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huán)顧四遭，先開口打破這種拘謹(jǐn)：“亞父，當(dāng)初不該讓夢華去的，這對她，太殘忍.......”

    “成大事者，絕不能婦人之仁，這注定是一條血路，不用顧忌她，即便她知道了也無妨，她若敢生異心.....就......”黎一鳴不再往下說去，但目光決然，平手如刀，利落地橫切在脖頸........

    他短嘆一聲：“但愿她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黎一鳴上前兩步，逼視他道：“你昨晚去哪兒了？”

    他從容回：“貴主府中?！?/br>
    “與貴主夜談？”

    “是。”

    “是么？”黎一鳴疑惑。

    “亞父不信么？亞父在擔(dān)心什么？”

    “我擔(dān)心你把費盡心血爭回的東西都毀在一個女人手里.......”

    他的話總?cè)缫槐?，敲擊在他腦中，每每讓那些被時光掩埋的東西一一在腦海中回放，鮮血、屈辱、猙獰漸漸分崩離析，噬咬他的骨髓，飲著他的血液，新生的東西早已將他的血rou之軀筑成銅墻鐵壁了......

    長公主府

    “做什么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本宮？”

    鄭媱臥在榻上，不接話，仍板著一張臉。

    長公主輕輕伸來兩根護甲托起她的下巴：“你不快活么？昨晚那些動靜可擾了本宮的清夢。”

    鄭媱憋紅了臉：“你真卑鄙?！?/br>
    “白眼狼......”長公主輕輕扣搖著她的下巴，啐聲數(shù)落她道：“本宮在幫你，你卻說本宮卑鄙。蠢得要命，也就一張臉能看看，他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也就喜歡你這張臉罷了，就是個耿直的貨色，連你jiejie一半都不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jiejie在宮里？”

    長公主冷哼了一聲，松了手，起身道：“你jiejie那是走投無路，才選擇以色侍君徐圖良機?？赡隳?？你真蠢，萬全之策你不用，卻偏偏要走一條荊棘叢生的蹊徑。即便侍寢時殺了公孫戾，你自己活得了？既然當(dāng)初你鐵了心要走那條蹊徑，本宮就答應(yīng)助你，扎得頭破血流你就知道有多么難了?！?/br>
    她這番話卻叫她愈發(fā)看不懂她了。鄭媱有些詫異：“哪有什么萬全之策？手刃公孫戾再壯烈死去，對我而言，是最好的選擇了?！?/br>
    “若不成功，你再丟掉性命呢？”

    “不成功，便成仁?！?/br>
    長公主冷笑一聲：“值么？”

    “那貴主覺得什么才稱得上‘值’？”

    “本宮以為，人活一世，除了快意恩仇，還應(yīng)當(dāng)有更多追求，才不枉此生?！遍L公主的眸色倏爾轉(zhuǎn)柔：“現(xiàn)在有一條路，既能讓你復(fù)仇，又能讓你得到愛和權(quán)力，難道不是萬全之策么？”

    鄭媱專注凝視著長公主，長公主忽然逼近，低下頭來把臉迫近她笑：“本宮已經(jīng)幫你選了不是么？比起你jiejie，你可幸運多了?！?/br>
    她欲開口，卻被長公主打斷：“本宮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就來一一為你解惑。其一，你很奇怪，都是本宮的侄兒，本宮為何會幫公孫灝？這個問題，本宮不想回答。

    其二，你在疑惑，本宮和公孫灝一條心，又為什么會讓你換臉駐顏再把你送去御前？

    讓你換臉，只是為了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能夠活在眾人的視線里，不再躲躲藏藏.......

    送你去御前，是為了讓你出盡風(fēng)頭為你今后.......”長公主卻打起啞謎，也不道明，繼續(xù)道：“為你今后......作好鋪陳。也為了給你和灝一個機會.......

    那次宴飲，是本宮提前支開了你jiejie，不知你后來在御前出盡風(fēng)頭的時候，看見某人急成熱鍋上的螞蟻........看到他不顧一切地要帶你走你卻給他下藥的時候有沒有后悔？.......

    再后來，你jiejie及時出現(xiàn)在龍舟上侍寢也是本宮的人指引去的.......本宮授意曹禺將你拖出扔在過往的舟上......害你落水的也是本宮的人.......就是想讓你歷經(jīng)一波三折。

    公孫灝能及時醒來去救你也是因為吃了本宮的解藥.......”

    “原來都是你一手盤算的?！编崑劵腥淮笪?，自己竟蒙在鼓里，被眼前這狡詐的老婦人耍得團團轉(zhuǎn)。

    “鄭媱，本宮知道你還在顧慮什么。不要為了他人的想法而活，會很累的；不要完全為了你jiejie而活，也不要完全為了你meimei而活，更不要完全為了你死去的雙親的想法而活。你該為了自己而活，你只有活得好，才有能力庇護她們。從現(xiàn)在起，你必須重新審視自己。以后，不要再躲著他，也不要給他臉色看，他是你的男人，為你遮風(fēng)擋雨、與你攜手的男人........”

    臉頰一熱，她理直氣壯地昂著脖子問長公主：“你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

    視線落在她潔白修長的脖頸上幾處淤莓，靜靜端詳著她嬌蕤的五官，忽然將那張臉看成她的母親興安郡主，長公主笑得像暮春的陽光，溫暖柔和，語氣極是鄭重：“女人太弱會拖累她的男人的，本宮可不是為你?！?/br>
    鄭媱輕咬著唇，仍是對眼前的長公主充滿好奇。長公主，像一個謎。

    “灝，是要做帝王的男人，你將來就是帝王臥榻之側(cè)的女人，要和他攜手并肩、母儀天下，心不夠狠，手段不夠硬，可怎么站得穩(wěn)？”

    55、膂力

    一身翡翠色綃紗輕薄飄逸，帶起彌漫的蘇合香淡白若無的煙氣浮動，翠茵快步趨入室內(nèi)的腳步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對話，長公主與鄭媱俱緘了口，不約而同地向她投去了目光。

    翠茵理了理飛揚的絲絳，近了長公主跟前恭眉順目道：“貴主，右相府來了名婢女，要見玉鸞.......”

    長公主未作回答，卻起身先行，翠茵后腳跟上。

    不一會兒，傳來嘎吱一聲響動，鄭媱移目一望，開出的門縫里射來一個細長的影子，門被開了一扇，一雙蓮足先探入，鄭媱?chuàng)巫鹕?，來人已?jīng)進了屋，轉(zhuǎn)身掩了門后，四下張望著，小心翼翼地探著步伐。

    鄭媱細細一看，來人竟是春溪。

    望見了床榻，春溪只瞧見那人半個身子，臉卻被紗帳遮去了，一想覺得這樣闖過去唐突了人，春溪遂先隔著一重珠簾喊道：“玉鸞，我是右相府來的，貴主方才允了我入內(nèi)，我就唐突地闖進來了，你方便讓我過去看看你么？”

    雖不知她的來意，但她的到來卻讓鄭媱有一種故人重逢的意外欣喜，鄭媱悶聲笑，想她此刻應(yīng)暫不曉得玉鸞就是她，故意變了下嗓音：“你過來榻邊吧。”

    春溪挑起珠簾，輕輕踱來榻邊，四目相對，怔忪了下，春溪心下疑惑：這玉鸞的眼神好生熟悉。終是沒認(rèn)出鄭媱，她立在榻前，恭敬客氣地對她道：“玉鸞，是相爺派我來的，他讓我給你一樣?xùn)|西?！闭f罷便從袖中去取。

    “你叫|春溪是么？”