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聞里。

    看見了一個當紅女明星自殺的新聞。

    那個女孩子，叫做封冉冉。

    ……

    很荒謬吧，但是是真實的。裴亦斐從來不知道，原來人生，不管是他的，還是封冉冉的，都可以走向完全不同的另外一重方向。他以為自己的人生也不過是比別人多了一重的可能性，他以為自己只是重生了一次，他以為自己只是誤打誤撞最初跟系統(tǒng)交換了泥石流不發(fā)生，他只是以為這些不過是巧合……

    但是并不是那樣的，一切的巧合，到頭來，都是命運的必然啊。

    其實裴亦斐以為的最初，并不是真正的最初。

    系統(tǒng)是必然，他遇見封冉冉是必然——他愛上她也是必然。

    那么真實的最初……到底是什么樣子。

    ……

    他第一次遇見封冉冉的時候她已經(jīng)成名，她是陪室友去試鏡的時候被導(dǎo)演發(fā)掘的，但是她的演技很好，那部電影她是配角，卻能夠一炮而紅——只能說這或許便是一種必然。

    那一年裴亦斐去熊貓保護基地旅游。他順著父母心意，一路讀到了博士，在工作了幾年之后準備去國外的研究所工作，那是他出國之前的最后一次旅行。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人生會因為簡單的一次旅游改變。那時候他托了朋友的關(guān)系，走到了基地后的院子里頭，原本只是想要散心，尋找一個游客少的地方安靜地呆一會兒便出去。

    然后他看見了一個坐在院子里頭的姑娘。

    她的側(cè)臉很好看。裴亦斐在此之前從未關(guān)注過娛樂圈，也認不出她是誰，他只是覺得這個姑娘很好看長得很有靈氣。她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她笑了笑，做了一個很俏皮的噓的動作，他于是就不說話了，走過去。

    她坐在那里，整個人的姿態(tài)很隨意。

    裴亦斐眨了眨眼睛，對面的姑娘讓他坐下。

    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瞳仁很水亮，透著一種靈動的氣息，他真的從來沒有看過這么好看的眼睛，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一下子就能擊中人的心。他眨了眨眼睛。

    他問她的名字。

    他想記得她的名字。

    這個姑娘似乎是吃了一驚，她看著他，似乎想要說什么，但是又忍住了沒有說，她只是笑得眉眼彎彎，然后說：“我叫封冉冉?！?/br>
    她特別自然地說，“職業(yè)是演員。但是是個不出名的小演員，偶爾拍拍戲的那一種，你看，你都不認識我?！?/br>
    他后來才知道，她一點兒也不是什么小明星——那時候的封冉冉已經(jīng)很紅很紅了。她去年底剛拿了影后，可是裴亦斐卻不知道。他之前一直都在專心讀書和工作，并不知道這些明星之類的，不過覺得這個名字好像的確是有幾分耳熟。

    身邊的說著自己是不出名的小明星的姑娘笑了笑，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讓人覺得心里頭很舒服。裴亦斐跟她聊天，天邊淡淡的云彩，她談吐很好，氣質(zhì)跟那種他想象中的小明星很不一樣，尤其是他如果問她拍戲的事情的話，她的眼睛是真的發(fā)亮的。

    那是那種，你能夠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拍戲的感覺。

    裴亦斐其實之前不太理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什么感覺。他三十歲之前的路都被父母安排地很妥帖——包括大學(xué)只能上最頂尖的大學(xué)學(xué)他們選定的那個專業(yè)，包括博士畢業(yè)進入什么樣的研究所工作，甚至包括這一次的出國，都是被父母框定死的。他的人生從來都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他只能不知疲倦地，在自己被選定的范圍內(nèi)做到最好。他也接受了這樣的命運，畢竟他也沒有想過，自己還可以走什么別的路，眼下的生活狀態(tài)雖然無趣，但是畢竟已經(jīng)走了這么多年，他也不想再改變什么了。

    眼前的這個姑娘說到拍戲的眼睛是他見過最美的眼睛。他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個姑娘在這件事情有著如何讓人驚嘆的天賦，他只是發(fā)現(xiàn)——原來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可以這么開心的。

    那一個下午很愉快。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只是想要在那里歇一歇——他跟她聊天，她坐在那里，眉眼里頭還帶了一點兒天真孩子氣，聊到拍戲就開心地手舞足蹈。那瞬間，心里頭的某個角落似乎一下子就被點亮了。

    有一種喜歡叫做一見鐘情，你見她第一次，同她聊不超過三分鐘的天，你就渴望這樣的時光能夠天長地久的持續(xù)下去。你會喜歡見她笑，因為看見她笑起來的樣子，你也會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

    你會喜歡聽她的聲音，你的視線離不開她的臉。她說什么你都喜歡。

    而裴亦斐，從來沒有想過，他理智了三十幾年，會因為一個女孩子，懂得了什么叫做一見鐘情，心臟會這樣瘋狂地跳。

    那是封冉冉。

    全國最年輕的影后，封冉冉。

    ……

    緣分是一個很玄妙的事情。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就這么遇見一個姑娘，聊得不知道時間流逝，他感覺只過了幾分鐘，但是其實已經(jīng)過了幾個小時。直到天色黯淡，這個姑娘才站起來，她站直了身子，然后與他告別，態(tài)度依然大大方方。

    “我要走啦，我還要趕通告。如果我再不出去，經(jīng)紀人估計就要報警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淡淡地笑著，她眉眼真的是好看，她猶豫了一下，然后她說：“你長得很好看，比圈子里頭的那些大帥哥們還要好看，你不做明星有點可惜，如果你做明星的話，你一定會大紅大紫的！真的！”

    裴亦斐笑了起來。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長得——應(yīng)該可以被稱之為帥氣吧。但是對他而言，長得怎么樣其實也不太重要，上學(xué)的時候會有很多學(xué)妹給他遞紙條，他也沒有覺得什么，可是聽著眼前的姑娘的這樣的一句稱贊，突然覺得心里頭說不出來的，居然有些淡淡的甜。

    她在夸自己好看。

    這個念頭生出來，讓他整個人都覺得歡喜。她走出來，樣子看上去居然還帶了一點點的元氣少女感，并不沉穩(wěn)，但是非?？蓯邸Ｅ嵋囔晨粗谋秤?，突然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渴望——真的，他這一生，在之前的歲月里頭，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強烈的渴望。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他喊住了眼前的姑娘。

    他說：“雖然有點冒昧——但是能不能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

    他之前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他緊張地整個人面紅耳赤，像是秋天的爬山虎一樣，那紅色迅速蔓延上全面，他整個人緊張地好像下一秒都能滴出血來，那些年的沉穩(wěn)全都被他拋諸腦后，腦子里頭唯一的念頭就是暗暗祈求——

    千萬不要拒絕我。

    千萬不要拒絕我啊……我真的很想，能夠再一次看見你。

    這個姑娘似乎有點苦惱，她猶豫了一下，她沉默的每一秒都讓裴亦斐緊張地感覺下一秒自己的心臟就能從喉嚨里頭跳出來了，然后他聽見這個女孩子低聲說道：“我偷偷給你，你不要告訴別人。這個是我自己的，經(jīng)紀人不知道……但是我比較忙，所以未必能夠及時回你。”

    他真的是激動到手都在抖。

    然后這個姑娘笑了起來，她揮了揮手，然后往外頭走去。夕陽灑下了寧靜的光，她的背影似乎渡上了一層絨絨的光，溫暖到發(fā)燙。

    她的背影鑲嵌在小小的院子里，很好看很好看，讓人覺得念念不忘。

    ……

    裴亦斐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上網(wǎng)搜索封冉冉。彈出的網(wǎng)頁框里頭——這個姑娘甜美地如同他所見的那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居然是影后。

    根本不是什么她所說的——小明星啊。

    她很成功很成功。他認真地盯著她的名字下頭的那一行代表作品看，然后他徹夜不眠地補完了她的全部作品。電影里頭的那個封冉冉，給人一種會發(fā)光的感覺。跟現(xiàn)實里頭那個笑起來很甜的姑娘不一樣，她的電影張力很可怕。面對鏡頭的她，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能夠詮釋出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跟本人不一樣。

    那是裴亦斐第一次感受到，演員可以優(yōu)秀到什么程度。

    她跟不同的演員拍戲，不管是什么年紀什么資歷都是游刃有余，電影里頭的那個她靈氣十足，演技足以令人拍案叫絕。再想到之前遇見的那個姑娘，裴亦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真的溫柔溫暖得讓人覺得，喜歡她都要小心翼翼。

    ……

    他這一生，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有了一個，讓他強烈的，想要追求的東西。

    他想要，靠近這個姑娘。

    第251章 插放番外：裴亦斐的失落記憶（中）

    裴亦斐再一次看見封冉冉的時候，是夜晚。那一天天氣不太好，天氣很悶卻沒有下雨。

    那個女孩子開車一個人到江邊。

    對于娛樂圈一竅不通——一無所知的裴亦斐，遇見了一個這個圈子里最頂尖的女孩子。他跟她從第一次見面之后一直都有聯(lián)系，偶爾聊天，但是不多。他還加了她的小號，他很喜歡看她的小號，充滿了生活質(zhì)感，有一些她自己做的菜，還有一些風(fēng)景和她養(yǎng)的小寵物，可以看出她平淡而恬靜的內(nèi)心，她不發(fā)任何自拍，所以哪怕是粉絲也不知道原來那是她的小號。

    他偶爾跟她聊天，卻一直沒有辦法再接近她，她的工作日程實在是太忙了他也缺乏一個借口能夠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而直到有一天，他看見她小號發(fā)出的風(fēng)景，是他認識的。

    看上去像是他所在的城市的江邊——他有點不敢相信，他只是抱著撞撞運氣的心態(tài)，去了江邊。

    ……

    “你在x市的江邊么。”

    “欸？”

    “如果你在，那么你往前看?！?/br>
    ……

    她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打扮得很低調(diào)，戴著帽子，平底鞋，一身黑色。她沒化妝，看見他的時候?qū)λ麚]手，態(tài)度很大方，并沒有很不好意思。

    裴亦斐其實很想見她——但是真正看見她的時候卻整個人突然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對眼前的這個姑娘說什么。他猶豫了一下，其實他最后發(fā)現(xiàn)，千言萬語，不過是他想問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

    “很好啊?！?/br>
    聽見裴亦斐的問話之后她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很好看，溫柔又溫暖。她往前走了幾步，可能是因為夜晚有點冷，所以江邊上空蕩蕩的，除了她們兩個人再也沒有別人了。封冉冉站在那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她輕聲說道：“這部電影拍完了就能度假了?！?/br>
    天穹上面掛了三星兩點的淡淡的星星，看上去真的很空曠。她的眼睛笑起來里頭仿佛也藏了很多很多的星星，她用力地揮手，裴亦斐看見她蹲下來，撿了一小塊石子，用力地扔向了水面——水面連續(xù)激起了幾道波紋，她皺了皺鼻子，笑起來的樣子開心地像是一個孩子。

    她站直了身體，看著裴亦斐眼神顯得很俏皮。

    裴亦斐也似乎被她的表情感染了，他猶豫著，然后也同樣撿了一塊石頭，幾乎是絲毫不猶豫地用力擲向了遠方。石子飛快地濺起來波紋，卻很快就沉入了深深的水底，她得意地說：“這是有技巧的！”

    裴亦斐就看著一個大明星開心地站在他面前打水漂。他看著她的側(cè)臉，看著她光潔的額頭，和秀氣而挺直的鼻梁——她的側(cè)臉簡直是藝術(shù)品。她的臉型很好，很飽滿，未必是第一眼就讓人驚艷不已的那一種大美女，不一定第一眼就能奉為女神，但是封冉冉的臉真的非常耐看。

    只要你看她一眼，你就能一直一直盯著她看下去。挺拔秀氣的鼻子讓她的側(cè)臉有了超越黃種人的立體感，她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牙齒，微微帶了一點孩子氣——她的臉雖然不是頂級的好看，卻有著很強烈的少女感，大概是因為她的白里透紅的皮膚，和她很引人注目的神態(tài)吧，她的神態(tài)里頭真的沒有一點點滄桑感。

    裴亦斐只這樣盯著她看，就覺得自己的心情仿佛就變得很好。他猶豫了一下，疏淡的星星讓這個夜晚變得很溫柔，有微微的風(fēng)吹在他的耳畔，遠處的大廈旁有霓虹燈一閃而過令人驚艷，而他的目光卻直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裴亦斐輕聲問她。

    “冉冉……你覺得拍戲開心么？”

    這個問題她接受過采訪，她每一次都是笑得沒心沒肺說拍戲很好啊之類的話，而說到這里，她卻突然沉默了一下。

    她轉(zhuǎn)過臉，看著一眼身邊的男人。

    裴亦斐聽見她說：“怎么說呢……哪怕是再喜歡的事情，大概也不總是帶來愉快的吧?！?/br>
    情侶也會爭吵，哪怕再愛彼此。家人同樣也有覺得真是糟糕透頂?shù)臅r刻。而對于眼前的女孩兒來說，褪去明星光環(huán)，她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普通姑娘。

    裴亦斐安靜地看著她。其實他猜到她應(yīng)該不太開心——她站在那里，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寂寞，那瞬間的表情他清清楚楚看在眼睛里頭，他在那瞬間突然就很想擁抱她。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他從口袋里頭掏出了一塊糖。

    封冉冉看見糖的時候表情簡直是有點哭笑不得，而裴亦斐的眼神又顯得很真誠。封冉冉猶豫了一下，把手伸出來，而裴亦斐就把那塊糖放在了她的手掌心。

    他聽見那個女孩子笑著說：

    “而且這太像十年前的過氣偶像劇了啊喂感覺整個人都蠢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她還是默默地把糖紙剝開了把糖塞到自己嘴巴里頭去。她手插在褲子口袋里頭，裴亦斐看著她的目光投向遠方，他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還是問她。

    “你在看什么？”

    封冉冉楞了一下，然后她欸了一下，她低聲說道。

    “我在發(fā)呆?！?/br>
    裴亦斐又有點憋不出來話題了，兩個人的對話陷入了沉默，裴亦斐猶豫了一會兒，然后他聽見封冉冉說道：“你長得這么好看，不演戲真的有點可惜啊……不過這個圈子不進來也好?！?/br>
    她說最后一句話的語氣像是嘆氣。

    裴亦斐倒是很自然地接下了她的話茬。

    “演戲哪里有那么容易簡單，我應(yīng)該是沒有那種天賦的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