出阮熙心中不快,只說,“我跟了王爺這么多年,也沒見他對哪個女人起過什么心,就是陸菀這樣死追的,他也是不看一眼,到你這就是奇了怪了,竟然就成了親。” 她說的頗為神奇,只是這事確實(shí)很神奇,沒人想的通,大概也就睿王自己明白吧,她想著陸菀這些日子憔悴了許多,也沒安慰過她。 阮熙將茶杯握在手心,一股暖意便進(jìn)了心頭,睿王為何愿意,她也是不清楚的,只想起睿王這段日子對她的好,便說,“王爺沒你們想的那么冷淡,他很體貼?!?/br> “哈哈?!笔掑\玉突然笑了,看向阮熙說道。“這倒是奇了,若真是如此,那他也就只是對你體貼罷了,你日后可不要惹他不開心,免得讓他露出真面目?!?/br> 她本是一句無心之話,卻讓阮熙記住了,立刻想起了那幾個送來的通房,可是再一想,這事能怪她嗎?難道她拒絕太后就不送了嗎?這么想著,心里的苦澀更多了些,當(dāng)時即使想過一萬次不能動心,終究是動了。 這時一個丫鬟上前,她手里拿著個折子,看見阮熙在也沒說什么,只將折子給了蕭錦玉后便退下了,蕭錦玉打開折子,臉色驟變。 阮熙心中納悶,見她把折子拍在桌子上,便問。“什么事惹jiejie如此不快?” “哼,我看是這京城太清靜了,竟有人惹到我頭上!”蕭錦玉瞇起一雙眼睛,目光不善。 這就讓阮熙更納悶了,哪個不開眼的敢惹這個小霸王?很快,就有個不開眼的找了上來,阮熙見那男子一雙桃花眼,似是有什么開心的事,走起路來都快跳起來了,嘴角就是一陣抽動,這不是別人,正是周易! 周易沒想到阮熙會在,當(dāng)即就愣了一下,然后向阮熙行禮,“沒想到王妃也在,唐突了?!?/br> 阮熙只說,“不必拘禮,來這跟姑娘說說話?!?/br> 周易是睿王身邊的一名少將軍,年少有為,睿王也頗信得過他,阮熙想著既然周易已經(jīng)回來了,那王爺應(yīng)該也是回府的,便起身走了。看著周易和蕭錦玉坐在一處,便想到那日蕭錦玉城內(nèi)縱馬,周易拼死拉她下來那一幕,心中也了然了一些。 晚間王府燈火通明,下人們忙碌著主子們的吃食,阮熙才回了府,身邊的藍(lán)芝便急急的過來接過披風(fēng),又準(zhǔn)備熱水讓她洗漱。 進(jìn)了屋身上才算暖和了一些,阮熙見房內(nèi)無人,便問,“王爺怎么沒過來?” 藍(lán)芝遞給她擦手帕子,“王爺今日帶著幾位客人回來,一到府里便直接進(jìn)了書房,這會還沒出來呢?!?/br> 阮熙聽著手下動作就慢了幾分,想來是有什么機(jī)密的事,才會讓王爺把人帶回來,她不便去書房,也就到了前廳去找趙管家。 趙管家正在書房伺候,她也并沒看見人,就見著了正在張羅的張管事,之前阮熙拿張管事開刀,殺雞儆猴,也算把他得罪了,他是敢怒不敢言,阮熙也不想找他麻煩,平白惹自己不快。 這會兩個人碰面,張管事仍然禮數(shù)上沒少,“王妃來前院是有什么事?” 阮熙想著王爺,便問,“今日府中何人做客?” 張管事也一一報了上來,都是朝中有名的小將軍,阮熙也是聽過的,想來是睿王的心腹,不過周易卻沒來,她也不知朝中出了什么事,如此緊急。 當(dāng)晚李恪也沒有帶著人出來吃飯,是讓管家送進(jìn)去的,阮熙站在庭院外看了一會,書房的窗戶上印著人影重重。 “小姐,外面寒氣重,咱們還是回去吧,王爺想來暫時是不會出來的?!鼻捎衽c她在外面站了一陣,天氣實(shí)在是冷,阮熙又是極怕冷的,巧玉生怕她凍壞了。 阮熙又看了一眼,這才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院落,當(dāng)天晚上她坐在房間內(nèi),把睿王第二日要穿的衣裳準(zhǔn)備出來,又捏起針線繡了起來,直到趙管家傳來話,王爺在書房就寢,讓阮熙早些休息,她這才放了手里的東西。 如此一來,睿王竟就忙了起來,每日早出晚歸,且都帶著心腹在府中商議,她也就沒靠過去,畢竟朝廷之事,她一女眷不好詢問。 王爺這一忙碌,阮熙就覺得心有些空,兩人在同一屋檐下,卻說不上話了,這日丞相府來了帖子,請她回去一趟,阮熙看了看折子,是鄭氏寫的,便放在一邊沒說話。 巧玉氣哼哼的說道,“她能有什么好心?少不得又要?dú)饽?,不要去?!?/br> 阮熙自然有她的想法,她聽聞最近阮音得罪了一位世子妃,那世子本就與五皇子交情不甚好,而又偏偏是個疼妻子的,這一得罪,是得罪了兩個人。 雖說世子比不上皇子,可他老子的王位也是幾代世襲,用多少人鮮血換來的,這就是權(quán)臣,你皇子即使是皇上的兒子,在沒封王前,也是個無權(quán)的,況且皇上都對權(quán)臣有幾分忌憚,你一個皇子還能反了天? 這朝堂之上暗潮洶涌,門門道道頗多,人脈最為重要,所謂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阮熙飲著茶水,想著事到如今,五皇子不知他可為當(dāng)初的決定后悔。 最后權(quán)衡之后,阮熙還是帶著折子回了娘家,她這次回來,自然不會為鄭氏分憂解惑,而是有更多事情想從她嘴里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