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明玉等到導(dǎo)演喊了開拍之后，她伸出手，輕輕的撣了撣袖子，然后她踏步走了過去。眼前的姑娘穿了一身棉布材質(zhì)的睡衣，她抬起頭看著自己，眼神有些復(fù)雜。

    兩個人都是老手，走位之類的自然不必多說，僅僅只是一個擦肩而過，就是火花四射。導(dǎo)演抽了一根煙，這場戲讓他很興奮。對于導(dǎo)演來說，能夠拍這么一場戲也算得上是三生有幸，他為了這一場戲籌備了太久太久，這個開拍被他喊得鄭重其事。他在心里頭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這場戲，在他的心里頭，哪怕拍上五十遍一百遍，他也一定要她們兩個達(dá)到他心里頭的那個標(biāo)準(zhǔn)，他才能讓她倆過。

    沒有情面可言，這場戲就是要做到極致，他在心里頭下了一個定義，叫做抵死沉淪。

    在他心里頭，這場戲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誰都得放開。

    封冉冉拍戲拍了這么久，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算得上是一個挺敬業(yè)的演員了。但是這場戲喊了開拍之后，她的臉還是火辣辣的guntang著。她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嘴唇，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那個女人。她穿得絲綢襯衫，整個人氣度極佳——她的頭發(fā)還是濕的，隨意搭在肩膀上，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封冉冉，神態(tài)自若，絲毫沒有尷尬。

    她看著眼前的封冉冉，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封冉冉在心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她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點(diǎn)得很認(rèn)真。

    ……

    燈光亮起來的時候，這注定會是一場，她們兩個人的獨(dú)角戲。

    少女青澀得像是果園里頭的青蘋果。睡衣顯得她的胸有些平，但是她胸膛起伏得很厲害，她咬著嘴唇，看著眼前的女人，聲音都顫抖。

    “我……我其實有話想要跟你講。”

    “打雷了，我很害怕，睡不著?！?/br>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小希的表情是一種可憐的祈求。她顯得脆弱又無助，穿著睡衣的少女眉眼里頭滿滿都是敏感的感覺，她眼巴巴的看著眼前的人，生怕聽到的結(jié)果是否定。

    女人點(diǎn)了臺燈。燈光下她眉眼和緩又靜謐。她走過去，坐在床上。這個動作她都做得風(fēng)情萬種，她是一個成熟的，誘人的女人。

    她對著眼前這個看上去極其可憐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動作精確到手指的顫動，她頓了頓，然后開了口，聲音很柔，是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跟這個小姑娘還帶著口音的說話方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過來，小希?！?/br>
    她如同一只被召喚的小狗，眸光里頭是幽幽的火焰，少女青澀的走過去，她拉住她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那個瞬間封冉冉渾身都顫抖了一下。

    這個顫抖真的不是演出來的，那瞬間的感覺完完全全是真實的。她坐在她有彈性的大腿上，感覺到她渾身的guntang氣息，封冉冉整個人簡直好像著了火。

    她只穿了一條很薄的絲襪——和包臀短裙。封冉冉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

    導(dǎo)演喊了停。

    “冉冉，你再放開一點(diǎn)。明玉姐……你也再大膽一點(diǎn)。”

    馮明玉笑了，她抬起頭盯著導(dǎo)演，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還有再大膽些？看來你想要的效果——還挺……”她低低的笑了，聲音里頭帶著調(diào)笑的問道。

    “不怕過不了審？”

    導(dǎo)演咬了一下牙：“不過審到時候我再剪——實在不行到時候上映國內(nèi)外分兩個版本。都已經(jīng)拍到這里了，這場戲拍不徹底我晚上合眼都不會甘心的。明玉姐，冉冉，這場戲就拜托你們兩個了，放開了演！明玉姐我知道你經(jīng)驗足，冉冉，咱們也拍了這么多場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需要別人手把手教的演員。”

    封冉冉的微微低垂著雙眼，她輕聲說了一聲“好?！?/br>
    “就這一場，入了戲，才能說這場戲是圓滿?！?/br>
    封冉冉骨子里頭是一個很有韌性的演員。

    “好，我知道?！?/br>
    她在心底小聲的對裴亦斐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后她再抬起頭的時候，目光堅定了不少。

    導(dǎo)演再喊開拍的時候，就能夠明顯感覺到這一次的封冉冉跟之前的狀態(tài)明顯是有點(diǎn)不一樣了。

    她坐在馮明玉的大腿上——少女稚嫩的想要做出更近一步的舉動。她伸出手，伸出手去解她的衣扣，卻被她一瞬間握住了自己的手。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里頭隱約有火焰在燃燒的眸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麼？”

    馮明玉的臺詞太強(qiáng)，每一句普通的臺詞在臺詞本上不過是簡單的文字組成的句子，但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字字句句錐心。封冉冉張著眸子看著她的臉。

    那是一張，很耐看很有女人味的臉。每個人在心底都有一種本性——會戀慕擁有姣好容顏的人，封冉冉看著她精致的眉眼，眉毛修剪得精致而整齊，她的眼妝很美，那是一雙流轉(zhuǎn)一下，便有十成動人的眼睛。幽黑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自己，她的眼眸是一片深深的海。封冉冉真的從來沒有如此認(rèn)真的打量過她，一點(diǎn)點(diǎn)的，把每一個細(xì)節(jié)掰碎了放在心里頭咀嚼。

    身體里頭住著的那個叫做小希的女孩子一下子就蘇醒了過來。

    她第一眼在巷道里頭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是她向往卻永遠(yuǎn)也成不了的那種人。她是如此貪戀著她的一切，精致容貌，優(yōu)雅舉止，每當(dāng)她靠近她一些些，每當(dāng)她見到她多一些些，就好像有人在彈奏鋼琴鍵盤，那音符清澈流淌進(jìn)了心里頭去，一點(diǎn)點(diǎn)的，最終匯聚成氤氳不散的一曲樂章。

    她只想要更靠近她一些。

    她能撫平她的所有傷痕。

    她能教會她更多——她能教會她，如何認(rèn)真的去愛。

    所有關(guān)于小希的一切一瞬間在心底爆炸開來。她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伸出手去解她的扣子，手指一點(diǎn)顫抖都沒有。她的喘息聲很明顯，她低低的依靠在她的胸膛，樣子像是一個孩子。

    “我知道。我喜歡這樣?！?/br>
    對面的女人摸了摸她的頭，眼前的封冉冉太動人，動人到她在心底里頭嘆氣。她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脊背——然后安靜的眨了眨眼睛，眸光中那些因為過分隱忍而成了碎片的情感終于在一瞬間全都酣暢淋漓的爆發(fā)出來，她成了主動的那一個。

    綿延不斷地。

    天長地久地。

    纏綿是一種最好的救贖。

    在場所有人沒有一個敢發(fā)出喘氣聲，盡量把聲音控制到了最小，導(dǎo)演渾身顫抖得厲害。眼前這一幕太唯美，兩個人從十指緊扣的雙手，到最終糾纏在一起的發(fā)，都極美。她的肩膀撞擊在她的鎖骨上，眼神幾乎都是絕了。

    閱歷極深的馮明玉的表現(xiàn)自然是極好的。這么多年的經(jīng)歷造就了她，她無論演什么都是如魚得水。

    但是青澀的封冉冉更動人。雖然兩個人什么都沒有露，沒有任何少兒不宜的鏡頭，但是兩個人把這一場戲拍出了更加無限的美感。

    她的頭輕輕的依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聲音質(zhì)地如同清澈的流水，那是一種很干凈的聲音。

    “我有時候想，如果真的有天堂……那么天堂就是現(xiàn)在的模樣。”

    她揉亂了她的發(fā)。

    她安靜的蜷縮，從上到下，跟了兩個人特寫，寬大的白襯衫勉強(qiáng)蓋住兩個人，封冉冉戀慕的看著眼前的人，她的臉上依稀有笑，她抱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你身上香水味道真好聞?！?/br>
    “我會永遠(yuǎn)記住的?！?/br>
    “我沒有香水，這樣的話，以后，你會記不得我是什么味道吧。”

    眼前的女人神情復(fù)雜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她的目光帶著愛同憐愛。

    是的，愛同憐愛。

    “我的味道，就是你的味道?！?/br>
    因為她是她手把手一點(diǎn)點(diǎn)教會她長大的孩子啊。

    ……

    這個鏡頭反復(fù)拍攝，拍了整整一個下午。導(dǎo)演到后來滿腦子都是這種唯美的場景，他最后喊了停止的時候，封冉冉依然一動不動的蜷縮在那里。

    她有點(diǎn)出不了戲了。導(dǎo)演喊cut的時候，她需要花很長很長時間，才能反應(yīng)過來自己原來是在拍戲。她皺著眉頭，輕輕深呼吸了一下。

    馮明玉比她出戲得要早，她看著眼前皺著鼻子還渾渾噩噩的小姑娘，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女人，眸光里頭的喜歡還有點(diǎn)收不回去。她笑瞇瞇的跟她開玩笑。

    “真的愛上我了？”

    封冉冉默默搖頭。

    “沒……就是有點(diǎn)收不回來。”

    馮明玉知道她現(xiàn)在這種感覺是什么，她想了想，提議道：“不如你給亦斐打個電話？”

    封冉冉皺著眉頭，她想象了一下，如果她給裴亦斐打電話，然后她說：“那個，我好像在拍戲的時候有點(diǎn)入戲所以才給你打電話……”他一定會炸毛的吧！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其實只是那種情緒留在身體里，隨著時間推移，自己會逐漸消失掉的。不過她有點(diǎn)理解馮明玉之前告訴她的，這種事情，必須自己經(jīng)歷過一遍，才能懂是什么意思了。

    馮明玉壞心眼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發(fā)懵，她笑瞇瞇的告訴她。

    “實在不行，你就去喝酒吧，保管你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在裴亦斐在的時候喝，效果更好?！?/br>
    封冉冉：“……”

    這個提議……？

    這么說，可以嘗試么？

    第135章 演技開掛的冉冉

    接下來演戲的過程就要順得多。一旦徹底進(jìn)入一次那樣的狀態(tài)，再次進(jìn)入就變得輕松了很多，封冉冉心里頭是記得屬于小希的那種感覺的。

    好像懸崖上也要開出花朵來。

    導(dǎo)演通知開拍當(dāng)初那一場最終放棄掉的戲的時候，封冉冉有點(diǎn)緊張。她害怕自己表現(xiàn)不好。當(dāng)初被導(dǎo)演直言不諱的說她是在浪費(fèi)時間，那種感覺一時又涌上心頭，滋味復(fù)雜。她站在院子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當(dāng)初的場景歷歷在目。青石磚仿佛能夠倒映出一個無力的自己。她站在門外，卻仿佛能夠靈魂出竅，看見自己走進(jìn)去，然后自顧自表演的樣子。

    導(dǎo)演喊開拍的時候，她讓那個叫做小希的女孩子進(jìn)入自己。一開始敲門的時候聲嘶力竭拼盡全力，但是這一次并不是。

    那種心酸的滋味，心臟被人輕輕的撕扯著，她仰起頭，不讓眼淚掉出來。

    她這么倔強(qiáng)，她不想要認(rèn)輸。既然她的眼淚已經(jīng)全都被她擦掉了，那么她就不應(yīng)該再流淚了。

    走進(jìn)去看見那個女人的時候，她們彼此對視，只是一眼一瞬間，卻仿佛能夠望穿彼此以后漫長的年月。她紅了眼圈，對面的女人低著頭吸煙，她的神情淡漠，仿佛無知無覺于她的悲傷。

    這一個開場比之前好得多。

    干凈清澈的少女，與一個看盡世間繁華的女人。

    “姐，你說帶我去坐旋轉(zhuǎn)木馬，算不算數(shù)？”

    對面的女人不說話，她低著頭抽煙，姿態(tài)熟練卻又疏離，她往旁邊走了兩步，沒有抬起頭看眼前這個姑娘。

    她眼圈紅得讓人心疼。她站在那里，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白皙面容，素凈臉龐，這個女孩子三步兩步走過來，狠狠奪下她的煙頭扔在地下，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別抽，姐你說過，抽煙不好?！?/br>
    那個女人終于抬起頭了，她笑了笑，眉眼里頭是看盡滄桑的樣子。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隨意輕盈，眼神像是看著一個經(jīng)年未遇的老友。

    “好。我不抽了。以后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br>
    這句話讓她心酸。那種心酸啊，是一整顆心被浸泡在檸檬水里頭，酸到說不出來話，酸到眼淚倒流，苦澀彌漫在整個人的身體里面。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用力的揮了揮手，然后她提著包，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走。

    那段臺詞封冉冉是一氣呵成說出來的。

    其實她演得時候沒有發(fā)覺自己在說臺詞。那是一個叫做小希的女孩，她用靈魂，用生命吶喊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